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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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秋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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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头端坐着的,正是前些日子太后保媒不成的颂珉格格。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人竟清瘦了不少。也难怪,虽然短暂,但到底动了心的人。对周慕筠所说的未婚妻,颂珉有着十二万分的好奇。
  而现在,她放下所有矜持身份来到这里,躲在马车中守株待兔,只想看看他口中无法毁约的顾氏之女。
  可真正见着了,心里却生出一股更难言的滋味,搅和着不甘和疑问,百爪挠心。
  早秋艳阳下略显清冷的少女,远远望去带着尚未褪去的青涩。短短几眼的功夫里,那人没有说话,不过低手抬足,周身若有若无的空灵之气便散出来。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堪堪见到那女子的侧脸,不是令人惊艳的绝色。许是从南地来得缘故,身形较之京城的姑娘更小些。
  颂珉皱眉,怎么看,都不过是中上之姿,到底有何特殊,让那人心心念念如斯?
  她垂首沉思间,顾家的轿子已经走出老远。
  丫头翠翘见她许久不言,小心推推她,“格格,顾家走远了,咱们回王府吗?”
  颂珉抬眼瞧她,心却不在,答非所问,“原来,便是为了那女子,他才不要我的。。。。。。”
  表哥曾说,寒云此人,三分清绝,两分寡淡,外加四分贵气一片赤心。
  可见,那一片赤心只归了这一位吗?
  颂珉想着,又落下泪来。
  少女情怀里的爱慕,不假人手,欢喜悲伤自顾自受。
  就像那人当时在荣成殿的拒绝,足够深情,足够冷漠。

  ☆、好久不见

  米仓巷周家,这几年在京城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中俨然成了平步青云的传说。
  十五年前,周沛遗远赴朝鲜平定政变,维系了清廷与朝鲜的宗主权,深受当时直隶总督蒋汝亭的器重,从此虽多方受阻却依旧升迁不断,直至一人之下。
  而周沛遗其人,亦是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折之”的道理,为人处世毫不张扬,再深的城府明面上也不过是鞠躬尽瘁的耿耿忠诚。
  子虚跟着父亲穿过一道参差进退的厅堂轩榭,牵头领路的是昨儿见过的管事周福。
  周福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四面环水的水榭之上。
  周家主人周沛遗与大太太孙氏坐在上位,孙氏下侧则是二太太沈氏。
  一阵寒暄过后各自入位,子虚正巧坐下二太太沈氏的下侧,这位夫人热络的紧,刚一坐下便拉住她的手一顿夸奖。
  “瞧瞧,真是画而里出来的人。不愧是南方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这水灵的小模样,真让人喜欢。”
  子虚叫她拉住只觉尴尬,“夫人谬赞了。”
  沈氏却没有停口的意思,对着座上的周大人笑道“老爷您瞧,同咱们慕筠多般配。”
  周大人点头赞同,这头顾大人却忙称不敢,“小女不过中人之姿,如何配得上二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
  周大人摆摆手,“哎,顾兄过于谦虚了。令爱静雅淑娴,就怕顾兄看不上我家那个纨绔不肯要他做女婿呢?”
  顾大人还未开口,便听得二太太嗔道:“老爷您便这么说自己儿子吧。把我天仙似的媳妇儿吓跑了,我可不依。。。。。。”又似乎发现了什么,扬声道:“周福,二少爷呢?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催。”
  立在一侧的周福忙笑着说“是”,小跑着离开了水榭。
  顾大人遂想起规整齐备的四儒巷宅子,拱手谢道:“下官奉旨携女进京与贵府商量嫁娶事宜,初到京城,还未谢过大人照拂。”
  周大人呡了口茶,笑道:“拖老佛爷的福,咱们有缘成为亲家。如此,都是应该的。顾兄何须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有事,顾兄尽管支会一声,周家必定全力相助。”
  言下之意,不过是圣恩在上,顺理成章而已。
  顾大人扯扯嘴,艰难道:“那便,谢过周兄了。”
  周大人但笑不语,一旁的大太太孙氏适时插话“慕筠也快到了,不如我们先上菜,便是边谈吧。”
  二太太也终于放开她的手,“是呀是呀。”
  说话间,便有一群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最后一道菜上桌时,子虚终于见到,那个她圣旨里的未婚夫婿,周慕筠。
  那人在满目的微波粼粼中慢慢走近,两侧日光照水像揉碎的星空,愈发衬得他倜傥英俊,那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一如三年前初见时那个带着些许桀骜的富贵公子。
  竟然是他!
  子虚蓦地被他眼底真真切切的笑意击中,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也是,当初她用的是真名,可他却编了个假名糊弄她。命运弄人,兜兜转转,难道最后她竟要嫁给他吗?
  哭笑不得。 
  瞧他的样子,分明透着得意,这么看来,这段时间不断收到的信也有了解释。心里有口突如其来的闷气,子虚霎时间只觉得如坐针毡。
  比起她的吃惊,周慕筠心里则是欢喜大于一切。
  这张他想念了三年的玉颜近在眼前,不日,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比起三年前她没有多大变化,天青色的小袖长裙使她看上去恬静而娟秀,只是少了些娇憨多了分清冷。
  而瞧她睁大的杏眼,果然是被他吓到了吗?
  周慕筠忍住微笑,向水榭中的各位长辈一一问安。
  顾子虚,好久不见。

