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娇巧动人。轻抬臻首,向着钱镠低低说着什么。
半晌,忽一阵娇笑,似含羞不胜。复,踮起莲足,就如十四当日一般,轻轻吻上君王的薄唇。
顿时,我始觉自己的胸口被人以重拳击下,一下下,缓,却深重。我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扶住墙壁,睁大眼睫,死死看向距离自个不过十数步之遥的两个人。
樱唇刚轻轻触及他,复,似淘气般远离。然后,再一次,踮起桃红的丝履,轻轻贴近那张绝世的俊颜,却并不相接。钱镠眼中,露出一抹浅笑,低下头,薄唇轻轻覆住自己面前娇羞复淘气的樱唇,一双手臂,自后,揽住伊人的腰肢。
这是我第一次眼见他与别的女子缠^绵。之前,虽也心知,如无鱼水之欢,后宫诸位佳丽不可能一一怀有龙嗣,但,亲眼见之,毕竟不同。十四,实难承受。
之前,十四,虽痛不欲生,但,此刻,亲眼目睹:那曾加诸于十四身上的肌肤之亲,再置于另一位女子之身,曾经亲吻过十四的薄唇,复吻于他人,曾经箍紧于十四的双臂,竟抱着另一副身躯,那一瞬,我只觉污秽。
扶住冰冷的墙壁,一阵阵干呕。芝儿吓得不停在后抚着我肩背,我竟毫无知觉。
一腔热血,似要自胸腔内,喷薄而出。再不逃离这污秽腌臢之地,十四,将死无葬身之地。我直着身子,笔直冲向内殿朱门方向。芝儿在我身后惊呼,却不敢拦我。
我浑然忘记自己此刻,仅着一身底裙,露着半截胳臂与小腿,底裙下,再无长物,轻薄的衣衫,将我的私密处尽现。
刚奔至殿外廊下,身后,即传来他高声怒喝:“戴十四,你穿成这样想去哪里?!”
我猛然低头看下自己,才发现,自己此刻,几乎衣不蔽体。再回头,他已经怒不可揭地冲了过来。我惊得一阵狂奔,笔直穿过中庭,直冲向外殿。
中庭内,回廊下,都有他的近身死卫。昭阳殿,不比其他宫室仅有阉人宫女当值,唯有昭阳殿是天子所在,除了宫人,四处均防布着锦衣军的护卫。但此刻,他们一个个看着我,因着我的衣着,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我忽然领悟,天助十四,让我于此刻穿成这样。唯有这样,所有凤凰宫的宫人和禁卫才不敢近前擒我。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是帝王的女人!我只要在所有宫门被关闭前,冲出这凤凰宫,即可以回复我的自由身,再也不用日日忍受这煎心之痛。
只要,不让他抓住我。这凤凰宫内,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触及我身体的男人。
想及此处,我拼命狂奔。仿似绝望的亡命徒,几乎看到眼前的光明,遂,使出百倍的力气,也要拼死一争。
虽然,我身量小,但因着绝望,竟远远甩开他数十步。外殿守门的锦衣军根本不敢拦我,抑或,他们根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竟眼看着我自他们眼前冲出昭阳殿的正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2)
我两次入宫,依稀记得来时的方向,遂,循着记忆,沿着甬道狂奔。丝履被我甩掉,索性赤着足,却丝毫不察觉痛。眼看,就来到另一处宫室的正门处。身后的锦衣军越聚越多,越围越近,想要将我包围。
钱镠于我身后,厉声喝着:“没有朕的旨意,所有宫门,一律不得开启,违者,杀无赦!”
