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老孙一反常态、严肃的补了一句:“休息一个小时,要吃饭的赶紧去,一点我们继续开会。”众人刚不满的‘啊?’一声,他已经继续说道:“一季度的销售报表已经出来了,不是很理想,今天下午你们就把二季度的计划都做出来,都给我听好了,要细化,谁也不许糊弄,这次是有关公司的整体运作问题,谁也不能当儿戏!”后面的两句明显加重了语气,看他那表情,一副谁做不好就给我走人的架势,摆明了是来真格的了。特别又补充一句:“徐朗,先去财务部把罚款交了!你上个月的成绩可不太好。”
“切!明显不给面子嘛,要当这么多人面儿说!”徐朗心里嘀咕,面上却极配合的笑答:“好的,这就去!本月努力!请领导放心!”就差来个稍息立定再敬个军礼了。
‘腾腾腾’一路小跑着到位于十层的财务部。重点部门啊!办公室都设在高处。
交完罚款出来,刚巧在财务部门口撞见财务部的会计徐明祖。她生在农村,家里一直把她当男孩养,连名字都起得极男性化,一心一意希望她能为家里光宗耀祖,她也真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考到北京的一所财经大学,毕业后跳了两家公司后才到的信和药业,两年前闪电结婚,嫁了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如今儿子都一周岁了,她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北京人了,这日子熬的殊实不容易。现在在公司里专门负责审核业务员的提成和奖金。徐朗与她同姓,比她小两岁,又是个爱交朋好友的性子,一年前来公司时,两个人一见如故,每次碰面都能聊个一时半会儿的。从她那里,徐朗常常能听到许多公司的内部消息,没办法,谁叫她是业务员呢,总不在公司,领导不公布的消息听听小道消息也是好的,没啥消息侃侃大山也挺快乐的。
“徐朗,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徐明祖笑容可掬。
徐朗嘻嘻笑:“不好意思,徐姐,今儿还真不是特意来看你的。”她诚实的摇一摇手里的罚款收据。
朋友相交,贵在真心嘛!
徐明祖抓过她手里的罚款收据一看,乐了,“徐朗啊徐朗,你也有今天!”
“唉!徐姐,你就别笑我了,我这心口正痛呢!”徐朗痛苦的锤锤自己的胸口。就这样丧失一张百元大钞,能不痛吗?现在的年代赚钱多难啊!哪天不得摆张笑脸?低三下四的!她徐朗又不是钱堆里长大的,对人民币早有了免疫力!
“你这个月被张辉超了,怎么搞的?”看到三月份销售报表的时候,徐明祖着实吓了一跳。
张辉是信和的老业务员,几年来一直稳操他们组的销售冠军,自打半年前,他的冠军宝座被新人徐朗给捧走,一直就再没沾过边儿。除了销售冠军能比别人多拿两千大票之外,更重要的是面子,所以两个人始终都是面和心不和,彼此都恨不得有朝一日逮一机会狠狠超对方一把。这回,张辉终于如愿以偿了,三月份他比徐朗多销售了五百支。
徐朗摸摸鼻子,笑笑,“唉!超就超呗!谁叫我一个月病了半个月呢!”
“对了,你感冒彻底好了吧?”徐明祖这才想起她上个月是有两次来开会时蔫头耷拉脑的。
“好了,北京这破天气,一天冷一天热的。”
北京三月份的天气就像更年期的妇女,说变脸就变脸,天气预报再准也跟不上它的变化。这才刚进四月,又突然热得几乎能穿短袖,不过天气预报说两天后又要降温,且还有一场小雨。徐朗平时不爱运动,抵抗力差,在三月细菌大肆蔓延的时候,不可幸免的被染上了重感冒,老老实实在家养了半个月才敢出门。
“你真应该加强锻炼!反正你时间自由得很。”徐明祖说的倒是实情。
“呵呵。”徐朗干笑两声。锻炼?还是算了吧!看看表,得赶紧去吃饭。
“徐姐,走,我请你吃肯德基去。”
“不去了,我带饭了。”徐明祖正要转身进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认为有必要同她说一说,提醒提醒她,便拉住她胳膊,小声说:“徐朗,告诉你件事,公司这次是真的要卖了!”
“是吗?准吗?”
信和说要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产品不错,可是上层运作能力太差,总有许多关节打不通,上市运作了几年还是没戏,眼见着银行贷款越滚越多,管理也总是跟不上,老板便起了转卖的心,据说谈了好几家了,连审计都实打实的审了两回,结果不过是捞了点赔偿,公司还是没卖出去。现在这年月,要没点经济实力、没点运作能力,要想在药厂林立的医药界撑出一片天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没那金刚钻,谁会揽这瓷器活?
“这回是十有*成了,我听我们经理说的。”徐明祖压低了声音,冲走廊尽头的大会议室呶呶嘴,“里面就在谈判呢,听说对方是中宏集团。”
“中宏集团?”徐朗脑子转了转,虽然来北京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可中宏集团的名字却也算如雷贯耳了,传言中宏集团不欠任何银行的一分钱。徐朗至此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帮大哥大姐们今儿会这么准时呢!敢情是各个消息都比她灵通啊!
