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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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秋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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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虚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只点点头道:“正好我做些糕点带给阿槿。。。。。。”
  二少爷还没吃过媳妇做的糕点,心中腹诽,啧啧,竟然不如一个奶娃子。。。。。。
  ※※※
  回到四儒巷时,顾大人还未回府,家中只有兄长和阿槿。
  刚一下车便有一颗肉球飞也似的跑过来撞进怀里,“姑姑,姑姑”欢喜地叫她,子虚顺势抱起他,蹭蹭他的小鼻子“阿槿是在等姑姑吗?”
  阿槿嘴里还含着糖球,看了眼她身后的周慕筠,咯咯咯的笑开来,“早就等着呢,等姑姑,还有姑父。。。。。。”
  这声姑父让后头的周慕筠很是受用,从子虚手中接过阿槿,“姑姑昨儿累了,姑父来抱你。。。。。。”
  子虚怀里一松,听出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锤他,低声急道,“孩子面前,说什么不正经的!”
  周慕筠神清气爽,腾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对走进了的顾景澜面上恭谨,叫了声“兄长。”
  子虚挣脱不得,这厮在外头一贯清俊优雅毫无破绽,哥哥面前也不好与他争执,只得随着他一同叫了声“哥哥”。
  顾景澜瞧着跟前的一对璧人,略有病容的脸上难得展颜,“父亲还未回府,叫我先来迎你们,咱们先进去,等过会儿父亲回来了再开席。”
  周慕筠心里还念着她昨日说的话,进门便同她先行为已逝的顾夫人上了柱香,以表孝敬。
  一番磕头许诺后,顾大人也回了府。
  两人又跪了一遍,才至开席。
  子虚心里惦记着明儿父兄便要回青州,吃过饭便替阿槿收拾起行装。
  珊瑚抱着阿槿想拦她:“这些事奴婢们做就行了,小姐您放着吧。。。。。。”
  子虚摆摆手,“往后也没机会了,就让我来吧。”
  阿槿小人精似的,感受到她的不舍,不顾手里抓着糕点,挣脱下来跑过去,一把扑在塞了衣服的箱子里,叫道,“姑姑我来帮你。”
  珊瑚抓不住他,“小祖宗,可别添乱了。。。。。。”
  子虚任他滚来滚去,糕点碎屑落了一地,逗他:“阿槿不回去了,在这儿陪姑姑好不好?”
  阿槿扶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好。”
  “为什么?阿槿不喜欢姑姑吗?”
  又摇摇头,“因为阿槿要和爹爹在一起,等娘回来,留在这里,娘不认识路怎么办。。。。。。”
  子虚怔住,“阿槿。。。。。。还在等娘吗?”
  阿槿笑:“爹爹说,娘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找娘,到时候再让我来找姑姑,等他们回来。。。。。。”
  子虚湿了眼眶,哥哥这是。。。。。。
  心里哽住,“好,那到时候,姑姑来接阿槿。”
  她从前对哥哥还心存怨气,如今却才真正明白他心里的苦,做不到生死相依不过是因为身边还有个割舍不下的阿槿,他一直求的,是有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嫂嫂。
  而此时,顾景澜倒上两杯烈酒,一仰脖喝下一杯,不顾脸呛得通红,将另一杯推向对面。
  周慕筠蹙眉,“兄长这是?”
  顾景澜缓过气,“喝了它。”他眼里没了温和,多了些垂死般的凌厉。
  周慕筠直视那道目光,喝下那杯酒,喉头热辣,哑声道:“兄长请说。”
  对面的男子终于满意,羸弱但宽阔的胸膛直直挺起,声若洪钟。
  “这话我只说一回。。。。。。三年前周先生在青州的原因顾家不会追究,顾氏同意周家的要求,只为家妹在贵府能得平安喜乐,若事实有悖,纵然鱼死网破,也必不罢休。你可明白。。。。。。”
  周慕筠微微屏息,与他对视,心中却为她欢喜,有这样的兄长维护着她。
  沉默后又喝下一杯,道:“慕筠明白,请兄长放心。”
  

  ☆、德川秀臣

  从顾家告别出来,周慕筠临时改了行程,打算兑现承诺带她去红豆馆听戏,可刚出门就有恒运在京城的管事来找。
  “东瀛的德川先生在灵锁楼等二爷。”
  十三问:“不是说晚上会面的吗?怎的现在就来催?”
