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有节奏的抑扬顿挫,像一把弓紧紧贴合在琴弦上一样揪住了她的思绪。
莫叶声像只烧透的虾子涨着通红的脸,用力撤回了自己的手“你混蛋何啸吟!”此刻她也顾及不了雷欧是否会被吵起来,事实上雷欧也并非那么不知趣,客厅里的一举一动他明镜儿似的,只不过他被警告过不许插手,这下倒是乐享其成了。
何啸吟见叶声羞红了脸,自顾欣赏了起来,他记得从前每次跟她斗嘴,打舌之后她就是这副模样,想辩不知说些什么,想骂骂不出口,难为她涨红了一张脸,每次见她铩羽而归的败落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这张通红的小脸,却从来都是双手紧握。
这一刻他有了一瞬的不舍,倒不如就这样吧,手触之上是他从未遇见的柔软,这张脸比想象中的要更让人不舍,而这灼热似乎也对他叫嚣着指责,她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却又胜过他任何一次所想,在莫叶声忿忿的眼神里,他听到自己大煞风景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他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就好像公子哥逛窑子,一群穿红着绿的□□们对着他扭着腰肢摆手绢,嘴里还不停地说“大爷,过来玩儿啊”
何啸吟率先被自己恶心到了。
“人渣!”果不其然被莫叶声当头一棒。
“人渣要进屋休息,缺个暖床的,你来不来?”不等莫叶声开口,何啸吟的门已然拍在了她面前,莫叶声气愤地拍门道“我还没说我不去呢!”
话音刚落,主卧的门再次被打开,何啸吟一脸嫌弃地将手里的薄被丢给她“说不说都不会让你来,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说完丢给她一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个轻浮的女人!”的表情施施然关上了房门,莫叶声一肚子火气被他一门板子拍在了胸口,出不得顺不得。
偌大的客厅里漆黑一片,城市的灯火被厚重的窗帘隔离在外,听着外面寂寥的机械声莫叶声在客厅里辗转反侧,她揣摩着今天自己对徐光远发的那股莫明火,或许真的是她小题大做了,她太过在意顾明筠及顾晓筠的作为,潜意识里也是她自己太过看重家人的缘故,她被徐光远接纳,也希望被徐家人接纳,她害怕得不到他人祝福的幸福不会太长远,是的,她奢望一蹴而就,奢望一劳永逸,然而世界上哪有一劳永逸的便宜任人占。
最让她颓然的还是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对今天的事只是好奇,哪怕徐光远说她是在吃醋,她也清楚的明白,那不是醋意,远不及何啸吟对着白灵一个浅笑带来的冲击。她更羞于启齿的是就在刚才,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时,她竟浮出一丝窃喜,他抚着她的脸庞时她竟会觉得羞涩,明明在抗拒,心里却希望他继续,她对这样的自己除了恼怒就是忿恨。
在无数个翻身后,莫叶声感到沙发处传来一波轻震,伴随着熟悉的短信声,她懒得动,想到这是何啸吟的手机,更是恨不得多翻几个身给他压个稀碎,可她越是折腾越是难受,脑子里冒出个疑问“谁会在这深更半夜的给他发信息?”管他呢,可是刚放下这个念头,脑子里又转了起来“到底是谁呢?”
经过几番挣扎后,她支楞起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沙发上摸索,终于在夹缝中摸到了他的手机,主屏键按下去映出的赫赫然是白灵的名字“何师兄抱歉,我可能不会履…”主屏上滑动的字幕,落在叶声眼里,她一遍遍触摸暗下去的屏幕,直到最后一个字映入她的视线,她说“计划”、她说“不会再任由莫叶声肆无忌惮的霸占”她说她“要拿回本该属于姐姐的幸福”她说“何师兄,你的爱只能你自己给她,我们不是你和莫叶声成全彼此的棋子。”
她没有心思去想白灵是带着怎样的怨恨发给何啸吟这条信息,脑海里不停地划过刺痛她的内容。
徐光远送走了莫叶声返航去医院的途中再次遭到了小姨的连环夺命call,索性就不再接了。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拥在白灵颈项的顾晓筠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涩,小姨夫平静地坐在轮椅上,这对夫妻两个截然相反的神态若换做旁人一定深感诧异。
他走上前去打招呼,小姨夫倒是点头而过,顾晓筠却是一下子扑到徐光远面前,失声痛哭到“你这个臭小子,白缱在这里昏迷不醒,你还有心思去风花雪月”眼泪很是应景地淌下来,徐光远无奈的伸手为她拭泪,放低姿态不停地道歉“小姨,我没有,只是送她回家,您这一个电话打来,我立马就回来了啊。”
“你还有理了,你难道不该守着我们白缱吗?你不知道…”
“晓筠”一旁的老白呵声制止道,脸上挂着无奈的皱纹拧作一团,“少说两句吧”
“老白你闭嘴!这么大的事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没跟你算账,我女儿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跟你…跟你离婚!”