“中宏不是搞地产和金融的吗?”怎么又扯上药企了?
“人家有钱呗!看啥赚钱就干啥呗!”
“那要卖多少钱?”徐朗好奇起来。
“具体不知道,不过我猜咱们公司怎么也得值个三五十亿吧!”徐明祖答得特平静。做财务的人就这样,天大的数字从嘴里说出来也好像不痛不痒的。
徐朗咋舌,真没想到,信和竟值这么多钱!那老板卖了公司后,岂不是可以天天坐在家里数钱,从现在一直数到老死?那场景……。徐朗想着想着就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完全忘记了老板卖了公司以后一部分钱是要还给银行的。
“你干什么?”徐明祖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她这个人就这样,总是自己一个人傻愣愣的发呆,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发笑,笑得你心里直发毛,整个一没心没肺似的家伙!
徐朗瞧着她,突然一拍脑门儿,呼的抓住她,凄惨哀嚎:“徐姐!政策!政策!”她才想到此时此刻真该好好关心一下公司换主后的销售政策会不会有所调整?那才是真正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啊!
徐明祖被吓得心口突突跳。
这事儿她也只是刚刚听说,具体的谁又能知道呢?还不是得看出钱人的意思?刚要张嘴,会议室的门大开。
两个人警觉的一瞧:公司的高管一个不少,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也穿着笔挺的套装,弄得贼正式!走在中间的几个却是陌生面孔。
为首那个,一看就是头儿。个子高,还特直溜,胖瘦适度,很自然的平头也打理得一丝不苟,深色西装、白衬衫、深蓝条纹的领带打得中规中矩。
徐朗猜想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徐明祖口中的买主没错,无奈此时没带眼镜,隔着这段距离实在看不大清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她近视并不严重,所以只在开车这类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带眼镜。眼见一行领导越走越近,一方面躲进财务部实在有伤大雅,一方面也实在想一睹未来老板的真颜,灵机一动,拉着徐明祖靠墙而立。待领导们走近时,礼貌的鞠躬点头,趁机偷偷抬一抬眼,瞄了一下,第一感觉只有俩字儿:够帅!绝对是那种千里挑一的货色!
徐朗觉得他有些面熟,脑子飞速运转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个念头来:哈!帅哥当老板,以后信和的员工更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公司里以后岂不更要闹成鸡窝了?徐朗脑中浮想联翩,忍不住偷笑,差点儿忍不住手舞足蹈。
等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走远了,徐明祖才低声嘘了口气,小声说:“瞧见了没,刚才那个就是中宏的原总。”
“谁?”徐朗傻愣愣的、条件反射性的反问,她还沉浸在自己的联想中。
徐明祖恨不能敲一敲她冥顽不灵的脑袋,“中宏的总裁原野,商界巨子,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尤其是最近的报纸上,他的事炒得铺天盖地的,电视也上了好几回了,你会不知道?”
中宏?原野?报纸?电视?徐朗脑子真正进入高速运转状态,总算将这几个名词串联起来,一拍脑门,“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电视上采访他,说什么房地产的事儿的那个!对吧?”总算知道为什么会眼熟了!
徐明祖无奈的点头,“你总算想起来了。”
“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徐朗竖竖大拇指,想想又偷乐起来:信和傍上这么个有钱主,当真是钱途无量了!合着自个儿没准也能跟着赚个盆满钵满呢!
徐朗没认出原野,原野却一眼就认出她来——上午的肇事者。从会议室出来,老远就看见她拉着同事往墙根底下靠。
原野混迹商场情场这么多年,眼神是何等锐利!一走一过时,她偷偷瞧了他一眼,全在他眼里,上午没将她看个仔细,此时倒是瞧得一清二楚。原来没带眼镜的她竟是这般秀气:正宗的小巧鸭蛋脸,皮肤白皙、泛着健康的光泽;两条秀气的眉毛,稍嫌淡点儿;眼睛不大不小,透着灵气,向下看的时候有小小的双眼皮,向上看时透出一股机灵;翘翘的小鼻子,肉嘟嘟的一张*小口。看她的容貌使人很容易便联想到汉代那种清灵而又可爱的小宫女来。更觉好笑的是:她翘翘的马尾辫上扎的竟是只眉眼都笑弯了的咖啡色小猴子卡通发带。
走出信和办公大楼,一眼就瞧见停在阶下的那辆红色骐达,牌照京H*****。走过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尾部漆掉得那么狠,可见当时的力道有多大,心里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下午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头上的那只小猴子来,眉眼笑弯的样子很是好笑,心思不禁一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从手边的废纸篓里翻出那张被揉皱的纸条,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尊敬的客户您好,您的手机已欠费,请您卖儿卖女卖大米,砸锅卖铁……
刚听得要发笑,那头传来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声:“喂,哪位?”声音细细甜甜,小心翼翼的,让人听了有一种刚刚喝过蜂蜜的感觉——甜而不腻。
原野忍住笑,装作一本正经的问:“是徐朗小姐吗?”
