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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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女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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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份一生一世牵绊,从生下来就持续着的牵绊。
    说实话,段曼云究竟会不会来和什么时候来,段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害怕着段曼云会不会根本就不来。
    而段曼云来速之快,甚至段沉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以上的问题。
    段曼云支付了昂贵到天价的救援费用,坐着专业的直升机到了段家村。
    那里一切平静,山势磅礴,人情依旧。
    她到的时候,段沉刚刚醒来,呆头呆脑地跟着众人感到了村口。那里大片空地上,停着一架对村民来说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直升机。众人看稀奇一样围住了那架直升机。而段曼云,则站在人群之外,难以置信地与刚刚赶来的完好无损的段沉对视。
    一贯视外貌如命的段曼云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这是段沉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段曼云,她是慌乱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见到如此狼狈的她?
    段沉突然无比后悔这个决定。他想上前去抱住他反抗了几十年,这个称为“妈妈”的人。那是第一次,段沉觉得“妈妈”两个字充满了实感,充满了深厚的感情。
    他刚走了一步,段曼云突然大呵一声:“你别过来。”
    段沉一怔,定在原地,半晌他才意识到,段曼云的视线透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
    那句“别过来”也是对那个人说的。
    段曼云脸白如纸,唇色发白,她眉头皱得那样紧,整个人像鱼竿上勾到鱼的鱼线,紧绷得甚至有些锋利。
    “你让我太失望了。”
    这是段曼云昏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人仰马翻,那么混乱的场面,众人只记着手忙脚乱地送段曼云去医院。
    谁也没来得及回味,那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段沉还是徐决?
    段曼云已经四十有五,人生六七十年,她已经过去三分之二。
    这一生她感到最痛的事有三,一是徐决全盘否认与她的关系;一是生段沉;一是唯一认疼惜她的外婆去世。
    她以为,这一生再不会经历比这三件事更痛的事,却不想,人生的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当她接到电话,得知段沉遇到山体滑坡,生死不明的时候,她整个人彻底崩溃。
    从北都上飞机到盛东的时候,一贯冷静的她竟然忍不住数次落泪。脑海里一幕幕全是段沉咿呀学语的样子。
    段沉小时候真是聪明,十一个月就会说话,晃着晃着到她腿边,抱着她的腿牙牙喊着:“妈妈……妈妈……”
    她这一辈子放弃了很多事,因为带着段沉,她放弃了数个爱她的人,也放弃了数次结婚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心对待段沉,除了她。
    她害怕任何人伤害段沉一丝一毫,却不想,她的偏执伤他最深。
    她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次“爱他”,也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同意了他和于江江结婚。她该怎么才能让段沉知道,她只是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段曼云感到那样的无助……
    怎么会来不及?她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
    坐在直升机上,那是她第一次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着她长大的地方,她无法相信,这片山水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儿子埋葬。
    下飞机之前,什么样的可能都被段曼云想了个遍,却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还傻乎乎地上钩。
    看到徐决的那一刻,段曼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怨气像一块大石,紧紧压着她的胸口,她死死咬着嘴唇,怎么都对付不过那口憋着的气,最后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在涧水县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但县城的医院怎么还是比不起北都,高干病房也没多大,除了病床柜子,也就够放两三张椅子了。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刺得段曼云皱了皱眉,她睁开眼,病房里只剩于江江,见她醒了,满脸愧疚的于江江赶紧给她找来枕头,把她扶了起来。
    “段沉和医生谈话去了。”她咬了咬下唇,踌躇了许久,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嗯。”段曼云喝了点水,四处看了看。病房里除了于江江真的没有别人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于江江看她四处看,似乎在找人,立刻说:“那个人不在这里。”他怕你看到他又晕过去,一直在走廊上。
    后面的话,于江江不敢说。
    段曼云还是平静:“嗯。”
    这时候,段沉从医生的办公室回来,一脸沉重地进了病房。
    “你先去吃饭。”段沉对于江江说。于江江知道段沉是有话要和段曼云说,拿了包就出去了。
    于江江不知道段曼云和段沉究竟谈了些什么。她只记得那一天,她和徐决在病房外沉默地坐了很久,超过四个小时。
    段沉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于江江看得出来他哭过,但他是个要面子的大男子主义患者,于江江没有点破他偶尔流露的脆弱。
    “江江,我们回北都了。”段沉说:“北都的医疗条件比较好。”
    段曼云无论如何只肯接受保守治疗,北都那边的专家给她制定了保乳治疗的治疗方案。但大家都知道,段曼云的病情,保乳治疗根本不可能。
    要离开涧水县的那天,段曼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提出要回段家村看看。