  ☆、诚若百花时

  周顾两家的联姻会晤,在水榭里进行的如火如荼。顾大人往常并非能言善道之人,此刻为了女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同二太太讨论。
  沈氏管家多年,周家对外的一切打点都由她经手,就连当年周家长子周慕赢的婚事也是由她一手包办。
  此时终于轮到二少爷,没人比她更有兴致了,从黄道吉日讲到到迎亲路线,一时间水榭里只听得她一人的声音。
  顾大人作为女方家长,有几次想要接口也无从发声。末了,也只得拱手拜托:“便劳二夫人多费心了。”
  子虚则被那人的出现闹得心神不宁,每一抬头,便能看见那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低下头不去看他。
  却听到那人提议:“。。。。。。具体事宜想必还需细细讨论,不如让慕筠先带顾小姐四处走走如何”
  这些事,周大人和大太太是不管的。而自家儿子要同媳妇儿熟悉感情,二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顾子虚便只能由着他将她带出来。
  出了曲曲折折的跨水长廊,便到了周府正中的花园,尽头有一道石丈门,被门框住的美景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她认识,是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十三,另一位是个姑娘,穿着阔袖校服,正无聊的甩着两个粗粗的辫子玩。
  口中念叨着“哎呀。。。。。。二哥怎么还不来。。。。。。”
  瞧见他二人过来,惊喜的跑过来抓住周慕筠的手,“二哥,二哥,你可来了。。。。。。”看见子虚,笑得更开了“这就是嫂嫂?”
  子虚未来得及摆手否认,周慕筠就点了头,顺道介绍了一下妹妹,“是。子虚,这是毓真,是我六妹。”
  胡乱点了个头想将他拉走梳理一下关系,又被毓真拉住,嫂嫂长嫂嫂短,方才席间喝的几杯酒此刻上了头,脑子更加糊涂。
  周慕筠看出她浑浑噩噩的样子,招招手把十三喊过来结果他手中的琉璃盏递给她,“喝些葡萄汁解解酒吧。”
  子虚囫囵吞了几口,酸酸甜甜的果汁入了喉,解了酒,气息也恢复平顺。
  板着脸目不斜视:“周慕筠,我要跟你谈谈。”
  呵,生气了。
  周慕筠挑了挑眉,带着宠溺,“好,那咱们便谈谈。”
  “十三,带六小姐回房。”
  毓真扁着嘴,依依不舍,“二哥。。。。。。”
  周慕筠掰开她的手,“乖,快回去。”使个眼色,十三会意朝子虚弯了下腰将毓真拖走。
  院子里只剩下他二人,她默默看着他,肚子了翻了天的疑问到嘴边却一句说不出来。
  正是夏末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这么互相看着僵持了一会儿,周慕筠便看见她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见她脸上并无松懈,忍住为她擦拭的冲动,将她拉到一处树荫下的长椅上。
  陪她静静坐了片刻,她没开口,他也不催她。她只是坐着,便可轻易让他欢喜,地上有摇曳的树影,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一倾身便可将她揽在怀里的感觉棒极!
  良久,她轻轻开口,“你早知道了吧?”
  他明知故问,一脸无辜“知道什么?”
  还装!
  她鼓起腮帮子,怒道:“知道是同我成亲,那些信也是你写的吧?”
  他做了然状,“哦,是这事儿。。。。。。我知道。”
  随后盯住她的眼,慢条斯理道:“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不做参商

