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我把手中这杯奶茶泼你脸上？”京安盯着宋清明神情严肃地说。
“好吧好吧，其实是想找你要高一时候你们的培训资料。”宋清明举手投降。其实他真的只是找京安出来随便转转而已，但看京安已经处于快要发飙的边缘，他只好临时找了一个借口。
“你要这个干什么？”京安问。
“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呗！”宋清明说，“先不说这个，你们这个高考班的班主任怎么样啊？”
高二理1班的班主任还是高一时京安的那个班主任，姓福，比马老师大，有将近五十岁了，是崎水中学的老资格教师，曾带出了许多个神话班。每一年高考成绩公布的时候就是她的肖像上崎水市报纸的时候，并附上“高考神话的缔造者”之类的称谓。
京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福老师，相处了一年，却并没有什么交集，对她的印象也是不好不坏。于是她说：“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去观察吧。”
其实几乎所有老师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偏爱成绩好的学生。成绩好的学生，打篮球是活泼开朗，成绩不好的学生，打篮球是心浮气躁喜欢玩。尽管老师将“一视同仁”这四个字说得再好，也难做到。喜欢好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京安觉得宋清明没必要担心这个，只要他成绩好，一般老师不会怎么管他。
两个人一起去吃了午饭。因为是开学当天，学校附近的餐馆都已经爆满。宋清明和京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点了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去，看见站在人群里面的柳绮霏。
柳绮霏走过来，说：“今天早上报到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没有来。”
京安见她一人，便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
柳绮霏笑着摇摇头，说：“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你们吃吧。”
等柳绮霏离开，宋清明问：“她是谁啊？”
京安说：“柳绮霏，我们学校里面非常有名的一个女生，很厉害的一个人。”
“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样子。”宋清明想了想，依然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来，只好作罢，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009。 两年
问题一问出口宋清明就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就问出了这个问题，还是在这么个人声嘈杂的环境里面。一个暑假下来，其实他对京安是有好感的。京安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干净利落，最投他的脾性，只是这样优秀的一个女生，估计早就有人追了……他其实一直想找个时间问一问京安这个问题的，但每次不是自己临时打退堂鼓就是京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暗示。
京安也是被宋清明这个问题给怔住了。她迟疑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措辞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事已至此，宋清明也决定豁出去了，于是说：“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我想追你。”
……
……
这一刻，喧闹的餐馆倒像是成了他们的背景板。宋清明紧张不安地望着京安，京安还没有从宋清明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事实上，若说京安对宋清明没有好感，那绝对是京安在撒谎。若非如此，京安又怎么可能接连几次地答应宋清明的邀约。宋清明长得就足够京安犯花痴的了（如果忽略掉生活中宋清明暴露出的种种问题），并且，这样一个男生，虽然没有小说里面写的那么温柔体贴，好像踩着七彩霞云而来，但却足够真实。单是这一点，就是许多男生做不到的了。京安从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多么富贵，多么完美，她在幻想自己的男朋友时，无数的遐想到最后都回归于一点：诚实。她希望自己将来的男朋友对自己诚实。
但如果就这点让京安马上给出一个回复的话，京安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她为难地望着宋清明，说：“你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宋清明心里面有些怅然若失，但至少还有希望。他说：“你拒绝我的时候千万不要用学习忙这种理由，我只会更加伤心的。”
京安一下子被宋清明这句话逗笑了，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
柳绮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祁健分手。她更没有想到过，祁健会和蒋笑笑在了一起。她和祁健在一起的事情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之间互相认识。
他和她是同一所小学出来的，两家是世交，从小玩在一块。祁健出身军人世家，父亲是军人，小时候，祁健的父亲对他非常严格，犯点错动辄就用皮带抽打，她家就在祁健家的楼下，经常能够听见祁健扯着嗓子在哭喊。那时候，她便对这个叫祁健的小男孩充满了同情。
柳绮霏记忆非常深刻的一次是在一个傍晚，院子里面的孩子都在一起玩，祁健也在。中间祁健弯腰的时候T恤露出来，她看见祁健的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那都是他父亲惩罚他时留下的痕迹。但是，他依然笑得很开心，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一样。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有些喜欢上他了。