我眼看着两扇巨大的朱红门户,自我眼前死死阖上,两旁守门的宫人,笔直列于门前。而锦衣军此时,已将我合成包围之势。我,插翅也难再逃。
我绝望之至,眼见他,一步一步向我大步迈近,脸上,尽是暴怒之后的冷戾。一双眸子,触及我裸露的肌肤,似要喷出毒箭,将十四钉于当场。
我轻轻靠近自个身前的一名锦衣军,他比我高出足有小半个身子,此刻,眼光竟不敢看我。我伸出素手,顾不得指间的疼痛,猛得自他腰间抽出长剑,笔直指向眼前向我愈逼愈近的钱镠。
即刻,所有的近身死卫,长剑齐齐出鞘,只等君王号令。
我颤声道:“放了我。”
他大声喝道:“尔休想!”一挥袍袖,扬声道:“给朕拿下她手中的剑!”
我自知无望,剑尖翻转,刺向自个的脖颈处。剑峰即刻切开肌肤,有灼热的血流下,耳畔传来李裕仓皇的惨呼:“陛下――”
那一刻,他眼中,始露出一抹十四从未见过的惊慌,眸光死死盯住我手里的长剑,面色,惨白如纸。
我尖声道:“放了我!不然,今日十四就死在你眼前!”
他垂下衣袖,仿似被人抽干了精气一般,面如死灰,哑声道:“都退下。”那些锦衣军,包括宫人,齐齐领命退至远处。
身后,不知是何处殿宇的绮丽红墙,四周,更是一眼望不尽的巍峨宫阙,延绵,而不断绝,仿似人世间最华美幽深的牢狱。檐角的铜铃,因着风力,将细细的鸣响,传入人耳内,惊破了短暂而窒息的片刻寂静。
他望向我,眸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痛楚之色,质问道:“戴十四,你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朕,朕,若对你无情,你岂不枉死?朕,若对你有情,放了你,你岂不辜负了你自己对朕的一片心意?这盘赌局,你怎么赌,都是一个输字。你不仅眼瞎,脑袋也是榆木做的不成?!”
长剑沉重,我渐渐把持不住,手臂一刻不停地颤抖。
他复叹一声:“朕待十四还不够意重么?十四要什么,朕不曾给?朕,甚至可以立――出生青楼的十四为一国之后。十四,还要朕怎样做?!”
他的身影,渐渐,被我眼中的热泪模糊。
我颤声道:“十四要的,并不是这些。十四要的,陛下,永远也给不了十四。”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些,又岂是一代帝王能够成全十四的!
他似被我的话重重击到,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咬牙道:“十四,当真要朕为了你,废了整个凤凰宫不成?!十四的心,也太大!朕,倒要问十四,这天地间,又有哪位帝王曾做到过?!”
我不停哭,小脸上,满是泪痕。但手腕却再无一丝力气,剑尖指着自己的肌肤,却深入不下去。
我抽咽道:“十四,自知不堪……但,十四的心好痛。如今,十四,只求陛下放了十四。”
他伤心不已,复长叹一声道:“十四,就这么想要离开朕吗?十四,难道宁肯死,也不愿留在朕的身边么?”
耳畔,传来疾驰而近的急促脚步声,我侧目过去,只见京城五万锦衣军统领辅国大将军吴怀英身着全副铠甲,一路狂奔至他跟前,翻身跪倒,高声呼道:“陛下――”
“臣,恳请陛下三思啊!戴娘娘,身世原本多舛,陛下即便强留在身边,将来,也未必有善果。当日,陛下坚持要将娘娘自清平王府接回,臣力劝无果。今日臣,再冒死恳请陛下,陛下,还是――割爱吧!”言罢,自个,也是泣不成声。
他,看着我,俊颜上,尽是无尽的悲哀与难舍。落入我眼中,直让我心如刀割。他,真的心系于十四么?如果不是,为何此刻如此难离?戴十四,你真的想要离开他么?
往事,一幕幕,翻卷于眼前,仿佛汹涌而至的钱塘暗潮,滚滚袭来。复于心内,拍起千层骇浪,摧人,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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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3)
我果真要走么?
戴十四,你果真要走么?从此天人两隔,音讯杳茫,至死,不复见。这,真是你要的结果么?
