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小马那家伙不知道正在干嘛,似乎很不乐意我在这个时候骚扰她,说话的时候心不在蔫。
“你说我是鸡蛋,介于荤素之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这个很重要吗?”
“也许。”
“是我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是一只鸡蛋,并且还是一只笨蛋。”
第九十三章
熟饭喜欢过我。天,我真的没想到平日里以打击我为乐的熟饭曾经对我有意,亏他还常常说哪个男人遇到我一定会很倒霉,整天一副嫌弃我的嘴脸。都说女人话不可信,原来男人的话同样需要再三斟酌,才能了解其中意味的。
我已经讶异到分不清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究竟是悲还是喜了。我是悲是喜并不重要,熟饭已经有了他的女友,那个说起话来声音软软女孩子是他的新欢吧?那我这个“旧爱”还为了他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件事悲喜个屁啊。请原谅我,我说脏话了,但是我忍不住。
即便熟饭没有新欢又怎样?我喜欢熟饭吗?我才失恋没多久,是不可以在短期之内喜欢另一个男人的,不然,岂不是有点……无耻?我又该如何定义与剩牛排之间的爱情?
恋人这份职业很奇怪,它与别的工作不同。一个人如果能同时拥有两份以上的工作,则说明他(她)非常有能力,大家都会用钦佩的眼光去看他(她),如果这个人刚失去一份工作就马上拥有另一份工作,别人一定会认为他(她)运气很好,并为之羡慕不已。而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两上以上的恋人,则说明他(她)非常花心,大家会质疑他(她)的道德,如果这个人刚失恋就马上找到了另一个恋人,别人一定会认为他(她)在上一段感情中并没有付出什么真心,甚至会有一些居心颇测的人认为他(她)上一次失恋是活该。
我不喜欢熟饭,是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只是把他当兄弟看而已。我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对自己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吃得有滋有味的火锅今天尝起来全无味道,就连那锅里正煮的两个卤蛋也不能引起我的食欲,一桌子的东西,没动多少。
“嘿,申谜!”有人叫我,是许久不见的“真有钱”,他比以前黑了许多,张嘴笑的时候,只看得到他的满嘴白牙,看来海南的紫外线的确很强。
“你不是在实习吗?怎么回来了?”难得遇上一个熟人,让我阴霾的心情多少见到了一丝阳光。
“这几天没有团让我带,所以回学校看看,没想到遇到你。”“真有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正好,一起吧!”我让店家多加了一副碗筷,“我正在发愁怎么把这些东西消灭干净呢。”
“那我不客气了。”“真有钱”一脸的春风得意,看来最近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滋润,“你怎么一个人吃饭?不是来找舒老师的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在我面前提起熟饭。“不是,我只不过突然想起这里的牛肉火锅了。”
我问起了跳跳,不知道她和“真有钱”之间的恋情发展得如何,却被告知跳跳已经另觅高枝,在海南那家酒店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有钱人,和那人爱得如胶似漆,自然就把口袋还没有鼓起来的“真有钱”给忘了。
“真有钱”表现得很洒脱,相比起他当初知道女友背着他还有另一个男友时候那副哭哭涕涕的模样,现在的他变得豁达多了:“人住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等到哪天我有钱了,相信也会有很多女人哭着喊着要当我的情人的。”
“我也相信。”
也许是因为周末,火锅店的生意非常好,不是很宽敞的大堂里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队等候,全都是一些学生,三五个人凑一桌,吃得热火朝天。
没吃多少东西,然而我已经觉得饱了,停下筷子,看着“真有钱”吃得满头大汗,尖尖瘦瘦的一张脸被热气蒸得黑里透红,他夹起一串羊肉塞进嘴里,边吃边问:“你和那个韩哥呢?怎么样了?”
“我们分手了。”我回答得很平静。
“哦。”“真有钱”听完之后并没有像别人那样追问事情的经过、把故事拿出来分析总结谁对谁错。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失恋了?”
“因为我失恋过,知道失恋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必要追着别人刨根问底。”“真有钱”一边用力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拿筷子指着正在翻滚的汤汁,“恋爱就像火锅,恋爱中的人就像是顾客和食物,不是涮别人就是被人涮。然而无论你是顾客还是食物,都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有他们各自的悲哀,作为顾客的悲哀,是你想吃某种食物,却被告知没有;而作为食物的悲哀,是你明明已经下锅了,人家却不吃你。”
“真有钱”说起话来越来越有熟饭的风格,客观、犀利、让人捧腹不住,又能发人深思。
吃完饭之后,“真有钱”带着我在校园里溜达,一边走一边发挥出他的职业习惯,向我介绍各种景点和建筑物,偶尔还穿插一些校园内所发生的趣事:“这个是理工学院,俗称‘狼窝’,别看那些学理科的男生表面看上去都斯斯文文的,骨子里都很狼性,全校最会玩电脑的就是他们,也因为这个原因,全校男生看a片最多的也是他们……这个是建筑系,俗称‘僧人部落’,因为学建筑的女生极少,全系加起来都不到五十个,并且一个长得比一个丑,那些男生看到她们之后会直接断了念头……”
我们来到一幢有些破旧的建筑面前,像是宿舍,星星点点的灯光,隐隐约约还有人影。“真有钱”说:“这个就是单身老师的宿舍了。不过我们习惯叫它‘鸳鸯楼’,不少老师在未婚前都是和他们的另一半住这里的。”
单身老师的宿舍,熟饭也住这里吗?
“真有钱”将手一指:“舒老师就住在二单元四楼,没有灯呢,看来今天你不能去他家坐坐了。”
我摇摇头:“今天不了,改天吧。”
“真有钱”的电话响了,好像是旅行社那边打来的,他接完电话之后,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有个旅游团今天晚上到达本市,原本要去机场接人的那个导游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得去救场。”
“去吧!”
