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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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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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菜,我们都吃点菜吧!”钟离凝接着达伦加的话,招呼大家吃菜。
  “阿米拉……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阿冼,你喝多了!”钟离准用手肘捅了一下钟离冼的腰。
  “大哥!”钟离冼甩开了钟离准的手,“你别动我嘛!”
  钟离准愣了一下,转过头对钟离冰道:“他这次,真的喝多了。”
  “那我怎么没喝多?”钟离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钟离准顺手拿过钟离冰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刚才都是我喝的。”
  钟离冰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依旧是拿着酒杯的姿势,钟离准便顺势把酒杯放回到钟离冰的手中。
  紧接着,钟离冼的声音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而只剩下钟离冰怔怔地看着钟离准。
  “阿米拉,伊赛在跟萨顿斗,一直都在斗。永远……也停不下来。我也在跟塔丹哥哥斗,也一样……停不下来。对不起……你嫁给我,让你两难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还是要娶你。因为……我……我应该娶你。我也……我也想娶你。”
  “阿冼……你……你别说了。嫁给你……那是我自己的选择……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来!我们再干一杯!”
  “不……”钟离冼摇了摇手指,“那样……没意思!我们……喝交杯!”
  “怎么……怎么喝?”
  “你看……就这样……”说着,钟离冼伸出了手臂,从阿米拉的臂弯之间穿过去,“看到了么……这样……”
  “汉人的婚俗……可真好玩!”
  ……
  钟离准和拉曼对视了片刻,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钟离冼喝的不及他们二人多,他们二人都是一人喝了两人的酒的。
  钟离凝叹了一声:“可当真是个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拉曼也叹道:“他……不容易。”
  “大汗心里苦,大妃心里也苦。”达伦加不动声色地将沏好的茶放在了桌上。
  他们一直玩乐到子夜时分才散去,达伦加也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关门。
  阿甲借着酒劲对达伦绮说:“绮妹,给我生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呢!”达伦绮嗔道。
  “我们不是说了要生好多好多孩子吗!我们成亲都一年了,还不生第一个?”
  “好好好,我们今晚回去,就生孩子!”
  阿甲和达伦绮就在这露骨的打情骂俏当中走远了。
  钟离冼、阿米拉、钟离准、钟离冰、钟离凝和拉曼一行六人行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唱着大漠上的欢歌。
  那天晚上过后,许多人都听说,伊赛王族的六个年轻人,欢歌笑语地从城中,手舞足蹈地走回了大殿。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等到五月的时候,看他们会不会把你撕了。”
  钟离准曾经顽笑着对钟离冼说过的这句话,钟离冼从来都没有忘记。终于,他要去面对整个伊赛,他要让自己站在整个伊赛的对立面,独自一人承受他做的这个决定的所有后果。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这一日是笑着走进大殿的,因为他知道,他的亲人,会在背后支持他。但是,一站在大殿上,他便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辛卯年五月十五日,这一日对于钟离冼来说,是一生中一个最重要的日子,对于伊赛来说,也是一个最重要的日子。
  “今日,本汗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
  所有人正色听候。
  “本汗决定……率部,归顺□□!”
  一片寂静。许多人以为他们听错了。
  钟离冼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本汗决定,率部归顺□□!”
  “荒唐!”
  “数典忘祖!”
  “造孽……造孽啊!”
  “伊赛的百年基业莫不因此毁于一旦?!”
  大殿当中立着的臣子们登时炸裂开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不,算不上是争论,因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着钟离冼。
  “肃静!”钟离冼大喝一声。
  众人摄于大汗威仪,安静下来。
  “各位,你们都是伊赛的臣民,本汗相信,没有一位不是为了伊赛的利益而考虑,而斗争的!有的人希望伊赛之名可以远播天下,有的人希望伊赛令人振聋发聩,有的人希望伊赛能够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本汗也这样希望!但是本汗不才,最希望的就是我伊赛的子民能够远离战火,世代太平,我伊赛的礼乐风俗,能够代代相传!”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一日,终于是到了。
  拉曼起身,站在钟离冼身畔,朗声道:“我支持大汗的决定!”
  勘代也起身道:“我支持大汗的决定。”
  众人皆看向了钟离准。
  钟离准也缓步上前,站在了钟离冼身畔,亦是朗声道:“本王,也支持大汗的决定!”说罢,他坚定地看向钟离冼。钟离冼也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众人不得不掂量这个决定的分量。
  钟离冼、钟离准和拉曼的目光都凝滞了。
  众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大殿门前立着的耀眼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红黑相间、金丝环绕的凤袍,金光闪闪的凤钗,更胜火焰的红唇。阿桑妲许久没有过这样郑重而浓艳的装束。她插着双手,从大殿的中央,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众人齐齐拜倒:“拜见太后!”
  钟离冼、钟离准和拉曼亦齐齐行礼:“儿臣(小婿)拜见母后。”
  “都起来吧。”阿桑妲抬了抬手。
  虽是声音不大,却是底气十足。这样的气势,正是当年的长公主,后来的大妃,今天的太后——库卓阿桑妲。
  “大汗的这个决定,我,支持!”
