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也让她甩张支票到自己脸上?
没错,先前的一幕顾南亭看见了。无论宝马小姐知情多少,他已经猜了个大概。如果程潇不是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在倒车时撞了他的车而不自知。她撞宝马的胆量,以及甩支票的潇洒,颇有几分正室撕小三的气场。
顾南亭都要佩服她了。但是,他现在只想知道:在他之前,她究竟谈了几场恋爱?今天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意义何在?让她如此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以车相撞?
全然不理会保时捷的“伤情”,顾南亭迈着大步,直奔程潇而来。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剪影,精短的头发,笔挺的西装,沉静而冷冽的目光,整个人的气场,比初夏的天气冷许多。
这个浑身精英气质的男人简直帅得……无与伦比!但现下显然不是欣赏帅哥的时机,夏至主动说:“先生,十分……”
歉意还没有表达出来就被打断了,顾南亭嗓音沉凉地开口:“让她说。”
命令的语气中隐隐透出熟捻的味道。熟捻?夏至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他。所以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她就否定了自己。
程潇的目光从他微微抬起的下巴滑过,落在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睛上:“现在我知道要说什么了。”
昨天在机场,他问她:“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她是怎么回答的?
顾南亭双手插在西裤里,以冷凛的目光打量她,静待下文。
程潇耸耸肩,无奈又认命的样子,她说:“对不起。”
想起来了。她当时说:“如果你是在等我道歉,注定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很少认错。”
顾南亭不说话,眉眼神情很淡。
面对他冷淡孤傲的姿态,程潇继续,“如果可以,抬一下贵手。”
她也会服软?顾南亭低头看她,笑了,“我以为会有一张支票砸到我脸上。为此,我还忐忑激动了一下。”
这回换程潇脸色冷下来:“除了偷窥和偷听,我很好奇你还有多少不良嗜好。”
顾南亭也不解释,反而挑衅似的说:“感情世界挺丰富。”
“这算什么。”程潇冷笑还击:“你见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他直视她,眉眼分明,不再露声色。
但程潇知道他生气了。不过,他生气与否,与她何干?
“我不是演员,没义务让人免费看好戏。所以,撞车的责任我不准备负了,作为‘收视费’。”她看一眼他考究的西装,“你可以告我肇事逃逸。相信凭你的本事要找到我,再告到我倾家荡产,不难。”
告到你倾家荡产?我可真有闲情逸致!
顾南亭瞥一眼她那隐隐的骄矜劲儿,实在无语。
程潇无意继续,拉上夏至就走。
夏至还算正常,知道回头示弱:“对不起啊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您不会真的为难我们的是吧?是的!”
顾南亭目光锐利清亮:“等一下。”
程潇回头,一脸等他赐教的坦荡。
真想问问她哪来的自信他不会追究她一再的冲撞?除非——
顾南亭忍着脾气提醒:“系好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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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伤情不明的保时捷驶上街道,夏至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她盯着程潇看。
程潇斜她一眼:“你那什么眼神?好像劈腿的不是斐耀而是我!”
“你也未必清白!”夏至微眯眼睛:“你敢说你没有移情别恋?”
程潇败给了她的联想:“我昨天才在飞机上和他初次见面。”
昨天?飞机上?夏至又开始浮想联翩了,“他是……”
程潇没有隐瞒,“捡到我登机牌的人!”
“我勒个去!”夏至恨不得掐死她,“这么帅的恩人眼熟你,程潇你竟然辜负了?”
“不然呢?”
“以身相许啊!”
程潇:“……那我还是给他磕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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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车的事似乎就这样了。
宝马小姐要追究的人,是程潇的男朋友斐耀,严格地说,是前男友了。
保时捷恩人那边,夏至判断,他应该是个有风度的,不会拿程潇怎么样。
至于程潇,也没有追究斐耀的意思了?
这万万不行。
夏至自认是个小气的人,直到晚上两个人都准备睡了,还念念有词:“解释和道歉确实是没意义了,但至少骂他一顿解解气吧?”
程潇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不是撞车出气了吗?况且,人已经变心了,何必逼他贬低自己,已经输了爱情,难道要连自尊一并输掉?”
道理是没错,可是——夏至凑过去看了眼电脑,无法理解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弄简历,“那就这么忍气吞声了?你没听见吗,那辆宝马是他送个那个女人的。宝马啊!你们在一起时他送过你什么?我计较的不是钱,是他的厚此薄彼!”
程潇不动声色地保存好文件,再把笔电合上,走进卧室钻进被窝才说:“我们在一起只是多了一个可以虚度时光的伴而已,有恋爱的样子吗?”
他们确实没有恋人的依赖和亲密。可是,夏至追到卧室里说:“你们毕竟是确立过恋爱关系的。”
“所以我气他不想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干脆点说明。”程潇苦笑,“看来在他眼里,我程潇是个小气的女人。或者他以为,我爱他爱到要生死相依的地步?”
