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钟离冰抽噎两声。
“当然,当然……”
那片刻的犹豫,水彧心中五味杂陈。他喜欢上了嗣音,这是对的吗?
他方才原以为钟离冰气恼是因为他的冲动,毕竟女子都看重名节。然而只转瞬间他便明白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嗣音才不会在乎什么名节,许多东西旁人视若珍宝,她却只视如粪土。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意。
她真的还小,小到可以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都不用在乎,小到恰是在最好的年龄。她懂爱吗?可她已经会爱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嗣音,竟在这一刻,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面。
空地四周的树林至此已彻底安静了下来,再没了方才时近时远的鹧鸪啼鸣之声。就仿佛方才所听见的,不过只是幻觉而已。六月中的树林里,可会有鹧鸪吗?
待到略略平静下来,钟离冰才想起问水彧此行所为何事。二人先是莫名其妙在树丛中交了一次手,然后又是……是以此时二人的心都很乱。
“出来散散心罢了,有时候练练功。我从不在家里练功。”彼时水彧已然恢复的平静,这简简单单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竟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我……”钟离冰低下头来,“原不该跟着你出来。”
“那……我们现下回去便是了。”说着,水彧执起钟离冰的手。
钟离冰竟下意识的地抽回了手,站在原地绞着手指,“这个……若是舅舅看见了,总是……”
听闻此言,水彧竟也犹豫了。
半晌,水彧道:“我们回家吧。”说罢,他走在了前面。钟离冰见状,便即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水云天见水彧和钟离冰并肩走进门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待到水云天走远了,钟离冰谨慎地回首望去,见水云天的身影已离了视线,方抚了抚胸口眨着眼睛笑道:“舅舅终于走远了,要是被他知道了可就不好办啦。”说罢便出了个怪样。
水彧浅笑,这个样子才是嗣音应有的样子。
钟离冰抬起头,朝水彧莞尔一笑道:“表哥,那我先睡了。”说着,她转身跑回房间去。
水彧看着钟离冰的背影,先是笑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在心中默念:“嗣音,待我……做完了我该做的所有事,我一定会……向姑丈和姑姑提亲。可我只怕……”
这一日钟离冰躺在床上,一刻滚到墙边,一刻又滚到床沿,几次险些从床上掉下来。也就是水云天疼她,她才会在水家有这么大的房间,这么大的一张床。被子一时在身上盖着,一时又在怀里抱着,把头埋在被子当中,还时常会忍不住笑出来。直到这时候,她才真正从方才的恍惚中完全清醒过来。
“睡觉吧睡觉吧钟离冰!”钟离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身过去,趴在了床上。才不过片刻的工夫,她便又猛然翻身过来,看着天花板,满眼笑意。最后,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表小姐,可有什么事吗?”疲к勇饭永氡姆考洌锩娣锤踩デ徇档纳簦闱徇捣棵盼柿艘簧
“没……没事!”钟离冰捂住了嘴,“疲к咏憬悖阆氯グ伞!
“知道了表小姐,若是有事可随时叫我。”说罢,疲к踊翰嚼肟
翌日,钟离冰睁开双目,瞧着外面天才擦亮,便想再睡个回笼觉,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至于这前一日水云天说与她的那些有意思的事,也全都抛诸脑后了。也不知是过了几时,钟离冰听到外面疲к釉谶得牛愕懒松敖础薄
疲к臃塘怂鹕恚┐骱帽愦掖页鋈チ恕2挪灰换岫墓し颍阌滞肆嘶乩矗'苡眨了眨眼,歪着头道:“疲к咏憬悖闶遣皇俏业难诀甙。俊
疲к拥溃骸氨硇〗愫纬龃搜裕咳羰潜硇〗憷忠馊闷'苡陪着,疲к幼匀辉概阕疟硇〗恪1硇〗闳羰抢忠猓'苡就是表小姐的丫鬟。”
“那你陪我出去逛逛,我想……买些首饰。”
“是,表小姐。”疲к痈A艘桓#澳瞧'苡帮表小姐更衣吧。”
钟离冰便这样由疲к优阕派狭私帧>┏堑慕质校涝抖际侨绱朔被6杂谥永氡此担庋淖纯龌沟闭媸巧儆校挥写#裁挥写酢酰挥写娠凇K姆Ⅶ僖裁挥戌撼筛删焕涞姆奖憬皇值姆Ⅶ伲侨闷'苡给她绾了一个飞仙髻。未出阁的少女常绾这种发髻。疲к硬皇侨粘8涸鹗嵬返难诀撸⒉皇宙凳欤簧髀湎乱荤竿贩ⅲ永氡膊荒眨蝗闷'苡替自己编了一根细长的辫子垂在颈侧。现下她就在玩着这跟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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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说过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着,她便在一个首饰摊子前驻步,拿起了拿起了一对耳坠子,举在眼前,面带笑意,心中很是喜欢。
这对耳坠是水晶所制,雕成两朵玉兰,通体剔透,衬以银托,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好看吗?”钟离冰兴奋地问道。
“好看啊!”疲к拥愕阃罚氨硇〗闵闷粒魃险舛棺泳透敲姥尬匏R宜蛋。仓挥斜硇〗悴排涞蒙洗笊僖 !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可是……”钟离冰仿佛没听见方才疲к铀裕拔颐挥写┒矗闾嫖沂允园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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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冰思索片刻道:“反正我也没有耳洞,那便送给你好了。”说着她便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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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会不会穿耳洞啊?”钟离冰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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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陪我去找耿伯母吧!”钟离冰一时心血来潮,才不一会儿便又拧起了眉,“可是穿耳洞会不会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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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哦。”钟离冰搔了搔头,“那等用了午饭你陪我去见耿伯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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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疼疼疼!”
