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慢慢放开手,他看向唐糖,“唐糖,我并非……。。”
“陈征,你好好想想。”她伸手按住陈征的手,微微用力,几滴血竟然从手腕涌出,翻手,血珠滴在陈征手上。“你试一试,血是不是苦的?”
陈征愕然。
唐糖静静看他一眼,也不过瞬间,旁边地上摆了一盆花,那花因为冬日,有些枯萎。唐糖抬起他的手,那滴血就滴在残败的花枝上。
“在湘西,刀划在我脸上,但是不过半天,我的脸就无刀痕。”唐糖站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直到在甘南我见到宁杏,杀虎口被你家老爷子漏掉的女人,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会你所说的血咒了。陈征,你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她说完,直接往外走了去,陈征叫她,“你怎么找到的人?”
宁家人。
唐糖笑笑,“你还记得当时在苏州,吴盟对孟熙说,孟家老爷子在甘南杀了不少人。这个线索我想了很久,也联想了很多事,所以就找过去了。”
她去了那个地方,在杀虎口周边的村子一个村一个村问这里是否曾今有过姓宁的人家,刚开始一无所获,直到一晚半夜借宿的人家说起自家一个婶婶姓宁,不过婶婶一家在右卫镇。
找到这个姓宁的女人并不难,可是她却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她说她外祖母才是姓宁的,□□十岁,还活着,不过人却在内蒙古的托克托。
一个□□十岁的女人,并不太难找。
在内蒙古托克托的一个苍凉的小村,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宁家女人,她斜靠在床上,靠着那个捡来的儿子养老,可是儿子也是有家的,为着生存奔波。她的双腿已经不够好使,唐糖到时,她躺在床上,靠着一瓶点滴吊着最后的日子。
见到唐糖的到来,她倒是吃了一惊。
“我死前竟然还能看到一个宁家人。”她说,宁家这些诡异之事好像只是年幼时的传说。灵鬼的感应让她一眼就知道唐糖的来历。
宁家也曾聚族而居,可是历代被人追踪猎杀的痛苦深深烙在每一代宁家人身上。并非每一个宁家人都想承受这样的痛苦。聚合是整族被屠杀的妖人,分开活在普通人中或许还有一丝活路。于是分离成了必然。但是即便是分离,也是按支而出。
“我们这一只在民国的时候不小心暴露,我记得那一年不过是1938年。孟家人找到了我们。如果不是我怀着孩子,去托克托采买,恐怕我也是死人了,或者已经成了孟家的血皿。我也曾想过回去宁家曾今的地方,可是孩子却没有活下来。自此之后,我就在这一地讨生活了。唐糖啊,做个普通人比做宁家人好。至少不用看着亲人死在面前,至少不用遭受反噬之苦,至少不用自己的双手沾满血。”她说。
回来家的地方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亲人,让她终身惶惶度日,想报仇却无能为力,被反噬和恐惧双重折磨。
做个普通人,过完酸甜苦辣的一生。父亲离开宁家恐怕也是为的如此吧。
我也曾想做个普通人,我也曾是个普通人。可是刻骨的恨,该怎么忘却呢?不能宣泄的痛苦该怎么救赎?没有吴盟的陪伴,该怎么继续这长长的一生?
“不能忘,就不要忘。孟苍生家在哪儿我却也是知道的。”老人淡淡开口。
她何曾忘记?可是孟家却不是她能对付的。
唐糖说,“我可以。”
她开了血杀,得了血咒。如果生命已经不可救赎,那么她只能往前走。
“只是你杀了他们之后你该怎么办呢?唐糖?杀了一个孟家人可以,可是他们背后还有一群孟家人啊。”老人问她,满是尘埃的眼中透出深深的悲悯。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面前的姑娘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失了魂?
