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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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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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你还是跟我们姑娘差点儿,我们姑娘做事我向来猜不着,你看看你,我一猜就能猜着了!喂,你这么吓那姓祝的,到底管用不管用啊?要是不管用,我告诉你,那位爷可真得让人包了饺子了!你别光神道道的,咦?你这是干嘛?这什么草?手感不错,喂,你要干嘛?”
  
  
  蒋鸿从悦娘手里抽出耆草,敛平心神,抖手将耆草洒到桌子上,睁眼细细看了半晌,脸上露出笑容,长长舒了口气,一根根仔细的收起耆草。
  
  
  
  “给谁算命呢?算的不错?”悦娘这回看懂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信这个?还真是有意思,你跟我们姑娘简直能配成一对,我们姑娘也信这个,不过她不象你这么扔草,一有什么事,她就到寺里抽签去,抽签前还得双手合什闭着眼睛嘀咕好半天,这东西要真那么灵,那就好了,天下没难事了,她抽根签你扔把草,好了,全解决了!你们这些读书人聪明的时候还算聪明,要说傻吧,还真是傻的不透气……”悦娘日夜兼程赶了几天的路也不嫌累,神彩飞扬的唠叨的如同八十岁的碎嘴老太。
  
  
  蒋鸿却被她一番话说的心神俱伤,怔怔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耆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第三一五章 前车之辙
  
  下午的议事很顺利,半夜时分,大军就人噤声马衔枚,往黑水河一带进发。
  
  
  
  一路紧行到第二天傍晚,大军歇住埋灶做饭,长安侯将和蒋鸿一路而行的儿子祝明锐叫过去,两人放马到营地外围,亲卫散在四周警戒。长安侯和祝明锐下了马,松开缰绳任马随意吃草,长安侯微眯眼睛打量着四周,也不看儿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怀旧之情问道:“还记得卢陵杨家吗?”
  
  
  
  祝明锐一愣:“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当年的杨家算得着本朝第一家,比现在的叶家势大根深多了,是京城头一家,也是军中第一家,可惜后来一战而溃。”祝明锐一脸的惋惜,当年的杨家才是真正的军中第一家,那个时候,他们祝家在杨家面前可不算什么!杨大帅执掌边军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女儿杨皇后稳稳掌控后宫,外孙是皇长子,四五岁就立了太子,当年……唉,后来的事真是任谁也想不到。
  
  
  
  “那一战时你还小得很,那时候我还跟在你翁翁身边习学,也是这个时候,也象这样的落日。”长安侯神情沧然,陷入了回忆中:“寿王爷那年才十二岁,带了三千人以身诱敌,杨大帅就在前面不远处设伏,以为能一举全歼努赤可汗,毕了全功,为太子挣下一份天大的功劳,谁知道努赤可汗早就知道杨大帅设伏的事,早有准备,寻了数倍援军,中了埋伏的反倒是杨大帅。”长安侯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悠深的看着暮色苍茫的远方,祝明锐听的怔神,这些他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他只是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些陈年过往。
  
  
  “当时我随你翁翁领了督运粮草的差使,逃过了一劫……”
  
  
  
  “是杨大帅不想让你和翁翁抢了战功,特的打发翁翁督运粮草的。”祝明锐急忙纠正父亲的话,长安侯没理会祝明锐的更正,只顾顺着自己的话接着道:“我随在你翁翁身边,听说杨大帅中了埋伏,安顿粮草急忙赶到时,你看,一直到这里,已经是血海一片,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血,浓浓的血腥呛的人透不过气,马蹄踩下去都是软的。”
  
  
  
  “官家不是及时赶到全歼了努赤吗?那都是北庭人的血!哼,从那一战一直到现在,这么些年北庭都没能恢复元气。”祝明锐话里带着浓烈的骄傲,却又透着几分不解,长安侯这次说起这事,话里透出的意味完全与往日不同。
  
  
  
