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还要再喝,乌兰忙劝住她,“这茶放了小半个时辰,早就凉透了,你当心喝多了肚子不舒服。等回府了,保管让你喝热茶喝个够。”
托娅傻笑一声,直说道:“我这人习惯了不讲究。我身子也一向好得很,寒冬腊月喝凉茶也不觉得难受。”
乌兰只无奈一笑,眼看着托娅又喝了一杯茶才作罢。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宇文樱只特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乌兰也四周望了望,同样未发现有人可疑。
宇文樱勾唇浅笑,“看来真是我想多了!”
三人回到将军府,却正好在门口碰到穆浅溪。
穆浅溪忙俯身向宇文樱行礼,“参见夫人!”
宇文樱颔首,“夫子不必多礼!”
府中关于她和穆浅溪有私情的流言虽已慢慢平息,宇文樱未免麻烦,也不便与他再说,只带着两个丫头回了主院。
到了主院,托娅赶紧去如厕,刚从茅房回来又觉得口干,匆忙净手之后又去喝了几杯茶才进主屋服侍。
宇文樱正给慕容静喂奶,见托娅进门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像是发热了似的!”
托娅抿了抿唇,又打了个哈欠,直说道:“奴婢不止觉得脸有些热,还老觉得嘴里发干,一直想喝水。”
乌兰忍俊不禁,“你今日跟着底下那些人一起呐喊,喊那么大声,自然觉得口干。别说你,我回来都连喝了两杯热茶才觉得解渴呢。”
托娅只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说道:“今日看来真是话说多了!我看热闹前喝了三杯茶,看完热闹又喝了三杯,回来喝了四杯,却还是觉得口干。”
她说了这话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倒真觉得有些发热,直嘀咕道:“脸也烫得厉害!”
乌兰忍不住笑出声,“我看你的脸不止烫,还红得很,想必是因为刚才在门口见到穆夫子,心里还害羞着呢。”
托娅正打着哈欠,听了这话直呛乌兰道:“你整日就知取笑我,等你何时有了心上人,我也绝不手下留情。”
乌兰一向习惯了拿她和阿迪娜开玩笑,倒没想到她会出声呛自己,忍不住又一笑,反问道:“你心里爱慕穆夫子是真,还不让人说了不成?要我说啊,穆夫子这人真不太好,也不知你怎么就……”
托娅见她又说穆浅溪的坏话,心里一阵烦躁。
“穆夫子这人怎么就不太好了?我倒觉得他好得很!你三番四次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只怕就是见不得我心里喜欢他,莫非是你对他有意不成?”
托娅满脸生气说了这些话,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乌兰听了她的话顿时不快,“我先前一直取笑你,你也没说什么,每次还只冲我傻笑,我还当你不介意。今日听你这意思,你竟是一直对我不满。你若是心里不快,直说就是,无端端冤枉我喜欢穆夫子作甚?”
眼见乌兰短短这几句话的功夫,托娅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宇文樱只当她是太累了才有些脾气,直说道:“托娅,你若是困了累了就先去睡一阵子,等睡醒了再过来伺候就是。”
托娅听了这话一阵着急,直说道:“奴婢就知道夫人定会维护她,是她一直取笑奴婢,还嫌奴婢笨,奴婢一时忍不了,只回了她几句,夫人便听不下去。原先她取笑奴婢的时候怎么不见夫人出声维护奴婢?”
托娅说了这话便向宇文樱行礼,气呼呼说道:“奴婢告退!”
眼见托娅气呼呼走了,乌兰更加生气,直对宇文樱抱怨道:“夫人你看她!她原先只装作不在乎我拿她开玩笑的样子,如今倒冲着我发火,还胆子大到冲夫人摆谱,分明就是恃宠而骄。我就说不能平白无故跟她们说什么要将她们嫁出去的话,一个个心思花了,伺候夫人不得力便罢了,脾气竟比主子还大。”
宇文樱只劝道:“她从进了这屋子就一直打哈欠,想必是太累了才有了些脾气。你往后也注意些,别动不动就拿她和阿迪娜说笑。她们虽一直不与你计较,你三天两头取笑她们,哪天碰上她们累了心情不好,你再取笑她们,她们可不就不给你脸面了。”
乌兰只嘟着嘴抱怨道:“托娅心里一直装不下事,若有什么也都会直说出来。我哪里知道她心里竟藏着别的想法?她若真对我不满,直说就是,压在心里不止我不知道,她自己也难受,何必如此!”
