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见苏鱼时,她正在街市上挑选蔬菜,那时的他喝得像个烂泥般的瘫在墙角,她很担心的走近他,温柔的笑了一下,从蓝子里拿出了一颗梨子放在了他的身旁,说起话的声音如同春风过境:“这个很解酒哟,你吃吧……”那一刻阳光映在她黑色的头发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圈,好像是天使的光环,第二天,他剃掉了胡子剪掉了长发,整整齐齐的来到了她的汉朝在厨房里给她打下手,一转眼已经过去快要十年了。
苏鱼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人了,她的世界里除了厨房就是苏浅,然后他说他的身份证丢了,她竟然也觉得没什么,他说叫自己老张就可以,她就叫自己老张叫了十年,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或许他在她的身边就是一个极不重要的存在,可是他却愿意为她再一次的走入他早已经脱离很久的血雨腥风的生活里。
“可以。”电话那头的男人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的就答应了,只是附带了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条件:“你回到张家来,什么都可以。”
“好。”这一次他没得选择,也只能回去,他要带着苏鱼回去,因为张家才能庇佑着她不被外界打扰,不过他不会让苏鱼在张家躲一辈子的,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查到头绪,如果一直找不到可以证明苏鱼清白的证据,那么他会选择带她出国,远离这座城市的。
夜幕之中,张家旧式的三层楼巍然耸立,庞大的建筑外面端端正正的站着两排的佣人,看到了张衍霖之后都弯下了腰,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少爷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踏进花厅时,张衍霆已经坐在了那里,茶香盖过了身上的酒气,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好几颗,结实的胸膛上纹着的是一只威风凛凛却也杀气腾腾的下山虎,他们的父亲曾经说过,下山虎如果纹在前身,借其凶猛的气势,镇住入侵的邪气,所以张衍霖的身上纹的便是一只下山虎。
“好久不见,哥……”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那时好像还少不经事的大男孩经过了血腥风雨的洗礼,变成成熟内敛,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的肃杀,如同胸前的那只虎般的令人害怕。
“我要劫人。”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因为时间不多了,估计苏鱼很快就会被提告入狱,在没有被定刑之前他要先动手,他无法想像那样温婉如水的女子进了监狱里会怎样?里面住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女犯,在里面呆久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像苏鱼这样美丽的女人,进去了他不敢想像能发生什么事情来。
张衍霆熟练的泡起了茶,红泥小炉里炭火烧得正旺,紫砂壶里的水滚开了,冲出了红褐色的茶汤“这是你喜欢喝的七子饼,这些年我都没有泡过,我知道你会回来。”他大哥最喜欢喝的就是八八青饼,那是陈年的普洱茶,在空气中散开了浓郁的香气。
“你的人都还在,你自己安排。”张衍霆把茶端在了他的面前,眼皮子都不抬的说了一句之后,空气里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些年他在汉朝都是早早的睡下,已经变成了习惯了,他走上了楼梯往二楼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欢迎你回来,大哥……”
他没有回头,一步步的走上了楼梯。
十年了,房间还是像他走时的一样,拉开书桌的抽屉,乌黑发亮的手枪,还有那几把锋利的刀子安静的躺着,手枪看起来崭新如故,这是经常有人擦了枪油保养过了,而那几把刀子上泛着银光,也是经常打磨的,但是些东西又都神奇的放在了他离开时放的位置上,分毫不差,他关上抽屉,闭上眼睛用力的呼吸了一下,这里是他的家,可是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离开了十年是他还是回来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浅就起来了,今天她要早一点出门,从这儿走到可以搭车的地方大概得要四十分钟,再搭车到关押着姑姑的看守所还要有一些时间的,她不能再相信那个可怕的男人,也不能坐以待毙,先去问一下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了,要是真的那么糟糕的话,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去找霍爷爷。
换上衣服,背上的伤口好像比昨天更痛了,一伸手臂的时候,伤口就好像被撕开了似的,咬着牙换好了衣服,穿上鞋子安静的走下了楼梯,佣人看到她时,都客气的打了招呼:“少夫人早上好……”可是她不难看出这些人眼底的冷漠与轻视。
少夫人,她是有名无实呀,谁都看得出来霍敬尧对她一点也不好,她这个少夫人迟早是要换人的,所以这些人心里认为的少夫人其实是言真,而她只是占了个虚名而已。
外面的空气可真冷呀,冷得好像吸气时都能把寒气吸进血液里似的,她哆嗦着往外走去,还没有走到大门口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电话号码时,她没有接起,只是将电话放回了口袋。
跟这个男人再谈什么都是与虎谋皮,根本没有用,她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骗了,苏浅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坚定的往门口走去,可是大门却关着没有一丝要打开的痕迹,别墅有监控室,里面有专门的安保人员负责开关这扇沉重的雕花大铁门,每当汽车要进入或者是出去时,门便会被打开,可是现在竟然没有人给她开门?
