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钦回头对上妙楚的眼神说,“我与苏门公子几年前在无牙谷上有一面之缘,你前年所服的无牙草也是那年所得。”少钦毫不隐瞒地回答了妙楚眼中的疑惑。
少钦望着苏门玄夜;无论苏门公子此时知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妙楚;他都不会让妙楚回到苏门玄夜身边的。
妙楚的眼神柔软了一分;她不曾问;他不说也很正常;再说只是一件小事。万灵抬头望见苏门公子绝美的脸;无论是在街上;还是在万花会还是在落梅镇的论剑会上;苏门玄夜的美真是挡也挡不住。
再抬眼望着少钦这张不同于他的美;他眼神中的坦诚;再对上妙楚刚才疑惑的神情;万灵不由得一笑:“公子不仅爱妻护妻;还很惧内啊。”这句话是脱口而出。
苏门玄夜一愣;少钦的脸上却是不恼而是浮现了笑意。妙楚瞪了一眼万灵:“你不要吃;我就全部打包给楼下的小孩儿吃。”
万灵嘟囔着嘴;“不说不说。”
万灵对着少钦吐吐舌头,又看了一眼苏门玄夜;然后无声的埋在美食当中;再也眼不见;听不着。
妙楚抬眼对着苏门公子:“不知苏门公子有何贵干?”
苏门玄夜认出少钦;他曾揣测过妙楚与南宫认识;因为他们都会玄天术。他与妙楚是什么关系,他与宫门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万灵的话;让苏门玄夜眼中的冷冽似乎可以冻住此时,那日在论剑会上;她倒是对他没那么多恼怒;一曲潇湘空城;两个人也是配合的很有默契;若不是知悉了眼前陌生面容的女子就是妙楚;他断然不会此时如此;甚至见到南宫还会寒暄两句。
可是此时他很想问;南宫是她什么人;前年服用的无牙草;他们早就认识!在三生国的时候他也曾揣测她会玄天术与南宫师出同门;会不会是师徒会不会是兄妹。
现下苏门玄夜清明的面容纠结成了一团;万灵刚才说南宫惧内……护妻爱妻……他们……不对;…他们不会是夫妻。
苏门玄夜大袖中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少钦问,“苏门公子脸色不太好……”
妙楚没再望苏门玄夜,而是动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肉自己吃了起来。苏门公子答非所问,“本主是闻着酒香而来。”
说着已经自行入内;坐下。凤阳清望了一眼妙楚;她似乎眼中无苏门兄;正自顾自地吃着眼前的菜;而眼前说我们又见面的男子;姿容出众;言谈清幽雅致;眼神更是俊逸;让凤阳清好一声感叹;人间男子如此儒雅清逸;出尘不染。
少钦闻言,笑言:“苏门公子果然是好酒英雄;小二说这黑雕性子烈;每日只提供一坛;不巧被我们点了。”说着拿起黑曜石的酒坛;倒了一杯;酒香顿时又浓了一浓;少钦将酒杯向苏门玄夜的位置推了推;“请。”
苏门公子也是毫不客气;正好他此时心情不好。此酒入口清冽却顷刻如烈火中烧;苏门玄夜饮酒无数;此酒算得上烈酒;他内力深厚;自然无碍。少钦替苏门玄夜添上;又倒了一杯递给妙楚。
妙楚已经轻押这衣袖接过;少钦将妙楚先前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刚要开口觉得此酒妙楚还是不要尝了为好。就听苏门玄夜的声音:“此酒烈;不适合你饮用。”
少钦的眼神染上一层不可见的漩涡;苏门公子性情乖张;本就目中少有人;虽然不是傲视天下;而是觉得天下没有什么可以入他眼。
此时对着一张陌生脸皮的妙楚;他为何出此一言?这语气虽然是冷淡无味;可是他听出了几分关切;少钦望着他,难道苏门玄夜认出了妙楚?
