秦慕他们找你都没地方找。”
她拿着,说:“我就是回来充个电。”
侧肩而过的时候,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气息。
像是海水的微微腥气。
他拧眉。
在过分洁癖的他眼里,海是个恐怖的地方。
想想看,天气好的日子里,大堆的人都在浅滩,浅滩的沙地是所有人坐和踩的沙地,浅滩的海水是多少人游泳的海水。他一想就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关上门,对苏黎说:“充电可以,你先别坐。”
她插好充电器抬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他说,“这样吧,你换个衣服洗个澡,就可以坐了。”
她说:“可是我在等电话。”
他想了想,“那至少把外套换了,我给你找一件我的外套,你换上了再坐。”
她有些犹豫,他已经去取了一件夹克出来,扔了过去。她接住了,看得清秦殊眼底的嫌弃,也就没再坚持,换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按着秦殊的意思,把自己的外套扔进了洗衣机。
秦殊看她做完这一切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再也懒得理会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书,而她就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
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快到下午五点,她的姿势终于有了改变,拔了,站起身要往外走。
过去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是掐着秒算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等够了。
“你去哪里?”秦殊出声。
她脚步停了一下,“……出去走走。”
“不吃饭了?”
“不吃了。”
他总觉得今天的她比以往还要安静一些,可以说安静的有些诡异了,可从她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
“那你早些回来,不要在外面转太久。”
她微微笑起来,点了点头。
他就在这一瞬间觉得不对了。
她在笑,可那笑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他回过神来,视线挪回书上,可再也看不进去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他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他放下书,走到了阳台上去,低头看楼下,那条走出小区的必经之路,瞥见旁边的全自动洗衣机,想起什么来,打开一看,苏黎那件外套风衣果然还在里面。
他郁闷的要死,这女人洗了衣服却忘了晾起来,他一脸嫌恶地从里面勾出她那件衣服,一张小小的白色纸片掉了下去。
像是一张小票,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已经被洗过有些模糊的药店机打票据,他看清上面的字。
佐匹克隆片,四盒。
佐匹克隆是安定片。
他浑身发冷,一把扔掉了衣服,也不顾还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追。
第104章 我以为我醒来不会有好事了
秦殊的心脏跳的很快,等电梯的时候急的要死,最后好不容易在小区门口拦截苏?。
她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了?”
“跟我回去。”
她愣了一下,“我想走走。”
“我说跟我回去。”
“为什么突然……”
“你问我?”他一把拽住她随身的那个小包,不顾她的挣扎,拉开了拉链,指着里面的药盒,“你当我傻子呢还是玩我呢?之前是谁说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真相,我准备了几天的资料,连诉讼状都开始写了,你现在要去死?!”
她一直平静的脸上像是冰面有了裂痕,眼神闪烁。
被人这样直白地道出自己的意图,难堪至极。
“这是我自己的事。”她争辩了一句。
“今天我管定了,我这人从不做无用功,梁泽的官司打完之前,我不准你死,我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你这个时候死了,有脸去见你的孩子吗?”
她低下头,后退了一步。
秦殊真是捉到她软肋了,孩子两个字,足以让她卸下面具。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她浑身虚软无力地滑了下去,完全不讲究地坐在了地上。捂着脸,眼泪流的越发汹涌,软弱的,崩溃的。
她没有等到陈秘书的电话,她是想打一个过去,可她没有勇气。
她害怕亲耳确认那个消息。
她甚至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迟辰夫死了,复仇什么的,全都没有意义了。
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就像当初一样,整个世界都觉得她是错的,而她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迟辰夫曾经问过她,知错了么。
她想,她当初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进步,永远那么嘴硬呢!
她知错了,这次她真的知错了,要是可以她愿意用命去换,可连她的命都没有用!
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那些曾经跟迟辰夫在一起的日子都还历历在目,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他说要等她回去的。
他说,一辈子也等。
她哭出声音来了,歇斯底里的,哀婉到让人心痛的,秦殊静静看着她,那哭声让他觉得压抑难受,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
这个时候,说什么不要哭之类的都是无用功,他觉得没必要假惺惺,让她哭出来倒是更好。
是晚上八点多的光景,路过还有行人侧目,她就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心口像是凭空被剜了大块血肉,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她脑袋昏昏沉沉,已经无法思考。
过了很久很久,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逐渐低落下去,他叹了口气,想要拉她起来,可她浑身虚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觉得忍这一回,弯下身去横抱起她来。
她还在哭,他皱眉,抱着一个在地上坐了半天的女人。一想到她随时还有可能眼泪鼻涕的蹭到他衣服上,他就不禁加快了脚步回去。
她的哭声变成了呜咽,断断续续的,直到他把她放在床上,也没再说出什么话来,他拨开她前额散乱的额头发,看到她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他扔了整整一包纸巾给她,然后出去关上门,用给秦慕打了个电话。
一通电话打的脸颜色都变了,再折回卧室的时候。明显就有些受不了还在哭的苏?。
“你什么毛病?迟辰夫受伤了你也受刺激,现在他好了,你要去自杀,真那么心急,自己去捅他几刀子算了。”
床上蜷缩一团的女人抽抽搭搭的声音停了一下,几秒之后,一下子坐起来,动作大的吓了他一跳。
“他……好了?”
