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道;“自从知道了斛律大将军被陛下残杀在了皇宫之中,夫君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嘴里老是念叨着自己对不起老将军的话。叔叔你快劝劝他吧。”
信阳道:“嫂嫂放心,兄长只是心结未解罢了,小弟定然会让兄长醒转过来的。”
王妃道:“那就有劳叔叔了。”说完就退了下去。
信阳对兰陵王道:“兄长不必自责,陛下对你已经很是猜忌,斛律大将军的事你要是插手,陛下定然会趁机治你的罪的。”
兰陵王道:“我只恨啊,陛下残暴不仁,竟然自毁长城,这是将我大齐河山拱手相让啊,我死之后,还有何颜面去面见高家的列祖列宗!”
信阳怔了怔,问道:“兄长难道要放弃了吗?难道兄长就这样看着大齐江山万劫不复?”
兰陵王叹气道:“不放弃又能如何,这天下,终究是陛下说了算。如今为兄已经自身难保,只愿能得一个善终。虽然为兄不知道你与周廷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看你对伐周的事情那么积极,为兄就不多问了。如今,为兄就是想帮你都帮不上,你自己振作起来吧,万幸你在陛下那里并不显眼,没有多少人对你的存在,有着清醒的认知。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只要你的所作所为不危急高家的江山,为兄乐见其成。帝国军队的未来,就在你们的身上,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信阳呆了呆,这些年自己悄悄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兄长早已知晓。既然兄长现在明说了,信阳也不再有所顾忌,他说道:“我和宇文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亲手灭了宇文全族,我不甘心啊。”
兰陵王道:“这些年你从未懈怠的建功立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可惜了,现在的齐国,再也不能给你报仇的凭借了,一切还得靠你自己努力。等你羽翼丰满的那天,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送你一件大礼,助你一臂之力的。”
信阳拜谢了兰陵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小怜将他迎进了卧房,替他脱去了身上的外袍,打来热水仔细的替他擦拭。这些天为了斛律家的事情,信阳可是一天都没得闲,都劳累得不成样子了。小怜看着憔悴的信阳,不由得大为心疼。
温柔地给他披上干净的外袍,轻声道:“阳哥哥,难为你了,为了斛律家的事情,把你累成这样,小怜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信阳笑了一下,摸着她的脸,笑道:“傻丫头,我和斛律武都是兄弟,他家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况且老将军也一直是我所敬仰的大英雄,并且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看他落得如此结局,于心何忍。老将军带着不甘死去,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斛律家安顿好,让老将军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用为家人操心了。”
小怜难过的说道:“也不知道小姐知道这个消息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阳哥哥,我好担心她。”
信阳安慰道:“放心吧,陛下既然没有宣布废后,斛律家现在也安然无恙,就说明陛下也不愿意让老将军的家眷下场太凄凉,那样会让其他大臣寒心的。”
小怜道:“可是我还是担心小姐,受到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挺过去。”
信阳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以他对高纬的了解,那反复无常的昏君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如今老将军已故,当务之急就是让斛律武都别回京城,这会儿远在朔州的他,也应该收到自己父亲身故的消息了吧。以他的性子,定然会不顾一切的赶回邺城,为自己枉死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不行,一定不能让他回京城。
信阳吩咐跟随身边的张虎,让他带上自己的书信,快马西行,一定要拦住东归的斛律武都,切不能让他再枉死在暴怒的高纬的屠刀之下。
此时的婉儿非常的急躁,非常的愤怒,也对高纬非常的痛恨。父亲为了这个帝国操碎了心,常年在晋阳一带北防突厥,西拒大周。如今,却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害的身首异处。高纬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面。
她为父亲感到冤屈,愤怒之下,她顾不得身份,妆容都没来得及整理,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找高纬问个清楚明白。小惜怕小姐吃亏,赶紧跟在身后。
高纬正在左拥右抱的享受着温柔乡里的滋润。听到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求见。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没看见朕玩的正开心么,谁都不见,赶紧给朕滚出去!”
内侍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听到里面高纬暴躁的吼声,婉儿推开了门,挥手让内侍退下,内侍对婉儿弯腰行了一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婉儿走到高纬身后,还没有开口,抱着美人的高纬以为内侍又回来了,头都没回,不耐烦的吼道:“不是让你滚么!你这奴才,活的不耐烦了吧!”
婉儿幽幽的问道:“陛下就这么不待见臣妾了么?”
听到婉儿的声音,高纬转过了头。毕竟是自己的皇后,高纬也不好张嘴就骂,怀里的美人已经从高纬的怀里爬了起来,给皇后娘娘见礼。婉儿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高纬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拦。
等殿内的人都出去了之后,高纬道:“好了,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皇后有啥就说吧。”
婉儿道:“陛下,臣妾只想问问陛下,家父真的犯了谋反的大罪了么?”
高纬道:“诏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么。”
婉儿咬咬牙,问道:“敢问陛下,可有证据?”
