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的兴致盎然,品的细致,莫叶声见他不再说话也就慢慢吃了起来。吃完饭何啸吟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摆弄着他挑的茶具。她就只管收桌刷碗。
莫叶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举着一个瓷骨茶杯对着灯光照看,沙发坐背对着她面对电视,电视墙被他换成了鎏金攒花的壁纸,坏掉的壁灯已然被他换成了新的,打下来的一束灯光让这墙壁不那么孤单。
茶几旁的两个矮凳是新锐复古设计款,听说是一对离异夫妇分家产时卖掉的,女人不想睹物思人,就打算卖掉家什,于是他就直接从女方手里买了下来几件物什。
顺着视线望去,那阳台上除了摆好的一套桌椅,地上还铺了买的那款米色绒毯,几抹绿色露在墙沿边上探出头来。走过去就看到两侧一边一个梯子架,架层上各蹲着一盆植物,最上面是一盆绿萝,是那种最好养活的花种。阳台上放着栅栏式的长形花盆,垂下来的吊兰茎叶在微风中晃荡,曳风也刮进了她的心里。
他的心思竟然细腻到这般,认真打量起这屋子,很多摆设已经放在装饰的镂架上,聊想不出今天上下午之前那呆板单调的模样,多了一重充实和人气。他不仅把这屋子整的那么温馨,就连她的心此刻也是暖暖的。
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就呆呆地望着他把玩物什,暖意袭上心头嘴角扬起。这就是他说的花钱花在实处,想起他买完这些东西时感慨:这可比住酒店更舒适划算。
她拿着遥控不断地换节目看,电视里各种抗战打鬼子,这年代的电视剧真能溜须拍马,净是些阿谀奉承的节目。暑假档期的节目还是要数经典的好,《西游记》是她和妈妈最爱看的,每到这个时候不管看过多少遍的剧集他们娘俩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对它评头论足。
何啸吟见她看着这老剧傻乐,这人到底多大了,从小看到大的东西还能笑成这样,总是忍不住奚落她,打打闹闹是这俩人最寻常的相处。
☆、痛入骨髓的癌症
坐在办公桌前她掐着手里的笔在小日历上划勾,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整整四天了,自从徐光远走了那天就再没有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更没再见她一面。
第一天的时候她还可以跟何啸吟打闹度日,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无事做时就空落了,拿着手机反复按,看看有没有短信有没有未接。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板着一副苦瓜脸,嘴里念念有词的,没少挨何啸吟的明嘲暗讽。
好在第三天工作多,忙了个头昏脑胀自然是无暇顾及徐光远的问题,回到家满心又是对自己新厨艺的期待,加上何啸吟讲他实习的趣事,这一天过得不错。
这第四天她早也没了打一开始的错乱,他不消气就随他去吧,那天他也并非无理取闹,因为她觉得在理,她对他确实谈不上爱,但多少是有些喜欢的,毕竟从大学走到如今他对自己真的是很好,她想过即使不爱他,将来跟他结婚也是最好的选择,有感情基础也知根知底(这只是她的以为)。
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码事,多么长久的爱情到最后都会融进亲情里,一个女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奋斗,都逃不过想要那张纸的保障,她也不例外。
如果说这一生总有一个人是你痛入骨髓的癌症,而有些人注定是你无关痛痒的喷嚏,那么她宁愿好好活着,不要那劳什子癌症,可另一方面她又想着若是癌症这种东西可以传染该有多好。
唉…还好她还没有对徐光远情根深种,要不然此刻自己可就像是猴子那样坐立不安了想到此处,叹了一口气。
同事戚鱼儿拍拍她的肩“叶声,白总监找你”,戚鱼儿是白总监的秘书,大大小小的事都经由她安排下来,叶声很喜欢这个总是一副温婉娴静南方姑娘,看起来像左苏,但办起事来干脆利落,行事作风很让人钦佩。
推门进去的时候,白缱板着脸正在训斥他们市场部的王文,听着大概是上个项目的进程没有跟上计划,拖沓的误工让公司蒙受损失云云。
白缱是典型女强人,工作上的狂人,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属下更是苛刻,私下里大家都说她是不敢惹的夜叉,但她对叶声没说过什么重话,叶声还是蛮喜欢这个独立要强的女人。
此刻她不敢妄动,就站在门口等着她静候她发落。以前没少隔着玻璃看她发火,可是在玻璃门内看这现场直播果然是惊心动魄。好容易等她放过王文,她长舒一口气,王文走的时候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一大老爷们儿都被上司批得面色煞白汗流浃背的,但愿这柔弱的小姑娘能扛住。
叶声对他笑了一下,走到白缱桌前“总监您找我?”