她转身看向别墅方向,他正站在房间的露台上,与她对视,隔得那么远她都可以看到他眼底的讥笑。
“你想要干什么?”苏浅觉得跟他都已经生气不起来了,因为他现在的行为绝对的无理取闹,连她出门都要限制了吗?这毕竟还是个法制社会呀,他能怎么限制她的人生自由呢?
“我只是关心你,你今天要换药,上来我给你换药……”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又充满了张力,如果不是了解了他的为人,她会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可是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他是她见识过的最危险可怕的人了。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的。”苏浅冷冷的拒绝了。
电话被挂断了,而铁门也没有人为她打开,苏浅看了一眼,好像太高了她爬不过去,只好走回了别墅。
进到大厅时,已经看到了他胸有成竹的站在楼梯口,他料定了她一定会折回来的。
“我要出去。”苏浅站在楼梯下面与他对峙着,清透的小脸透着满满的倔强。
霍敬尧的心里好像被蛰了一下似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底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单纯的爱恋了,变得小心冀冀的防备,小脸也没有了往日的红润,白得好像花园里的白玫瑰般的找不到一丝血色,也难怪昨天流了那么多的血。
“先换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充满了命令与威胁。
“换完药就让我出去。”像是一场谈判似的,如是她退一步的话,那就一定要对她有益的,看都看光了不在乎一次或者是两次,对于一个结了婚一年多的女人,如果哪天她真的遇见了自己真正爱的男人,告诉他自己依旧是清白之身,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相信呢?
“嗯……”他哼了一声,对她招了招手,如同召唤一个小宠物一样。
“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一次她可学乖了,一定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跟我谈条件?”眼底危险气息泛监成灾,透过他的身体散出了强大可怕的气场,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一样的,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是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了往日的清润与甜美,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她是第一个跟他面对面谈条件的女人,看着娇小无比,可是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踩在每一阶楼梯时,都带着她的心重重的颤着。
“你是想在这儿换,还是到楼上换?”霍敬尧走到了她的面前,俯首附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着,手指拔了拔她散在脸上的发丝,露出了轮廓精致的侧脸,还有那如白玉棋子的耳垂。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如果你都不介意我被人参观,那我也无所谓。”对付流氓只能用更流氓的办法,这算以暴制暴吗?她赌他不敢这么做,苏浅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被他眼底的无边无际的黑洞给吸进去。
“你不介意就好。”说完了之后,他突然动手解开了她缠在脖子上的大围巾,然后手已经移到了她的胸前开始解着她大衣上的扣子。
苏浅吓得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敬尧,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高大英挺的男人嘴角带着邪恶的笑,他有什么不敢的,她果然还是个孩子,这点手段就敢在他面前卖弄,赌他有男人的尊严,不会让自己的老婆被人看光?只是他还没有真的动手脱她的衣服时,她就已经吓住了,呆得就像一只鹌鹑。
“继续还是上楼?”他解开了她风衣的第一颗扣子时,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上楼去。”
因为背上有伤,所以她穿的都是很宽大的衣服,甚至连胸衣都没有穿,因为是冬天根本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当她衣服解下来背对着他时,雪白的裸背上缠着纱布,上面似乎还有点点的腥红色,如同雪地里开放的红梅花。
他的手指慢慢的抚过她的蝴蝶骨,引得她一阵轻颤:“你快一点好吗?”
“我快不快,你不知道吗?”眼神幽暗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从瘦削却双圆润的肩膀,再到莹白的藕臂,纤细不禁一握的腰,都令男人血脉贲张,他的手开始慢慢的解开她身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直一以纱布脱落,那道伤痕狰狞的在她的背上盘距着,看起来触目惊心。
药膏散发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抹在伤口时一阵清凉,那种火辣辣的痛好像也瞬时减轻了不少,不过苏浅一点也不感激,如果是一年以前他对她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她会感动到死,现在不一样了,她闭上了眼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根本就碰不得,一碰便是鲜血淋漓的伤害。
另一个房间里,言真呆呆的看着霍敬尧换下的那条西装裤,如果不细看,根本就难以查觉,因为西装裤是黑色的,而在档部拉链的地方,竟然缠着一根黑色的头发,这根对发跟自己的并不一样,这是一根黑色的直发,而她的卷成了波浪,早就没有了这样的顺直。
是苏浅,是她的头发。
一切可能都晚了,他们已经发生关系了不是吗?否则这根头发怎么会在霍敬尧的裤子上呢?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霍敬尧一手捉住她的头发一手按着她的头在他腿间的样子。
是你们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她看着空荡荡的卧室,他呆在这个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虽然是他的房间不过已经快要留不住他的人了,是不是他的房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哪个房间。
他在苏浅的房间。
男人的呼吸低缓缓又有些混浊,指尖沾上了带着草药味的透明药膏,一点点的抹在了她的背后,动作很轻缓,如同蝴蝶吻过,苏浅轻轻的颤了一下,屋子里暖气暖洋洋的让人懒得不想动弹:“好了没有?”她连声音都有些打着颤,毕竟在一个男人面前光裸着身体,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可是她还是非常不习惯,更何况这个丈夫在她的心底里已经被否定了,所以那一纸的婚书就变得没有任何的意思了。
如果在心底里不承认,那么一张纸又能代表什么呢?