  “是,官家赶到的恰到好处,全歼了几乎杀光杨大帅诸部,杀的几乎脱力的北庭诸部,那一战的中心在那边,在黑水河源头,中间是努赤的诱军,然后是杨大帅所率大军,最外一圈,死的才是北庭人,你翁翁当时就站在那里,我记的清清楚楚,”长安侯声调平平,却透着渗骨的寒意:“你翁翁说:太子死期不远,祝家可以认主了。”祝明锐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又打了个寒噤,满脸惊恐愕然的看着父亲,长安侯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柔声道:“从寿王爷孤身诱敌起,杨大帅和努赤就一步步踩进了陷阱,那一年,寿王才十二,就做出如此大事,我不只一次听你翁翁说过,官家曾经说过,诸皇子中,只有寿王最象他。”
  
  
  “阿爹!”祝明锐越听越惊恐:“那咱们?难道?你的意思?”
  
  
  
  “嗯,”长安侯微账眯着眼睛,神情安祥,缓缓点了点头,十数年前,官家在这里设局,一张局,断了太子最强最大的膀臂,同时又几乎杀尽北庭青壮,一战毕了全功,成就了威名,这一战中,所谓的杨家军损失殆尽,杨大帅和四个儿子、两个孙子战死,尸骨都没找到,杨皇后性子刚烈,不过半年,就说是病死了,可谁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病死法?赫赫扬扬数百年的卢陵杨家到头来落了个灰飞烟灭,今天这诱敌与伏剿,和当年别无二致!可祝家,绝不能步杨家后尘!
  
  
  
  “阿爹,不会这样!”祝明锐稍稍缓过几丝,不停的摇着头,用一张极其夸张的肯定语气道:“我问过蒋鸿,不会这样,蒋雁回这个人虽说心眼多,可绝不是这样狠心之人,寿王也不是官家,不会……”
  
  
  
  “锐儿,我教过你,不管什么事都要镇静!你怎么又急躁了?”长安侯声音平和缓静的打断了祝明锐的惊恐:“你记着!不管事情坏到什么程度,你都要正视!要镇静。”祝明锐下意识的双脚并立,从紧绷里的喉咙里挤出丝声音,一时说不出别的话。
  
  
  
  “唉!”长安侯轻轻叹了口气,背着手信步前行:“阿爹不如你翁翁,当年你翁翁能当机立断,可直到这会儿,阿爹还是看不明白,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当年只有一只狼崽子,现在至少有两个。”长安侯竖着两根手指轻轻摇着,祝明锐看着父亲竖起的手指,听着父亲这极其大不敬的话,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遍野的兵士,只看的双目刺痛不敢再看,这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士兵,和他一块摸爬滚打出来的好儿郎,眼看着就要被他带入死地,死的不明不白。
  
  
  
  “阿锐,你看,他们都是守土的良士,都是帝国的好儿郎,要死也该死的光明正大,死的其所,他们不该、也不能死在阴谋里。”象是看出了祝明锐的心声,长安侯抬手指着洋溢着一片安静祥和气息的营地,象是在跟儿子说,又象是在自言自语:“祝家,也不能做第二个杨家!”祝明锐眼睛里骤然放出光茫,忍不住跳前一步,伸手揪住长安侯的衣袖,紧张的看着父亲急切问道:“阿爹有主意了?”
  
  
  
  “嗯,明天议事,你带五千人先赶过去接应寿王。”长安侯目光越过祝明锐,祝明锐神情一滞,直直的看着父亲,长安侯收回目光,爱怜的看着儿子温声道:“祝家不当第二个杨家,有他们在,”长安侯一只手挥过营地:“祝家的根就在,祝家,还有你翁翁,还有你弟弟,不过沉寂几年,祝家,还是祝家。”
  
  
  
  “是!”祝明锐强忍着眼泪,忍着哽咽应了一声,长安侯转过身,背着手,带笑温和的看着儿子道:“傻小子,咱们祝家男儿都要马革裹身,你听着,这五千人,你最少也得给你老子杀他一万人!”
  
  
  “是!”祝明锐挺胸而应,呆了呆,看着长安侯低低道:“阿爹放心,祝家都是好儿郎,阿爹,你一定要保重!”
  
