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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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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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但唯一不同于砒霜之处,其致人死命的时效较砒霜长出许多。通常,人服下之后,约三日,才见药效,半旬之后,始暴毙。所谓阴毒之药,杀人于无形。医者药师多听闻过断肠散,但其配方久已失传,无人知晓――断肠散即为铃路子加紫罗草各一钱。

  一钱足以。我采集的数量,远超过。
第十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2)
我掩上房门,将药草在水中轻轻洗净,用锦帕包好,藏于床褥之下,以备用。凌波师傅说过,人一旦服下断肠散,初,并无异,三日后,始觉心痛日甚,如同断情之殇,直至不治。他虽救我活命,但仅是暂停我上夜的当值。一旦得知我痊愈,要十四再重归昭阳殿当值,夜夜亲见他与各*子交欢。十四,宁尝断肠散,也不要再尝断情之殇。师傅一生未娶,又岂知这断情之殇,生,不如死。那种痛,远胜过断肠散。

  亥时初刻,我早早歇下,甫合眼,便有宫人来通报,李裕公公在澜霁殿正殿外宣我出见。我仓皇间理好衣衫,双手直发抖,刚欲伸向褥下去寻包着药草的锦帕,门外宫人不停敲门催促。情知此刻服毒已然来不及了,只得开门随了他去。步履有千金重,一步步,行至殿外。隋太医必已禀告他我已痊愈,故,他就以迫不及待地派李公公来宣我上夜当值?

  如果是,十四生复何欢,死,亦何惧?

  我轻轻施一礼:“十四见过公公。”

  李公公转身道:“十四宫人随杂家来吧。”言罢,自己已径直向前行去。我惊恐万分,一步步,颤巍巍,随在他身后。

  走了约莫有半炷香功夫,眼见前面就是昭阳殿,我腿脚发软,几乎要跌倒。但李公公头也不回,径直在前带路,竟穿过昭阳殿,来到其西侧的一座宫门前,穿过其外殿及庭院,直行至内殿长阶之下,方停住。见我有些诧异,屏退身后的其他宫人,向我温言道:“这里是月华殿,圣上的御书房所在。近日,前朝国事纷杂,圣上已有数日不思膳食。杂家想着,这凤凰宫虽大,或许只有你十四宫人,或可解圣怀于一二。”

  我抬起头,似信非信,实实不敢轻信,李公公,何以出此言?李裕朝我一甩袍袖,扬声道:“十四宫人,进去吧。好生服侍着。”

  我望望他,欲言又止。李公公不再理我,自己静静立于廊下,候着。他是钱镠的贴身总管,除了晚上歇息,就仿似钱镠的影子,随侍左右,片刻不离。

  我踽踽前行,殿前的白玉长阶寒意微微,又或者是我的心内之寒,自上而下,贯穿全身。抬脚迈过门槛,立于月华殿内殿的正门内。只见,满室银珠高烧,亮如白昼,烛焰轻摇,似比白昼又多了几分明丽的暖意。十步之外,青玉长案上堆了满满的奏折,而他,墨玉为冠,一身家常的青色衣衫,正伏案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身影。

  数月未见,此刻相见,我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情绪,呆呆立着,竟忘记了近前跪拜。

  忽听见他沉声道:“研墨。”

  空荡荡的宫殿内回响着他的声音,我仔细辨别,仍,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环顾殿内,偌大的宫室中,只有我一名宫人听候。这,是绝对不合规矩的。是李裕公公的意思?还是他一早的旨意?

