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楚的心颤了颤,艰难的站起身,玄夜的手不由的捏紧,他从未如此僵化过四肢。妙楚的视线看向苏门玄夜,有着凄切,目不转睛。玄夜犹豫着走到她面前,她扯起一抹笑容,伸手抓住他的手,“玄夜,你知道嘛……”
玄夜审视着她的目光;坦诚的说:“知道什么?”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布满泪痕;心不由的疼痛又接着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妙楚哼笑了两声;玄夜双手搂过妙楚;让她站的稳,她的手里依然拽着剑说,她抬头看着玄夜:“我没本事,你替我杀了她好不好?她死了我就跟你回家。”
☆、命犯孤星
西门淼淼惨笑了一下,耳边传来欧阳极的声音:“淼淼……”只听见丢弃冰枪之声;一抹影子窜到西门淼淼身边;扶住她下滑的身体说:“你不能死;你不是才答应我;等杀了宫门妙楚,你就要嫁给我的嘛、你刚才怎么不躲……”
耳朵里是欧阳极微有慌乱颤抖的声音,西门淼淼望着他笑道:“你明知道我是在骗你,我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何必当真……”
人总会不小心对自己求而不得的结果而执迷不悔;一错再错;到最后就不存在对与错;而只是生与死的结论!生继续执迷不悟;死就解脱了!欧阳若水是;西门淼淼也许此刻也是如此想的。
宫门妙楚望着欧阳极;这个男人此时是她从未看过的样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不是冷漠凌厉的欧阳大人,而只是一个卑微的爱着西门小姐的男人。
因为爱,所以他甚至喜欢西门小姐对他的放浪形骸;言语无忌。即使他是君,西门淼淼是臣是民,他也任由西门小姐对他无礼;随她说辞。他有很多妃子,可是王后的位置是空的,他是在等西门淼淼,给她发妻的身份,给她至高的尊崇,其他的女人都是他的棋子,是他的附属品,而他又甘愿成为西门淼淼的棋子,为她所用,那怕她是为了她爱的男人。
妙楚本以为欧阳极才是幕后的真凶,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长生不老。没想到只为了成全自己心爱的女人爱其他男人的心愿。
欧阳极堂堂男儿饱含泪水,“你骗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活着。”西门淼淼并没有听到欧阳极的话而做出回应,苏门玄夜的剑不偏不倚地刺中她的命脉,她能多喘息也是她的本事,她都来不及对南宫少钦说什么……玄夜再次握起妙楚的手刺向欧阳极,他也没有躲。
妙楚有些如木偶,看着她的剑刺向自己心中的敌人的心房,她的眼泪如不受控制的水流倾泻而下,玄夜松开了她的手,剑从她手中落下,摔进尘土,扬起尘埃,她身子向后倒去,倒进玄夜的胸怀里,“我;好累!”
“累了我们就回家。”
妙楚侧目望着玄夜,“我应该听你的,八月一日那天是个好日子。”玄夜看着妙楚的笑,不知道为何感觉到不安。“玄夜,让我跟少钦说两句话好吗?”不管好不好,她已经脱离了玄夜的胸怀和搀扶,走向少钦,少钦望着她,如墨和三思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少钦伸出了手想去扶她,她笑了笑坦然地搭了过去,似有枕到他臂弯的感觉,“少钦,得知你身份后我没告诉你,我其实早就听说你了,你比我年长四岁;我六岁,你那一年你登基~”妙楚轻轻咳了一声,继而笑着继续说,“我真没想过,当年父亲和叔伯口中称颂的男儿会在十年后被我遇上。
父亲说你是少见的大才之人,将会是天下的大福。 父亲很是赞颂你,叔伯也是。西门淼淼说的没错,我们宫门一族一向都是慈悲为本;我父亲和叔伯若是知道你有隐疾才托的国,定也会甘愿献出心头血来救你的,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少钦的眼神充满悲伤,手忍不住颤抖,妙楚的笑如此悲凉,犹如细密的锋剑凌迟着他的心。
“可是你知道嘛,宫门除了我父亲和叔伯,宫明和我以外,其他的人对你的病都是无用的,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一千三百八十口人啊,都为此惨死刀下……
我作为第十七代宫门家主;手染了红叶禅寺的血;念一指禅师本是慈悲之人一时邪念;也念其曾心有不忍留了我弟弟宫明性命;我放他老死山林,作此偿还与相抵。
我让司徒宏自刎放其家人归故里;我对齐少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风月成为了承诺,并未杀我门人,我放了他……今日我手刃西门淼淼,欧阳极……是我许诺的誓言,是给我死去的族人一个交代,我算不算你说的恩怨分明;我这样做是否恩怨分明?”