  那管事也十分为难,瞧了眼门边的主子,低声道:“先前约的确是晚上,可方才突然传信过来说是德川先生行程有变,今晚便要离京,所以。。。。。。便把会面提前了。。。。。。二爷您看?”
  周慕筠没说话,脸上颇有不郁之色,十三将那管事拉到一边,“没瞧见今儿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
  那管事也尚年轻,以往只知道二爷对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用心的,忘了今儿是二少奶奶归宁的日子,一时情急鲁莽找上门,此刻只觉肠子都要悔青了。
  苦着脸道:“我瞧着二爷挺在意这桩生意的,便也没多想,确实是莽撞了。。。。。可,可这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呀。。。。。。”
  十三也知道二爷早前便想搭上这条线,思忖一会儿还是进前道:“看着不像有假,二爷要不要去看看?”
  他虽未说话,子虚也看了个大概,推推那人的胳膊道:“有急事便去罢,红豆馆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别耽误了正事。”
  她大方放人,他却不乐意了,“可我今儿说过要陪你的。。。。。。”
  子虚莞尔,“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府等你回来。你快去快回便好。。。。。。”
  二少爷挑眉,扬起声音,“那你做好糕点等我回来。。。。。。”又凑近了加了一句“我要和阿槿一样的。。。。。。”
  撒娇上瘾了还。。。。。
  此时并非独处,周围还有不少奴仆随侍,子虚双颊发热,忙点点头,推着他走,“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周慕筠了结一桩心事,心中正喜,牵着她送到马车边。
  却不想那管事又凑上来叫住他,“二爷。。。。。。还有一事。。。。。。”
  皱眉,“有什么事,一会儿说。”
  管事被噎住,可这事儿此时不说就没机会了,压低了身子,硬着头皮道:“不行。送信的人说,德川先生听闻二爷新婚,希望二爷可以带少奶奶同去——哎——”
  话未说完便被人大力拖走,声音戛然而止。耳边响起十三哑声提醒“不想死,就别说了。。。。。。”
  管事受了惊吓,望向马车边的二少爷,那人正送妻子上车,片刻温柔过后,转过脸来竟是隐隐透着铁青。
  看见马车启程,也没顾上主子已经没了好脸色,急叫道:“二爷!二少奶奶——”
  十三扶额;怎的这么不知死活!
  那人却并未察觉,又接着喊了几句,没等到回答,就觉膝上一痛,二少爷的怒火当头撒过来“谁给他的脸!我媳妇是他说见就见的?!”
  说完转身提脚了另一辆马车,那帘子也像着了怒气,甩起又落下,如一阵飓风过境,寸草不生。
  管事终于消停下来,闭嘴噤声,默默看向边上的十三。
  过来人十三爷耸肩,活该!
  ※※※
  德川秀臣是东瀛德川家族现任族长——德川丰的三子,生母是彼时盛极一时的北条家族长女北条爱子。虽是三子,却因着极强的手段,近年来硬是一步步压倒上头两位哥哥,成为如今德川家族最有望的继承人。
  德川家族一直垄断着东瀛对外进口货物的远洋运输,其家族茶道更是成为千利休茶道最大的分支——德川家流。
  德川秀臣自幼学习茶道,深谙千利休的茶道精神,此番以茶会客更是十分讲究,在灵锁楼里独僻了一处,用上半日,便布置出了一间茶室,特意挂上匾额,上书“千草庵”。
  十三和那管事一路跟着缓步进门,路过一方摆设的景观,便有几个盛装的东瀛侍女迎出来伺候净手漱口,又叠了一方干净的手绢放在胸前,才人手持一把折扇进入里屋。
  只见里头原来的桌椅尽数消失,换成了四叠半的“榻榻米”,中间的矮桌上放着插有鲜花的竹瓶。屋内清香四起,闻之怡然,五脏六腑皆有涤尽尘埃的意味。
  有一人跪于正对门的蒲团之上,正用茶杓在茶罐中取茶。
  见他几人进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周君,久仰!”