高纬一拍桌子,愤怒到:“大胆,你竟敢质疑朕的决断,你一介妇人,是想干涉朝政么!”
婉儿道:“臣妾不敢,事关家父声誉,还请陛下能给臣妾一个交代。”
高纬道:“朕知道他是你父亲,他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朕没有牵连你们整个斛律家,已经是网开一面,你现在能够好好的做你的皇后,已经是朕宽宏大量,你却不知道感恩,是欺朕不敢治你的不敬之罪么!”
婉儿道:“臣妾恳请陛下给臣妾一个说法,家父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逆不道之罪?都没经过审理,就惨死于奴隶人之手!”
高纬愤怒道:“放肆,下令的是朕,你连朕的话也敢质疑,你心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来人,将皇后送回甘露殿,让她好好冷静下。”
内侍赶紧跑进来,准备将皇后拉出去,婉儿挣脱了内侍的手,大声的对着高纬道:“臣妾父亲枉死,陛下却不愿意给臣妾一个交代!我斛律家满门男儿为帝国出生入死,为陛下守护江山。如今,父亲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陛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高纬咆哮道:“拉出去!太放肆了,让她好好反省,不认错就别想踏出甘露殿半步。气死朕了!”
内侍赶紧把婉儿拉了出去,婉儿泪水横流,嘴里大声的喊道:“父亲啊,你死得好冤啊,为了这么一个昏君,太不值了啊。”
高纬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看着婉儿被内侍拖走,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案几,守在殿外的宫女们赶紧进来慌慌张张的收拾。穆提婆听闻陛下在和皇后争吵,大喜,终于有机会让高纬废掉皇后,没了这最后的依仗,斛律家还不任由他肆意的宰割。
站在殿外清清楚楚的听到帝后的争吵,他越听越高兴,心想,再闹凶一点吧,闹得最后无法收场就更好了。直到婉儿被内侍拖走,他都没有听到高纬在盛怒之下说出废后的字眼,心里有点失望,看来还得自己去陛下面前加上一把火。”
穆提婆将梳理整齐的头发凌乱的抓了几把,身上的袍子胡乱的扯了几下,装着慌慌张张的样子跑进殿内,跑到盛怒的高纬面前,跪下悲痛的言道:“陛下,龙体要紧啊!”
高纬眼里的火仿佛都快喷出来一样,穆提婆悄悄的朝收拾完了跪在殿内趴着脑袋的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看了高纬一眼,福了一礼,轻轻的退了出去。
穆提婆将高纬扶到龙椅上坐定,高纬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嘴里犹在剧烈的喘气,穆提婆一边替他捋胸口,一边安慰道:“陛下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得。皇后娘娘也太不识抬举了,竟然敢无端指责天子,她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这个天子了!现在都已经是皇家的人了,竟然还向着斛律家说话,将陛下气成这样,有违妇德啊。请皇上下旨严惩皇后,否则会叫后宫的人笑话陛下的。”
高纬怒道:“这女人,朕对她已经够宽容了,她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斛律光伏法,朕都没让她受到牵连,不然哪里还能让她继续做皇后。看来她是把朕的宽恕当成了软弱了。真是气死朕了!”
穆提婆道:“陛下说的是,依奴才看啊,定然是斛律家没有将自己家的女儿教育好,才让皇后如今大失妇德。陛下是不知道哟,皇后娘娘在后宫骄横跋扈,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有好多妃子宫嫔,就因为一点点的小过错,无端的就招来皇后的严厉惩罚。陛下,她们可都是您的女人啊。身为皇后,不想着怎么替陛下管理好偌大的后宫,却整天对陛下宠幸美人不满,此为大不敬之罪。母仪天下,就要给天下女人做好榜样,皇后却没能做到,整天就躲在甘露殿里不知道谋划些什么,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适合做陛下的皇后。因此,奴才恳请陛下重新择一贤良淑德的名门贵女为新皇后。”
高纬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听着穆提婆絮絮叨叨的说着皇后的坏话。等他终于说完了,高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虽然皇后这次忤逆了朕,但是说她千般不是,这是你在无中生有吧。朕记得自从皇后入宫以来,后宫从没让朕操过心,朕虽然只宠了她不长时间,但是她对朕并没有什么怨言。你是收了谁的好处,竟然在朕的面前诽谤皇后,当真是欺朕无知么!”