宇文樱听了乌兰的话,细想才有些纳闷,直说道:“我现在倒也觉得有些奇怪了,托娅刚才的火气的确是大了些。在我面前,她就算心里对你有气肯定也会忍着,怎会直接在我面前发脾气?”
乌兰灵机一动,“刚才回来的路上她还好好的,就在门口见到穆夫子。回了主院就先走开了,莫非她是见了穆夫子不开心?难不成是穆夫子已经当面拒绝了她?”
宇文樱一想,还真有些道理,她看了乌兰一眼,心中有个想法,忙问道:“看她突然冲你发火,该不会是……?”
宇文樱话没说完,乌兰却已明白,她连忙摇头,直说道:“穆夫子定不会喜欢奴婢!若说他对奴婢有意,奴婢也绝不相信。奴婢统共也没见过穆夫子几次,他每次见了奴婢。也只跟奴婢说两句话,‘乌兰姑娘安好’,‘乌兰姑娘走好’。奴婢见了他,也就冲他点点头,除了招呼一句‘穆夫子安好’,走开的时候说一句‘穆夫子走好’,奴婢一句多话都不曾跟他说过。”
宇文樱想象着乌兰所说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乌兰见她笑忙澄清自己,赶紧解释道:“奴婢说的可都是真话!”
宇文樱边点头边笑,只说道:“我信!我只是在笑穆夫子!托娅明里暗里对他好,也就是他,过了半年还能不知道托娅的心思,想必他每次见了托娅,说得最多的也就是,‘托娅姑娘安好’,‘托娅姑娘再见’,只怕也就多了一句‘多谢托娅姑娘’。”
乌兰见宇文樱笑得大声,只觉得一阵无奈,直说道:“夫人刚才还嘱咐奴婢以后不要再笑托娅,如今却比奴婢笑得还大声。”
宇文樱好不容易才忍住,轻咳一声想不让自己再笑,偏偏又忍不住,只闷笑一声,直说道:“我笑的又不是托娅。我笑的是穆夫子。”
乌兰无奈得很,直说道:“奴婢还是去看看托娅,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若还不开心,奴婢问清楚了也好当面向她道歉。”
宇文樱笑着点头,“去吧,去吧!有什么误会当面说了就是,省得她一个人生气,你憋得心里难受。”
主院下人都是住在东边的小耳房,乌兰着急向托娅解释,便径直推开房门,“托娅,你到底怎么了?”
托娅躺在床上,只大声呵斥道:“你竟是连进别人门之前需要敲门都不知么?”
乌兰听了她这话只觉得大为光火。
原先这三个丫头本是乌兰一人单住,托娅和阿迪娜共住一间房。因阿迪娜过几天就要出嫁,乌兰便将自己房间腾出来,让她一人单住,自己搬来和乌兰共住一间房。
“你别忘了,如今我也住在这屋里。我进自己的屋子,不敲门有何不妥?倒是你,今日火气这么大干什么?我真是蠢死了才特意向夫人告退,就为了向你解释一番。”
托娅气得直坐起身,转头直骂道:“你也知道你自己蠢,还整日说我蠢干什么?”
她这一转头便让乌兰看到了她的脸,乌兰大惊失色,直问道:“你莫不是生病了?脸红成这样!”
托娅有些火气,却又觉得累得很,只又躺下,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道:“你才病了!哪有人像你这般,无端端诅咒人生病!”
乌兰越发觉得她不妥,跑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托娅刚想抬手将她的手狠狠甩开,乌兰却将自己的手从她额头抽开,着急说道:“你额头烫得很,怕是真病了!”