秦殊皱眉,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是因为知道他醒过来了所以才想自杀的吗?”
她鼻尖红红的,难以置信:“……他醒了?”
秦殊傻了眼,好像事情跟他想的有点儿不一样,顿了顿,解释:“我刚给秦慕打过电话,迟辰夫确实是已经醒过来,脱离危险了,只是必须继续留院进行后续的治疗……”
她的表情恍然,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一条鱼,最后居然笑了。
一边哭一边笑,看的秦殊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你?我跟你说官司还没打呢,你可不能变成神经病啊?”
她笑出声来了,眼泪却还在流,下了床来回地走,脚步很快,停不下来。
秦殊心底真有些犯嘀咕了,走过去一把按住她双肩,低头看着她脸上欣喜的表情,沉了口气,“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刺激,但?烦你能不能不要现在就这么失控,先把官司打完……”
“他没死!”
她突然叫了一声,笑的更开心,然后突然间就像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扑到了他怀里,抱住他,低声喃喃:“他还活着,活着……”
秦殊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推开她,因为她身上还带着海水腥气,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被推开了,也没在意,依然傻笑着。
他拧眉:“迟辰夫没死你那么高兴?你就那么喜欢他?”
她这才愣了一下,“……我,不想再背负一条人命了。”
他恍然大悟,表示理解,自上而下扫视她,“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吧,我带你去医院看他。”
“……”她没动,盯着他。泪痕干在脸上,花猫一样。
“去啊。”
“我……”她停了一下,“我不去看了。”
“不去看不会后悔么?”
她失神地浅笑道:“最后悔的是当初看多了,才弄成今天这样……再说他现在一定很恨我,我去了只能给他添堵。”
她的表情有些释然,可很快又继续傻笑起来。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就算恨她,讨厌她,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
……
迟辰夫是在医生都开始摇头,通知薛舜等人准备后事的时候睁开的眼。
那件icu里面瞬间炸了锅。
陈秘书真是眼泪都流下来了,一下子扑上去,声泪俱下地叫迟总。
steven和薛舜都松了口气,何亦卿也吓的不轻,心有余悸。
迟辰夫精神状态并不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医生嫌人多太闹,就开始往出撵人,可也不知道这么一堆人该从谁开始,最后说:“除了直系血亲以外,都出去。”
最后其他人都出去了,薛舜站着没动。
“我是他弟弟。”
于是,他留了下来,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迟辰夫。
按照医生的意思,接下来两天,他开始照顾迟辰夫,可他还有一只受伤的手臂,也不是很方便,有时候端个水给迟辰夫喝都弄的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
可他却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迟辰夫的状态才稍微好了一点,视线由朦胧,到缓慢地聚焦,最后干裂的唇缓缓动了动,叫出薛舜的名字。
薛舜赶紧凑过来,“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看到薛舜一脸关切,突然有些想笑,事实上他真的笑了,扯动伤口,又倒抽一口凉气。
薛舜皱眉,“我给你叫医生……”
“不用了。”他有些费力地说。
薛舜坐下来,听见他语气有些沉缓乏力:“我还活着啊……”
薛舜笑笑:“很失望?”
“……有一些。”
“以前我也有这毛病,在d市的时候,一个人,每天醒来发现又回到这个世界,都感觉很郁闷,糟糕的事情好像没完没了……”
薛舜顿了顿,“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人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你总得再相信这世界一次。”
迟辰夫?了几秒,“你们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停手?”
薛舜一愣。
“你,和苏?,现在满意了吗?”
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气短,迟辰夫话说的很慢,薛舜却是一惊。
虽然早就意识到迟辰夫已经知道了什么,可现在这样当面对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内疚了。
平心而论,迟辰夫并不曾亏欠他什么,甚至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
他说不出话来,低着头,脑子里面徒劳地思考。
辩驳吗?好像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做都已经做了。
“在我小的时候……”迟辰夫吃力地开口,“我母亲对我一直都很严苛,什么都要我做到最好,考不了年级第一就不能吃饭,那时候我非常恨她,后来,我的眼睛瞎了,她觉得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甚至没怎么来看过我。”
“我恨过她很多次,后来……居然习惯了。”
说到这里,迟辰夫唇角勾出一抹惨淡的笑,“我一直以为我努力一些,让你的人生回到正轨,就能化解你对她的仇恨,哪怕是一点点……”
“最终,我跟她都逃不过。”
“……我能在开庭之前见见她吗?”