  我低垂臻首,看向自己的足尖,仿似没听见一般。足下金砖光滑如镜,竟照出我小小的身影,娉婷地立着,一身与他同色的罗裙,宛若双生。一想及那日昭阳殿的上夜,心口处,立即烦闷异常。我不要再到他近前,此刻,十四不愿再违背自己的心意。

  见我半天不动,他并未动怒,复抬高音调,又道:“让你研墨。”我悄悄抬头,看着他,他仍低头批阅着手中的奏折,眼角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起看过我一眼。

  但刚刚这一声,分明被我从中找出深藏于其间的一缕温柔,宛若那晚新月池上的笑意。我似被催眠,不由自主地轻移莲步,宛如步步生花,迤逦行至案前。果然,墨已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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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3)
我捻起袍袖,一圈一圈,研着掌中的墨。鼻尖,隐隐传来龙涎香,我偷偷抬起眼睫,打量他。李公公说他正为前朝的国事心忧,以至数日茶饭不思,可是,我眼中瞧来,俊美的龙颜之上丝毫没有半点忧劳之色。但,李公公应该没有骗我,不远处紫檀透雕的圆桌之上,几样食盒看似已经冷了,纹丝未动过。

  他知我看他,却并不抬头,一边继续批阅着奏折,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道:“锦衣军回来报,明月楼的墨荷与林生已达临海境内。听说是结庐而居,靠卖酒卖字为生,潇洒风^流,堪比前朝文君相如。”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自己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但,毫无斩获。他脸色如常,手上的朱笔也没有丝毫的艰涩停滞。我的心内竟然生出一簇小小的欢喜。研墨的素手,停顿却不自知。

  他的笔锋,优美而不失苍劲。一手虞体楷书,婉雅秀逸,外柔内刚,尽得沉厚安详之韵,却一扫魏晋书风之怯懦。我看得失神。

  “怎么?看得如此入神,是人比字好看,还是人与字风^流并蓄?”他抬起头,嘴角的弧度轻扬,语气中带有浓浓地戏谑。我即刻缩回脖颈,晕生双颊。

  烛火轻曳,在此刻,竟生出几许暧昧的暖意。我屏声静气,强自镇定,小心研着面前的墨,不许自己再生半点遐思。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他猛得将手中的一份奏折扔出老远,砚台即刻被我打翻,浓郁的墨色顺着我的衣衫滴落。我禁不住浑身轻颤,直如冬日之蒲柳。只见他眉峰紧蹙,冷声道:“都是一群佞臣!无能之辈!朕早晚要杀之而后快。”

  我转身欲去拾,他沉声道:“不用管它!”我才走半步,闻听此言,只得立在原地。

  他的容颜中,此刻,才现出一丝憔悴,轻声问我道:“十四,朕是一个明君吗?”

  我郑重点头,复又道:“街边黄口小儿也知,当今圣上圣心宽厚,以民为本,爱惜百姓,重视农桑,严整吏治,让吴越国百姓能够于乱世之后,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他有瞬间的失神,眉目间云峰暗涌,半晌才柔声道:“去把这袍子换了吧。” 这一次,他语中清楚传出一抹不掩饰的怜惜。我心如鼓跳,衣襟下如排山倒海一般上下翻涌。上涌的血气,逼出了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我赶紧以袖掩口,甫转身,想要避及。

  他轻轻拉开我掩口的衣袖,脸上浮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温言道:“旧疾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还……”

  立刻,一阵雾气不争气地自眼底涌出,我退后几步,盈盈拜倒:“十四夺了圣上心爱之人,十四自知有罪。十四愿尽此残生侍奉圣上,只求能弥补一二。”

  他轻笑了下,似有几分自嘲,复又晦涩难辨,只轻挥下衣袖,示意我退下。转身;回到案前继续批阅奏章,不再看我一眼。

  原来,真如慕容先生昔日所言,世人对自己所有的,视而不见,在兹念兹,莫或能忘的,必是自己所少的。即便他身为帝王,后宫佳丽如云,独少了墨荷这一瓢饮,却犹如明月之亏,心字成缺,惆怅难平。

  而这些,皆因十四而起。

  我轻咬樱唇,心内暗暗拿定主意,弓身蹑足,退至殿外。向一直候在廊下的李公公深施一礼,脆声道:“十四有事,求公公成全。”