  ☆、茶之道

  周慕筠与之相互致礼,“幸会,德川先生。”
  德川秀臣将他引至左手边坐下,恭敬道:“请稍等。”
  后便起身行至不远处的水屋,取来风炉,茶釜,水注,白炭等器物,一一摆放整齐,点头致意后,开始煮水。釜中水半开时,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瓷盘中的一截清香,随着香烟弥漫,室内袅袅多了几分闲适。
  周慕筠对他不停地动作沉默以待,凝视着右手边的一身狩衣的东瀛男子,那人年轻的脸上面无波澜,甚至有些瞬间可以看见他嘴角温和隐秘的微笑,仿佛真的沉浸在这场茶会中,享受着安然澄净的气氛。
  一举一动,皆俱德川家武士茶道的精髓,流畅而准确,尺寸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可周慕筠清楚,此刻掩住锋芒的德川秀臣并非善类。
  从这间藏在灵锁楼的“千草庵”茶室便可看出,德川秀臣对于这次茶会的态度过于隆重。姑且认为这种随处布置茶室会客的做法,是对方的习惯,可他脸上晦涩难猜的表情,依旧让周慕筠生出了几分警惕。
  终于,水煮茶开,周慕筠双手接过递到跟前的乐烧茶碗,依着东瀛礼数,三转茶碗,轻品慢饮,然后奉还。
  茶汤入喉,稍有苦味。咽下,与之对视。
  至此,茶会初了。
  而在整个点奉茶过程中一直默默无言的主人德川,也在此刻终于开了口。
  “薄茶一杯敬周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周慕筠神色如常,隔着桌上典雅的插花竹瓶,回道:“德川先生用此方式会面,不知有何深意?”
  德川手下未停,有条不紊地煮水煎茶,“在东瀛,茶道讲究‘一期一会’,今天,德川也希望用这小小心意,盼与周君,以诚相待。”话虽客气,可眼角眉梢无不高高在上。
  轻启薄唇,“久闻德川先生深得三千家茶道真传,此刻看着,确是不同凡响。”
  德川面带微惊,扬眉,“哦?周君也听说过抹茶道?”
  “不过闲时翻到过贵国茶书,匆匆一瞥。”
  德川正眼看过来,搁下手中舀水的柄杓,眼中轻视更甚。 
  “草庵茶道博大精深,恕我直言,在东瀛,很少有像贵国这般,随意开设茶楼的。私以为,品茶乃志趣高洁之事,需洗净体内浊气,平和心境,方能体味其中和敬清寂之奥妙。若像此茶楼这般,贤雅士人与贩夫走卒在一处品茶,喧嚣嘈杂,何以全心品味?”
  “虽说‘茶汤坐来’,东瀛的茶最初来自中土,可如今看来,贵国这般对待,似乎不足以再自称‘茶之祖源’了吧?你说呢,周君?”
  语气中不无挑衅。
  周慕筠抑制住心中冷笑,坦然自若:“德川君方才煎茶手法我瞧着颇为熟悉,自前朝始便是茶楼里常用的煮茶手法。初见时并不以为意,此刻先生隆重待之,倒显得意味非凡了。”
  “我等皆是俗人,往常喝茶,不过是解渴之用。不如先生,颇有仪式之美。不过。。。。。。先生方才既说‘一期一会’,这本是佛家讲究的‘无常’,佛云‘众生平等’,既如此,慕筠倒觉得何必在意是贩夫走卒还是贤人雅士,品茶只静意在心,而非外物。您说呢?”
  几句话,轻轻巧巧拨过去。
  德川秀臣冷笑,抬起下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事实如此,周君为何不承认了呢?茶道亦如禅道,高雅之人品之,方能体察其真正含义,探寻到淡泊寻常的本真。若为下层,不过如牛饮水,暴殄天物。周君且看如今的东瀛与中土,便可明白,若东瀛一如既往同贵国一般,岂不也将沦落至此?”
