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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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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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大夫又来给他们检查过伤口,换了药。
  因为次日鄞亲王便要启程回京了,遂打发小厮来问他们是否要同行,钟离准便言明再歇息两日他们便要继续南下,就不同行了。小厮应下,便去回禀了。
  钟离准问钟离冰:“江湖前辈,咱们随后去哪?”
  钟离冰抱着双臂道:“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钟离准不假思索:“我想去琉球。”
  “不行,我没去过。”钟离冰一口回绝了。
  次日晨起,鄞亲王率队启程回京,留下了一名大夫、两名小厮和两名侍女服侍钟离准和钟离冰。
  又过了两日,他们的伤都有所好转,手臂也不用再在胸前吊着,遂决定继续南下了。他们给这些天照顾过他们的人打赏了些银子,谢过了鄞亲王,便收拾东西也准备启程了。
  倒也奇了,自从钟离冰把那一席话全都说出来以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似是比从前更加坦然了,插科打诨起来,也更是来去自如。他们还没出驿馆的时候,这几日照顾他们的人也还没离开,几个人一直在听他们争论除夕到底在哪里过的问题,争得是不可开交。
  拓跋煜的奏折已经到了京城,拓跋烨也已经接到。但是,京城的气氛并不平静。
  皇上病了,尽管宫中是尽力封锁消息,没有召什么人进宫侍疾,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令一些妃子和臣子议论纷纷。
  拓跋煜离京平叛之事做得极为隐秘,是以他的奏折到了京城,管子谟才刚刚接到了消息。可是,皇上宣布暂不立后的时候,他便已去信九台府,在谨亲王起兵之时,他便已经让管绍恒安排禁军当中的细作搅乱禁军的防卫,以便趁虚而入,控制宫城。想再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管绍恒知事态严重,遂没有请示父亲,便自作主张令所有的细作停止行动,虽然为时晚矣,禁军统领已然察觉了端倪。
  管子谟关起门来将长子一通训斥,到最后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长子所言是对的,如果这时候不收手,就是白白将右相府的上上下下全部都搭进去,及时收手,还没到木已成舟的地步,事情就还有转机,至少,还可以保命。
  到此时,他不知已在心中骂了鄞亲王多少次。在他的印象中,不是自皇上登基以后,鄞亲王就一直鲜少问政么!
  管子谟道:“如今,咱们只能釜底抽薪,反咬谨亲王一口。”
  “这……”管绍恒犹豫,“这恐怕不妥……”思索片刻又续道,“可为保管府,也只能如此了……”
  “我要进宫。”
  “父亲,在这风口浪尖上,您何必还硬要进宫去?”
  管子谟道:“就因为是风口浪尖上,才必须得进宫去探一探虚实。”
  管府的一个线人神色匆匆地上前来,对管子谟耳语了几句,听完以后,管子谟登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
  管绍恒知道大事不妙,忙问:“出什么事了?”
  管子谟怒道:“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并非微恙,而是中毒,现已查出幕后是贤妃所为,已将景福宫抄了!”说到此处他啐了一口,“没想到这妇道人家,办事就是不干净!”
  管绍恒道:“父亲,那现在万万不能进宫了!现下贤妃应知事情轻重,应不会轻易将咱们供出来,毕竟谋害皇帝未遂只是损她一人性命,再加上与亲王私通和意图谋反的罪名,却不知要株连她族中多少人,她必是知其轻重的。现下咱们更不能自乱阵脚,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管子谟思索良久,才道:“你说得没错,也只能如此了。”
  管绍恒突然问道:“父亲,敢问一句,为了保府中上下的性命,您能狠得下心把这几十年来的经营全都舍了吗?”