  或许是因着我语气中的凝重,李公公竟然一口应承,转身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就依着十四宫人的意思。都下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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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4)
时间仓促,发式已经来不及重梳了。我换上宫人们为我挑选的白色罗裙,复又换上同色的丝履。我的肤色向来较少血色,故,我极少着白色裙衫。虽然仍是松松挽着双髻,身量也比伊人矮小许多,但,我让宫人们在连接内外殿的庭院之中,高高挑起四只宫灯,照得金砖石上有三尺见方的光亮,刚好可容我一人身影。一名乐师按我的嘱咐,立在不远处,手执翠笛,纤手轻按,一曲《长命女》,幽然响彻寂寂宫阙。

  而我,依着曲调,就在那三尺见方的光亮中,翩然起舞。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是坊间流行的曲牌,墨荷初次赴清平王府家宴之时,娘特地请匠人为墨荷编了此舞,明月楼除了她一人,无人会跳,也无人能跳得此舞。娘与凌波师傅曾言,墨荷的容颜天下罕有,舞伎更是艳绝。或许,就在清平王府的家宴之上,伊人初遇,随即,微服出巡的九五之尊也如普天下所有男人一样,玉人一顾,即魂梦系之。

  果不其然,笛声只响了片刻,我眼角的余光已瞥见他青色的身影,默然立于长阶之上。御书房是天家处理前朝政事之所在,我不敢擅以歌舞惊扰。故,我让宫人为我准备了――距离内殿门前长阶,十步之遥的位置。

  我曾经同秋娘一起为墨荷合过此曲,我一向机敏,过目不忘。虽一次未曾亲试过,此刻,循着记忆,照着原样跳出来,应属不难。但,能舞出伊人几分相似,几分神韵,我全无把握。我虽自幼得兰溪师傅亲授,但舞艺远在墨荷之下。无论怎样苦练,终练不出墨荷的风^流灵动。但,此刻,夜凉如水,又隔着十数级长阶,夜色墨染,宫灯柔媚,应,辨不真切。

  彼时,如织的晚霞如擎天的火炬般映红了半壁池水,新月池内,墨龙舟上,伊人尚在。他手持玉笛,吹出的正是这支曲牌。让十四因着他的笛音,伫足不前的,也是这曲《长命女》。 

  这支曲牌,原本即是一支清平喜悦的曲调。我愈舞愈投入,渐渐忘记自己是在扮演另外一名女子。随着足尖飞舞,纤腰婉转,罗袖轻曳,胸中原本因着自叹弗如而郁结的酸楚与自卑,渐渐散尽。白色的裙裾因着胡旋飘起,露出贴身的青色底裙和一双小巧的丝履。

  我,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心内,犹如三月之燕雀,啁啁吱吱,满是春日之欢喜。

  一曲舞罢,勉强立足转身再看,玉阶之上,那个挺拔俊美的身影已经不见。明明方才还在,眨眼间,内殿门前只剩下李公公一人的影子。

  他扬声道:“圣上口谕,戴氏之女十四听封――”。

  “戴氏之女十四,柔婉恭肃,深得朕意,即日起,晋宝林位,赐居芙蕖殿。钦此。”旨意宣读完毕,李公公俯下身,朝着屈膝跪地的我,笑吟吟地道:“恭喜戴宝林,贺喜戴宝林,还不赶快谢恩哪?!”

  “十四接旨,谢陛下。”我低头谢恩。心中,亦喜亦悲亦苦。

  能够留在他身边,是喜。但寂寂深宫,十四将永禁于此,成为他位分最为低微的妾,与这后宫所有女子一道,分享同一个君王的垂怜,是悲。然,这份已然少得可怜的垂怜,却仍因着另一个女子的缘故,是苦。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十四的春梦,自曲水河上得知他的身份伊始,就已经不可能再实现了。十四,唯愿他仍是初相识的秦公子,也不要他是这万乘之君的帝王。曲水成殇,十四的奋力一跳,既为失信于墨荷,更为梦灭。

  我扬起小脸,显于面上的已尽是欢喜之色,脆声道:“十四,也谢过公公方才成全!”李裕立即伸手扶我起来,口中道:“老奴不敢居功,小主赶快起来,以后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小主尽管开口。只要龙颜一悦,老奴万死不辞!”