薛舜怔住,抬头,面色有些为难:“你现在不能离开医院,她不能离开拘留所……”
迟辰夫似乎早就意料到,点了点头,又说:“其实你知道吗,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她只是不肯认错而已,她用错误的方式,在错误的方向上努力了太久,所有人都觉得她错了,如果她自己也否定自己,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她不认错的原因,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软弱和恐惧罢了。”
薛舜张口,哑然失声。
这一刻,他想起的不是宋子涵,而是另外一个人。
死活不肯认错,苏?不也是这样么?
……
薛舜。陈秘书,steven开始换班陪护,偶尔会有金融犯罪科的警察到医院来找迟辰夫个薛舜进行调查华宇的情况,薛舜每每这个时候都要忍不住地观察迟辰夫的脸色,而迟辰夫看起来倒是一直很冷静。
他大概想到了,迟辰夫怕是早就已经把这些小伎俩看穿,目前的这个结果也是迟辰夫意料之中的,可越是清楚这一点,他就越觉得复仇好像已经变成了笑话。
说白了,他跟苏?都没有赢,因为是迟辰夫让他们的。
苏?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里,薛舜偶尔会打电话给她。只知道她在协助秦殊准备所有开庭要用的资料,每次都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有一种在刻意回避他的感觉。
他跟何亦卿抱怨过一次,何亦卿就说:“你傻啊你,人家躲着你,你不会去找一下么,简单粗暴,堵在秦慕房子门口,看她往哪里躲!”
他拧眉,确实是何亦卿的风格,简单粗暴。
他问:“你不吃醋?”
“那要看你堵她是做什么了,”顿了顿,白他一眼,“你不会这么禽兽吧,你大哥伤还没好,你就敢打他女人的心思。”
他沉?了一会儿,“就算我大哥伤好了,恐怕他们也没可能在一起了。”
何亦卿也叹了口气。
确实,事情到了这一步,迟辰夫跟苏?之间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还怎么可能在一起?
薛舜说:“我以前老觉得苏?被复仇的?洞吸进去了,我还总想救她出来,现在我想了想,我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站在深渊边上努力地往下扔绳子,想要把她拉上来,可她根本就不愿意拉住绳子另一头,她根本就是在?洞里面呆上瘾了,而我大哥,知道救不出她来,居然索性跳下去跟她呆一起了。”
“这样的爱情太累,太绝望了,”她若有思索,“你大哥怎么熬过来的啊……”
薛舜笑了笑,没说话。
“我喜欢一个人,我就想简简单单的,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开心就好……”
薛舜手摩挲她的脸,“你说我么?”
她有些羞恼地别过脸去,“少臭美。”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周后,迟辰夫转入普通病房,薛舜带着何亦卿去看他。
“这是何亦卿,我的……未婚妻,这位是我……大哥。”
一句话两个怪异的停顿,可病房里面的人倒是有了心照不宣的?契,迟辰夫跟何亦卿握了握手。
薛舜跟何亦卿两人俨然一对热恋中罔顾他人目光的小情侣,就连旁边的steven都看不下去。动不动就打情骂俏的,好不容易才熬到两个人离开,刚关上门,回头看到迟辰夫居然在笑。
steven皱眉:“你笑什么?”
“你听到了吗?薛舜叫我大哥,还专程向我介绍他未婚妻。”
“我真的很高兴,steven。”
“我本来以为我醒来之后不会有好事了。”
steven听的一阵心酸。
确实是已经没有什么好消息能告诉迟辰夫了,蓝郡和索菲特被彻底查封,t。s。目前还在调查中,人心涣散,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迟智宇以及早期参与索菲特走私和蓝郡洗钱的一些老员工被检察院起诉,有很多被判刑的,迟智宇因为重病没能出庭。尽管律师努力争取了,可最终也被判处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缓刑两年。
原本就是风烛残年的年龄和身体,现在这样,也算是没多少指望了。
而宋子涵的案子将在明天开庭审理,证据确凿,结果不容乐观。
加上接踵而至的经济惩处,陈秘书已经做了粗略的估算,赔上迟家所有财产还不算,t。s。也要折进小半,才能填补好这个窟窿。
陈秘书心有余悸说:“还好之前迟总跟我又把t。s。的账过了一遍,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不然恐怕连个垫背的t。s。也没有。”
steven在这几天已经跟秦慕了解了一些整件事情,对于迟辰夫的做法,虽然对于苏?的遭遇他也很同情,可是他怎么想都没法接受迟辰夫在知道之后的做法。
给迟辰夫倒水的时候,他忍不住抱怨了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时候就算你恨苏?,也不该让梁泽去杀她啊,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迟辰夫看他一眼,“我没让梁泽去杀她。”
steven一愣,回想了一下秦慕之前说的。
“可秦慕跟我说就是你让梁泽去杀她的,而且当时看到人大出血了也没手软。我还想你那时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