  此时周慕筠全然明白了这位德川先生开始时那番故弄玄虚的茶会,原来不过是想要展示那点子可有可无的优越。
  心中悲凉交加着可笑,只一个倭人,便想嘲笑我□□治国不利,日渐衰微!
  纵然不尽如人意,可哪里轮得到他这般侮辱!
  周慕筠抬起手中见底的乐烧杯,黄黑的纹路古朴雅致,只不过里头精细研磨的抹茶略显匠气些,正如德川标榜的东瀛茶道,虽看上去面面俱到地营造了平静自然的饮茶气氛,却过分流于形式而缺失了最为重要的人之本心。
  蓦地朗笑道:“德川君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先生可知,治一郡,与治一国还是略有不同的。中土地广人多,多得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若像贵国一般以治一郡之法治国,岂不失了分寸!”
  德川脸上隐有怒火,“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东瀛可早已不是你中土的附属了。。。。。。”
  周慕筠等的便是这句话,抬起茶杯虚敬,凌厉的目光直视过去,“正如先生所说——此一时,彼一时。。。。。。”
  所以,也请你放尊重些,纵然如今我朝受尽欺辱,你又如何确信会被尔等永远踩在脚下!
  ※※※
  子虚回到周家,正巧赶上毓真下学归来,听闻她要亲自下厨做糕点,便吵着要一道去。
  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日后也是要嫁人的,照着爹爹的意思,必然还是会同大姐二姐她们一样,留在京城。若是会做得一手南地糕点,保管叫婆家不敢小看了。。。。。。
  这么个不像样的由头也就她能说出口。
  子虚哑然失笑,“谁敢小瞧咱们周六小姐?也罢,你要学,便来吧。正巧多做些,一会儿给太太夫人们都送些过去。。。。。。”
  毓真欢呼,将书袋子丢给一边的小丫头,跳过来挽住她的手,“嫂嫂不嫌我捣乱真是万幸,果然女孩子便该同女孩子一道,若是换做二哥,早将我撵走了。。。。。。”
  子虚哭笑不得,这事儿你二哥可说不准。。。。。。
  余光扫到毓真灿若朝阳的面庞,手臂被她紧紧抱住,突然眼有模糊,这场景何其熟悉。彼时她在青州,何尝不是这般抱着嫂嫂的胳膊,撒娇打闹。
  她素来觉得,女孩子最美好的模样便是娇憨无忧的,只是她的娇憨三年前便不复了。此刻看见毓真仿若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天真自然,不用烦心太多。
  心里萌生一股子慈爱,拍拍她的手道:“趁着桂花未败,咱们做些桂花糕如何?”
  “桂花糕?好啊!我来帮嫂嫂摘花!”
  珊瑚在一旁乐道:“六小姐,那桂花这么小,要摘到何时去?通常都是用树枝打下来的。”
  毓真不解,“打下来?这怎么打?是像打枣似的打下来吗?”
  “正是。在地下铺上一块布,拿一根细棍轻轻一抽,桂花便落下来了,不一会就够用了。。。。。。”
  毓真睁大眼,且不说是南地吃食,便是娘亲常做的糕点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此次也不过心血来潮,不想只听着便觉得有趣,兴致愈浓。桂花如雨翩然落下,该多好看!
  忙拉着珊瑚道:“嫂嫂,珊瑚借我,待我得了桂花,再送到厨房来给你。。。。。。”说罢推着珊瑚便跑了。
  子虚不及交代,只得看着她越走越远,摇摇头,转个身一个人向厨房走去。
  此时午膳过去,未到晚膳,推开门只有几个烧火的婆子还在打杂。见着她,忙过来行礼,拥挤过来说要帮忙。
  子虚想起那人的交代——要吃同阿槿一样的。岂不就在于要吃她亲手做的?
  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便可。”
  众人闻言也不再多说,将厨房空出来给她。
  子虚打了水准备和面,却突然听见门被大力关上,转过身想看清楚却被人从身后包住了嘴,腰间被一把坚硬的利器顶住。
  急急喘气,不敢动弹,耳边响起一个勉力支撑的沙哑声音,狠厉却明显的力不从心,“不许动!不要声张,带我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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