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不管,只觉心口之痛,不欲生。十四甘心将自己拘禁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只为了成全墨荷与林生这一对神仙眷属。他答应以十四换墨荷,十四才能甘愿忍受多少煎心之苦,在这长门宫内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如果,眼前之人真是墨荷,让十四,情何以堪?让十四如何向自个交待?
怪不得,他再也不理十四,原来他也无颜再见十四。他,亲手撕毁了和十四的诺言。他到底又对墨荷和林生做了什么?让墨荷甘心回到他身边,狠心只当十四是路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被云鸢和几个黄门置于榻上,我犹自迭声道:“云鸢,速去昭阳殿,就说十四无论如何要见驾。十四有话要问他。”
云鸢除了哭,别无他法。徘徊良久,终是含泪去了。但,等到她去而复返时,带回的,并不是钱镠,而是李裕。
见我这般模样卧于薄被之上,始皱眉,复扬声道:“小主千万要保重!”
我只问:“圣上在哪里?”
他复又皱眉,答道:“圣上不会再见小主。圣上让老奴给小主捎来一句话。”他的两条八字眉,此刻皱得宛如双生在了一起:“圣上说了,小主如果还想活着离开长门宫,必须――”
我一阵咳喘,好半天才平复,咬牙撑着问他:“怎样?”
他望着我,片刻才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活着。”
我仰卧于枕畔,笑得簌簌发抖。
第四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2)
李公公尖声道:“来人啊,快去太医院宣太医!”
我颤声道:“十四,只想见小隋太医,其他,一概不见。”
云鸢可怜巴巴地望着李裕。李裕犹豫半晌,终是咬牙道:“还不快去,快去请旨哪!”
随行的一个小黄门闻言,飞也似的去了。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隋蘅,竟真的到了。看见我的形容,脸色大惊,刚欲为我搭脉,我喘息着问道:“隋太医,十四只信你。你告诉十四,圣上的蓉妃娘娘是姓崔吗?”
隋蘅惊讶无比,但随即郑重地答我:“微臣以性命向小主担保,当日梁国的使臣送蓉妃娘娘觐见时,微臣在殿外远远见了,据微臣所闻,蓉妃娘娘确实本姓崔。”
我复问:“隋太医可曾看清使臣的模样?”
隋蘅立刻答道:“微臣没有看得太真切,但清晰看见是一位白须老者。”
我闭上眼睫,好一会才道:“好。十四信了。太医诊脉吧。”自始,心内的一盆烈火,方自慢慢平息。人,才一松,一抹鲜血又自唇角溢出。
云鸢在旁哭道:“小主的心内,能有多少血,经得住这样吐。小主,竟要把自个身内的血都吐尽吗?”
我凄然一笑,低低抚慰她:“十四无碍。十四的身子,十四自己知道。”
云鸢不听则已,听我这样说,在旁哭得更伤心不止。
隋蘅眼中尽是了然的悲哀,轻道:“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心。小主自个的身子,须得自个珍重。否则,臣纵是华佗再世,也医不了小主的命啊!”说到后来,话音中尽是唏嘘之意。
我倦极,只一动不动的任他们摆布。眼角的泪痕,渐渐干涸。方才的泪,是为着墨荷和林生流的,并不是因着他。十四的心,已经死了。此生,再也不要见到他。
我合着眼睫,竟恹恹地睡去了。
这一觉,直睡了有三天三夜。等到再次醒来,已是八月十三。
云鸢看我幽幽醒转,脸上露出令人辛酸的笑意,喜道:“小主,你总算醒了。隋太医天天来看小主,这会隋太医刚走,小主果真醒了。要是,方才隋太医看到,不知有多高兴。”
我轻轻问道:“云鸢,今儿个初几了?”
云鸢假装嗔道:“小主睡得连日子都忘了。还初几呢,今儿已经八月十三了。”
我点头。这么说中秋节气还未过。十四真希望自个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举国团圆之夜。如今这世上,十四生不能得见家人,死也是孤魂野鬼一个。月圆,人不圆,不过徒增伤情。
转头望向窗外,视线触及案上,有几盘新鲜的瓜果置于一旁。云鸢见我看见,忙道:“这是昨日李裕公公派人送来的。说是节下新进贡的,圣上赏给各宫娘娘小主们尝个新鲜。李公公也派人给咱们送了些来。”说到后来,声音几低不可闻。
我轻声道:“云鸢,我身子好脏,你打盆热水,我想洗洗身子。”
云鸢见我主动提出沐浴,又惊又喜,忙点头复命去了。不一会,领着几个黄门抬着满满两桶热水进来。
云鸢打发他们去了,又去外面掩上门。转身,扶我下地。我套上丝履,始觉身子经过多次亏空,终于不济了,甫下地,竟觉得细喘不止。
云鸢一面为我梳洗,一面脆声在我耳畔唠叨着:“小主,咱们先前种下的菟丝花已经开花了呢,小主待会一定要去看看。奴婢觉着可漂亮呢!”