天下女子何其多;真巧;若是你我二人都喜欢了妙楚;今时今日并不会跟在无牙谷那般切磋点到为止。因为因他,他差点失去妙楚;不能再失去……
妙楚抬眼望着苏门玄夜:“管你何事。”
说着抬手就将酒香扑鼻的酒饮尽;入口清冽;刚入咽喉也是一丝清凉;只是刹那;一阵灼烧在身体内;妙楚虽然有一身修为在身;可是却无法动用。
妙楚忍不住手一捏桌角;少钦见势不对;立即起身;可是苏门玄夜离妙楚位置更近;他已经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将一股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妙楚刚烈火中烧的感觉似乎一下子被扑灭;那感觉就跟中了蚀骨散一般疼;又跟千生给的解药一般铸熔之痛,她的额头划下一滴汗水;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万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头望着妙楚的手从苏门玄夜手中抽出。这酒确实烈了些;却不曾想妙楚会如此难受。
苏门玄夜没看妙楚;自顾自地又端起眼前的酒:“习武之人;内力薄弱;也会觉得酒醉人;像你这样内力醇厚之人哪怕再来几坛也是无碍;可身体抱恙;这酒就会像烈火焚身般灼伤此人的筋骨和五脏……”然后对上妙楚望了一眼:“喝不得何必要较真。”
妙楚本气色不错的脸因着一杯酒而失了几分色神;此时瞪了一眼苏门玄夜。“万灵;你吃好没;吃好我们就回去。”
万灵一愣;其实想说没有;但是见妙楚的脸色担心她的身体;不甘地说:“吃好了。”而后望了一眼苏门公子。
☆、一夜长聊
妙楚一起身;刚走了一步;身子一软;凤阳清眼疾手快;手已经揽住她的腰;少钦立即起身从凤阳清手中接过妙楚;“多谢;苏门公子先告辞了。”
苏门玄夜坐着纹丝不动;凤阳清望了两眼;欲言又止。
少钦见妙楚的脸色惨白;轻磕着眼;长睫毛微颤;是他疏忽了,立即带她回潇湘山庄。妙楚睡了一整夜;似乎才缓过神来;没想到妙楚如今看如常人;身体却这般孱弱。
万灵愧疚的说;“千生先生嘱咐过姑娘不能饮酒;尤其是烈酒……不曾想;不曾想这么严重……”万灵对于自己的疏忽而自责;这酒是少钦递过去的;他也很自责。
妙楚醒来后吃了清粥;少钦想着昨日苏门玄夜的眼神;言语和举动;他为她输真气……
苏门玄夜应该是知道妙楚的身份的;故今日坚持去东城。马车布置的很舒适;软垫和丝绒被;茶具;棋盘;书籍等等俱全;以防妙楚路上疲倦;无聊。
马车里侍女们依着自己主人以往的习惯点的是龙延香;妙楚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少钦身上的气息。马车内的垫子很软;虽然是七月;但妙楚身子畏寒;也不觉得热。
此次去东城;妙楚还想去一趟西域;一是想亲眼看看西域的样子;花非花特意在西域试阿修罗,靡费又在西域炼制出了阿修罗。月城公子与西域的渊源似乎也不浅;不仅仅因为韩梦瑶的关系;只是直觉……
二;西门一族本来是西域的州府官;因为瘟疫而离去。
三;宫二与宫四如今也在西域;也好见见。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宫二了;也有两年之久未见自己的师弟宫四了。
四;本可以绕路南国;可是那里是她九死一生的地方,她不想浪费时间。
“玉玲珑的大厨厨艺天下无双;药膳无人可比;这个人行事古怪;你知道那么多八卦,可知玉玲珑的?”
少钦闻言放下书;他也是听闻过东城玉玲珑;只是鲜少为这类事诸多上心;只是当下对妙楚身子有益处的;哪怕半分也值得。
“看样子我得了解一下天下闻名之人的八卦;哪日你好奇起谁我都能为你一一道来。”
妙楚一愣;不由嗔怪;“你何时也变得同万灵一般贫嘴。”
“哈哈,那你与她如此之久;她这只馋猫怎么没能让你胃口好些?”