白缱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语继续整理文件,心境没有缓过来的眼神多少带些凌厉,她不自知而莫叶声被这一眼看的心下咯噔一声想到“难不成自个儿捅什么篓子了?”可是除了前两天交上去的那份企划书她想不出还有什么。
“总监,是不是我那企划书出了什么问题?”她问得小心翼翼,心下却是捏了一把冷汗。
“嗯,有些不足,你拿去修改一下就好了”她的话冷清挽着手定定的看着叶声,像是在打量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叶声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总监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你出去吧”话里听得出有一丝懊恼失落之意,不知是从何而来,走到门口的叶声暗自揣摩着就又听见她问“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啊?”她的话让叶声一头雾水“这…”
听她叹一口气“我妹妹贪玩,你见谅”叶声心下松了一口气,白缱的为难大概是因为把私事摆在了工作场合吧。
“没事,我先出去了”
面色平静的她心底却疑问连连,白灵怎么会和她姐姐说这事?白缱又怎么会过问?徐光远和她们很熟吗?何啸吟不想说的就死活不会松口,他纯粹是想给她添堵。
走近的时候就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来电徐光远。
“喂”
“我不打给你,你就不会打给我吗?”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耳朵,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冰面总算是裂开了缝。
“我打了,你关机”她确实是打过了,打了三次,她不懂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也不想去猜,猜多了容易的得疑心病,她还不至于矫情到那种程度,其实她不知道他们这段感情一直平淡没什么进展的原因不过是她所谓的一些条条框框,她的不主动,如果她试着打他另一个号码就会知道,那个男人一直攥着电话等待。
电话那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声儿,我饿了,能陪我吃个晚饭吗?”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责备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这两天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等她跟自己解释那天为什么支吾不语,关于那个问题,她的回答他早就料想到了,看着她浑浑噩噩谈了两年恋爱,以及和自己在一起的一年多里他已经逐渐了解了她的脾性。
很多时候她不是不去爱,只是克制自己要理智。两个人之间介乎礼尚往来之间,关于爱的理解,就像人的指纹一样各有各的观点,或许她要的爱情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理解,所以从不逼迫她,就连偶尔耍的小无赖也都是在她接受范围之内,是不是对她太仁慈了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自己?
莫叶声你明明知道我有两个电话,为什么就可着一个打?你的脑子跟你的手指一样傻吗?
说她自私一点都不为过,总觉得只要顾着照顾好自己就够了,可能是受了左苏的影响,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到头来谁会体量自己,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让人珍惜。
“嗯”有些事能过就过,没必要较真,既然他选择闭口不提,那她就好好配合。
看了看时间还有好一会儿才下班,这个时间叫她陪他去吃饭,怎么去啊?
“能过会儿吗?还没到点儿”企划书出了点问题,而且她也不想为了吃饭去请假。
“哦,我在你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会”
挂掉电话她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毕业后和徐光远在一起总觉得有些沉重,她承认对于他之前的付出很享受,很自然,就像两个相处已久的老朋友之间那份默契。
可是随着他家世的曝光,反而像是一道鸿沟使她没办法跨越,靠近他身边。徐光远也笑她生在新时代门第观念还那么重,可是祖辈留下的观念总是有道理的,不然如何传承千年,他觉得不重要是因为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是他,如果位置对调一下,他定然会说高攀不起,男人总以为他们的自尊要比女人沉重,可她却觉得这于她一样是沉重的。
而这边,白缱的一通电话打到了徐光远这里“光远,白灵和她男朋友做得那事,你别介意,她毕竟还小”
“嗯,没事,怎么会跟她较真呢,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过白灵那男朋友不怎么样”他恨不得说太不怎么样了,简直就是个渣,可是想到这里,如果劝了他们分手,那到最后吃亏的或许会是自己。
“嗯,是不怎么成熟”这毕竟是自己亲妹妹的事,想起白灵提起男朋友的时候扬起的如花笑颜,猜想那个男人应该已经把她迷得七荤八素了,想想就深感担忧,索性不提了,“你最近在干嘛,听表哥说你还没有入职,怎么回事?”
“最近在你们楼下的咖啡厅等人”他的沮丧和抱怨即使掩藏的很好,张口的时候还是不经意泄露。
“莫叶声?”
“嗯”
“现在也是?”
“嗯”
“有急事吗?”
“饿得胃疼”
白缱语结,大少爷您能说得再委婉点吗?想让我放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白缱深知他从前落下胃病的缘由,那段时间胃疼得厉害时恨不得把医院当家,之后偶尔反复起来一样看得人心疼,从此他家里人都惊着心照顾他的饮食。如今她可不敢让他在自己公司门口出什么事。
莫叶声再次被白缱叫进办公室说放行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运势太旺应该买张彩票啊,这个查勤狂魔为了隔壁小张打卡迟到一秒钟就铁着脸罚款五十的总监,居然要提前放自己下班?
她不可置信地收着自己的办公桌,较好的同事看她一脸凝重,一个小时之内被总监叫进去两次,现在还收拾东西,这是要被开除了?
纷纷凑过来问她“叶声,你这是干嘛去啊?”