穆提婆赶紧跪下来,大呼冤枉,把头埋在地上请求陛下原谅,嘴里说道:“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啊,刚刚听到皇后娘娘竟敢指责陛下,一时护主心切,才会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容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陛下既然已经剪除了斛律光,再让他的女儿做皇后,这非常不妥啊。刚刚皇后娘娘为了她父亲,是如何的在陛下面前口无遮拦的,陛下可是亲耳听见了,要是她一时想不通,做出了伤害陛下的举动,到时候悔之晚矣。”
高纬奇怪道:“皇后好像并不是那样不辨是非的人吧,朕这次诛杀斛律光,本来就没有充分的证据,对皇后退让一些也是应该的。”
穆提婆哀求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皇后哀伤父亲之死,她认为是陛下无端的杀害了她父亲,要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危害陛下安危的举动,奴才可就万死莫辞了,这叫奴才如何向已故的先帝交待啊。”
高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起来吧,你说的有理,斛律婉儿确实不宜再做皇后,但是要朕废黜她,必须有确凿的理由和证据。朕诛杀斛律光,没能拿出证据,已经让许多人对朕不满了,朕可不想再生事端,接连对斛律家开刀,朕可不想整天听朝中那些家伙的聒噪。”
穆提婆恭敬道:“陛下放心,奴才定然会让陛下如意,既不会落人口实,也不会让陛下的威名受损,也让陛下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高纬虽然对婉儿有些不忍,不过一想到穆提婆说的话,也许婉儿真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婉儿的存在让自己感到了不舒服,那么这皇后之位,不让她坐也罢。
星夜往邺城疾驰的斛律武都,在晋阳遇见了信阳派出的向自己报信的张虎。看完信阳的书信后,他也相信,信阳的劝告,并非毫无道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枉死在那昏君的莫须有之下,他就压不住心中的悲愤。如今斛律家满门弱小,全赖信阳偷偷的照应。对于这个义弟,斛律武都心中充满了感激,但是要让他躲藏在京城之外,这让一向骄傲的他怎能忍受,不替自己的父亲讨回公道,枉为人子!
他对张虎说道:“劳烦你送信了,义弟的好意,做大哥的先行谢过。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代我好好的谢谢我那位义弟。”
张虎拱手道:“少将军客气了,老将军故去,同为军中袍泽,在下也心痛莫名,但是请小公爷以大局为重,为斛律家的未来着想,万勿拂逆了我家主公的一片好意。我家主公派我前来送信,就是希望能保住斛律家的未来。希望小公爷能明白。”
斛律武都道:“义弟的好意,吾定然不会拂逆。但是作为人子,听见父亲罹难的消息而不前往,这岂是人子所为。我会悄悄的潜回京城,先见见义弟,好好谋划,定然不会乱来的。”
张虎见斛律武都回京之意已决,也不好再做阻拦,抱拳道:“既然如此,请让在下随小公爷一起回京,这样我对我家主公也有个交待。”
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最终还是传了下来,由于斛律光谋反,现已伏诛,现将斛律家男丁全部收押,择日问斩,女子全部卖入教坊司,为奴为婢。旨意一下,斛律家满门都不能幸免,这让朝中其他的大臣为皇帝的狠毒感到心惊,也为斛律家现在的遭遇感到齿冷。兔死狐悲之下,他们对高纬也越来越离心。同时也悄悄的将家中有前途的孩子们撵出了邺城,告诉他们高纬不死,就永远别回京城。一时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对于朝臣的反应,高纬并不在意,既然没有人明确的站出来反对自己,那么这群胆小鬼就会继续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之下,一时高纬猖狂异常。
同时,他派出御林军,日夜巡视京城,保卫京都安全的同时,抓捕那些对高纬非议的百姓和官员。这让京城里的所有人对高纬都敢怒不敢言,敢于忠义直言都已经被高纬下了狱。对高纬的统治,也愈发的不满。而高纬仿佛没有察觉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酒池肉林,纵情声色。
信阳得知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之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当初也料到了高纬会对斛律家下手,奈何自己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也无法阻挡它的发生。
小怜得知老夫人被下狱,斛律家一个都没能幸免,哭的肝肠寸断,虽然她在斛律家只是一个丫鬟,还在斛律家受了好几年的苦,可是小姐对她真的很好,宛若姐妹,老夫人也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斛律家满门就这样倒在了皇权之下,一想到他们将要面临的遭遇,小怜就心如刀割。
泪眼婆娑的目光看向了信阳,信阳在这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之下,再加上小怜那可怜的小脸,他实在是做不到摇头。他起身将小怜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道:“小丫头,阳哥哥也没有办法,老夫人求仁得仁,阳哥哥无法阻拦。至于其他人,阳哥哥实在是顾不过来。”
小怜仰起头,看着信阳,啜泣道:“阳哥哥,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了斛律家操碎了心,都没能安稳的睡上一个好觉。我只是想到老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要被陛下处死,就忍不住悲伤。现在小姐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如何的备受煎熬。”
信阳摸摸小怜的脑袋,心里也不住的叹息,那么一个好女子,就生生的毁在了权谋之下,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自古以来,后宫就充满了权谋和争斗,里面的水比朝堂还深。当斛律光被诛之后,婉儿在后宫注定要失势,一个失势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宫内其他有着各种势力支持的妃子们的对手。
高纬到现在还没废除她,只能说是在废黜她之前,让她在那个位置上生生的受煎熬,被废黜只是早晚的事。一想到那么一个可爱温柔的女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