“这是什么逻辑?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背叛,你不介意被甩?”
“在一起是彼此心甘情愿的事,既然无意继续,谁甩谁都是一样的结局。”程潇翻身背对她,闭上眼睛,“况且像他那样的男人,就算不是在酒中泡着,也铁定是在色中躺着,没有钢筋铁骨,怎么扛得住?”
所以,从她出国进修飞行,到后来他的杳无音讯,程潇已经了然。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过和斐耀天长地久。如此消极的爱情,尽早结束,也算彼此不耽误吧。
困意来袭,程潇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该感激他把说分手的机会留给我。”
“你忘吃药了吧?”夏至拽她被子,“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变成不计前嫌的人了。”
程潇喃喃:“人都是会变的。”
夏至掐掐自己腰间的赘肉:“那我怎么没变瘦?”
程潇瞪她一眼,“你曾经瘦过,也是厉害。”
夏至也不在意,只是意难平,“那个时候,他对你多好啊。”
那个时候,有多好?程潇居然想不起来了。
“起初我看不上他,咖啡还劝我,说什么‘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好就行。结果竟然把青春搭个人渣身上了。嗳,我说你……”夏至还要再说什么,身旁的程姑娘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说好的时差呢?夏至觉得头疼,“没见过比你心更大的!”话虽这么说,却体贴地关了程潇那一侧的台灯。结果自己毫无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夏至被吓得一个机灵。
深怕吵醒程潇,她赶紧去拿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还敢送上门来!”刚要接通骂一顿过去,身后伸来一只手,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
程潇接起来,语气寻常地问:“怎么,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吗?”
应该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那端的斐耀明显顿了一下:“我在楼下,你下来我们聊聊。”
程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必要了。尽管我程潇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可解释和道歉的话却耳熟能详,咱们也别浪费感情了。凭我睚眦必报的个性,当然不会祝你幸福,只奉劝一句:家教好点,别让你那个劳什子未婚妻再惹我。否则我,不会客气。”
她说完就挂了,关机躺好。
嗓音清脆,思路清晰,哪里像是刚睡醒?
夏至踢她一下:“你之前装睡的啊?”
程潇理所当然地答:“要不你能停吗?不说到天亮都辜负了你的口条。”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还不是为你好?得,不说了,反正拆散了你们,我也算功德圆满。”
程潇没马上回应,直到夏至以为她睡着了,才说:“我不会为了爱情,给任何人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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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细雨缠绵的天气,中南航空董事会会议如期举行。九点整,顾长铭携子前往会议室。董事们早已决议通过,知晓今日会议的主题。所以,当顾南亭出现,众人纷纷鼓掌。
中南航空,航空业发展最为迅速的企业,目前与海航、明航,并称业内龙头。而它现在的主人顾长铭即将在今日退居幕后,把大权交予独子顾南亭。
尽管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却不泛有野心之人有意独揽大权,无奈占股不够,无法取而代之。只能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所以,这掌声有多少真实的恭贺,又有多少虚伪的奉承,身经百战的顾长铭还是知道的。
所以,扶儿子上马时,他势必要再送一程:“南亭航校毕业后,在全球十大航空公司排名前三的公司安全飞行超过3000小时。过去两年,他在x国的大新航空任副总一职,积累了丰富的安全及运营管理方面的经验。而他此前为提升公司硬件设备提议的‘特色包机’和‘考察专机’业务,更成为公司今年业绩提升的关键。经董事会审议决定,从今天起南亭将正式回归中南航空,任常务副总一职。”
顾南亭航校毕业那年,顾长铭以成人礼之名赠予儿子中南航空百分之十的股份,让他进入了董事会。时隔五年,在顾南亭二十六岁之际,让他带着国外航空业先进的管理模式和理念回归,可谓用心良苦。
董事们当然不会有所异议,再次以掌声恭贺“新主”上位。
哪怕不是阅人无数,擅于筹谋的顾南亭还是清楚其中的真情假意有多少,他当众立下军令状:“一年为期,中南航空的终年业绩提升20%。”
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要把业绩提升20%,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做不到,下一任总经理的候选人,就不可能是他了。
个别董事的唇边浮现笑意,掌声亦是为了年轻人的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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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中南航空员工的邮箱里收到一封顾南亭的任职通知。一时间,年轻的副总成为公司上下热议的焦点。客舱服务部则因得知顾南亭是乘坐了本公司的航班回的g市,对他有诸多猜测。
下午一点半,轮到林子继来向顾南亭递交述职报告。
林子继,36岁,飞行部负责人,资深机长,为人稳重踏实。但是,当林子继把本周的行程安排一并给他时,顾南亭不解:“我的行程,怎么和飞行部联系上的?”