  明明他说的深情款款,此刻就她眼里看出去却是另一番得意骄傲的样子。
  三年前,他还好意思说三年前!
  轻嗤道:“三年前,先生似乎还不叫周慕筠吧。。。。。。出门在外,周先生便是这般交朋友的吗?”
  他想起来,当时他说的名字,是“寒云”,这是在怪他骗了她?
  周慕筠坐近一些,凑过去在她耳边轻笑道:“我没骗你,‘寒云’是我的字,当时突发事端留在青州,用这名字也是权宜之计。。。。。。”自顾自将头靠在她肩上,“梅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话时的气息萦绕在她耳侧,轻轻柔柔的拍在她颈上,叫她一阵心慌。 忙推开他坐远一些,他也不恼,脸上还挂着不知死活似笑非笑的神情,清贵出尘。
  子虚心里暗啐了一口——白长了一张好皮相,真是一肚子坏水!
  “我给你写的信,都收到了吗?”
  想起那些情诗,子虚又猛地一羞,“无端的,谁让你写那些个玩意儿!”
  他不依不饶,竟然还有些骄傲,“你可还留着?添上画儿可都能成一把好扇子。”
  她转过身不去看他:“早扔了,留着做什么,平白污了人眼。”
  他哪里相信,终于还是长臂一展自身后将她圈在怀里,不顾她挣扎,“怎么丢了!我写的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又叹息似得道,“梅儿,你都不想我吗?。。。。。。我可是,想了你三年呢。。。。。。”
  何为思之若狂?
  就如他此刻压抑了三年的感情终于找到主人,狂潮一样将人吞灭。再无一人如她一般与他契合,恰似南雁北归的宿命,山水风流唯卿不变。
  她叫他捂在怀里,听着说那些断断续续的情话,心若锤鼓。
  男人的力气她比不得,推也推不开,只得稳住心神问他,“太后,为什么会突然为你我赐婚?”
  他貌似正经,“嗯,许是太后她老人家掐指一算,发现你我二人缘分已到无奈分隔两地,于是做了回月老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说的什么鬼话!
  这姿势别扭至极,她不由出声,“你放开我。。。。。。”他却置若罔闻,就这么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靠在她的背上,隔着衣物也热的发烫。
  她逼急了拿手肘怼他,他闷哼了一声却抱得更紧,她发间的清香令他沉醉。
  “我没诓你。梅儿,你命中注定是要嫁给我的。”
  命中注定吗?
  她苦笑,语气清冷,“周先生,我不信命的。”
  周慕筠一顿,眸中浮起晨雾似得云障,好似叹息:“无论命运或是其他,我都感激。与你相遇,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什么事最好的结果?她想起阴阳相隔的兄嫂,生活中的变数太多,这世间的哪一对惨淡收场的情人没有一场山盟海誓?
  她沉了声音,轻轻开口,“那么,促成这场婚事,你又参与了多少?”
  她不傻。官场上的利益往来她不清楚,可没有什么是可以空穴来风一蹴而就的。这场婚事里,恐怕也只有顾家是任人宰割的一方。
  他松开她,将她转过来面对面,眼中燃起火焰,“只有你。”
  纵然这婚事不够纯粹,甚至利益大于情感。可至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所以,纵使他推波助澜给季家设绊子,逼得顾家不得不将她嫁给他又如何!
  三年前便扎扎实实动了心的人,教他如何甘心做那参商之星念而不得!