银天心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收回手道:“阿逆,我还没扎呢。”她才是捏了捏钟离冰的耳垂,还没有执起针来。
“咳咳……”钟离冰一本正经,“我只是……做好准备,做好准备。”
银天心缓声道:“这一次,我真的要扎了。”
“嗯,耿伯母,您扎吧。”钟离冰面上竟有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银天心不知替水家的多少姑娘穿过耳洞,手法稳准迅速,只听“噗”“噗”两声,银针便穿过钟离冰双耳耳垂。然后,银天心用丝线穿过刚扎的耳洞,坠以玉石,待到伤口长好,就可以取下丝线,戴耳坠了。
钟离冰倒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双耳火辣辣的,可以听见丝线从耳上穿过的声音。
“好了,大约过一个月就能完全长好了。”银天心拍了拍钟离冰的头,“怎么突然想起要穿耳洞,要打扮了?告诉伯母,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没有的事。”钟离冰脱口而出,“阿逆不过是看着影妹她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也想效仿罢了。”
“好,那我便不问了。”银天心转身去收拾方才拿出来的东西。
钟离冰转过身去,“伯母,您什么意思嘛!”才这一会儿工夫的不安分,就不小心碰到了玉石,拉得耳垂一阵疼痛,钟离冰不禁拧起了眉头。
“你呀,一点也不像小姐。”银天心点了点钟离冰的额头,“小姐年轻的时候,好歹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你这是‘静若脱兔,动若脱兔’了。”
钟离冰撅起了嘴,“伯母这样说阿逆可是断不依的!”
“好了好了。”银天心按住了钟离冰的双肩,“现下你都知道爱美了,可也该懂得注意仪态了吧。”
“我知道啦伯母。”钟离冰吐了吐舌头。
一路上总忍不住好奇去拨弄耳朵上坠着的玉石,钟离冰是没少受罪,不时便疼得满面狰狞,却也只能怪自己管不住双手。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摸摸耳垂,都已经肿得两个大了。可这又能怪谁呢,她也只有痛打两下自己的手。
“穿了耳洞了?”水杉见钟离冰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钟离冰自豪得好似做了什么大事一般,“杉表哥,你是不是……”她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水杉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看来过段日子是该给你买几对耳坠子了。”
“谢谢表哥!”钟离冰欣然拍了一下水杉的肩膀,一蹦一跳地回房去了。
不管水杉说这一句是戏言还是真话,钟离冰抢白的这一句兴高采烈的“谢谢表哥”,就算是将水杉这话坐实了。于此水杉也只能一笑了之,这一众兄弟姐妹当中,一向就属阿逆表妹最是机灵,也最是自由。她整日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心里的烦忧却不会轻易对任何人说。
在家中见到水彧的时候,不知钟离冰在他面前甩了多少次头。可水彧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在这水家的大宅当中,水彧还是水家的大少爷,钟离冰还是水家的表小姐,水彧还是那个大表哥,钟离冰还是那个小表妹。
晚上,水彧把一个小瓷瓶放在钟离冰桌上,只留下一句话:“找沈大夫要的,消肿。”说罢便转身走了。
钟离冰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墙,耸着双肩。她拿过那小瓷瓶,用手指挖了一些,轻轻抹在耳垂上,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耳朵。
☆、玄衣深眸
谨亲王拓跋熠已经坐在堂上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位身披黑色斗篷的蒙面人有半个时辰了,二人皆是一言不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被人点了穴道。
“你……不想说点什么?”拓跋熠略略抿了抿手边的茶水,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这是他第三遍打量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和从前那些想来王府骗吃骗喝的所谓“谋士”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样的人,三哥和五弟府上也都遇到过。只是,这个人眼中写着的冷静和淡漠却与之前那些人眼中多多少少的心虚是天壤之别。
黑衣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在下知道,四爷觉得在下有非分之想,在下是有非分之想。”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拓跋熠摆弄着自己的铁护腕。
“在下家道中落,不过是想求个栖身之所,想这京城上下,恐怕没有比谨亲王府更好的去处。若能跟着四爷,将来自能不愁吃穿,在外面混也有脸面。”黑衣人做了一揖。
拓跋熠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停在了黑衣人身前。他是从小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人,虽不懂江湖武林,不谙上乘武功,可他学的都是玩命的功夫,这样的距离,对于一个半点功夫都不懂的人,拓跋熠转瞬间便出手要了他的命。可是这位黑衣人竟连丝毫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好胆识。”拓跋熠轻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不过,我五弟府上开源节流,王妃只有一位,下人养的又少,他家的下人待遇好,又没有这些个女流之辈为难,自应当是更好的去处。”
“是,四爷所言极是。”黑衣人微微颔首,“但谦郡王府不是在下理想的去处。五爷心善,给得了在下安定,却给不了在下富贵和权势。”
“好,说得好。”拓跋熠微微一笑,吩咐道:“来人,本王书房里还缺个洒扫的,替他安排一下。”
“多谢王爷。”黑衣人长揖到地。
“你是叫自己的名,还是我给你起一个?”