唐糖沉默,如果活着,她能去哪儿?去吴盟安排好的地方吗?她摇了摇头。
“如果你还活着,就去找这个地方吧。也许还有宁家人在这个地方,也许没有。”
老人给她的是只有两张地图,一张孟家,一张宁家祖上所在地。
第二日她离开当晚,老人扯了吊命的点滴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另开一卷,但是结束章也很快。就放在一起了。
☆、终章
从内蒙到甘肃并不是很长的旅程。她已经学会压制自己的气息。
她在敦煌三个月,就在孟熙的眼皮子底下,躲在一旁将敦煌卖珠宝,卖玉石的店全部都看了一遍,查了一遍。
通过孟家开的玉石店,终于找到了地图上的孟家所在地。她冷静地看着孟家的进进出出,在漆黑寒冷的夜里看着光明温暖的孟家灯火,一点点算着,一点点看着。
她进不去孟家村子里。可是在春节到来的时候,她却看到了陈征。
是了,陈征自然也会来孟家过年。而陈征的身边一直跟着小米。
她找人将小米骗来,让小米递给陈征消息。
这会是利用陈征吗?她摇头,我们只是相互利用。
花盆里残败的花枝迅速换了新叶,枯木重生。
陈征终于带走了这盆花,带回了孟家。
他进去孟家,孟老爷子是被人推着轮椅出来的。因为还是没有死成,所以杀了吴盟的孟熙并没有成为一家之主。可是即便如此,孟熙依然以继承人的姿态掌管着孟家的一切。
对他杀了吴盟一事,孟家大部分人都对此赞赏有佳,唯有老爷子,越发将陈征待在了身边,他交给了他一点他能知道的东西。比如怎么控制孟家的滕生术,虽然他依然学不了。
“吴太清这么安静,这么多日子不找事,我不相信。”孟老爷子经常这么说。
可是孟熙不以为然。
他一直在找唐糖,可笑的是,唐糖就在这敦煌,离孟家不远的地方。
“你说的根本不可能。”孟熙对陈征说的话是一个字也不信,“她去了广州,我看过最近我们要的资料,她定了广州飞去瑞士的机票,而且签证也是办好的。就这两天,你放心,她走不了。”
陈征连一眼也没看他,“这是她的血养的花。只有一个时辰,前后变化,外公,你可以看看。”
他递了手机给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看了一眼,摆了摆手,“这丫头不可能在我们附近,否则我能感应到不同的气息。”
陈征笑了笑,“外公,你真的要试一试吗?以我对她的了解,唐糖不会放过……”
“很好,我们也不会放过她。”孟熙冷笑。
凌晨三点,她已经起床,一点点收拾好房间,这栋房子是一栋很简单的小平房,周围最近的人家也在两公里外。房子主人搬到了更好的城里,这栋房子就出租出去。
唐糖在这儿住了很久。
她起床,此时并未天亮,漆黑一片,她慢慢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其实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只有背包里的木盒,还有一堆吴盟让郭镜留给她的东西,其中有两本护照。
唐糖的眼睛只停在吴盟的那本护照上,护照上面有吴盟的照片,她的指尖不断在那照片上停留。
一直到了凌晨四点,她才将东西慢慢归置好。
那个从来不怎么用的手机传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郭镜的,一条是陈征。
唐糖很快回了信息。
之后,她提了一条凳子坐在了院子里,此时的气温,很冷,她却只坐着。
等着时光一分一秒地过。
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平静。
凌晨五点,天已经开始泛白,两辆车停在了小院子外。
孟熙下车,接着是陈右安,剩下的不过是些孟家的六个陌生人。
孟熙进来,“唐小姐,你这几个月倒是让我们好找。”
唐糖说,“看来你孟家也不过如此。”
“唐小姐,炸药那东西可不是好玩的,我让人在孟家里里外外都看了,根本没有你说的炸弹。你这吓唬人的本事得好好学学了。”
“你们应该少了一个人。”唐糖没接过他的话。
孟熙笑,“对付你,用不着老太爷出马。唐糖,你知道当年我们老爷子是怎么对付那些被抓的宁家人的吗?在苏州你经历的那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们孟家养着一株蔓藤,一株专门用你们宁家人的血养着的蔓藤。那株藤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一直很同情你,你这么漂亮,却是这种下场,真是可怜。”
唐糖看他:“我不用你可怜。”
孟熙拍了拍掌,笑,“也是。你是宁家人,当然不用我们猎人可怜。我只是可怜爱上你的猎人了。”
他话说得极慢,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若不是你,吴盟怎么会死呢?是你害死了他。吴盟真是蠢啊。爱上你这种女人,就注定一生不得安宁。早死晚死都是死。”
是你害死了他!
“你闭嘴。”唐糖厉声,目中血红一片。
孟熙笑,还要开口说话,却听陈右安开口,“唐糖,你真不该来的,我们来之前就让人找了里里外外的地方,根本没有你说的炸弹。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轻生。”
他的话倒是说的语重心长,若非此时此景,他到真像是个长者。
唐糖似笑非笑,“你以为真的没有吗?”
孟熙笑,“唐糖,我劝你不要故弄玄虚。既然你到了我们家地盘,我们就去见见我家老太爷吧。”
唐糖说,“既然我叫你来,就没打算让你走出去。”
她说完话,一边的陈右安往后退了退,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孟熙身边的一个男人接到一个电话。
他挂了电话对孟熙和陈右安摇了摇头。
孟熙脸上很是淡然,但是他看向唐糖的眼睛,问她,“陈征说你会了血咒?”
