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苏打开包包从里面掏出两串钥匙,放到台面上“莫叶声家的钥匙,给你。”
何啸吟先是一愣,片刻间便回过味儿来,左苏的意思摆明了是在帮他,盯着那两串钥匙轻轻笑了,有一些无奈。
表面上他与叶声吵了架负气出门,至少莫叶声一定是这样认为,实际上他也知道那也并不是他的家。那天他确实是有一种逼迫的意味在其中,让她做选择,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对付莫叶声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行为,他只能给她下一记猛药。但真付诸行动了,眼下他却处于了被动的局面,她只要一天没有想的通透,他就一天没办法站在她面前。但现在进家门的关键之物在自己手里,他也不愁如何让她主动联系他了。
何啸吟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聪明,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有点小卑鄙,他相信很多事情只有被逼到绝境时才会有生还的奇迹,但在特殊的人面前他喜欢留有余地,因为对她过狠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左苏看着他的脸终于融化了,就忍不住感慨这家伙一脑门子的算计,也不知叶声是倒了霉了还是走了运了,摊上一个这么难缠的家伙,不过爱情啊终归是要自求多福。
两人相顾无言,左苏戳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何啸吟也不搭话,她觉着没意思就四下转了转。
再看到卞怀琛时,他正一脸认真地与人说着什么,见惯了卞怀琛平日里毫不收敛的风趣,今日看到他一本正经的禁欲模样倒也别是一番滋味,好像帅的更有男人味儿。说实话,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搁到哪个女人手里都会是烫手的山芋,不过优秀的男人往往都是那种既烫手又抢手的山芋。
论品相卞怀琛是那种线条硬朗隽逸的东方男人,一双出挑的桃花眼在他沉稳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灵动,愈发衬得他脱俗的气质,论能力单看他名下管理的公司就可见一斑,若是论玩儿,倒是他给公子哥儿们开了玩情调的新境界,为他痴迷的女人不是没有,只是露水情缘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男人终是望尘莫及的。
左苏有时候也会想,就这样在一起会不会显得很突兀?莫名缘分的伊始是最陌生的两个人,所谓的熟悉感并不等于一个天长地久,而她也不确信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够令一个男人久伴身旁。从前青涩时光尚且会规划属于懵懂爱情的将来,为了足够长久而小心翼翼地争辩、受委屈,到头来不过是做了所谓现实背景下的爱情的牺牲品。
然而她在遇到卞怀琛之后渐渐明白,所谓爱情不过是不负韶光,不负深情。
每当她脑中闪过一丝的退缩,他那句阳光恰好便浮上心头,所有的顾忌似乎也敌不过一个“深情”二字,他待她确实是好的。想到这里左苏的嘴角微微上翘,温和从容随遇而安有什么不好。
卞怀琛人虽然站在公众面前,却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在与人交谈的空隙不住的腾出眼睛来探寻她的身影,似乎有心电感应这么奇妙的感觉,似乎她从来都不曾远离过他的视线,只要他肯回头,总会在不远处看到她的身影。
身旁的韩总,见惯了他在声色之处的风流,乍见他顾盼左右、心神不安的样子一时间没办法习惯,忍不住打趣他是被哪家闺秀迷了心神去,换做从前他一定会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应过去,但这一刻有如被人在心上挠了一爪子,忍不得发作不得,老实说他知道自己确实被人勾了魂儿去,却像是担心宝物被人觊觎了一样,一点也不想让这帮花花公子见识了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美好。第一次被人借着女人的由头取笑了,却一点也不反感,甚至有点喜欢,一种我有你没有的炫耀和满足感。
☆、一朝被蛇咬
宴会上的两个人满心如蜜一般的甜蜜,而另一边的何啸吟似乎就没那么美满了,他眼睛盯着手机里的时刻表,脑子里盘算着倒计时,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一个方向,如果此时被人瞧了去,一定是一张怨妇脸。
如果说换做从前吵架,何啸吟一定会毫不怀疑叶声主动联系他,那是因为叶声会站在朋友的角度来关心他,而现在的情况不同,两个人把隐藏的话放到台面上时的吵架,已然是另一种性质的事情,闭口不提亦或模棱两可都已不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莫叶声表明立场之前,两个人只能这样僵持,偏莫叶声属于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人,这种情况她肯定恨不得找个万年牢固的乌龟壳躲进去再也不出来才好,她能主动联系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何啸吟深知她这个特点,所以即便他手握两把钥匙他仍是不踏实,因为除了这两把莫叶声在戴女士那里还有一把,再不济还有开锁公司,想到这里,何啸吟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恨不得把手里的钥匙捏碎了,他更希望把莫叶声捏碎了,他不过是要个答案而已,有那么难吗?还是说她根本不信任自己?