林子继解释:“人事部已经把各部门举荐的助理人选进行了筛选评定,就等你定夺。在新助理到位之前,由我代理。”
言外之意……顾南亭克制了一下,才问,“都有谁?”
林子继报了两个名字,都是人事部经过评定后的上乘人选。
但是,顾南亭眉心微敛:“市场系统的乔其诺呢?”
乔其诺?如果他没记错,市场系统根本没有什么叫卡布其诺咖啡的。林子继仔细回想过后,谨慎地答,“我马上让人事部的同事查一查。”
顾南亭拿出手机翻看日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这个时候乔其诺应该在市场系统任职一年左右,刚刚展露头角。怎么现在——
顾南亭揉太阳穴。他意识到:接管公司的时间是没错,但其它一些事情的发展似乎大相径庭。比如,和惹事儿精程潇姑娘的相遇;比如,那个本该在他接任之时就随侍左右,但至今“下落不明”的乔其诺——他,在哪儿?
☆、第4章 天空04
程潇回国整整一周,才回家拜见她爹。
程厚臣年逾五十,眼角已经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见到学成归来的女儿,眼底明明有喜悦之意,却刻意掩藏起来,底气十足地教训道:“还记得我是你爹,也算没白养你。”
程潇懒洋洋地坐到她爹旁边,顺手抽走他手上的财经杂志:“总看这么枯燥的东西,会越来越孤僻的老程。”
程厚臣就孤僻给她看:“那也是因为你不孝。”
程潇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倒不像是与父亲说话:“嗳,我回来理都不理你,你还给我送支票,够义气啊。”
到底谁是爹谁是女儿?居然和他谈义气!
对她的嚣张仍记忆犹新的程厚臣语气严肃地警告:“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折你腿!”
程潇煞有介事的样子,“哇,看来虎毒不食子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啊。还是这么多年我认错爹了?”
程厚臣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程潇一般不吃亏,即便对方是亲爹。她适时挽住老程的胳膊,安抚道:“差不多行了,气大伤身,就算你不承认是我亲爹,我还当自己是你亲闺女呢,不忍心看你走弯路。”
程厚臣瞥了她一眼,没坚持动手,语气却没有半点松缓的意思,继续训斥:“那天是怎么回事?追个尾要什么支票?我给你的零花钱都挥霍哪去了?”
“你向来大方,但我也不是败家的,挥霍钱财这种傻事从来不干。”程潇没有隐瞒,坦言相告:“遇上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什么我倾家荡产赔不起她的宝马,我看不惯,杀了杀她的锐气。结果你猜怎么样,剧情狗血得和偶像剧似的,那人竟然是斐耀未婚妻,你说我不灭了她威风对得起你的威名吗?”
“小斐的……未婚妻?”程厚臣的脸色在顷刻间由晴转阴,“你们俩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分的手。”
“就那天分的啊。”程潇不以为意,“我还甩了他一脸支票作为分手费呢。”
分手费?程厚臣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勉强承受得住这种“打击”:“说你什么好呢。”忽然想到什么,他立即追问:“有没有被那小子占了便宜?”
被占便宜?程潇笑起来,觉得老程真是天底下最保守最可爱的爹了,“凭我的机智,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程厚臣安心了不少,却还是感慨:“女儿大了就是操心。你啊,给我消停点。”
程潇不满:“我都没找他算账,多冷静啊。”
结果程厚臣竟然恨铁不成钢似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女儿!”
前一秒还在警告她不许惹祸,下一秒又翻脸嫌她太大度息事宁人了。
这是什么爹啊?全世界最奇葩吧。
程潇和他抬杠:“那你得问我妈啊!”
程厚臣到底还是没忍住,给了她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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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程厚臣问:“去看你妈了吗?”
程潇继续夹菜的动作,“我是多够意思的人,当然要先看你了,妈往后排。”
明知道是哄他的,程厚臣眼里还是有了笑意,“算你有良心。”
程潇随口问:“给我找后妈了吗?一个人孤单没够啊?”
程厚臣再次怀疑面前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不是自己亲生的:“你长本事了,管起你爹的闲事!”
程潇笑望着他,“我这不是八卦嘛,要不改天去见我妈没话题多尴尬。”
什么女儿娇惯富养,都是骗人的。程厚臣很想给她一筷子,“我太惯着你了是吧?”
他家闺女不仅不怕死地“嗯”了一声,还振振有词:“害我一身毛病。”然后在老程发作前,她又讨好道:“幸好你能给我撑腰,否则我哪能活得这么嚣张。”
话至此,程厚臣护短的本性就暴喜出来了,他没再对女儿严厉,而是纵容地说:“我的女儿,天生就有嚣张的资本。”
程潇憋不住乐了,“我谢谢你啊。”
程厚臣懒得和她计较感谢的话里有几分诚意,改问:“工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