  说话间,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面孔。每当有人与她的目光相撞,皆是不寒而栗。这睥睨天下的气势,由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容置喙。
  从前的汗王库卓雄彧和巾帼豪杰穆德伊德赛丽娅所生的嫡长女,在整个伊赛,没有人的血统比阿桑妲的更加高贵纯正。如果说钟离冼代表着整个伊赛的最高权力,而阿桑妲,代表的是整个伊赛的灵魂!
  这位年轻的汗王做了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定,然而太后,支持了他的决定。
  随着阿桑妲的离去,这一日的议政宣告结束。当钟离冼回到寝殿脱下了光鲜的外袍时,发现贴身的中衣已经湿透,一直湿到了外袍的里衬。
  阿米拉默默进来,把钟离冼随手挂在衣架上的外袍整理好,又给他换了新茶来。她一言不发,只待要转身离去。钟离冼一把抓住了阿米拉的手腕,顺势一拉,阿米拉便跌进他怀中,坐在了他膝上。阿米拉低下头去,面颊通红。
  钟离冼紧紧抱住阿米拉,把头深深埋在她胸前,一时间竟是无语凝噎,久久不能发一言。
  阿米拉见状,先是愣了一下。这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可她旋即明白,阿冼他,心里很苦。想到此处,阿米拉也紧紧抱住了钟离冼。
  可是,她心中也苦。伊赛如果做了这样的决定,对萨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压力。
  然而,她心中也甜。如今阿冼是大汗了,他不能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甚至也不能在长兄、长姐面前表现出一丝犹豫。可是他让她看见了心中,脆弱的一面。
  “好了。”钟离冼松开了手臂,将阿米拉放了下来,“我要写国书了。”
  “我帮你研墨。”阿米拉取来了砚台。
  钟离冼一边从容不迫地抬笔谨书,一边平心静气地对阿米拉说:“我不想瞒你也不想骗你。你嫁给我,既是我的妻子,又是伊赛的大妃,伊赛的女主人。今日我便与你说说现今的形势。早前萨顿实力较弱,伊赛盛极而衰,内部争斗,分成库卓、尤祂两部。尤祂部曾发兵吞并库卓部,而库卓部期年之后反扑,尤祂部乃是强弩之末,是以库卓部统一了伊赛。危急之时是萨顿,是你的父汗发兵相助。所以,自那以后,伊赛和萨顿修好。但是,我们这些大漠上的小国,都不得不忌惮□□的虎狼之师。伊赛和萨顿分庭抗礼,合则是气贯长虹,分则是鹬蚌相争,合则生,分则死。这便是为什么,伊赛和萨顿明明早有嫌隙,却不敢公开决裂。”说到此处,钟离冼的语气更冷肃了些,“可我要的是,两族分,伊赛活。我从来都没指望伊赛一族会心甘情愿地支持我这个决定,也没指望生前身后留下一个贤名。这个命令是我下的,这个担子也是我自己选择要挑的。这是我的选择,也是父汗的选择。”
  阿米拉手中的墨掉在了桌上,将钟离冼写了一半的国书全都浸透了。
  钟离冼也不恼,换了一张纸,重新写。
  钟离冼续道:“我父汗的死,跟你二哥没有关系。这是父汗自己的选择。”
  “那……”阿米拉的声音中止不住的颤抖,“两族分,伊赛活……萨顿……萨顿怎么办?我母妃……还有我二哥,他们怎么办?”
  “塔丹哥哥他……”钟离冼放下了笔,语气缓和下来,“他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明哲保身之举。”
  “你……是……你还是阿冼吗?还是……我从小认识的那个阿冼吗?你……我感觉……我不认识你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霎时间,阿米拉泫然泪下,瘫坐在了地上。她的眼泪,落在了纸上,落在了桌上,落在了地上。
  “阿米拉!”钟离冼跪坐在阿米拉身畔,抱住了她,“阿米拉……阿米拉……阿米拉……如果恨我,会让你觉得好受的话,你就恨我吧。”
  “阿冼!你那时候是嫡出的王子,而我只是个庶出的公主,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能配的上你,我也从来都没想到你做了大汗,不娶个□□的公主,却向我二哥求娶我。可是现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好恨你!”阿米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一下地捶着钟离冼的肩膀,却是无力地落下。最后,她扑进钟离冼的怀里,放声大哭。
  后来,自那一次哭过以后,阿米拉再也没有这样放声大哭过。
  那天,他们静静地相拥,一直到黄昏。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起身。阿米拉研墨,钟离冼执笔,完成了伊赛史上的最后一封国书。这张纸上,还落着几滴阿米拉已然干涸的泪水。
  塔丹同时听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伊赛汗王决定,率部归顺□□。这第二件……京城传来的消息,伊赛先王,是□□的皇帝杀的。
  塔丹一拳击在桌上。
  齐尔吉跟在塔丹身边的年头多了,读得懂他的心思,遂试探着问:“如果大漠上乱了,咱们占不到便宜。咱们真要走这一步吗?”
  “穷途末路,绝处逢生!伊赛和萨顿是一个平衡,钟离冼想打破这个平衡。这杆秤,可以偏,可以晃,但不能倒!”