    那一刻段曼云的眼神真的好沧桑,好像这次看了,就永远没有下一次一样。
    于江江看着她那种表情,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人坐着颠簸的拖拉机,段曼云一路都带着笑容。拖拉机机械作动的声音真的很大,整个车都在震,段曼云一路都在说话。可拖拉机声音太大,将段曼云的声音完全掩盖,于江江只能零零碎碎听到她絮叨中的几个词语。
    那一天,段曼云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一个癌症病人,居然比两个健康的年轻人体力更好,她从村头走到村尾,去看了她过去的家,此时已经成为她哥哥的家,被翻修成一栋两层楼的砖房。是整个村子里除了云水学校以外最豪华的建筑。
    十几年前,外婆去世之前,她给捎回去的十几万块钱,看来家里还是好好的接受了。
    当年她与徐决定情的那栋破木屋子被改造成一栋普通的平房,徐决在那里住了一生。
    段曼云路过那房子的时候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近。
    她最后走进的,是村里的百年祠堂。
    近三十年过去,祠堂依然破旧,石像被刷了新的色彩,但时光将那色彩剥落,显露出内里的破败。
    段曼云抬头看着石像,多年过去,石像面目已经被侵蚀的看不出五官,只那一双眼睛,看着依然犀利。
    如今,她再不是当年受审的有孕女孩。
    如今的段曼云,随便开张支票,能把这座破旧的山村都买下来,可在这祠堂石像的注视下,她仍感到腹背发紧,惴惴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不安全感仍然没有消失,当年被质问、被放弃、被全盘否认的感觉还是让她头皮发麻、手心出汗。
    地上有破旧的蒲团,内里的发黑的海绵都露了出来。段曼云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看着石像。沉默地向石像忏悔着她这失败的一生。
    空荡荡的祠堂里,除了穿堂风的声音,还有由远及近的窸窣声响。段曼云下意识地回头。
    多年过去,徐决并没有怎么老,只是发鬓有些发白,他搀扶着一个走路走有些蹒跚的老汉,那人已经满头发白,两只眼睛有一只灰白,看上去像是白内障了。
    那人渐渐看清了段曼云,皱纹满布的脸上开始抽搐不停,两行热泪顺着皱纹的文理滑落。
    “曼云?是不是段家的小丫头曼云?”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死之前还能等到你回来一次,真是谢天谢地。”
    “……”
    当年的种种,除却徐决的部分,其实段曼云记得并不算太清楚。当年主持审堂的村长,面目也已经模糊。甚至当年打过她的人,她也全然记不起了。
    时间会让疼痛消散,恨意减退,也会让爱意变成灰烬。
    段曼云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段曼云的逃跑让那村长记了许多年,尤其是徐决向他坦白了一切以后,他更是觉得对不住当年那个单纯年轻的女孩。
    看着村长老泪纵横,段曼云在旁边站着,竟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段曼云像从来不认识一样打量着徐决。
    时间对她挺残忍的,她用各种高科技的产品减慢自己老化才能有如今的样子,而徐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保持着当年的眉目。
    往事如风,一丝一缕吹散着段曼云这近三十年的执念。
    这一刻,段曼云不会思考,所有的骄傲和愤怒都忘记了,只是脱口而出:“当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
    徐决眼中有时光熬成的灰烬,他看着段曼云,双眼发红。
    当着老村长的面,徐决突然跪在蒲团之上,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对着村长和石像一字一顿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三十年。”
    “请村长替我见证,当年那个人是我,曼云怀的是我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说要娶她的,是我,是我辜负了她……”
    “……”
    于江江一直不知道那天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上了个厕所,回来一切都变了,这始终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北都后,段曼云突然接受了切除乳/房的治疗建议。
    进手术室前,一直沉默的段曼云突然抓住了段沉的手,她眨巴着眼睛,仿佛看着远方:“段沉,如果……如果我不能活着出来,请你把我葬回段家村。”
    她顿了顿,微笑着说:“爸妈、外婆都在那里,那里才是我的家。”
    一直坚强的段沉忍不住眼泛热泪,对段曼云说:“妈你这是你说的什么傻话?刘院长是专家,他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的。”
    段曼云轻轻闭上眼睛,往事种种如尘烟过去,俗世那些尘缘,也不过如此。她用低低地声音对段沉说:
    “也替我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
    第六十九章
    一年后
    这是于江江人生中最充实的一年,这一年,她做了很多很多事,也创造了许多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如今,她成为一名知名节目主持人,絮絮叨叨罗里吧嗦地替许多人解决感情问题和纠纷。她的处理方式在网上被许多人吐槽,表达的许多观点也被人认为“奇葩”,但出人意料的是,每次事情总能向好的方面发展。
    如今她不再是“失业女王”而是“收视女王”,在事业上,她可谓大大丰收。
    这一切要源于当初某论坛的一个帖子。有人以“良心婚策”为主题,描述了于江江当时策划沈悬和淡姜婚礼的故事。
    这个帖子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想到的是,她帮助过的几对新人,都纷纷在帖子里留言,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也讲到了于江江竭尽心力对他们的帮助。
    有人质疑是炒作,也有人真心被感动着。一时,于江江成为网络热议人物。
    而失业在家的于江江,正是这样懵懵懂懂地被有着敏锐嗅觉的情感类节目策划人相中。
    一年了,她和段沉的感情也趋于稳定。
    两人这一年没有结婚,说起来也有一些典故。
    当时两人从段家村回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的钱乐怡突然神秘兮兮地送了一张请柬给于江江。那真是一张奇怪的请柬,上面只有钱乐怡一人的名字,新郎居然叫“MR RIGHT”。
    虽然时间有点不对,但于江江还是一下子想起了段曼云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段曼云不是开玩笑,她可是真的得了癌症,段沉和她又和好如初。于江江越想越害怕,该不会是段沉真的答应了段曼云,要和钱乐怡订婚吧?