“是啊是啊,这还没下班呢,怎么就提前走了?不会是被开除了吧?”说话的叶声的搭档聂倩倩,俩人一起进公司,叶声是凭实力,而她是空降部队走的哪家后门,叶声不仅业绩比她好得上司欢心,人缘也比她好,可她就是看不惯她一副到哪儿都吃得开的样子。
叶声看着她笑了笑,说实话她不讨厌聂倩倩,能把自己想法不加掩饰地说出来的人反而不会太坏,看得出她是个真性情的人,虽然在平时总是针对她,可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她毫不留情的指责,她也不会发现工作中的不足,聂倩倩虽然不是个好搭档,但是好块磨刀石。
“我有点事,白总监叫我先去”她一脸歉意对着大家“有什么任务的话,你们多担待些啊,谢啦”
“私事啊?还以为像你这种公私不分的人要被开除了呢,真是的”
对她的嘲讽,几个同事忍不住指责聂倩倩,莫叶声不置一词“倩倩大人,以后我会注意的”
☆、当陪伴已成习惯
走到楼下大厅的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给徐光远打个电话,顺便给何啸吟打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在家吃了。
说来也奇怪,何啸吟初到中冶不应该和他们公司同事联络联络感情吗?想想自己最初实习的时候,工资基本都花在和同事们聚餐唱K上了,而他如今做什么似乎都那么轻松。
刚刚掏出手机要给何啸吟打电话,徐光远的电话就过来了,接起的时候就听到那边讲“我在咖啡厅外边呢”
顺着路线走过去,果然就看见徐光远安静地坐在大厅咖啡屋的露天场里,今天不似以往那般阳光,整个人都笼罩着阴郁,其实四天没有言语的两个人再次见面,空气中的气压终是有些低沉的,但他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折射着光亮,他看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发丝一层整齐的趴在另一层上,干净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一根胡渣。他尽量展示自己没有一丝消沉,可是看到叶声走来时牵强的笑脸还是出卖了他。
叶声也有一丝局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楼下,或许在打电话的时候说不定就在这里了。
“等了很久吗?”她提着包做到沙发椅上,包包放在腿上,手慢慢地磨着提手。
徐光远看得出她的不安,这样的莫叶声还真是少见,这才四天而已,四天就把他们拉开的这么生疏了吗?
“嗯,三个小时”他今天不想说谎,想看看她会怎么想,怎么应对,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的一丝不安。
“那你怎么不叫我和你一起吃午饭,你刚到那会我才吃的午饭哦”她一脸轻松,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吗?走吧”他没有牵她的手,自顾自地朝着车子走去,莫叶声看着他的身影晃了神,这一刻的徐光远好似是她从来都没看过的一面,她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摇头失笑,还是习惯了吗?
车子如流水般驶入了被烤热的柏油路,川流不息的车辆一辆辆被错开,城市大巴里人群攒动,挤上挤下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是熟悉的面孔,是啊,这座城市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了,就像是人心,不断满足不断膨胀,可怜不知哪一天会承受不住。
他的车里,放着陈奕迅的《红玫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多么打脸的歌儿,唱的她莫名的心酸,张爱玲说那的个朱砂痣和蚊子血、明月光和白米饭的论断浮现在她脑子里,到底谁是朱砂痣和明月光,谁又是蚊子血和白米饭?
餐厅是S市地道的家常菜,莫叶声说过她不爱吃粤菜和浙菜,吃来吃去还是爱吃本地菜和川菜。这家餐厅是他们经常来的,每次来这里红烧茄子是她必点百吃不厌的。
餐厅旁边好像开了另一家餐厅,记得前段时间还是很火爆的烧烤大排档,每次到这的时候,她还总是说出来要吃一个餐厅老王头烤的火烧就着羊腰子,那个时候徐光远总是笑她会把他吃穷,但还是会提前出来叫老王头给她烤好。
时隔几天他目不斜视地进去,而叶声总是还惦记着老王头的烤串。
徐光远说很多变故都是难以言喻的,人的生命往往也是一刹那的事,更何况是几天的光景。她不知道说的是老王头还是他们,她只觉得再也吃不到老王头烤的串儿了,是真的遗憾。
徐光远点的还是叶声爱吃的,叶声拿着菜谱的时候犯难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不知道他爱吃的菜,想示好都无从下手,他点的永远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以为真的是因为口味相同。
徐光远只是夹着她爱吃的菜往碗里送,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放下筷子,看着莫叶声吃。
“叶声,和你在一起一年多了,从前只是一味的追着你,想照顾好你,还没有问过你对我到底什么感觉呢”
这一刻还是来了,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挑起的。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她让她说自己的感觉吗?也许她自己都想不太明白,她以为自己把心思寄放在了何啸吟身上这么多年,这就足以是她不爱别人的理由,可他终究只是活在回忆里的人。眼前这个温柔细致的男人,这个大男孩,如果说开始只是一时兴起,而现在他的陪伴早已经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