顾晓筠眼看白父要用话压住她的后文,掉头就把火气撒在了他身上,白父见状重重叹了一口气把头偏向了一边,对着白灵使眼色让她去安抚顾晓筠,白灵惯会依形式而动,对父亲的提示了然于胸,一方面不想顾晓筠在这深夜的医院里闹出什么动静来,另一方面她也想听父亲告诉她姐姐的病情。
徐光远也满口赔不是的上前去安抚小姨,顾晓筠本就因为担心白缱而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呜呜得哭出了声,谁说没有生养过的人无法真切的体会到当母亲对儿女的爱。
在知道白缱入院之后,已然入睡的顾晓筠连夜驱车到了医院,守在白缱的病房外关切地向里面探望,却不敢进去,她的爱,此时的心境就是最好的证明,亲生的也不过如此。
看着小姨这个样子徐光远很是复杂,他对顾晓筠的责怪并不放在心上,换做躺在里面的是自己,母亲也会这样慌不择路,他看了看病房的方向,仿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而另一个恐慌的念头又袭上心头,他在担心,担心白缱的病终是超过他们的想象,超出了医生能控制的范围。
哭了后的顾晓筠渐渐冷静下来,很快就敛好了情绪。她冷峻的脸庞同顾明筠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徐光远不由心下一紧,果然听到顾晓筠说“阿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缱的病?”
徐光远看着顾晓筠不容拒绝的神态,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的,心头一沉开口道“我知道。”
顾晓筠僵直着身体竟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他,“你知道?”就连坐在一旁的白父也有些不可置信。
“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们?你知道还让她的病情这么恶化下去?”顾晓筠再一次失去了理智,一下一下地打在徐光远身上。
哭红了眼睛的白灵更是一把握住徐光远的手臂,问道“哥哥,到底怎么回事?顾妈妈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姐姐和你讲的吗”
徐光远被她问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摇摇头道“不是,”白父别过头去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上,听他缓缓说道“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从高中起就发现白缱总是背着我们吃药,一开始也没多想,直到后来有一次她昏倒在房间里,我发现那时她手里紧紧握着一瓶药,上面没有标签。”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问她,她告诉我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我问过大夫了,那是治疗…治疗心脏病…的药”
“我知道她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就没有问她,”他不忍心戳破她的谎言,想要给她留下一份尊重,好像自己也在那么一瞬间释怀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心疼、是懊悔,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抵抗住这病魔,才能每天微笑着对每个关心她的人,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放弃…
PS:今天不得不壕一把,没有网线的日子,只能靠流量来支撑度日。。。。。。早知道这种日子这么难熬,当初一定会坚守阵地!!!可惜没如果。。。哈哈哈哈。。。
☆、亏欠
徐光远沉默的看了一眼白灵,在对上她那双噙泪的眼睛后,偏过头去看白父,深深浅浅的白发爬上了他的头,徐光远从未体会过一个男人要有多宽厚的肩膀才能扛动这样的负担,对自己的爱人他隐瞒下来,对自己的女儿要如何才能狠下心来抉择。白父似乎读懂了他眼神里的那份同情,他再次别过头去将脸埋在手里。
白缱先天性心脏被查出的时候,百白景山夫妇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白缱的病不仅不能够自然恢复,反而会随着年龄的增大,并发症会渐渐增多,病情也会加重…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死神预约,对他们这对平凡的夫妇来说说多么大的打击,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却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惊心着无限的折磨,这于她来说又是多么残忍。
木槿,也就是白缱的母亲,在白缱的病床前不吃不喝守了三天三夜,每次女儿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木槿的心里都在滴血,她不知道要怎么向一个孩子开口,怎样告诉她余下的日子医院等于她的半个家。
白景山也不知过了过久,当他的妻子终于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与妻子携手面对现实,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木槿竟然告诉他她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白景山的心却如同坠入了深窟,妻子在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要再添一个孩子,而不是全力去救女儿,他不敢相信,即便是将来丧女,他们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女儿,她怎么会想到去再…难道她忘了她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了吗?想到这白景山心里一阵寒凉,可当妻子哽咽着说出她的目的时,白景山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木槿,一个视孩子如命的女人,竟然想到要再生一个孩子来就现在这个孩子!白景山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从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这是怎样的跨度,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同样是他的孩子,要他将来怎样面对那个孩子?说他是为了救他的姐姐才出生的?那他们夫妻俩同死神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白灵的出生注定就是被利用的,那白景山宁愿她从未来到这世上。
可偏偏木槿铁了心要这样做,即便白景山无数次告诉她血缘关系也不一定能配型成功,可她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去尝试,她打定了主意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她甚至不介意去用手段。
木槿冷着脸告诉他她怀孕了,白景山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事实,一个生命的到来不是喜悦的开始而是悲痛的开始,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木槿虽然每天都满怀期待,却也逐渐被这个新生命所改变,它带给她孕期强烈反应的折磨,它在她肚子里翻滚的动作,它熟睡的B超照片,无一不让她热泪盈眶,这也是一条生命啊,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木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白景山在她脸上看到的笑容却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以泪洗面。他知道这个母爱终究还是成了对她的诅咒,在每个交替的日夜对她实施惩罚。
木槿在生下白灵的几年里整日地煎熬着自己,没几年便郁郁而终了,她没能救了她的大女儿,却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要怀着愧悔的心情对她的小女儿,她从不敢正视这个小生命,却也曾暗自庆幸给了她一副健康的身体。
白景山记得木槿离开的那一天恰好是白灵的四岁的生辰,白灵玩累了窝在白景山怀里,四年里,那是木槿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却再也没有勇气抱她,木槿躺在床上双眼通红含着泪。
那时她的声音早已不再甜美,沙哑的嗓子虚弱地对白景山说“对不起,这一生的担子太重了,我挑不动了,可以给你吗?”