我不觉被她逗笑,低声道:“云鸢,十四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云鸢赶紧道:“小主怎会丑。小主的心跟天上的明月似的,奴婢觉得,小主是这凤凰宫内最最美丽之人。”
第四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3)
我无力地复又笑了,将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
云鸢停顿半晌,才道:“依奴婢看,圣上对小主终是不同于其他各宫娘娘小主的。先前小主夜闯圣上寝宫,要论罪,小主有十个脑袋也禁不起掉。可是,圣上不但见了小主,最后,也只是禁了小主的足而已。前日,小主病下了,单单要宣隋太医,明明圣上之前已经下过严旨,可是小主要,圣上还不是让小隋太医天天来了?”
“小主可曾记得先前当众掌掴你的韦宝林?上月,仗着圣上宠她,竟当众冲撞了圣驾,被圣上当场赐死。可怜一丈白绫就断送了自个的性命,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
我身子一颤,他竟将韦宝林赐死了?
脑海中,登时浮出那个在芍香殿对我当众施暴的小小身影,虽怨毒,但眉目间婉转清丽,不输于凤凰宫内任何一个嫔妃小主。
心下,不觉一阵悲凉。她虽骄纵,但罪不至于死。虽然十四年长她一岁,若论容貌身量,似比她还不足。想必,她也同十四当日一样因着盛宠而忘形,以为宠,即是爱。
岂料,帝王的心内,宠,往往和真情毫无瓜葛。恃宠而骄的人,要么如我这般囚居冷宫,要么如她一般命丧黄泉。或许,只有象媛妃那样,淡薄于争宠之心,柔婉于天威之前,永远以谨小慎微自处,才能永远以不变应万变地屹立于这变幻莫测的宫闱之中。
云鸢见我似若有所思,复殷殷劝道:“小主,奴婢心里一直想劝小主几句,但凡保重好自个身子,圣宠保不准哪一天再来也不一定。”
我闻言,幽幽地笑了。欲辩,却已无力再分辩。轻咬唇瓣,只恨自己不争气,心既已死,如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痛。
眸中,既已流不出泪,溢于嘴角的,只剩下浅笑。
低头,轻轻梳理着自己水中的长发,宛如说着他人之事一般,轻笑道:“圣上之前对十四的恩宠,俱是因着与蓉妃娘娘宛如双生之人的墨荷之故。墨荷去了,圣上只有自十四的身上,才可以寻得些许以往的影子。十四,是这凤凰宫内唯一曾和墨荷有过联系的故人,是圣上和墨荷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自十四这里,圣上才可以寻回佳人的半点浮光与掠影。”虽笑,心内,却止不住一袭袭尖锐的剧痛。
云鸢听愣了,呆立半天,竟忘了服侍我洗漱。脸上,似懂非懂,俱是不能置信的惘然。
我低头,再笑,复柔声道:“帮我更衣吧,水凉了。”
她猛得惊醒,遂,手忙脚乱地帮我自水中起身。
我复道:“蓉妃娘娘好吗?”
云鸢不知我因何而问,只下意识地应着:“好。”
我宛尔。如此这般,十四也就安心了。十四,自此,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云鸢服侍我简单用了些粥食,为我梳好发髻。我轻轻扶住她,来到外屋廊下。果然,昏黄的日头里,长门宫内的庭院内,竟妍艳地开了一地的繁花。盛夏地暖,种籽撒下去,不过月余,竟都开花了。
我自云鸢手中接过水壶,俯身,逐一为之浇水。本来已被日头蒸得蔫蔫的花草,因着即时的雨露,一株株,竟挺直了花枝,颤巍巍于风中绽放着。
牵牛,民间俗名又叫“勤娘子”,入夏而盛放,朝开至暮谢。我心有所感,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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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 (1)
天宝二年,中秋。
早起还是晴天,到午后,即开始下起豪雨。一直下至天色尽已黑透。我呆呆于廊下望着院中一地的落红,先前的心血,竟都白费了。
云鸢自膳司取回的食盒颇为丰盛,云鸢一边为我布菜,一边喜道:“小主多用些,这些菜食是奴婢特为摆脱尚食局的宫人们加的。难为她们,没有推诿,竟真的照奴婢所需的做了来。”
不一会,已在我碗中堆满了。
我心内感动,复殷殷转为她夹菜。两个人一推一让中,竟好像真的一家人。
云鸢望向廊下渐渐小去的雨丝,轻道:“可惜,今晚看不见月圆。”
看我一眼,复又道:“今儿奴婢因着雨迟迟才去膳司取食盒,方才奴婢去时,正好听见自昭阳殿回来的宫人讲,今儿圣上晚膳后,竟没有翻任何一个娘娘小主的牌子。宫人们都甚是奇怪,按往年旧例――”
我沉声道:“云鸢,别说了。我不爱听这个。”
“是。”云鸢欲言又止,咽下了后面的话。
这是我第二次对她厉色,复觉不忍,轻轻自袖内握住她的素手。云鸢眼中浮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冲我点点头,扬声又道:“小主,快点尝尝这道鲜菱。”