我赤^裸的双足,不听话地向他移了半步。他看在眼中,登时,眸中,似有灼灼的光华闪过,俱是不能置信的惊喜之情。向我,伸出一只长臂,欲接我。
在那一瞬间,我脑中,猛得浮出方才昭阳殿内的那一幕,他也是这般伸出手臂,俯身,吻住另一位佳人。缱绻柔情,雨露轻分。
我痛得一个激灵,手臂不知哪里来力气,复,深深刺入自己几分,顿时,鲜红的血,沿着我的衣襟,迤逦而下。我尖声道:“放我走!十四,永远也不要看到你。”
他怔怔地望着我,良久,始露出一抹辛酸的笑意,复仰天长笑。忽,自身边一名近卫腰间抽出长剑,衣袖翻飞,不过眨眼间,即割下他身上的一角襟袍,口中道:“这是朕欠十四的,今日一并还于你。从今往后,生死随意,再无瓜葛。朕,遂了你心愿!”言罢,连同长剑,一齐掷于青石地上,带出金属的清脆鸣响。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大踏步疾去。
古人以衣衫相结,比喻夫妇的结缡。而今他断袍,即是断情。
我的心,随着那半幅襟袍,似,一齐被割裂。翻飞,坠地,痛,竟比方才,还要胜。
李裕在我身后悲呼道:“娘娘这是为何啊?娘娘离开这凤凰宫能去哪里啊?”
我望着君王大步离去的背影,心,竟痛到极至,咬牙在他身后高声接道:“公公,请送我去大梁国的馆驿!”
果然,那个俊美无匹的背影似有一刻停顿。我高声再道:“十四,要永远离开吴越国――”
他竟真的慢慢转身,远远回头看我,眼中,尽是冻结的寒冰。
我巧笑嫣然,轻轻昂起小脸,报复道:“十四,要和大梁国的林使臣一起,永远离开吴越国。陛下当日和十四缔约,以十四换墨荷。可是,陛下先夺了墨荷,复杀之。如今,十四,只好再以己身归还林生。陛下认为,可好?”
此去梁国,万水千山。十四,无非为着,彼处,是他所不能及之处。遂,永不复见,遂,了此残念。投奔林生,更因十四心头有太多疑问,唯有见了林生,才有可能得知当日墨荷所经历的一切。但,眼见他割袍断情,十四脱口而出的,竟是,要再醮林生。
有突突的青筋,自他苍白的额际暴起,他看着我,目眦欲裂,忽,一口鲜血,喷于身前,污了满襟。
我瑟缩了一小步,呆呆望着吴李两人朝他狂奔而去的身影,手中的长剑“叮铛”一声坠落于地。
我哀哀地哭着,泪水婆娑了视线,屈膝,自冰冷的青石地上,拾起那方断裂的襟袍,颤抖着藏入自个的衣袖。
于今一别,十四与他,虽同在这天地间,却,宛如,此出彼没的参商二星。虽,同存于天际,却,永无交汇。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方襟袍,将是,十四与他,最后的一点牵念。
后,有史记:宝大元年,四月十三。帝,遣戴女,于梁国使馆。割袍断义,永不复归。
注:
再醮,古人比喻女子再嫁。
遗珠,古人比喻丢失的宝贝,用来比喻隐藏在人间的人才或失散的亲人(多指女子)。
作者题外话:今日很冷清,宛如这一段案文。
第一章 恍惚无倪明又暗 (1)
出宫时,已近黄昏。医女们为我上完伤药后,另有宫人为我取来一套家常的衣衫,一驾小小的车辇,将我自后^庭绕过前朝,一直送至景福门。出了这道宫门,再穿过凤凰宫的外廓,便可抵达通越门。通越门外,有十里长街,街市林立,车来人往,络绎不绝,便是京师最繁华之所在。
自此,天人永隔。
车辇,刚行至通越门,便停下了车轮。一直随侍于车旁的李裕公公,于帘外长声道:“娘娘好走,老奴,只能送娘娘到此处了!”