  ☆、思而不得

  而她只是淡淡的反问,“是吗?”
  她看了一眼被他死死抓住的手,一点点挣开。
  “这么说,子虚是否,还要谢谢周先生的厚爱呢?”
  她眼里的生疏尖锐刺痛他,“你不信?”
  她站起身,又退了一步,将他一人留在树荫下,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贵府想借这婚事达到什么目的我并不想知晓,只是希望周先生明白,有些事生来丑陋,便不用再勉强说这些话自欺欺人了。。。。。。子虚告辞。”说罢,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小跑着往先头的水榭去。
  在裙摆带起的微风中,她攥紧拳头压抑住慌乱。
  不可否认,他的答案很动听,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突如其来的一切发生的这样快,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将她原本平顺的一切打乱。这不是她期待的人生,又或者,她根本没有力量承受这样的人生。
  尽管方才,在发现对象是他时,她心底也有微弱的万幸。可她不敢,她没有勇气对这场充满谜团和算计的婚姻充满期待。
  那么,她只能用仅有的力气阻止自己越陷越深。
  周慕筠被钉在原地。
  玉雕的面上晦涩莫测,紧蹙的眸幽深如墨,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席卷而来。一颗心沉到底,生出抓也抓不住的无措来。
  这是他头一回爱上一个人,他曾经以为得到她,宠爱她,便是对的。却未曾想过,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毫无往来的整整三个春秋。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他曾与她一道救过一回人,还曾自作主张的让她二十岁之前不要嫁人。
  而这些,似乎不足以让她接受他,爱上他。
  他赫然觉醒,早该想到的,过去三年里他所谓的情深意重,不过是自己单方面对她的心动。如何肯定她亦是如此?
  他向来精明,遇上感情却出乎意料的迟钝。
  想起方才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抱住她。。。。。。恐怕她此刻定是恨死了他的轻浮罢。。。。。。
  周慕筠揉了揉肿胀的额,想起仲席在青州时说他不懂感情,彼时他不以为然,此刻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这东西比他之前经手的任何一桩生意都难以把握。
  顾子虚呵。。。。。。果真是个例外啊。。。。。。
  起身瞧见十三跑过来躬身道:“二爷,顾大人和小姐正告辞回府,二爷要不要去送送?”
  想她此时也不想见他,周慕筠微一沉吟,道:“不了,你去备车,咱们去红豆馆。”
  “红豆馆?”十三讶异,今儿怎么还去红豆馆,不该去送顾小姐吗
  周慕筠瞟他一眼,收拾了心情又成了那个萧萧肃肃的清贵公子,“咱们,去取经。”
  十三挠挠头表示不懂,周慕筠又怎会告诉他自己方才碰了一鼻子灰的事儿。只斜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道:“不许问为什么,快去吧。”
  十三刚要出口的疑问被弹了回去,苦着脸跑去备车。
  可巧这一日那两位少爷都在,喝酒听戏好不惬意。周慕筠进门未打招呼,径自端了杯酒便喝起来,望着前头两个陶醉的后脑勺,思忖着该向谁讨教。
  瑞麒虽说还未娶妻,可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一箩筐,想来有些手段,可同他有关系的都是八大胡同里那些个歌舞艺妓。。。。。。周二爷摇摇头,不成,不成。。。。。。若拿那些手段待她,必然没什么好果子。
  再看仲席,当年他与苏念卿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可这一位三年前载的大跟头如今也没见翻过身来,能有什么好主意。。。。。。
  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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