    于江江一直在这样的惴惴不安里度过了一个星期。钱乐怡订婚典礼当天,于江江给段沉打了十几个电话,段沉都没有接。
    于江江觉得心凉到了极点。
    一个人坐在家里,于江江想起往事种种,忍不住痛哭流涕,她猛一抬头,就看见被她用防尘罩罩起来挂在柜子上的婚纱。
    Slow down橱窗里的展示婚纱,两人喝醉酒,段沉砸了橱窗给她抢来的那一条。
    “谁给我买Slow down,我就嫁给谁。”当时于江江这样说过。
    这么多年,给于江江Slow down的只有段沉一人,他还想赖账不成?
    于江江想起武侠小说里比武招亲的情形。于江江的擂台,段沉一人不战而胜,最后他却赢而不娶。这怎么可以呢?
    于江江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逆来顺受的女人。对爱情,她有自己的执着。也许努力过后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没有结果。于江江就是抱怀着这样的信念过活的。
    许多年后,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于江江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穿婚纱,段曼云的设计无疑是美轮美奂到有点梦幻的。
    婚纱上的串珠和点缀都是手工的,精致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穿上婚纱,她也感受到了几分神圣。她不会盘新娘头,折腾半天,最后只扎成一个马尾,脚上为了方便走路穿了一双球鞋。
    那裙子太长了,橱窗里的婚纱都是以模特身材为标准制作的,于江江只能双手拎着裙摆才能不踩到裙子。
    她就是以这样奇怪的造型冲下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杀进钱乐怡的订婚典礼的。
    当她以绝对的抢亲姿态走入会堂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身白色西装的段沉和一身礼服的段曼云。两人都亲昵而自然地替钱乐怡整理着礼裙。
    于江江瞬间眼含热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披荆斩棘来到这里,看到的竟是这样和谐而温馨的一幕,从头到尾,外人只有一个,就是她于江江。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段沉,给钱乐怡整理好礼裙的段沉一抬头,也看到了于江江。
    两人四目相投,俱是一愣。
    于江江眼泪被地心引力勾了下来,她扯着自己的裙摆,正准备转身,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英俊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钱乐怡一脸幸福地挽住了那个男人。而段沉则退到了一边。他还没从震惊和疑惑中醒来,看着于江江,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形象?”
    段曼云也看着于江江,半晌突然灵光一闪,拍了拍段沉的肩:“这丫头大概是以为这是你和乐怡的订婚典礼。”
    “什么?!”
    准新娘的准备室里,于江江被安置着坐在椅子上。
    外场想必已经议论得开了花,大家都以为于江江是来抢新郎的,本以为有好戏看,谁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场乌龙。人家新郎和她完全没关系。
    段沉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教训她,他双手叉着腰,完全像在训小学生:“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人。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于江江一脸委屈:“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怎么不看?我中午就说了下午很忙,忙完会去接你一起参加乐怡的订婚典礼。”
    “广告短信太多了,看了十几条没耐心看后面的,谁知道你的短信就奸细在其中……”
    “噗嗤……”在一旁坐着不说话的段曼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两人吵下去,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是我的错,是我先拿乐怡订婚的事试探她的。”
    段曼云推了把段沉:“你出去吧,我给她换条裙子。”
    段沉出去以后。段曼云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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