妙楚闻言扯了下被子;“不与你说。”
一路虽沉默;但马车里是一团和气和柔情。
妙楚看书看累了,将书放在胸前;轻靠着软垫;不多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少钦抬眼看着她此时宁静的睡颜;一身雪白色裙装;丝带落在软垫边应着马车轻缓的节奏而轻缓地飘扬着;三千发丝绾成一个简单发髻;她就是她裙边的那朵淡青色的莲花。
她的右手正轻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本来抓捏着书本在胸前;此时因为睡去;手指与书之间只是轻轻黏合的状态。
少钦起身;扯起一边的丝绒被;并没有拿走她手中的小人书;而是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动作很是轻缓;生怕妙楚因此而醒了。看了妙楚的睡颜良久;少钦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自己手中的药籍。
近酉时;马车已经到了北坛地界处的九州;“今日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妙楚此时也醒了来;万灵朝着马车里看;听到少钦说的话;才立即掀开车帘:“姑娘;你这一觉睡得可是久了;夜里就怕睡不着了。”
说着万灵从怀里拿出梅花糕:“午膳见你睡的沉;也没叫你;现在肯定是饿的慌;这是我在落梅镇买的梅花糕;那铺子前人头济济;肯定是很好吃;每个人还只能买一份……”
“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了呢。”
妙楚听闻时间抬眼望着少钦:“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说着要起身;身上的丝绒被滑了一下;还带着妙楚身上的温度。身上的书也轻轻滑到了一侧;妙楚的手去握住那丝绒被;柔软很是舒服;嘴角带着一抹笑残留在眼里;说:“这夜里恐怕真不用睡了。”
“睡不着;那我们夜里就破破上古的乾坤棋局。”
少钦仍然坐在那里未动;眼神是一片清明带着九分的柔意;万灵望着这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心里除了一份艳羡更多的是欢喜;欢喜妙楚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侍女已经去安排了最好的厢房;准备好了热水。厢房里此时已经点起了忘忧香;看着香炉的袅袅烟丝;散发出安神凝气的气息;一分暖意也在心中腾起。
在九州入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厢房里桌椅;茶具;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一副行书;写得是行云流水;好生潇洒。
一副梅花图,也是意境非凡;梅花盈白粉面,清新脱俗不染尘物;有着几许冷冽和傲然;只是此画最突兀和令人深思之处是留白过多;有着突兀。这突兀是因为太过于清冷;似乎有着无尽的寂寥;妙楚微微闭起双眼;将身子泡在热气中。
九州;不由让她想起了一指禅师与九州子。她放过一指禅师;一半是因为九州子的品性;人有时候一己私欲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指禅师是僧人却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之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佛语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与人两情相悦;那女子知他是僧人;而毅然决然生下九州子送到红叶禅寺而不言明;是有情有义;是甘之如始。这不算是错,至多有违背清规;为此一指禅师养育了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成长成一个刚正不阿有情有义之人。
当年一指禅师未将天象说全;也是怕天下大乱;是为了稳定四相国乃至天下;算是功。
这三;因私欲;在莲池镜犯下罪行,但也救下了宫明;他并非是天性恶劣之人;不是不可教化之人。他已经年纪大了;为此武功被废;她深知这种感觉;他还为此装疯卖傻多年,妙楚觉得这个惩罚已经够了。
九州子是在九州镇出生的;才取名九州子;一指禅师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倒是何人出入如无人之境;杀人于无形,栽赃嫁祸。
侍女在门外;轻轻敲了两声门:“姑娘;公子说姑娘切勿泡的太久而眩晕。”