  
  
  长安侯抬脚往营地方向边缓步而回,边语调轻松的笑道:“傻小子,人家要的就是咱们爷俩的人头,你小子脚步慢些,在那边等等你老子我。”祝明锐脚下一个踉跄,呆呆的看着父亲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长安侯边走边头也不回的又吩咐了一句:“别忘了带上蒋鸿。”
  
  
  
  第二天天光早就大亮了,营地还是一片和缓宁静,没有半分要启程的意思,蒋鸿在帐蓬里急的团团转,若能照计划诱出旺丹,算着日子,寿王和旺丹就在这两天必定狭路相逢,寿王所带兵马不多,大军就是晚上半天……蒋鸿机灵灵连打了好几个寒噤,不行,无论如何得准时赶到地方!他不能这么跟着大军,得去看看能不能说服祝明锐请做先锋,若祝明锐做先锋,自己陪着,长安侯就算为了儿子,也不能看着他们陷在死地而不救!
  
  
  
  蒋鸿抓过斗蓬随手披上,刚弯腰出了帐蓬,迎面看到一个小校恭敬拱手笑道:“副帅请蒋参军到中军帐议事。”蒋鸿点了点头,系着斗蓬带子,边走边问道:“什么时候启程?副帅吩咐下来没有?”
  
  
  “副帅让休息半天,没吩咐什么时候启程。”小校笑答道,蒋鸿眉头皱起,脚下又快了几步,大步溜星直奔长安侯的中军帐。
  
  
  
  帐中诸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又等了几息,诸人到齐,长安侯大马金刀傲然上坐,先抿了口茶才开口道:“这一战若战必是恶战苦战,这里离黑水河不远,随时都会迎上旺丹大军,北庭人,大家伙儿和北庭那帮兔崽子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那是帮比畜牲还耐劳的野人,真一头迎上了,咱们若是疲军,就得吃大亏,从今天起,行军要缓,保留体力,随时备战!”
  
  
  “阿爹,不能缓!”祝明锐梗着脖子头一个跳出来,蒋鸿堪堪收住已经抬起的脚掌,目光在祝明锐和长安侯之间不停的巡视。
  
  
  
  “大帅率军不多,又在外奔波多日,若是迎头撞上旺丹……副帅,北庭人能战,咱们北军也一样能战!再说,打仗就是讲究个先机,抢到旺丹先头会合了大帅,咱们就抢到了先机!绝对不宜缓……”
  
  
  “混帐!”长安侯目张眉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斥骂道:“这等大事,岂容尔等小儿妄自尊大、祸害性命!”
  
  
  
  “阿爹!无论如何不能缓!”祝明锐一反常态,也不看长安侯,只梗着脖子一幅倔强相,蒋鸿伸出一半的脚慢慢收回,下意识的又往后站了半步,这是在演周瑜打黄盖,长安侯父子想干什么?
  
  
  
  第三一六章 后车又错了
  
  祝明锐梗着脖子,一句接一句,又急又硬的顶着长安侯,直顶的不光蒋鸿,连诸将也觉出了诡异,蒋鸿心里疑惑不已,这祝家父子打的什么主意?到底要干什么?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祝明锐顶出个以下犯上被关起来!蒋鸿寻到话空,往前半步冲长安侯拱了拱手,截过祝明锐的话道:“副帅,下官以为,大军缓行以利随时应战,这是副帅想的周到,也是兵法正理,可祝统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下官以为,不如大军缓行,下官和祝统领率一军先于大军探看情况,这样也能首尾呼应,副帅您看呢?”
  
  
  
  长安侯不由自主的暗暗舒了口气,他一点也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儿子竟这么不会演戏,这一场戏演的如此生硬激动,若不是蒋鸿插进这话,简直收不了场了!长安侯一阵心酸,儿子到底还小,以后还得……算了,也没有以后了!
  