  “我……”管子谟陷入了沉思。长子不问出来,他竟没有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想过……失败。
  后宫当中已经是翻了天,传闲话的、看热闹的、落井下石的、兔死狐悲的,比比皆是。一方失势,从前常常对景福宫暗送秋波的宫女太监如今都是草木皆兵,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当初后悔没向景福宫谄媚的人现下心中都只剩下了庆幸。
  这个案子皇帝未曾声张,便只吩咐蔚皇贵妃在后宫的范围内严查,最终是在景福宫搜出了与甜点当中一样的□□。事情顺利得好像预先说好的一般,明明是贤妃才是主谋,看起来好像她是被构陷的一般。
  自然,贤妃华嘉娴也是跪在仁昭宫皇帝的面前大呼冤枉,那凄厉的哭喊声似是要传遍了整个后宫才算罢了。
  拓跋烨和靳芷嫣冷眼看着,只待华嘉娴哭闹够了再问话。华嘉娴知道自身难保,身边的宫女太监已经都被拉到暴室问询,但凡有一个熬不住刑将她供了出来都是灭顶之灾,为今之计也只有抵死不认或可保住性命。
  华嘉娴疯了一般地指着靳芷嫣道:“皇贵妃娘娘,明明是您带着人到臣妾宫里搜的,若真是臣妾要毒害皇上,怎会下了毒还特意留着半瓶等人来搜?皇贵妃娘娘,您是何居心,臣妾倒是要问问了。”
  靳芷嫣淡道:“那这半瓶白色粉末,你怎么解释?”说着,她接过宫女递来的一个瓷瓶,举在华嘉娴面前。
  华嘉娴顿时失色,那个瓷瓶她再熟悉不过,就是管府托人给她送进来的瓷瓶。
  “不……不……不可能!”她连连摇头,用颤抖的手指着那瓷瓶,“那明明是……明明是……”说到此处,她意识到中了圈套,连忙住口,却是为时晚矣。
  靳芷嫣冷道:“贤妃是想说,那明明是黑色的粉末,是吗?”
  华嘉娴登时跌坐在了地上。靳芷嫣拔开木塞,将粉末缓缓倒出来,确实是半瓶黑色粉末。
  拓跋烨的眼中满是不耐,只淡淡下旨:“贤妃华氏,欲下毒谋害于朕,未遂。念其入宫服侍多年,免其死罪,将为常在,迁居蓝藻宫。所有涉案宫女、太监,杖毙,景福宫其余人等再行分配。”
  说罢,便有两名太监将华嘉娴拖了下去。
  蓝藻宫,便是冷宫。
  “这件事……你怎么看?”拓跋烨看向靳芷嫣。
  靳芷嫣平静地说:“贤妃犯下大错,是臣妾管理后宫不严之过。严查此案,乃臣妾分内之责。贤妃已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后宫,当能太平了。”
  “你自进宫以来,一直替朕管理后宫,劳苦功高,却未见超人的荣耀。贤妃犯下死罪,朕却只将她打入冷宫,罚得这么轻,你可会觉得委屈?”
  靳芷嫣笑道:“皇上自有安排,岂是臣妾能够干涉的?皇上的信任,是臣妾等的福分,若是臣妾等有其他的想法,便是不该了。”
  拓跋烨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朕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说罢,他离开了仁昭宫。
  皇贵妃,你确乎是善解人意之人,更是聪明人。连朕都替你觉得委屈,不过,贤妃的死罪,现下确实还不到罚的时候。
  京城谨王府也被抄了,府中登时乱作一团,届时,府中的主子和下人尽数沦为阶下囚。众侧妃、庶妃和侍妾要么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要么满面绝望、眼神空洞,却唯有郑妃还保持着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不仅安抚着讷儿和敏儿,也安抚着拓跋熠其他的子女。谨王府的亲家们都忙着撇清自己,一时间竟没有哪位朝臣愿意出面保自己的女儿或者姊妹出来的。其中党附右相府的官员也顾不上什么,忙不迭去右相府下拜帖,却都被拒之门外。现下右相府都自身难保了,更不必再说什么庇护他人了。