  一旁,已有宫人们过来,引我前去安置。临行前,我复向李裕浅浅福一福,此番之后,我即是芙蕖殿的戴宝林,见到他,已无需再拜。

  夜色已深,身后月华殿内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宛如琼楼玉宇,海上蓬莱。十四,能够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宝林,哪怕宫禁之内的日月再寂长,能够偶尔看见他的身影,十四的心中,也仍是有一点欢喜与希望的。
第一章 心若垂杨千万缕 (1)
天宝元年的第一个除夕,转眼即至。

  这是我离开明月楼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节。内务府照例拨下来过节的一应物品,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有各种时令吃食,除此之外,各宫又加了例银,便于各宫打赏或抚恤家眷。

  云鸢比我年长数岁,先前一直在昭阳殿服侍,宫中大小规矩各色事宜,都是她从旁提点与我。此刻,天色已暮,接近晚膳时,我闲坐在绣榻上,看她张罗着宫人们将前几日内务府刚刚分发下来的物资取出,逐一摆放、挑选。

  “小主,您瞧这银炭,似比往年节下的还要好些,还有,奴婢在这凤凰宫好些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应景的果品。” 云鸢带笑回头向我道。

  我只笑笑,并不答。

  这些东西我在明月楼也曾见过,当年,妈妈为了我,遍及财力,广搜天下奇珍,什么样的宝贝我没有见识过。只可惜,现在,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要在在深宫中度日。

  一连数月,他都没有再召见我。

  心里原本萌发的一点点希望,因着寂寂的宫禁岁月,渐渐归于无迹。芙蕖殿,地处宫闱西片,系凤凰宫内距离昭阳殿最远的一所偏殿。内务府按例拨给了我一应侍奉的宫女太监,许是李裕公公特地吩咐过,又自昭阳殿将云鸢拨给我作近身宫人。

  钱镠的发妻吴氏,其父吴厲,位居太尉正一品。自钱镠始封越王之时,一直追随其右,系昔日越王府麾下一员骁将,忠心耿耿,战功卓著。吴厲膝下仅有一女,双名初珍,年十六余入越王府为妇。但,未及其称帝,已然早逝。随之而去的,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卒年,仅双十年华。

  翌年,钱镠登基,始创吴越国,以杭州为都城,建凤凰宫。而中宫之位一直虚悬,只追封吴氏为昭仁皇后。后宫之中,皇后至尊,其次,是贵妃、德妃、淑妃三妃,其下,依次是嫔、婕妤、美人、才人,再其次才是宝林,而宝林之下尚有承衣刀人、采女等。虽说,我的品级不是这后宫之中最低的,但也是低而又低的。

  随着我在凤凰宫内的日子见长,耳畔自宫人们口中听来的,却是与我之前切身感受、亲眼所见,有着极大反差的一国之君。

  我只知,自他执掌吴越国祚以来,一直于国事上恭俭自律,待民宽仁,礼贤下士,以上,皆是一代明君之作为。但,他以清平王府之名微服出游,包括对我这个养在明月楼的女子露水蝶幸,甚至后来在昭阳殿内以假借值夜之名,对我施之以所谓的“责罚”,和凌波先生那本札记中所述历朝历代君王的行径,无不同出一辙。风^流自诩,恨不能搜尽天下之绝色,弱水三千皆取之饮。纵然,有象先皇后、墨荷等少数几位女子能有幸能得到他些许真情。但,十四,还有这天下间众多女子,不过是他开疆辟土、夺得九五之乘后用以享乐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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