好像是小学毕业那天晚上，柳绮霏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她被一阵哭喊声惊醒。醒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祁伯伯又在打祁健了。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听到祁健的声音，而是祁健母亲的声音。祁健的母亲大声咒骂祁伯伯。祁健的母亲平日里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每一次见到柳绮霏都会对她温柔地笑，也不知道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祁健的母亲这样生气。
没有多久，她听见自己家的门被敲响了。爸爸窸窸窣窣地穿鞋去开门，声音听上去有些惊讶：“嫂子？”
嫂子是爸爸对祁健母亲的称呼。
接着，爸爸又惊讶地问：“祁健这是怎么了？”
很快，爸爸和妈妈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柳绮霏偶然从妈妈那里得知，那天晚上祁伯伯因为祁健初中没有考好，一怒之下又拿起棍子打祁健。祁健一直咬着牙不肯喊出来，祁伯伯认为祁健倔，不肯认错，打得更加厉害，直到祁健被打得昏死过去。祁健的母亲一看儿子被打成这样，再也不管不顾，骂了祁伯伯一顿，背起祁健就找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去医院。
后来，好像是初一的时候，祁健的母亲为了祁健跟祁伯伯离婚，一个人带着祁健搬了家。从那之后，直到初二，柳绮霏才再一次见到祁健。那时，祁健已经长高了不少，稚嫩的脸庞也蜕变得俊朗起来。他们在街上偶遇，说起彼此的近况。
柳绮霏问他：“那你后来去看过祁伯伯吗？”
柳绮霏记得非常清楚，在她提起祁伯伯这三个字后，祁健眼睛里陡然弥漫出来的寒气。
他冷冷地说：“没有，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看他。”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渐渐得联系多了，彼此心照不宣地在了一起，好像水到渠成一般。柳绮霏从祁健那儿得知，张阿姨，也就是祁健的母亲在离开祁伯伯之后，凭着一己之力和积蓄开了一家店铺来供养祁健。
柳绮霏本来想问，难道祁伯伯不付抚养费吗？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她回到家后问起妈妈这件事，妈妈说，张阿姨不接受祁伯伯的抚养，把祁伯伯寄过去的钱都退了回来。说到这里，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祁伯伯在那之后大受打击，都很少笑了，也很少出来玩了。”
柳绮霏听妈妈这样说，冷笑了一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一直记得，祁健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后来，后来到了高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祁健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忽然发短信给她，说：我们分手吧。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无措，想要找到祁健。可是后来却算了，既然他都说分手了，也就分手了。再后来，她从同学那里得知，祁健和高考班的蒋笑笑在了一起。她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一笑。那时，他们已经谈了两年恋爱。
010。 惩罚措施
下午开班会。柳绮霏和朋友吃过午饭，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她决定直接去教室。和朋友分了手，她往教室走去，却没有想到在路上碰到了祁健和蒋笑笑。她有些尴尬地和蒋笑笑打了声招呼。看蒋笑笑的样子，估计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祁健曾和自己在一起过。蒋笑笑说：“你现在去教室吗？”
柳绮霏点点头，说：“对啊，不想回寝室了。”
全程祁健都没有看她一眼。
与他们分手，柳绮霏步子变慢下来，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但她再见到祁健依然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在不安些什么。仅仅一条短信就分了手，没有哭闹也没有强求，大约感情也不曾深厚到哪里去，浅薄得好像只是两个靠着荷尔蒙冲动相互取暖的借口。
“柳绮霏！”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看见京安和刚才在餐馆见到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就转身先离开了。京安走过来，说：“你是去教室吗？”
柳绮霏点点头，问：“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挺帅的。”
“不是。”京安斩钉截铁地回答。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教室走。京安问她：“那你有男朋友吗？”
“曾经有过，但是已经分手了。”柳绮霏淡淡地说。
“真可惜啊……”京安无不遗憾地说。
“遗憾什么？”柳绮霏问。
“你想想啊，如果将来结婚的人能够是学生时代认识的男朋友，那该多浪漫啊，在小学拍一套婚纱照，在初中拍一套婚纱照，在高中拍一套婚纱照，酷毙了！”
柳绮霏望着京安脸上雀跃的神情，笑了笑，说：“太难了，不都说毕业是分手的集结号吗？能经过三次分手集结号的情侣，那也真的是情比金坚了。”
如果真的和宋清明在一起，自己真的有把握能够和他一直走下去吗？
京安不否认，自己在心里面对宋清明是有好感的，只是，这份好感就像是喜欢一个小说里面的人物、喜欢一个明星，仅到这个程度而已。她不知道宋清明是怎样想的，但是大概也是如此。