  最如坐针毡的当是管子谟了,现下境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鄞亲王拿下谨亲王对外宣称的罪名根本就不是谋反,若是现下就急着反咬谨王府一口,只会更快地把整座相府都赔进去;若是静观其变,万一谨王府或者贤妃身边的人将他们供出来,便更是被动。
  管绍恒道:“父亲,现下再犹豫下去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这般境况我们再想翻身已经不可能了。除非……我们做污点证人。”
  外面的下人都听得管子谟的书房中乒乒乓乓一阵声响,这房里能砸的东西大约都砸了。管绍恒直立于前,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等着父亲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完。
  管绍恒凄然道:“父亲,大势已去。至少,我们还可以保镶儿、钟儿、铖儿、锋儿、镜儿……平安。”
  一提到孙子和孙女们,管子谟有片刻的失神。
  “父亲……父亲……”管绍恒叫了几声。
  “我明日……进宫。”管子谟坐了下去。半晌,他喃喃自语:“老夫跟皇上斗了半辈子,终究还是斗不过他。”说到此处,他一拳落在红木圈椅的扶手上。到最后,终究逃不脱这个命运,为了保全管府,还是要赌皇上到底对敬贞皇后有多少爱屋及乌的怜惜。
  管子谟进宫了。
  这下,所有党附右相府的官员都坐不住了。从右相府给出的筹码来看,他们多少猜得出右相府的盘算。可是,右相府口风甚严,没有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所以,只有右相府拖他们下水的份,没有他们反咬右相府的份。
  管绍恒下令闭门谢客,将所有心急如焚的官员挡在门外。
  “老臣有罪,请皇上治罪。”管子谟伏地恸哭,将奏折双手呈上。
  拓跋烨不动声色地将奏折阅罢,轻描淡写道:“国丈,这等贪污的数额可是死罪,你直接让下面的人顶了罪去,及至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岂不美哉?”
  管子谟身上已是汗涔涔的,明知皇上是故意施压,却也不得不接招。管子谟道:“皇上慧眼,老臣自知难逃皇上法眼,今如梦初醒,自知罪孽深重,实不该党同伐异,助纣为虐,令右相府蒙羞,更令朝廷蒙羞。今老臣自请辞去右相之职,请皇上发落。”说着,他用颤抖的双手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放在旁侧,一个头磕在地上,久不起身。
  拓跋烨听完管子谟一字一句的自陈,无动于衷。过了许久,管子谟年事已高,双膝都跪得生疼,身体都觉支撑不住了。拓跋烨抬了抬手道:“国丈不必如此,既然你有告老还乡之意,念在你半生都奉献给了朝廷,功不可没,朕又怎能不允?若是你真觉得力不从心,朕便准你告假一段时日,待过了年,再议此事吧。”
  “皇上……”管子谟未置可否。他一直担心,若皇上提及谨亲王谋反之事,该如何应对。但皇上没有。当年血气方刚的卓亲王,如今心思深沉的皇帝,他管子谟纵比拓跋烨多了二十年的阅历,却从未曾跳得出拓跋烨无论是从智谋上、权力上还是精神上的压制。至此,管子谟方悟,从他决定开始同皇上斗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拓跋烨挥了挥手道:“国丈跪安吧。”
  管子谟怔了片刻,复又磕了一个头道:“遵旨,老臣……告退。”说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上书房房门走去。
  “国丈。”
  听闻唤声,管子谟驻步。
  “你忘了你的帽子。”
  管子谟回府以后,面上彻底失却了从前的坚定深沉,只剩下了迷茫和绝望。
  管绍恒忙问:“父亲,进展如何?”