少钦重重的应承了一声,“算。”
妙楚闻言会心的笑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做不到苟活于世,不为宫门寻一个过,我只能尽量饶人。如今也算了了,我心愿足矣。我知道,知道真相的你,肯定很累,一切不是我所料;一切也非你所想;一切非你我所愿,天意弄人!
如果你没有隐疾又或者父亲知晓你的隐疾……也许那时我们遇见,我便能求你带着我游历四海;看尽山河,我也想留在你身边为你酿酒抚琴;为你舞剑让你为我布菜……”妙楚说着忍不住又轻咳了起来;嗓子干涩。
少钦的心痛如刀绞,苏门玄夜在几步开外,听着心如绷紧的弦,所有人都是静默的。
咳完之后的妙楚继续说,“我也能问一问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合适?可是老天弄人,一切都错了一步……呵呵、事已至此,我已别无所愿,只想求你,以我父亲叔伯之血而活下去;承他们的意愿造福众生,让他们真的死得其所,好吗?”少钦的心狠沉重,并未回答。
妙楚在少钦的臂弯里侧目望着玄夜说:“天意弄了我和少钦,但是也让我幸运的遇见你,没有人说人的一生一定不让人的心摇摆一下。
我曾为少钦动过心,我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我的心想留下。我不是因为利用你而想嫁给你,是我心之所向而已。我生是宫门的人;今日对宫门府有了交代;我还未嫁给你,但我早已是你的人,若我死了可是苏门的鬼;你要给我入家谱,我的心在你那,你要为我负责知道吗?”妙楚说着带着一抹笑,不等玄夜回答而看向少钦:“少钦,我如此说,你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不答应我求你的事?”
“我是失落,但我答应你。”
“你真好,君子一诺重万金。我还记得在落云宫时,我们玩猜心的游戏,你猜对了,我也会信守承诺的,今日我心愿已了,觉得很累,顺便就兑现与你,你替宫门好好造福众生。”
玄夜突然惊醒,“不要!”苏门玄夜想起她恢复记忆那两天一改常态与他缠绵;是不是根本没想着能从西门淼淼手中活着回来,如今大仇得报,却真相如此,她是不是承受不起。
玄夜瞬间从少钦臂弯里躲过妙楚,少钦还未回神,沙上上震动着玄夜之意:“妙楚……”梅流芳落下马;站在那处失了魂;花青琰的脚步踉跄了一步,千影一改平日风流的媚色;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苏门玄夜搂着妙楚,南宫少钦吐了几口鲜血;看着玄夜怀中的人,那手无力伸去触摸,他不敢相信……
玄夜想:命犯孤星;这个孤星终究不是帝王之相而注定是孤独一生吧!
“如今才五月;宫门妙楚你三年的卖身契还没到期,这这是食言失约,不守承诺,你知道嘛!”他抱起妙楚,对着南宫少钦,犹如沙场的风般,肃穆沉寂,“你我应该都不曾想会爱上同一个女人,今日她求你之事,你既已答应,就信守承诺为她造福众生!她今日一并信守承诺把命给你;便是与你南宫少钦两不相欠了。”
苏门玄夜一直觉得,无论妙楚要做善事还是恶事;他都只管陪着她。她若错了;他帮着受着;她做不好的;他帮着去做。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想法;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他只想帮衬。
可是这一次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怀中的女子眉黛惊鸿,毫无血色;肩上的伤口犹如染了美艳的花朵;犹如簇团开放的秋海棠;若她此去;他何能独自老死。
无论南宫少钦还是他苏门玄夜都从未想要这个天下;成为江山之主。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将是孤家寡人的道路;九重宫厥再巍峨;亭台楼阁再秀美;都抵不过山河大地的壮阔;四季如画的秀美,以及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逍遥自在。
他苏门玄夜更是知道,妙楚怎么会喜在后宫中与三千粉黛争宠;怎么会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怎么会喜沉重的凤冠,怎么会喜反复的礼仪规矩而被束缚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无人想要这个天下,无人想成为天下之主。
☆、天下大势
一转眼见,从明媚的五月转眼到了十二月,初夏到了寒冬。红霞岭迷雾深处的小院中;花非花和琼花十娘又在吵架。“你都七八十岁了;还想占我便宜!”