不觉中,用完饭。复闲聊了几句,见食盒中尚有几块月饼,云鸢取出与我分食。抬头看看廊下的天色,依旧是连绵的大雨不停,顺着屋檐倾泻而下,仿似要将九天的龙池尽数沥干。
云鸢有些伤心道:“不知奴婢的娘亲兄嫂,此刻,可会想起奴婢?奴婢心里,着实想念他们。”
我心有戚戚焉,虽不忍,却不知如何劝她,遂,起身独自立于廊下阶前。
暴雨中,院内的花草,一株株似苦苦挣扎着,被雨水冲击得狼藉一片。我站立良久,始转身回房。却见云鸢不知何时,竟撑在桌边,沉沉地睡去了。
我望向更漏,已近戌时。许是一连为我奔波数日,方安定须臾,此刻,想必是累极了。
我轻轻扶过她,送她回耳房睡下,掖上薄被。远远见宫门口,几个宫人已在准备掩门。我手执油灯,回到自己的房内,就着一壶冷水,简单洗漱一下。想再坐会再睡,一阵湿风自虚掩的窗扉处袭来,油灯,竟灭了。
我摸索了半天,寻火石,遍寻不着,不愿再去叨扰云鸢,遂和衣倒于木榻上,闭上自个的眼睛。
初时,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心口处宛如被重压一般沉重,欲挣,眼皮却撑不开。
睡梦中,忽觉耳畔有微痒的触感,我以手去拂,却空无一物。朦胧中,似看到一张熟悉的俊颜,我喃喃语道:“十四,在做梦吗?”
随即,只觉自己的身子被抱起,拥入一副怀抱中。鼻尖处,传来熟悉的龙涎香,淡,却如此温暖。我兀自又将自己的身子偎入他袍袖内几分,口中轻唤:“陛下……”
耳畔,似听到他柔声低道:“朕在,朕在这。”
停顿片刻,复又道:“是朕,辜负了十四。” 一双手臂随之加重了力道。
我的眼角,竟又渗出珠泪,在他怀内,于梦中,嘤嘤地哭着。他不再出声,只,更紧得将我抱于怀中。
我复沉沉地睡去,竟,失去了任何知觉。等到夜半醒来,犹自怔怔地望着帐顶,不能相信自己方才仍会做出那样一个梦魇。忽坐起,检视自己的衣衫,并无任何异样。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歇了。我再也没有丝毫睡意,一动不动,清醒至天明。心内,柔肠百转,却,无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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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 (2)
每日一次,隋蘅均要来为我诊脉。但,今日,自早起一直等到申时,也不见他身影。云鸢有些担忧,一趟一趟来回于屋内屋外,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我也觉得奇怪,但面上仍波澜不惊。许是,钱镠又不许他前来了吧。天威难测,我已经学会随遇而安。
到了晚间,果然传出消息,前朝出大事了。
前朝一向系着内庭,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凤凰宫,仿佛被乌云笼罩一般。云鸢出去几次,均无功而返。只知道前朝有大祸,却问不出详细情况。
我也随之紧张,立于窗前,望着一天的阴霾,心内,也失去了先前的镇定。前朝祸事,必将牵系君王,此刻,他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整夜,都仿似听见有人声,隔着寂寂宫墙,又听不真切,我瑟缩于木榻上,手心被我掐得通红,一直到天明倦极,方眯了片刻。
捱到第四日中午,终于见到隋蘅复又现身。
小隋太医一脸肃穆地坐于我近前,满眼忧色,似是在听我的脉息,但我揣测,他此刻根本无心听其他。
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我轻道:“云鸢,你且到门外廊下候着,把门敞着。”之所以叫门敞着,让云鸢候于门边,系男女授受不亲。我虽是他的废妃,但心底深处,却,仍不忍辱没他的名声。
云鸢应声退去,在廊下门外听差。
隋蘅这才俯首,于我近前,低低述着。
八月十六,早朝。有五名大臣联名于朝上弹劾清平王,其中一项重罪即是勾结倭寇,意图谋反。有物证,有人证,且证据确凿。天子震怒,当即下旨,着大理卿徐淮、少卿刘思正、刑部尚书张保衡、侍郎何盂四人会审。并派锦衣军统领怀化大将军吴怀英率三千锦衣军抄没清平王府。将王府内除六岁以下幼童外,其他人众尽数拘押于大理寺狱内候审。
我始震惊,复惊恐,一颗心在胸腔内“怦怦”跳个不息,只觉天旋地转般,一张脸惨白如纸。
但,内庭不得干政,他冒死向我说出这些,我知道他定还有后话。
果然见他复低声道:“此刻,清平王爷和王妃一起被囚于大理寺狱内,请小主一旦有时机,但凡能够为王爷王妃说三句,千万不要只说一句。”
我恻然,随之红了眼圈,低道:“十四自个已是戴罪之人,如何能为王爷王妃说上话。”
隋蘅闻言,半晌不语。眼中,亦尽是惊惧之色。最后,始道:“不瞒小主,家父当初入宫听差,也是清平王府举荐。如今王府倾颓,谋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