“王爷,小人靳人麒。”
“好,人麒,你要明白,在本王府上,前程是自己闯出来的。”
“谨遵王爷教诲。”靳人麒又是一揖到地,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到现在为止,他和侄儿在京城才都有了落脚之处。
靳人麒才进了谨亲王府的门,就跟在了拓跋熠的身边,虽然只是个洒扫的,可好歹也是王爷点了名近身伺候的,这样的荣宠对于一个刚进府的下人来说,可是不多见的。才不过两三日,便有人嚼起了舌根子。
这一日适逢谦郡王拓跋炜前来拜访,他一路从谨王府外院走到内院,嚼舌根的下人一一噤声。纵然都知道谦郡王一向宽厚,可主子面前怎说也不能造次。
才打了照面,拓跋炜也不与拓跋熠过那些打招呼之类的客套话,兄弟二人自小在一处长大,虽然一文一武,却也玩得极好。拓跋炜开口便道:“四哥府上这几日倒是热闹。”
拓跋熠迎了出来,如今见了这五弟,他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府上都是些粗人,只懂得舞刀弄棍,一直都是这么热闹。”说着,他一眼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几个心虚的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拓跋炜一边悠闲地在胸前摇着折扇,一边扫视着四散的下人们,最终还是定睛于内室半露身影的靳人麒。
“四哥,听说你府上新来了一个洒扫的下人。”
“是啊。”拓跋熠也不避讳什么,随即朝内室招了招手,“靳人麒,过来拜见谦郡王。”
靳人麒没同拓跋炜打过照面,只远远地见过几次,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到这位五王爷,遂行一跪拜大礼道:“小人靳人麒,给谦郡王请安。”
“起来吧。”拓跋炜微微抬手,“你且下去吧,本王和四哥兄弟之间说话,不喜欢有外人。”
“是。”靳人麒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待到靳人麒走远了,拓跋熠才把拓跋炜让进房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不过一个下人而已,你何必有这么大敌意?”
“四哥。”拓跋炜也不客气,袍摆一掀便坐下来,“算着日子都快七夕了,端午的事你还生我的气吗?对了,不知道四哥你今年七夕要陪哪位四嫂啊?”
话让拓跋炜这样一说,拓跋熠登时便没了气。两兄弟从小玩到大,哪有什么隔夜仇的?端午宴会的事他纵然生气,可这都过去小两个月了,再如何他是也生不起这气了。
拓跋炜还不罢休,续道:“今年你新纳了珈蓝四嫂,七夕是不是要陪她过?”
“你有完没完?”拓跋熠伸出了拳头。
拓跋炜忙用扇子护住头面,躺倒在椅子上,连声求饶:“四哥手下留情。”
拓跋熠收了拳头,笑道:“我是没说你那柄破扇子了,看你整日在面前晃着也没什么风,这夏天里我都替你嫌热。”
“我的扇子怎么了?”拓跋炜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将扇子抱在怀里,“我的扇子是我自己画的,就乐意随身带着,怎样?你从小就对我这扇子有意见,我却还没挑你的理!”
拓跋熠踱了几步,撩起袍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若是想喝茶就自己倒,我也不招呼你了。我可是从小看着你从四不像一直画到臻于化境的,也不知你整日这吟诗作对,琴棋书画都有什么用。小时候都住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下也封王立府这么多年了,你自己拳脚又不行,也从不着意训练府中亲卫,你说,这要是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