  消息只一两日工夫就从扎勒塔传到了扎托。纵然钟离冼下令杀了传谣之人,达伦加和达伦绮的动作也是迅疾非常。可这时候不管再做什么,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了。因为这一日是六月初六,离□□来使预计到达伊赛的日子,只有一日了。
  钟离冼之所以敢当众宣布这个决定,是因为军队上有阿甲和史华莱把握,绝不会乱。可如果是个人行为呢?当初钟离准和钟离凝可以以个人的名义跟着水彧去打北陵丘,如今伊赛同样有许多人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去办一件事,杀了天朝的来使。
  这一个漏洞,果真是没能防得住。要怎么防?难不成要调军队,去防着自己人?
  六月初七,果然不见□□的使团。钟离冼是冷着脸出现在大殿上的,他浑身上下带着的冷肃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颤。
  “□□的使者,是谁杀的?”说罢,他扫视着殿上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感觉喉头一紧,仿佛被一把利刃锁了喉,动弹不得。
  寂静当中,钟离冼又一次打破了寂静:“是谁干的,主动说出来,本汗免了他的死罪!”
  “说呀!”钟离冼大喝一声,“我们伊赛的男人,敢做,不敢当吗?!”
  老将库卓蠹隆上前一步,脱了帽冠,跪地行礼:“大汗,是末将派人做的。”
  库卓蠹隆和钟离冼姓一样的伊赛姓氏,论起来,钟离冼应该叫一声“叔叔”。他是老将,战功累累,曾经跟着阿卓和一同打天下的。这个结果,对钟离冼来说,意料之内。
  钟离冼点了点头,朗声道:“库卓蠹隆,目无王法,私自暗杀□□来使。鉴于其跟随两代先王,战功无数,特免其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三十,即日起,免职!众人,可有异议?”
  没有任何人回话。
  “既然如此,那便是众人都默许了。执行!”说罢,钟离冼转身离开了大殿。
  事后,钟离冼到库卓蠹隆处拜访,端端正正地给他行了一礼。库卓蠹隆本想拦着,可他没有内功,又怎及钟离冼习武多年。
  钟离冼道:“人前论君臣,人后论亲疏。大殿上,我是汗王,您给我行礼;下了大殿,您是长辈,我给您行礼。”
  库卓蠹隆道:“这临到最后,我还给大汗添了这么一桩麻烦,真是惭愧了。大汗心里应该也明白,出了这种事,但凡是伊赛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我行事操之过急,是我莽撞了。大汗今日拿我立威,我毫无怨言。但是,我依旧要提醒大汗,大汗身上的担子很重,要多加小心。”
  钟离冼点了点头道:“叔叔放心吧。咱们伊赛的天下是舅舅、父汗、母后和叔叔们打下来的,如今长辈们年龄都大了,该是你们歇息的时候了,以后的路,便由晚辈们来铺平。请各位长辈拭目以待。”说罢,钟离冼留下了他带来的器物和药材,离开了库卓蠹隆的府邸。
  库卓蠹隆看着钟离冼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钟离冼离开了库卓蠹隆处,就匆匆回去了。纵然严惩了始作俑者,再想补救此事已然是来不及了。□□受此大辱,如不发兵,则不能堵悠悠众口,是以不管是不是本意,这次对峙都是难免了。为了应对此事,必须立时集结军队。
  钟离冼回去以后便召了钟离准、勘代、史华莱、阿甲等人商议应对之策,一直从晌午,商议到了深夜。
  一夜之间,伊赛各路军队集结,巩固扎托城防。可重点防御的方向,不是东边,而是南边。钟离冼下了严令,如对方不动手,则己方绝不能动手。
  六月初九,钟离冼迎来了继位以来最危急的时刻。伊赛东境,□□大军压境,挂帅的乃是驻守达兰答通的大将军,出师之名乃是因伊赛擅杀□□使臣,为讨回公道。
  对此,钟离冼回应已将始作俑者罢免严惩,其余则没再有任何回应,只派遣大军布好了防线,与□□大军对峙。
  塔丹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松了一口气。现下□□公开打压伊赛,萨顿是可以暂时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也一时都不敢松懈。如果□□和伊赛真的开战,□□虽不一定能一举拿下伊赛,伊赛也必将式微,□□灭伊赛也是指日可待。如果伊赛覆灭,下一个就是萨顿,西边的术竺尔族、金淦族更是凶多吉少。可如若此时萨顿与伊赛统一战线,共同对抗□□,却也不是十拿九稳的胜算,更与□□结下了梁子,也是不妥。如果……陈兵伊赛呢?至今,他都没有完全看清楚钟离冼的态度,而且,刚刚收到的消息,伊赛的防御滴水不漏,萨顿根本无机可乘。
  钟离冼,可真是个狠角色!
  此时,谨亲王也是坐不住了。此时的局面,他也是喜怒交加。皇兄终于算是如他所愿,拿出了些血性,陈兵伊赛了。在他心中,要立国威,就是要用武力,扬军威。而不忿就不忿在,挂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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