唐糖点头,“是。”
“看来我姑父的愿望要实现了。”他一句话说完,手上双刀却一下划到了唐糖面前。
他后面的人微微后退。
但是这个时候的唐糖却已经不是他之前见过的唐糖,她没避让,反而伸手挡住了两把曾经折磨她的刀,刀锋划过手臂,血液滴落。
她低头一笑。
再抬起头时,人却突然矮了下来,扫腿,一把勾过了站在边上正准备后退的陈右安。
陈右安不料她如此,一个踉跄,但孟熙动作更快,双刀已经第二次第三次过来,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一声惨叫,左手刀刺过陈右安大腿。
大腿迅速变黑,藤枝缠身。
唐糖手臂间的血越流越多,她却浑然不在意。
她一把踢开陈右安,再次张手时,血线顺着手臂间翻涌,那些地上燃着的血,像是得了某种启示,焦黄的土地成了某种媒介。
血线四涌。
孟熙身后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纷纷掏出手中的枪,拉动扳机,可是那些血线却都涌了过来,以着极快的速度,而唐糖的速度更快。
她很快和孟熙缠斗在一起,孟家人根本不敢再开枪。
然而还未等他们再有进一步反应时,先前占尽上风的孟熙大喝一声,他整个人被唐糖卡住了手。
刀柄落地。
孟熙睁大了眼,他再也没想到对方的出手竟然这样快,他还未有时间去捡起刀出手,血线已经涌来,似乎是人冰凉的双手在卡住他的脖子。
“让你这么死了,我真不甘心。”他只听见这世界的最后一个声音,随后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一般,头歪在一边,人倒在地上。
唐糖起身,她往地上丢了一个东西,在孟家人看来那似乎是一个打火机,因为就在这片刻间,那些地上不断蔓延的血线遇到她丢下的打火机,就像汽油遇到了火,瞬间将这个破败的院子布满。
那六个本来已经拔枪的孟家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除却三个早已被血线缠绕到底以外,另外三个竟生生被吓得瘫倒在地。
待血火烧起来,同伴间彼此呼叫的声音,跌跌撞撞的人争相往外面爬了起来。可是身后的血线似乎还在跟着。
漫天火光,似乎还伴随着血肉烧焦的味道在这个早晨不断蔓延。
最早倒地的陈右安若不是早早昏死在地,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但即便不是尸体,其余三个还活着的人也等不了他。
所以待陈右安醒来时,他的眼睛里全是火罐蔓延。
火势很大,惊慌之下,他慌忙往后退。
而唐糖,唐糖的身上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除了她手上不断涌出来的“血”,还有手心的四张剪纸以外,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被烧焦的味道。
一个人,竟然能有这样令人生恐却又让人惊异的力量。
那三个在田家打滚的孟家人还在大呼,火,火。。。。。。。
见唐糖慢慢过来,他们连连往后退。
陈右安看着一直冷眼看着他的唐糖,目中惊恐,一个人怎么能不被火烧着呢,那么大的火!
唐糖站在他面前,一滴血滴在他脸上,再要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却冲了莎能辣翅,拉住了她,“唐糖,不要杀他,他是我父亲。”
陈征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血水。
唐糖的手顿了一顿,她低头,看了一眼,对陈右安说,“你仔细看看,现在有火吗?”
陈右安只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着一样,酷热得令人难受,他想伸手挠,却发现自己四只根本动不了。
但是他的眼睛却越发清明。
院子还是那栋院子,哪里有大火。但是血水融掉的,却是几具尸骨。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宁家的血杀和血咒吗?”唐糖说,“你刚才看到的就是血杀,你现在和你以后一生经历的就是血咒。你以后一生都只能躺着,好好感受吧。”
她慢慢说着,像是在讲述一个最简单的故事。
能控制得了两种术法的人,自然也能控制一切杀人的手段。
陈右安目中惊恐,他看着一旁的陈征,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嘴里也发不出声音。
“唐糖,没有必要。”他听见陈征开口说话。
“我伤了你父亲,你觉得我没必要?”唐糖冷笑,“孟苍生死了吗?”
“他睡着了。”陈征说,所以他才来得这么慢。
瘫倒在地上的陈右安终于是明白了,从昨天到今日,不过都是唐糖的棋局,而最重要的旗子就是陈征。
没有人会相信唐糖能对付得了孟熙,也没有人相信唐糖真的会埋有炸药,孟家人确实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所以孟熙和他才会来到这个小院子见唐糖,因为他们笃定唐糖做不了什么,即便做得了,有那么多孟家人在,唐糖也做不了。可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陈征会将她的血人放在了孟老爷子的房间,他们更没有想到,唐糖的血杀会如此恐怖快速,根本不容人有还手的机会。
唐糖目中终于慢慢静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我们两清了。”
我给予你血咒,你替我端一盆花进去孟家,替我传几句话。
这是他们昨日的交易。
陈征微微伸手,可是到底手还是没有伸出去,“孟熙的死孟家会算到你头上,只是现在老爷子死了,他们一时间……”
话还未说完,一辆车却急匆匆开了过来,三个年老的人下了车,他们见到眼前的一切,目中微微惊恐,还有几丝不可察觉的怒意。
陈征回头,对其中一个道,“三叔,我们做不了什么。我们不如和她谈谈。”
“谈谈?谈什么?”那个叫三叔公的人冷笑,“你和她?”
“我也只会和陈征谈生意,如果你们想现在死,我也不会介意。”唐糖冷笑。
“你以为你逃得了我孟家的追杀?你这次杀了孟熙。我们孟家不……。”
唐糖冷冷看了他一眼,“是孟熙重要还是你们孟家的利益重要?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孟苍生已经死了。孟苍生一死,能继承孟家藤生术的人寥寥无几。孟熙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