  
  
  长安侯心里酸楚,面上却是一团怒气,怒目圆瞪,指着祝明锐怒呵道:“你既觉得你比北庭人能战,那好,本帅就成全你!你将五千人为前锋,若遇敌后退半步,斩无赦!”祝明锐后背笔直,双目直直的盯着父亲看了片刻,搭手举到眉下,似揖似拜竟一弯到底,蒋鸿看的心里一愣,正要再开口强调要和祝明锐同行,长安侯却先于他吩咐道:“蒋统领要去,那你就随他去吧!”一句话听的蒋鸿心里一阵怪异之极的感觉,看看直直盯着祝明锐的长安侯,再看看别扭的扭着脖子,僵着身子不看长安侯的祝明锐,心里的怪异之感更浓烈了,等出发后,得好好探探祝明锐的话,这中间必有大古怪!
  
  
  祝明锐挑了五千精锐,和蒋鸿一起脱出大军,往黑水河方向急行军赶去。
  
  
  
  黑水河畔一处地势略高的山堆上,寿王被武思慎带人团团围护在中间,姜先生骑在马上,紧挨寿王,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已经杀成一团的已部和北庭人,转头看了神情轻松的寿王道:“旺丹来的倒快。”
  
  
  
  “嗯,能一统北庭,自然不是笨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吃这块肥肉,当然是扬长避短,行动越快越好,若能迅雷不及掩耳,纵有埋伏也奈何不了他了。”寿王语调平和随意,武思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大爷这份泰山崩面前而不动的气度当真难得。
  
  
  
  “北庭人战力不弱。”姜先生看了一会儿评价道:“比当年官家那时候不差什么了,王爷,天落黑前援军若不到,就让武统领护着您先撤回去,我留在这里就行。”
  
  
  
  “嗯。”寿王似应非应的‘嗯’了一声,目光越过人肉翻飞的战场,往北安城方向远目眺望,武思慎一边关注着前面的战事,一边竖耳听着两人的对话,也顺着寿王的目光往北安城方向望过去。
  
  
  
  远远的,一骑轻骑疾射而来,直直的扎入战场,速度几乎没怎么减慢,冲着寿王方向笔直的扎过来,远远望去,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穿过水面,人如水一般往两边涌退,武思慎全身一下子绷直了,下意识的摘下那把陌刀,从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围在寿王最外围的护卫齐齐摘下陌刀,斜斜轻抬,只等那人近了,挥刀而出。
  
  
  如箭般的轻骑穿阵而出,站在最前面的褚二先认了出来,忍不住一声惊喜之极的大叫:“是悦娘!是悦娘!”
  
  
  
  武思慎一口气松下来,后背顿时涌出一层冷汗,握着陌刀的手里也汗浸浸一片,没想到这位王悦娘有如此本领,从前自己真是太小看她了,自己从前竟敢当着她的面杀马,若是她当时出了手……武思慎头皮一阵发麻,那自己这会儿真是早死早托生了!武思慎后怕之余,却又被悦娘潇洒之极的穿阵而过激起满腔热血,恨不能自己也冲下去来回杀上几趟!
  
  
  寿王紧紧拧着缰绳的手一下子松了,眉毛高扬急命令道:“武思慎,出战吧。”
  
  
  
  “王爷!”姜先生急忙想阻止,寿王抬手止住他笑道:“蒋九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旺丹还不知道我援军已到,就是要打他个措不及防!出战!”一声令下,武思慎兴奋的双眼莹亮放光,手指来回张了几下,轻轻握住陌刀柄,握紧又松开,轻轻挪了挪,又握紧,稳稳的抽出陌刀,斜垂在马下,一只手轻抖缰绳越队而出,一马当先,率领这支新创的陌刀队整齐沉默的往撕杀激烈的战场冲去。姜先生急令人摇旗指挥中路军后撤。
  
  
  
  离阵一射之地,武思慎居中,手持陌刀的精壮武士齐齐抬起陌刀,刀起时已冲入阵中,陌刀齐落,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利斧斩入阵中,血与肉激飞而起,陌刀队伍变换,以武思慎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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