其实莫叶声也不是没给他答案,只不过她给的答案他不喜欢罢了,虽然这个答案在话说出口之前他便猜得到,但真的被拒绝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不过他很庆幸自己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这次也不例外——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便把她推向另一个深渊。
一来断了他们旧情复燃的可能,二来于他自己和莫叶声之间做个了断。要么得到,要么失去。他所信奉的世界或许太过自我,但是他的不二真理,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从来不存在灰色地带。爱情更是如此,当灰色的存在成为了暧昧的温床,那所谓纯粹的东西也终将会成为泥沼,吞噬掉本该有的幸福,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何啸吟在宴会一隅里暗自神伤的同时,莫叶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不断地回想着与何啸吟接触过的点滴,从高中认识他起,从他善意地给了她第一个微笑时起,从他歉疚的第一张纸条时起,到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准备好她爱吃的饭菜,逛超市时扣下她的零食,深夜站在楼下等她回家的身影,无数个熟悉的片段浮现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不停歇地放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感动到,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记得的全是他的好,原来这些早已根植在她内心的深处,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一抹温情萦绕在心头,晕开了她心底的固执,可只在转念间,她想起了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知道自己的作为很自私,可哪个女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想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不是当头一棒,而他偏偏做了最无情的那个,一次又一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总该要吃一堑长一智的,至少她不想第三次在他身上摔跟头,况且他的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于性情敏感的她来说就像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要她怎么敢迈出那艰难的一步。
如果不能够保证全然拥有,那她宁可有所保留,哪怕是留有遗憾也不愿一辈子失去他,他与她的前半生有过那么多的纠葛,那么多的心思倾注在他身上,哪怕听到了他的拒绝,仍是身不由己,仿佛遇上他便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
将来的事她不知道,可一想到如果她的将来没有他,那样的人生是索然无味的。果然,比起得到,她更害怕失去这样一个人。
莫叶声一个人在房间里怔神,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撇向门口的方向,偶尔也会竖起耳朵听楼道里的脚步声,每次由远及近的声音都犹如二胡上的琴弦,紧紧绷着她的神经,不自觉的去猜测着到底是不是他的声音,而每次渐行渐远的声音又令她在放松下来之余又显得分外失望。
一整天的时间她都在为这件事抑郁,不想吃饭,不想出门,好好一个周末她完全交给了一床半软的沙发,夜里浑浑噩噩的醒来时习惯地伸手在床头柜的方向摸索,摸到沙发背时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人并不在床上,而茶几上自然也不会有她要喝的水,原来很多没有的习惯在他到来之后都变的再正常不过,而他离开只是一天,她竟然有些怀念。这夜里似乎注定不适合安眠。
第二天莫叶声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地盯着黑眼圈上班去了,失眠的心力交瘁再加上何啸吟的缘故,她这一天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白缱已然回到公司,不过叶声也只是听同事说的,她在迈进办公室门口之前就已经听过路的同事讲过了,不得不说白缱拼起来真的是令人叹服,只不过莫叶声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拼成那样,明明生病了却一天也不肯耽搁,听徐光远讲如果不是顾晓筠压着她,她一定会一整天都在看文件,当时莫叶声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因为换做是她的话,她一定早就撂挑子享清福了,哪里还管什么文件。
想想都觉得无比佩服,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这也是她敬佩白缱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她这样努力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呢?如果生命都没有了,再高的名誉,再多的金钱终归是要化作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莫叶声一天困顿的精神也就靠这个吊着精气了,如果不是费心神去琢磨别人的事,她想或许自己真的会被逼疯的,何啸吟这个家伙真的是要打算恩断义绝的吗?不过就算是他要决绝地说拜拜,好像也是她莫叶声自找的活该,谁让她当时变态地说看他那副模样心里很是爽快,可转念一想,可不就应该这样,难道只许他拒绝自己,她就没有权利说不了吗?就当是她傲娇地作死,他也不能一刀就给她抹了脖子吧?没诚意!
可是这样气鼓鼓地想完了,莫叶声就又变卦了,既然已经预见了最坏的结果,那有什么理由反悔呢?毕竟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是要有点自己的主见吧,覆水难收,即便是遗憾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在里面休息的白缱,莫叶声避也不是,进也不是,她现在抵触一切与徐光远有关的人与物,在最无聊的时刻她甚至动过辞职的念头,若不是因为徐光远不在这家公司,若不是这家公司的职位与待遇令她满意,现在她一定趾高气昂地在收拾东西准备滚蛋,之所以没走说白了她一个职场半菜鸟到底还嫩的很,换一家公司的新境遇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如意。
她尴尬地挽起一个笑容打了声招呼“白总”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往里迈的脚步竟有些虚浮,不禁暗骂自己怂的很,不过是分手而已。
分手,想到这两个字眼她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她与徐光远有过一年多的感情,对徐光远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白缱面上挂着笑对叶声点了点头,一如往常精力充沛,莫叶声有一瞬间以为她并没有生病,她面上的浮白只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已,莫叶声习惯于在领导面前挂着微笑,这样显得自己有恭谨谦卑之意,她转过身去接热水,听到身后的人笑问自己“有心事啊?”