  管子谟道:“你们的命,应当保住了。”
  管绍恒松了一口气,但听父亲未曾提及他自己,仍忧道:“那您……”
  管子谟道:“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我的命……不重要,最可怕的是,我现在根本就无法预计,咱们究竟要失去多少。”
  正在管绍恒沉思之际,圣旨到了,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管子谟忙领管府一应人等上前迎候。
  黄信笑吟吟地说:“管大人,咱家这厢有礼了。”说罢,他收了笑,肃然打开圣旨,朗声道:“管子谟接旨。”
  管子谟忙跪地行礼。
  黄信念道:“敕曰:右相管子谟年事已高,身体有恙,须卧床静养,一切人等不得打扰,钦此。”
  “老臣……接旨谢恩。”管子谟将双手举过头顶。
  黄信郑重地将圣旨交到管子谟手上,然后殷勤地扶起了他,意味深长道:“咱家今日来传旨,不便行礼。右相实在是太过操劳了,皇上一向都很关心右相。”
  管子谟唯唯应道:“多谢皇上,多谢黄公公了。”
  黄信笑道:“那咱家这便先走了。”
  管绍恒跟着将黄信送了出去,在府门处,他终究还是开口问道:“黄公公,如今管府风雨飘摇,还请公公指点迷津。”
  黄信道:“如今管府是一步错,步步错。既然不管做什么都是错,那便不如不做。”说罢,他转身走了。
  蓝藻宫。
  蕴秀宫的掌事宫女劝道:“娘娘,冷宫邪气太重,您还是莫要再上前了。”
  蔚皇贵妃靳芷嫣淡道:“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左右都是宫里的可怜人罢了。”
  掌事宫女俯首应了声“是”,跟着靳芷嫣继续前行。
  本就是数九寒天,又是这后宫最阴冷的角落,越到近前,就越觉得寒气逼人,隐隐约约能听到内院里传来内院里传来的凄厉的哭喊声。
  掌事宫女推开蓝藻宫宫门,只听得“吱呀”一声,宫院内的哭喊声似被这微小的声音打断了。蓝藻宫里的人似乎知道这时候这声音本是该来的,遂都安静了下来。
  蓝藻宫的管事太监接过掌事宫女送来的食盒,赔笑道:“皇贵妃娘娘的恩典,咱们这儿的人都记着呢,每次都劳烦姑姑亲自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掌事宫女横了管事太监一眼,那太监才意识到她身后衣着华贵,不怒而自威的妇人,忙跪地请安:“奴才有眼无珠,未知皇贵妃娘娘凤驾至此,有失远迎,奴才该死!”
  靳芷嫣轻抬了抬手:“起来吧。”
  太监连连点头哈腰地奉承,又是带路又是开道。冷宫地处偏僻,少有这样的贵人踏足,他们便连个攀龙附凤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来了这一个,自是要赶着将主子伺候好了。
  靳芷嫣问道:“贤妃安置在何处?”
  掌事宫女低声提醒:“娘娘,如今该称‘华常在’了。”
  太监忙答道:“娘娘,华常在安置在东厢。您可有什么吩咐?”
  靳芷嫣道:“本宫带来的这些吃食,你拣些她喜欢的,多留与她些。本宫……想去看看她。”
  管事太监阻拦道:“污秽之地,恐于娘娘贵体不利,请娘娘三思。”
  “无妨。”靳芷嫣拔足便往东厢去,欲绕过那管事太监,太监见状,忙紧赶两步在前引路。
  一推开东厢的门,一股污浊之气扑面而来,不管怎样的寒冷都是冻不住的。四五个女子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蓬头垢面,早已失了生气,不过是等死罢了。另外的角落却有一衣着光鲜的女子,但头发许久未曾打理,也有几绺散落下来,令那女子带了几丝狼狈。靳芷嫣定睛看去,那不是华嘉娴又是谁?
  华嘉娴抬头,目光正与靳芷嫣撞上,疯了一般地就要扑将上来,却被两个小太监钳住,管事太监即刻便上前去左右开弓扇了她两个耳光。
  华嘉娴咒骂道:“靳芷嫣,我今日到这步田地尽是拜你所赐。你以为皇上有多宠爱你,你不过仗着你身后有靳府罢了。你等着,你等着!等我做了皇后,我的今天就是你明天的结局!”
  靳芷嫣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了。身后还回荡着华嘉娴接连不断的咒骂声。
  “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不管谁是皇帝,我都要当皇后!”
  管事太监赔笑道:“娘娘莫放在心上,华常在失心疯了,险些冲撞了娘娘,都是奴才的不是。依奴才看来,您才是皇后的……”
  “放肆!”靳芷嫣斥了一声,“皇上的皇后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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