柳绮霏的话给她当头一棒，即使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他们以后能够迈过毕业这道坎吗？京安真的没有信心能够和宋清明一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她不够爱他。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
陆陆续续地，教室里面的人渐渐多起来。和京安一个寝室的三个女生也结伴来了教室。她们跟京安打了招呼，看见坐在京安旁边的柳绮霏，也打了招呼。在她们看来，这大概是崎水中学目前最有名的两个女生了。
忽然教室后面的门被“砰”的一声一脚踢开。响声让女生们都不由反头往后面望去。
蒋启光带着几个男生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后面走进来。
京安不禁摇摇头，说：“真的无法理解他们男生的思维，非要弄出点动静来惹人注意……”
柳绮霏笑着说：“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子面子上倍爽！”
“我更加无法理解了。”京安回过头，说：“为什么制造些动静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会让他们觉得有面子？”
柳绮霏也回答不了了，只好耸耸眉毛。
杜梅听着京安的话，似乎有些触动，眼光闪闪烁烁的，说：“因为京安你们一直都是别人目光的焦点，才无法体会到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吧！”
“咦？”京安没有想到杜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说：“为什么会这样说？”
柳绮霏也一脸期待地望着杜梅。
被两个人这样望着，杜梅有些脸红，说：“就像一个孩子想要获得父母的关注一样，希望得到别人的目光和肯定是大家都渴望的，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想变成一个透明人。”
杜梅是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学生。长得并不算漂亮，但是非常爱整洁和干净，人看上去也清爽，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从农村考进崎水市最好的中学是一件京安她们这种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无法想象的艰难的事情。整个村子里面，在过去十年中，杜梅是唯一一个考进崎水中学的。
她来崎水中学之前，以为崎水中学全部都是和她一样每天努力读书的学生，可是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确存在差距一说。有些学生，成绩不好，整日逃课瞎混，却能够因为家里面有权有势而通过特殊渠道进入崎水中学；有些学生，上课只听二十分钟，作业只挑自己感兴趣的做，平时也不见怎么努力，可是考试成绩一出来却永远独领风骚；有些学生，在每天上完课之后，还请家教在家里面开小灶补习……
杜梅什么也没有，她只能按部就班地跟着老师走，听课，做笔记，写作业，预习复习……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她高一就听说过京安和柳绮霏的名字。一个年级第一，一个特长加持，成绩也基本稳定在年纪五十左右。她就像是一只丑小鸭一样，每一天都能够听到关于这两只白天鹅的种种消息，某某竞赛得奖了，某某比赛主持人……她也从心里面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成为像她们一样的白天鹅，如果其他的比不上，至少成绩是她拿手的，可是高一整整八次大考，她最好的名次还只是年纪八十名左右。她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当她得知，自己高二将和她们同一个班时，她也说不出自己是兴奋得多还是害怕得多。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她从心里面将她们两个当做自己奋斗的目标。
下午三点钟，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马老师也来了。她走到讲台上，目光一扫，台下顿时安静下来，蒋启光那几个吵闹的男生也安静下来。
她说：“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马，是个历史老师，因为是教历史的，所以看问题也带着点职业病，喜欢从事情本身推断结论，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试图想要蒙混过关，因为你瞒不过我！”
这一个下马威让后面那些男生一片哗然。
马老师笑了笑，接着说：“我也很高兴呢，能够带文1班。想必大家也知道，分班考试前六名按理说是每个班的班主任抽签抽一个，我抽到的是杜梅，也很巧，我也是她高一的班主任。其余的学生呢就是学校随即分布。后来，也是各位家长看重我，找了关系，又调了一部分同学来我们班上，所以呢，柳绮霏同学和京安同学也来了我们班上，所以我们班上的尖子生应该是六个文科班中最多的。为了这件事，其他两个班主任还找我说事，我也很开心，同时也觉得压力很大，各位家长这么看重我。所以，我也希望能够带领大家在高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创造辉煌！”
京安小声对柳绮霏说：“怎么办，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她了？”
柳绮霏冲她无奈地笑笑，说：“我也是。”
“但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马老师忽然顿了一下，目光从教室后面那排男生的脸上扫过去，说：“今天早上报到的时候，检查各位同学的作业，发现许多同学偷工减料，尤其是男生。我本来想着，咱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着也要有个好的开始，友好相处，你好我也好。但后来我一想，如果从一开始就姑息，那就开了一个不好的开头，新建一个班，班风最重要，所以我决定对那些作业偷工减料的男生进行一些惩罚措施。”
011。 领书
随着马老师话音刚落，后面那排男生就不干了，纷纷叫嚷起来：“不是吧！”
马老师继续微笑地说：“你看咱们刚开学，教室也脏兮兮的，男生们就负责把教室弄干净吧，这件事就交给蒋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