“没有啊。”
“都写你脸上了”
听到白缱低低的笑声,叶声尴尬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不好意思白总,不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白缱视线在她手中的杯子上扫了一眼,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柠檬水,细细摩挲着杯沿“没关系,作为领导我自己都没有做好榜样,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叶声看她低眉浅笑,不像是在自责,反倒是像极了她在认真开玩笑,不知道叶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看着眼前的白缱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说从前的白缱是一座巍峨厚重的山,而现在就像是一汪沉静内敛的水,她往日身上的一股英气在她盈盈一笑中淡化,平添了许多柔弱的风韵。
“我这个样子很奇怪吗,这样盯着我?”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您这样很好看。”莫叶声话落便看到白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那张灿烂的笑脸攫住她的瞳孔。
“好看?”白缱自言自语的念了念叶声话语中的字眼,眸光流转,挂起一个玩味的笑“跟你比呢?”
“啊?”叶声显得有些局促,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那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更好看些,可她说白缱好看吧,显得好像在溜须拍马,说自己好看吧,未免显得自己太自恋了,一个错处还可能惹得白缱不高兴,可更让她诧异的是这个问题根本不像白缱的作风,叶声倒希望她能很合时宜的说一句是在看玩笑,可见她仍是盯着自己,莫叶声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
“好看要看怎么看,白总的美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个人认为您的美更在气质,”她眨着眼睛吐了吐舌头故作调皮地说道“我也好看,跟您的好看性质不一样。”
☆、解铃还需系令人
看起来好像没有给出个显然的结果,不仅夸赞了白缱也不忘给自己长长志气,只不过白缱倒没读出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更想笑了“你怎么夸人也夸地跟述职报告似的?”
莫叶声大窘,虽然知道白缱是在拿她当乐子消遣,但由于她本就心不在焉加之睡眠不足大脑缺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不尴不尬地在她面前卖笑。
茶水间里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进来,白缱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板起一张寡淡的脸,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出神,叶声被她盯着也不敢说回工位,反正也没有什么精神,干脆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一口一口地抿起了咖啡。
“莫叶声,你最近是迷路了吗?”最后一个闲杂人等出去后反手关门,咔嗒落响的同时白缱的声音如丝带般悠悠传来,从未有过的关怀,莫叶声不懂她在说什么,用诧异的眼神回望着她。
“阿远的状态比你还要糟,先是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再就是一个人喝到大醉”
莫叶声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揪了揪,理智失而复得也只是在一瞬间,苦涩的话游走在嘴边“痛过了就好了。”
听到她的话白缱怔了两秒钟,意识回过来之后莞尔一笑“你这话竟熟悉的很,好像姨母也是这样说的,所有的伤口都会好的,只不过是痛一痛就好了。”
说道顾明筠,叶声的脸霎时惨了下来,医院里的那番话卡在耳边“如果不是,那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她不是强硬的反对派,但表明了她的立场,比起顾晓筠的怒斥指责,顾明筠这句不轻不重的话更有杀伤力,顾晓筠再怎么反对也不过是徐光远的旁系亲属,顾明筠不一样,她作为母亲的分量远远重于其他,得不到她的认可,“将来”这个字眼就等于一片灰暗。
不过说白了这些都是外力,最重要的还是当事人的心,莫叶声不确定自己会与徐光远有一个圆满的未来,道阻且长且她内心惶惶,不爱宁愿让他短痛。
“我不够爱他,他值得更好的人。”莫叶声坦白地说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白缱的表情,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似乎是在点白缱。
而白缱却并未理会她其中的用意“他选择了你,你焉知自己不是他眼中的最好?”
“这对他不公平,那些说感情从来都是不公平的那纯粹是放屁,其实就这种东西是最需要公平的,感情就好比投资,前期投入有风险,不过最终还是为了那个收益,但有谁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不断打白条呢?没有人,徐光远也是这样。”她自问自答,犹疑过后的中肯浮于面上“人都是自私的,看不到回报也就不会再继续付出,我们早晚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不过是把它提前了。”
白缱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这番说辞,听到相悖的看法时她眉头微蹙并没有直接打断她,话音刚落白缱便放下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