“乌兰姐姐,托娅。你们怎么了?”隔壁屋阿迪娜听了动静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
乌兰一脸着急,直说道:“托娅烧得正厉害,你去打些热水过来,我去找夫人,向夫人请个恩典,让人去请大夫。”
阿迪娜赶紧去厨房,乌兰则立马快步走向主屋。
慕容静吃完奶早已睡着,宇文樱抱着她坐起身,走近内室,刚轻轻放在床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宇文樱快步出了内室,便听到乌兰的声音。
“夫人,托娅额头烫得很,怕是烧得厉害……”
不待她说完,宇文樱便开了门,“快让人去找大夫!”
乌兰得令,立马吩咐银杏去叫大夫,“托娅烧得厉害,一定快去快回!”
“记得找个好大夫,就说是将军夫人的命令”,宇文樱说了这话便吩咐乌兰带路。
乌兰面色有些犹豫,“夫人身份贵重……”
宇文樱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托娅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怕都是胡话,她都烧得说胡话了,还管这些干什么?”
宇文樱和乌兰远远就见正阿迪娜端了盆热水过来,三人同时到达门口,阿迪娜见了宇文樱,又要行礼。
“免了!快去看看”,宇文樱说了这话便率先推开门。
宇文樱走到床前,却见托娅在床上抽搐得厉害,眼睛睁得老大,不停地挥手,嘴里念叨道:“都出去!都出去!这屋里哪来的这么多蚊子,吵死了!”
阿迪娜只刚放下盆,乌兰便扔了托娅的帕巾进去,想着用宇文樱惯用的法子替托娅退热。
乌兰将帕巾拧了覆上托娅额头,托娅却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直接将帕巾拿手拂开。
“打死你们这些毒蚊子,盯得人疼死了!”
乌兰只将帕巾捡起来扔在盆里,荡了几下再拧起来,刚想覆在托娅额头上,又被她拂开。
托娅翻身滚进床里去,坐起身,直嚷道:“你们休想害我!”
“乌兰,阿迪娜,你们将她拽出来,稳住她。让她躺下”,宇文樱见她说胡话越来越厉害,想必脑子都要烧糊涂了,她忙吩咐两个丫头一起动手,自己拧了帕子放到她额头上。
托娅只还一直不停地说话:“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不要将我卖了!我肚子好饿,求你们给我些吃的……大丫别哭,带着你妹妹先跑,我保护你们……小姐,奴婢该死,求你饶过奴婢……穆夫子救救我……”
托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力想挣脱开。
挣扎了几下之后,她突然猛地一阵抽搐,说话也含糊不清,也不再挣扎。
阿迪娜大惊失色,看向宇文樱,“夫人,托娅这样子不像是一般的发热,如今咱们怎么办?”
宇文樱如今也知托娅并非普通发热,偏偏大夫没来,她也只能不停给她换帕巾,却丝毫不见效果。
如此过去一刻钟有余,银杏终于推门而入,“夫人。大夫来了!”
三人听了这话都长舒一口气,宇文樱只命乌兰二人不要放开,自己走开了一些,腾出地方给大夫把脉。
大夫伸出手把脉,过半晌才开口说话。
“脉象速而弱,却看不出是何异常。她以前可有像今日这般发病?”
阿迪娜直摇头,“她身子一直好得很,她来龙城一年半,我从不曾见她有过丁点头疼脑热。”
乌兰也忙说道:“今日她看人打擂之时还好好的,直到现在前后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也不知她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夫沉吟一阵,对宇文樱说道:“依老朽看来。这位姑娘的症状倒像是中毒了!”
屋子里几人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第199章 华大夫
“快些去找几根大些的鸭毛,再端一小碗油过来,先催吐,再解毒”,大夫一旦确定托娅的症状乃是中毒所致,抓紧命人去准备东西,自己则准备开方子。
一屋子丫头原本惊慌失措,听了大夫的话才稳住心神。
宇文樱赶紧命银杏去厨房,再命阿迪娜去拿纸笔,递给那大夫开方子。
那大夫只赶紧写下绿豆二两四钱、金银花一两二钱、连翘六钱、甘草三钱。
“赶紧抓了药煎汤”,那大夫抓紧将方子递给阿迪娜,阿迪娜接过之后赶紧跑了出去。
银杏小心翼翼捧了一小碗油进来,银翘拿了个空木盆,赶紧放到床边。
大夫立马吩咐道:“用鸭毛蘸了油替她擦拭咽喉催吐!”