3。花钱买教训
“是我,您哪位?”徐朗怕是某客户换的新号码,不得不趴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问。
原野手里把玩着她留的纸条,转过宽大舒适的转椅,“是这样,我是你上午撞坏了的那辆车的车主。”说完有意停下来等着她答复。
“哦。不好意思噢,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您先修车,修完您给我电话,多少钱我一定赔给您。”徐朗完全没想到事主会这么快就又找上门来,只好小心翼翼的赔着小心,谁叫自己撞了人家的车呢!
原野无声的笑笑,嗯了一声,继续逗她:“徐小姐,是这样的,我这个车修起来稍微要贵一点儿……”
嗬!这意思,摆明了是要宰自己了。徐朗一听,立马提高警惕,头恨不得塞到桌子下面去,“先生,首先我得跟您说声对不起,我承认,这件事完全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是无意的,况且我的车撞的比你的惨多了,先生,您看能不能这样,您就去4S店修,修完了拿发票来找我要钱好了。”哼,就不信你还能从4S店开出假发票来唬人,不就一小小的划痕么,能用多少钱?如果不是当时太急,真应该陪着他一起去修车,没想到那个男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挺纯真的,竟然这么有心机!
原野不曾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计,果然是搞销售的,反应倒是挺快,忍住笑,有意慢吞吞的说:“我这车是宾利雅致……”
“啥?”徐朗没听明白,她对车的品牌没啥太多的概念,干脆挑明了说吧:“先生,这样吧,我现在正在开会,您说您大概需要多少钱,您把具体数字和账号发条信息给我,我明天把钱给您打过去。”算了,就让他宰一把吧,哪儿有工夫跟他这样没完没了的耗下去?顶多多花个千八百的哪不是了!
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完全没听出端倪来,原野故意拖长声调:“哦——,那就请徐小姐明天先准备一万块吧……”
“啥?”电话那头的声调果不其然提高了整整有八度!接着传来一声断喝:“徐朗!你不做计划,在干什么?”原野早把话筒拿开耳边一点儿距离,忍不住偷笑。
徐朗看着老孙铁青着脸看她,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正埋头苦做计划的同事们也都好事的闻讯抬头,齐齐看过来。既然如此,嘿,豁出去了!徐朗把心一横,‘啪’,拍桌而起,大声问:“诸位,诸位,徐某万分不幸,今天早上撞坏了一辆什么什么宾利……呃,对了,宾利雅致,要是补个漆的话要多少钱啊?谁知道?谁知道?”
“啊?宾利?”
“哇!徐朗,你行啊,就你那破骐达,还能撞坏宾利呢?”
“徐朗,你这下可惨了,有的你赔了!”
“哎、哎、哎,听说宾利最便宜的也要四百多万吧?”
“徐朗,你这话就问差了,你说就咱们这几头烂蒜,开的不过是十几二十万的破车,哪儿能知道宾利的维修价?”
“徐朗,我听说宾利保养一次都要好几千呀,别说补漆了!这下你惨了!”
“徐朗,我看你这个月的工资、奖金、提成要全换车漆喽!”
“徐朗,说说你这个月拿多少啊?”
“徐朗,我早就说你整天迷迷糊糊的,不适合开车!”
“徐朗,想开点儿吧,就当白干了一个月,钱嘛!身外之物!”
…… ……
正愁憋得慌呢!这佐料不就来了!徐朗真是一语激起了千层浪!会议室里顿时人声鼎沸,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比开会讨论时还热烈,却没有一句提到具体的补漆价格。
徐朗眼珠倏倏的转了N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徐朗’两个字满天飞,不由得感慨一声:“我的天呀!”一屁股跌回椅子上,抱头痛苦的趴在桌上,锤着桌子,哀哀戚戚的一顿嘀咕:“大哥大姐们,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关键时刻,还是老孙挺身而出,他恶狠狠的猛一拍桌子,大叫:“肃静!”
还是领导说话好使啊!刚才还是热气腾腾的讨论会,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纷纷识相的埋头继续苦做二季度销售计划和市场分析。
就在徐朗以为一切无望的时候,老孙的一句话宛如天籁:“小徐啊,宾利的维修价格是高一些,不过你可以走保险么!”
徐朗猛转向老孙,此时此刻,真恨不能上去紧紧拥抱他,怎么早就没发现他这么善解人意呢?摇一摇手中的手机,“他要我一万块!”
老孙替她仔细的想了想,“究竟要多少钱我也说不准,不过好像他的要求也不算过份,大不了走不了保险的部分,你就自己贴一点儿好了,权当给自己买个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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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催租子的来了
徐朗眨巴眨巴眼睛,一拍桌子,高声道:“好!领导,你说的没错!以后我一定苦练车技!保证再不发生事故!”说的跟运动员宣誓似的,想一想又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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