白景山猩红着眼睛止不住的泪水,不停地对妻子说不要,可是她太脆弱了,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声了,他们终究是败给了死神。
怀中熟睡的白灵被白景山震动的胸腔惊醒,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她娇嫩的脸上,不晓事的小家伙竟也开始跟着嚎啕大哭起来,白灵的哭声唤醒了白景山的一丝理智,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幼女,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百感交集地目光凝在她脸上。
他知道木槿至死也不肯抱她的原因,可正因为知道才更加难过,作为丈夫他应该尊重妻子的遗愿,作为父亲,他应该照顾好女儿的一生,然而作为父亲他更知道,这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也是他和木槿的延续,更清楚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当,他相信木槿也是知道的,作为人母,她应该更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两个女儿中做抉择,任谁都没有办法割舍。
他只能隐藏这段过往,白缱不知道,白灵不知道,顾晓筠更是不知道。
即便是白缱的病,他也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叮嘱她,小的时候还可以骗骗她,可孩子长大了又常年在外,他能够照顾到的少了,她接触到的多了,总会知道的,只不过她从不在他面前说。
然而有些事情即便他隐瞒地再怎样深刻,也终究有被挖掘出来的那一天,就像白缱终是知道了白灵的出生意味着什么。
白缱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儿,这辈子只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可她那悲伤的神色却永远烙进了他的心里,从那以后她对白灵的好几乎竭尽所能,她把她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妹妹,那份心境远远不是一个同龄孩子能够做到的。
白景山知道,或许白缱似乎永远不再会以一个小孩的身份出现在白灵的面前,他说不清白缱是什么心思,或许也同他们一样,是内疚的,是不安的,所以才想要拼命的抓住、讨好。
一个人长大了之后,就不能再为每个突发奇想而做轻率的决定了。正如木槿当初的选择,害了她,也终是伤害了她最疼爱的女儿。所有的因果都是有轮回的,这恶果终是报复在他们身上了。
☆、喜欢
莫叶声把何啸吟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个方向,好一会儿她听到主卧房门打开的声音,莫叶声支楞着耳朵,任何细微的声音在无限的扩大,软鞋轻轻摩擦着木质地板,愈走愈近的声音揪动着她的心弦,直到她确信他的步子确实停在她面前,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不然总担心会有被抓包的那一刻,虽然她确信何啸吟百分百没有抓到她偷看手机,但仍是免不了一番提心吊胆,忽然她觉得脸上一热,像是有什么抚上了脸庞,她惊得浑身一颤,即便是很细微的颤动,何啸吟仍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她转动的眼睛闭合的睫毛柔柔的扫过他的指侧,撩拨着他。
他的拇指轻轻地扫过她的颧骨上的细腻便收了回来,在看到叶声因不停地翻滚搅弄到一旁的被,何啸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抬手为她把被拉好,难得看她这么听话的任他摆布,何啸吟轻声笑了起来,在他起身的时候,冷不防被莫叶声一把抓住。
何啸吟转过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手,又回首看了看陷在沙发里的人,暗暗隐者笑,揶揄道“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刚刚不是睡得挺香吗?”边说着便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想要抓住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而这一次,他失望了,莫叶声一脸的平静,就像刚刚睡着时的一样,只是一双眸子在偶尔晃过的光亮映衬下更是清澈,何啸吟玩味地看着她,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在演恐怖片想要吓自己,换做平时莫叶声一定炸毛似的挑衅他,而莫叶声自始至终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何啸吟褪去了那轻佻的嘴角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
“你喜欢过我吗?”莫叶声埋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