妙楚的嘴角不由的漾起一抹笑:“你告诉少钦;可以将乾坤棋局带来了。”
“是。”
妙楚出水;不远处的铜镜里出现一副身躯;玲珑有致;只是望着自己身上因热水泡的更加红润的肌肤上布着的血纹也更加深刻了几分颜色;她的手触摸到胸前的胎记时;指尖停顿了一下:“妙儿也有跟娘亲一样的胎记呢;这胎记还好不太难看;长得地方也比较隐秘……”
妙楚抽过上等蚕丝的衣裙;望着自己的那张脸;不由手也抚摸上;有一些粗糙;每日晨起万灵都要给她涂抹药膏;那些药膏她没问;也知道是少钦准备的;此时脸上的丑陋似乎是消失了千分之一;妙楚这样安慰自己。
蚕丝的袖子因为她的手势而退到手肘处;血纹像蔓藤一样在手臂上;此时已经没有那般艳红;这丝丝形状真如一张无处遁逃的网套牢了她的心;她放下手;遮其面纱;穿起外衣。
这蚕丝的质感很是细腻;这衣衫穿在身上仿佛量身定做;剪裁得体;不由得妙楚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是少钦为她设计的衣服;也未曾给她量身。
不多时;妙楚刚穿戴收拾妥当;就朝门处说,“等棋局很久了。”
刚到门口的少钦手一顿;前一秒他刚想敲门。此时嘴角带着一抹笑:“看样子是我估摸错了时间,来晚啦。”
说着一抹月牙白的身影推门而入;带着龙延香和忘忧香相溶的气息;此时房中并无他人;少钦已经摆好了乾坤棋局;妙楚细细看了棋局说;“我二师兄若是得知你有这个棋局的布局;他定是要日日跟着你。”
少钦微愕;抬起眼望着双眼仍然停留在棋局上的女子;此时她眉眼中是安然的模样。他不曾问起她的身份;她也不曾提及;只说过她的人潜入过王府,再则就是三思有说他不在潇湘山庄的时间里;除了梅流芳和他的随从安生经常来;也有一段时间有三个男子在庄内居住了几日,与妙楚的关系不浅。皆是她的师兄一位叫宫一;一位叫宫二;身手都十分不错,还有个哑巴少年;妙楚待他很不一般。
“你二师兄是好棋的篓子?”
妙楚听闻少钦用篓子评价宫二言,不由一笑:“二师兄好棋不假,不过棋艺也是一等一。”
“哦,下次得引荐一下。这些年我是没有破了这千变万化的乾坤棋局。”
“棋与阵法是我二师兄最为擅长之处,下次我引荐你们对弈一局。”
妙楚的神色有一丝期待又补充一句:“最好挫挫他自傲的气势。”
少钦看着她的神色;不由的一笑:“怎么;平日里受他欺负?”
“平日里他倒是真常欺负师兄弟;戏弄嘲讽;建立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取乐之源;不过在我手里他也是讨不到多少好的。”说着妙楚的神色开始溢彩起来。
少钦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神色;“看来;你藏着很多坏心思?”
妙楚意识到怎么把自己搭了进去;不由的尴尬笑笑:“我拜入师门之前;师傅已经收了两个徒弟;大师兄沉稳温厚;虽然平日寡言却是个温暖的人。学艺这几年没少受伤;都亏大师兄平日照料;所以有了一副好身板……”
妙楚的眼神突然闪了闪;轻轻地低了下来;这刹那的神情却已经尽收少钦的眼底;心不由的一紧。
“我的二师兄就比不得我的大师兄那般规矩;他较为顽劣;经常作弄门人;除了师父没有人幸免于难;许多小师兄弟都比较怕他;不过别看他那般放浪形骸,正事上倒是谨慎小心,一改平日不拘小节;粗枝大叶的样子。而且心思巧的狠,就是平日着实可气……”妙楚的神色恨不得此时将二师兄扯到面前;打上一顿解气。
少钦就这样安静的听着;见她神色变化。她停顿了片刻;少钦才问:“那你师傅呢?”
妙楚回了神;对上少钦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地似乎可以滴出水来;她当下也神色微暖;盯着少钦良久;久到少钦有一丝不好意思问:“我是脸上沾上了东西?”
妙楚的手在袖中颤动了一下:“没有;我师父的性情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你固执;基本上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你若是多说,他就将你轰出门去了。”
妙楚想着当初宫二说师父有一本好棋谱;她就去借;那知师父一口就不借;三五次推搡下来;师父就把她轰出来了。还说;如果棋谱不见了就是她的手笔;于是她前去警告宫二不要动歪心思;自己可不想成了替罪羊。
这样想来;宫二果然还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后来棋谱不见了;师父还将她关起来反省;说交出棋谱就放出来;她说是宫二偷的;师父还说她不顾同门……哎……三天后;棋谱才回到师父的书房。
少钦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