她缓缓坐了起来,双手抱胸背着他穿上了那件宽大的毛衣,这时霍敬尧才发现了这是一件男式的毛衣,这件衣服看起来很像是女人穿的,但是事实上是男士的,浅蓝色的毛衣下摆有一道彩虹,上面落着一只五彩的飞鸟,这是这一季的新款,他去巴黎时刚刚好是秀场开始的时候,言真非要他陪他去一趟,那一晚并没有应酬就去了,这衣服是穿在男模特身上的。
“这衣服哪里来的?”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件衣服上面,似乎要将衣服灼个洞一般的。
“买的……”苏浅想都没多想就应了一句,这件衣服其实是韩夕给她的,因为他是品牌代言人,所以他回国的时候带回了好多件,她向来喜欢宽大的衣服因为那样更自在一点,所以韩夕就给了她几个衬衣跟卫衣,他说这个牌子的设计向来花俏,倒是适合她,因为是赞助的又不要钱,她也就没客气的收下了,一杯咖啡换了好几件衣服,这些衣服她知道的,价格都不低。
苏家不穷,不过苏浅并不是会拿成万把块钱买一件成衣的女人,特别是这衣服还是男式的,他猛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衣帽间拉开门,她的衣服不多, 不像是言真一样的就算是每季都全部换掉也装不下,她的衣帽间里简单得可怜,连三分之一都装不满,但是收拾得非常的整齐。
果然,架子上俨然还挂着几件上衣,都是这个品牌的成衣,而且都是男人的花俏的样式非常时尚,慢慢的他的眼睛暗沉得如同黑夜里落下的霜一般的,冰冷刺骨。
因为韩夕正是这个品牌大中华区的代言人。
她骗他,这衣服肯定是韩夕给她的,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甚至曾经在韩夕的身上穿过,那种感觉真的太差了,那件衣服接触过韩夕的身体然后再穿在了她的身上,让他觉得连她身上都有了韩夕的气味。
他转身走了出来,刚刚还如黑曜石般的眸光开始变得愈发阴鸷,暗沉骇人的眸光看着站在那里的她,呆呆的穿着那件蓝色的毛衣,散开的发与略微苍白的脸有种难以名状的美,可是愈是这样他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她也是这样的站在韩夕面前的吗?
这天下的男女哪有好朋友之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脱掉……”冷冷的命令着,他一刻也不想看见她身上穿着这样的衣服。
“凭什么?”苏浅也被激怒了,他凭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不止伤害她还伤害她的亲人,如果对他与言真有亏欠,她也已经主动提出离开了,这个男人到底还想要怎样?
“你是买不起衣服吗?”霍敬尧眸色冷冽,淡淡开口,却依旧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不是买不起,她当然有一点点小小的积蓄,不过她不会花这个钱去买这样的衣服,虽然穿起来很舒服,颜啬徒案也算好看,但是价钱真是不好看,将近五位数简直是疯了。
“不完药,我可以出去了吧?”她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忍着背上的痛拿起围巾就想要出去,却被男人健硕的臂膀猛的搂过她纤弱的腰,一把便将她掠回怀里,双臂圈住了她的身体,凉薄的话语在她的头顶响起“胆子真的是养肥了,你不止不听话,还敢撒谎?”
这算什么撒谎,只是知道霍家并不乐见她跟韩夕来往,她就不想直说,但是不能因为他们家不喜欢她得要连自己的好朋友都不见面,不往来不是吗?
“我穿什么衣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她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整个脑子都嗡嗡的响着,清透的小脸红了一下,眸子带着薄薄的雾气。
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把霍敬尧所有的火气都勾了起来“这是那个小明星的衣服不是吗?你们什么时候关系亲密得可以共穿一件衣服了……”他的手掌力道微微开始加大起来,眼神变得阴狠,扣紧她的后脑强迫她抬眸与自己对视冷冷问道,“你跟他这么好?是不是好到要当着他的面换上衣服给他看,怎么他舍不得给你买衣服?还把自己的给你穿?”
她的小伎俩一下子便被拆穿了,苏浅的脸上红了一下,看着他阴云密布的眼眸,辫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