我轻轻掀开布帘,含泪道:“公公回吧。十四谢过公公的照拂。”
他满面悲色,复欠身道:“娘娘请看,自个眼前是何人?”我闻声转头看去,高大宏伟的通越门前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竟是十四念兹在兹的云鸢!一身青衫,满面泪痕,远远朝着我车辇的方向,屈膝跪倒。
我又惊又喜,禁不住热泪盈腮,颤声道:“云鸢……”
李裕长叹一声,高声道:“陛下把云鸢宫人赐给娘娘。此去梁国,万水千山,就让云鸢宫人替老奴照顾娘娘吧!”言罢,低下头,用自个的衣袖擦拭着眼角。
我心如刀绞,重重掷下手中的布帘,不忍再听。
车轮辚辚,缓缓向着通越门驶去。行至朱红色的巨大门扉前,停住。云鸢一面哭一面登上车辇,甫上车,即扯住我衣袖,泣不成声:“小主,你想得云鸢好辛苦,云鸢以为小主真的死了,云鸢今生再也见不到小主了……”
我轻拍她肩背,噙着眼泪,咬紧唇瓣。
他将云鸢归还十四,一来为着,十四既已出宫,那些避讳之事无需再瞒我,二来为着……可是,若无情,何必复多情?若有情,何苦总伤情?钱镠,你如此,让十四,情何以堪?
眼见着,已行出很远,我忍不住撩开门帘,回首望向身后。通越门,此刻,已紧紧的阖上,将这浩渺的俗世,隔绝。
车辇,一直行至梁国馆驿门前始停,云鸢先下,复扶我下车。林生似一早得到消息,早早领着几个属下,候于门前。
我看一眼门前的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梁”字,鲜红,而醒目。
姚兰认识我,抢先上前扶住我另一只手臂,道:“戴姑娘,那个暴君有没有为难你?”她的声音原本已很轻,但林邑谦仍阴郁地看了她一眼。
姚兰登时衲衲地不敢再言语。
林邑谦这才道:“十四,事情大概我略有耳闻,今日已不早,我让人替你准备了卧房,先早些安歇吧。”
我略福了一福,不再推辞,点头应下。我此刻经历了如此之大的变故,心力已憔悴到极至,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找一隅呆着。如此这般,甚好。
林邑谦挥下衣袖:“姚兰,你领着戴姑娘去后院安置。”
姚兰应声,遂,领着我向西,绕过中厅,来至后院一角耳房。虽小,但算得安静,我始露出一丝强笑,轻道:“姐姐先去忙吧,十四,有云鸢陪我即好。”
姚兰也不再强留,复嘱咐几句,便去了。
云鸢扶我在床前坐下,环顾四周,低低道:“小主――”话音未落,我即打断她:“云鸢,以后就叫我十四吧。既出宫,十四,就已不再是什么小主了。”
云鸢闻言,脸色一白,复轻轻颔首,改口道:“十四……”甫开言,却有些不适应,涨红了脸颊。我好言抚慰她道:“不碍事,多喊几次就口顺了。”
她点头,半晌,才又似想起什么,赶紧起身,自桌上解开随身的包裹,一边道:“内务府打发我离宫时,还交给我一大堆药丸,说是药司特地按着小……十四的方子制的,让奴婢提醒――十四按时服下。还有这些治外伤的药膏,嘱咐奴婢每日按时给十四清洗伤口,再敷上。十四快看看,是这些吗?”
我自她手中的木匣内捻起一枚药丸,漆黑晶莹,再置于鼻尖轻嗅,并无异常,应该是按着我原先的方子调制的。我心内难忍,面上又不敢表露,蹙眉,强自镇定道:“去取些水来,给我服下吧。”
作者题外话:看到每日仍有那么多亲,费劲地在给安娜投票,还有新加入收藏的亲,安娜不忍心,再更吧。谢谢大家支持。安娜不太会宣传自己,也不会卖关子。唯有文,也只有文,希望带给大家优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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