乌兰扶好托娅,让银翘捏住托娅两颊,掰开她的嘴,银杏照大夫吩咐帮她催吐。
半晌之后托娅吐得稀里哗啦,宇文樱见了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也险些跟着吐了出来,直走到门口站着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夫人,此处太过污秽,夫人还是快些回房去吧!”
乌兰说了这话赶紧吩咐银翘扶宇文樱回房,宇文樱本还想坚持,等确定托娅好了再走,无奈胃里实在难受得很,只得先回了主屋。
宇文樱回了主屋便立马靠桌边坐下,右手撑着头,左手捂着胃,一阵难受。
银翘眼见宇文樱有些难受,忙问道:“夫人可是不舒服?可要奴婢将大夫找来给夫人看看?”
宇文樱无力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托娅那儿正缺人,你赶紧过去,找几个粗使丫头跟你一起过去。等她吐完了,那屋里肯定还得收拾收拾。”
银杏行礼退下,照宇文樱的吩咐找了四个粗使丫头跟自己一起进了托娅的屋子。
托娅又一阵呕吐之后终于止了吐,乌兰和银杏刚想松口气,大夫又一声吩咐道:“再试!等她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吐出?胆水了才停”。
大夫这一声吩咐之下,银杏又一阵忙活,接着拿鸭毛擦拭托娅的咽喉。
如此又过去一阵子,到最后托娅只一直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大夫才让人停下。托娅经过连番呕吐。早已筋疲力尽,不似先前挣扎,只偶尔抽搐几下。托娅赶紧吩咐银翘给托娅倒了杯水漱口,阿迪娜则端了药过来给托娅喝下。托娅喝了药,倚在床边有气无力。乌兰见她累得很,忙扶她躺下。
屋里味道太难闻,大夫也忙走了出去,只在门外吩咐道:“等过一刻老夫再替她把脉,若脉象平缓些,便是没事了。”
乌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先让阿迪娜将大夫引去花厅坐下歇一阵子。再去伺候夫人用饭。接着她便让两个粗使丫头将木盆端出去,再吩咐另两个将地上擦洗一番。
眼看银杏一身狼狈,乌兰忙说道:“你抓紧去洗澡换身衣服,今日难为你了,我替托娅多谢你。”
银杏红着脸直摇头,“托娅姐姐对大家都好,为她做些小事,应该的!”
“不枉托娅平常对你们这么好!”
乌兰笑着说了这话便让银杏赶紧回房。
眼见那两个粗使丫头将地上擦洗干净了,乌兰也忙让她们回房收拾干净了再去干活。
“托娅可好些了?”阿迪娜推门轻轻问了一句。
乌兰忙问道:“不是让你去伺候夫人用饭,你怎么回来了?”
阿迪娜直说道:“夫人说她没胃口,想晚些时候再吃。我想留在主屋伺候夫人。夫人说我过几日要成亲了,让我先回来忙自己的事。后来将军回了主屋,夫人有事跟将军商量,便让我退下了。夫人只说,等大夫确定托娅无事之后,让你去主屋给她回个话。”
乌兰点头,看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托娅时不时抽搐一两下,不禁轻叹一口气。
阿迪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今日出门的时候还高兴得很,还说等她回来了,便将今日看的热闹说给大家听。如今好端端的也不知她怎么就中了毒。”
乌兰更觉得郁闷。“你还是出门前见过她,我一直在她旁边站着,更觉得莫名其妙。她今日看人打擂的时候还精神得很,还跟着那些人一起高声呐喊了半天,哪知才回来就不对劲了。她先前进屋去伺候夫人,我也不知道她中了毒,还只知道取笑她和穆夫子。”
乌兰说了这话又长叹一口气,直说道:“她这人虽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心地却好,也从不与人计较。我先前说些刻薄话取笑她,她也只傻笑几下,从不往心里去。今日她听我又取笑她,却突然生气了,我当时就该觉得不妥。我若是能早些发现她中毒了,大夫也能早些救她,不至于……唉……”
阿迪娜见她自责,忙安慰道:“托娅身体一向好得很,况且你看她现在不像刚才抽搐得厉害,呼吸像是也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