“你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我哪里有七八十岁!”
“放屁!你孙子都跟我侄子一般大了,你还没有七八十岁。”花青琰在一旁挑着红豆;皱着眉头,千影好笑的对着花青琰挑挑眉;挑着绿豆。
柔凉与上官玉正在挑菜;准备午膳。他们都习惯了琼花前辈和花前辈每天一见面的斗嘴,连花青琰都有些无厘头自己的爷爷怎么对琼花十娘来了兴趣。
凤阳清从外面带回来山鸡和鱼;丢给上官玉,上官玉很是不满道:“为什么又是我杀鸡!”
“你可以不杀。”
上官玉看了看柔凉;无奈道:“好吧;我去杀。”
柔凉当众亲了一口上官玉;上官玉拎起鸡变奏,谁叫凤阳清做的鸡汤对女子身子甚好;只有帮忙杀鸡才能让柔凉分得一份。
相对屋外的热闹,屋内却很是安静,屋内的魂里香袅袅生烟,幽香中有人端坐,一头银发垂落;一身宽袖红衣;玉手轻拨弄着琴弦,传出轻柔妙曼之音。那张绝美的脸上的凤眼十分柔和;高挺俊逸的鼻子下一张薄唇轻抿。
“你看我侄子;也是银发;这张脸比你美了不知多少。”屋内传起琼花十娘的声音,其身后跟着满头白发的花非花。此时琴音歇,“你们二人若再多言一句;就休怪本主不客气。”
两个人闻言立即噤声;花非花如今是个肉身;琼花十娘也只有半身功力在,那是眼前提出警告之人的对手。
半年前,琼花十娘以为苏门玄夜以精魄相救妙楚会武功尽失,却不想冲破夔神之术神阶的苏门玄夜经过半年的调养,不但恢复武功还有趋涨之势,说不定那一日就会指挥起夔神们开垦红霞岭了!
这半年里天下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都是好事居多,比如四相国更名为瑞国;城池西域改名落云城;因为西域的晚霞最美;东城改名东夏城;因为东城的夏天实在太热;南国改为栾城;因为风景独好;四季如春如栾;定为国都;北坛更名为寒香城;因为北坛冬日年年飘雪;如今更是种了大片梅花!
大西国归顺了瑞国,更名为大辽;因为大西疆土辽阔;南宫少主植树造林;颁布了一系列水利;农政;赋税;刑法;文教;武习等等一系列条文;废弃了一些弊端条列;整改了一些过激条款;也一改大西疆土荒凉之貌。
南宫少主誉瑞帝;是一个从不带王冠;也不穿明黄锦袍而一身月牙白的君主。但失踪不减他的雍容风仪;他始终透着尊贵带着脱俗,是位清逸的男子。
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人如玉;世无双;受天下尊崇的天子;温润雅致;天生王者。
禅机老人当年的预言并未完全成真,因为他未曾想过千年后龙子显世,凤子来临。那个人便是巫族恭迎回去的凤王,其称门主,便是苏门府的家主苏门玄夜,他留居三生国,依然放浪形骸。
三生国依然是商贾之城如千年来的模样;只是如今涌入了许多外邦人士;更为的热闹。三生国的左翼上古;千城;莲都一如往日,由谷钥、千生和连尘打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右翼的南邦有所变动,风月成回到了风城;不是以王者身份治理;而是更名钥城;成了城主;孟国由梅瑞斯管理;觉得来了个风雅的韩风山庄的少庄主;孟国就俗套了,于是也跟着改了名字;叫日城;而后觉得有些效仿而且还不好听;于是改叫落日城;可是想着落日有点兵败的感觉;于是终于敲定叫梅城。而后得知风月成以前的山庄在落梅镇;梅瑞斯想吐血;而后还要更名,于是就去求助哥哥梅流芳,梅流芳交给了华樱;华樱想了想;孟国气候温厚取暖城,可是又撞衫了瑞国的栾城。取梅城;对不住别人玩剩下的;而且孟国的梅花如今根本抵不住瑞国的寒香城。
华樱不知怎的就冒出了:“就石头城吧!”梅瑞斯脸都黑了:“我还以为兄长取了个才女嫂嫂;不想也这么笨!”华樱看着梅瑞斯黑脸离去;愣在那里,梅流芳摇了摇头;继续写手中的东西。
最后名字还是出自梅洛玥:“日夕城”。
凤城由凤阳清改名为芍城,沐国改名为沐城;小婉国更名为陌香城,因陌生佳人才;香从流芳处而得名。
扶苏依然为扶苏;各王子都不喜王子名都喜公子相称;扶苏交由西慕容打理;人称慕容公子;凉城由苏念公子打理;青州花青琰拜托给了花梦琪打理;各个公子改王宫为山庄别院;日子更是逍遥自在。
此时青州洛琪山庄内;梅洛玥正在庄内吵闹;本端庄的公主;如今嫁为人妇却变成了小女子时常闹脾气;花梦琪有时候顺着有时候也晾着;今日梅洛玥就被晾着了;因为她要吃小婉国的雪梅;可是这雪梅二月才有;如今十二月;哪里有!
花梦琪觉得自己太好说话;助长了梅洛玥的脾气,这等小事都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就不予理会。谁知梅洛玥一气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吓得侍女不得不请来庄内的太医,华梦琪也无奈跟着来看看;那大夫说;“二庄主;夫人有喜了!”所有人愣了半响;下人纷纷回神道喜,花梦琪喜不生喜,赶紧派人去陌香城,家家户户找雪梅。这半年来;可谓是天下安泰。
*************
红霞岭此时一如往日,云卷云舒送了膳食后便离开了房间,苏门玄夜看着眼前的膳食,都是妙楚平日里喜欢的,他想着她品酒时眉眼弯着月牙的模样;又想起在莲都她雪白的肌肤如软绸一般;想起她的幽香……
他拿起熬了多时的鸡汤;走到珠帘后;轻烟薄纱;帷幔低垂;这张床很大;围着玉屏;这是按照在上古时妙楚喜欢的感觉布置的。玄夜扶起床上的女子;一口鸡汤一口鸡汤的喂;这半年来日日夜夜;苏门玄夜都未曾离开过她。
半年前;宫门妙楚自毁心脉;苏门玄夜用自己的精魄为她续命,幸而花非花和琼花十娘及时赶了过来,花非花手中的还魂丹保下了苏门玄夜和宫门妙楚。
本以为宫门妙楚昏睡半月就会醒来,却不想她一直气息若悬活着而昏睡不醒。一个多月后,才被琼花十娘、花非花和凤阳清甚至是苏门玄夜查探出宫门妙楚:怀孕了。
苏门玄夜细细思及怕是妙楚恢复记忆那两夜缠绵所得,琼花十娘思量妙楚身子弱;若滑胎轻则终生怀不上孩子;重则一尸两命,不如保一保,如今已经半年了。这就是苏门玄夜为什么寸步不离的原因。
纵使日生夜深苏门玄夜觉得只要看着她;有她;这一生便以足以。那些夜樱绽放流转的日子;如果她死了;就是蔓延的忧伤;如今她活着;过去怎样的斑驳流年都能经年消失。
前两个月五个月身孕的妙楚在睡梦中疼醒过一次;疼痛声响彻了红霞岭;古法也无法控制;多亏了苏门玄夜提前联系的千生赶来,与苏门玄夜一起稳住了她,那一夜千生与苏门玄夜都一夜白了头。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