“那你……”
“我再转一转,就回去了。”
“真有钱”走了,风风火火,我也预感到这个小子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会有无数的女人拜倒在他的牛仔裤底下。
我在“鸳鸯楼”下徘徊,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道路的那头走来,应该是熟饭,我做贼似的躲到暗处,看着他走过了楼梯间,没多久,他房间的灯光亮了起来,温柔的桔色,如情人的笑脸,温暖了整个夜晚。
“走吧!”我对自己说,正要离开的时候,另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是熟饭的新欢,她拎着两个鼓鼓的袋子,哼着歌曲轻快地跑进了楼梯间,熟饭的房间的窗户上出现了两个影子,看来,她是奔他去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出来。
……
直到四楼的灯灭掉,我都没有等到我所希望的人出来,我站在楼下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任由晚风扑簌簌的吹在我身上,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失去,一抹脸,早已湿了一大片……
我坐在十五楼的门口,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我背靠着熟饭家的大门,眼睛一直盯着电梯的方向,但是我知道——那个人是不会出现的。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我在十八楼过夜的那个夜晚,熟饭一个人喝醉的那个夜晚,那天的他,和此刻的我,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吧?
申谜,你不喜欢他。我再一次对自己说,然而心却痛得一阵比一阵强烈。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是在乎他的。
我和熟饭走得太近,近到我感觉不到他的思想和情感,我一直把他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视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是我的双手,我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一旦受伤,会是连心的疼痛。
酒一点点地灌进肚子里,化成泪水一滴滴地涌出眼眶,湿了衣襟。
“喂,醒醒!”有人在叫我。
我不愿清醒,但愿就此沉睡。
“申谜,醒醒!”那人开始用力摇我。
我敲了敲痛得像要炸开的脑袋,费力地揉了揉眼皮,睁开了眼睛——熟饭弯着腰看着我,神情严肃。
我爬起来,靠墙坐着,两眼朦胧,四肢无力,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散发着一股子酒气。
“你怎么睡在这里?”熟饭问我,似乎非常不悦。
我摸了摸口袋,钱包和手机都还在,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八点过十分。已经是早上了。熟饭昨晚并没有回来,而是住在“鸳鸯楼”。
我不说话,用手指在头发上随便划拉了几下,站起身来,掏出钥匙开门。
“你怎么醉成这样?”熟饭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失恋了!”说完,我将手一推,把他关在了门外。
第九十四章
天长地久的等待,不过是书里面写出来哄那些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的桥段,把笔下的情感写得无比浪漫而美好的作者自己往往经历过的却是伤痕累累的爱情,他们把书外的失意定进书里,弥补现实中的遗憾。这和赚钱比较少的古代穷书生爱骂钱有铜臭味是同样的道理。爱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点地淡化,曾经惊心动魄的感觉到最后也会化成一段岁月里似有若无的回忆。我们不能奢求谁会永远呆在某处永远等待着自己,就如我们无法保证自己在若干年后还会不会深爱着某一个人一样。
熟饭的爱情曾经在许多个清晨的八点过十分敲响过我的房门,却被我错过。如今他的臂弯之中有了另一个女人,是他的睿智、我的活该。
在走廊上睡了一夜,我感冒了,浑身畏冷,嘴唇发干,脑子发热,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我看到一个折翅的天使在树下休息,背影似曾相似。
“你是谁?”我问。
天使不说话。
“你是上次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吗?”
“是的。”
“为什么?”
“我累了。”天使的声音很疲惫,“我的力量来自于爱,而你对我却没有爱心。现在,我要去守候别人了。”
天使给了我一个漂亮的转身,给了我一个四十五度的侧脸——熟饭!?
“怎么会是你?”
“一直都是我,我告诉过你的,但是你不相信,你说天使里面不可能有我这种痞子。”
一个天籁般的女声远远地传来,温柔地呼唤着熟饭的名字,召他前去。
“我要走了!你今后自己我保重吧!”熟饭与我坚定而绝决的告别,那只原本受伤的翅膀在瞬间愈合,发出灿烂的金光,耀得我睁不开眼,他轻轻一跃,腾空而起,朝那个召唤他的女声飞去。
“喂,你回来!你给我回来!”我痛哭失声,“我相信你是天使了,我相信了!你给我回来!”
……
“醒醒!申谜!快醒醒!”
我睁开眼,大汗淋漓,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和熟饭、小马焦虑的脸。
“你们怎么来了?”
小马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我们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医院!你感冒发烧,幸好我哥发现得早,不然现在的你就算没死都已经烧成傻子了。”
熟饭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上次西门子来的时候,我配了你家的一套钥匙,那天忘记还给你,今天下午去你家,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原打算把钥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结果发现你睡在沙发上病得在那里一个劲地说胡话,就把你送医院来了。到了医院之后,又打电话把小马叫了过来。”
小马伸出右手,在我的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长舒了一口气:“烧退了不少,你不知道,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你额头上烫得可以烧开水了,整个人神志不清,嘴巴一直在那里张张合合,不住地说胡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到人发烧烧到胡话呢。”
“真的啊?我说什么了?”我很紧张,生怕自己不小心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含含糊糊的,没听明白,就只有两个字听清楚了——天使。女人,你都多大的岁数了,还在那里梦天使,童心未泯是吧?”小马从床头拿起一样东西扔到我怀里,“还抱着这个闹钟不肯撒手,你这是跟谁约好了见面时间,怕迟到呢?”
我一看这闹钟,赶紧把它给藏到被子里。这个闹钟是当初熟饭去外地出差前送给我的天使闹钟,正是那次他跟我开玩笑说他是我的守候天使,而我不肯相信天使里面会有痞子。我怎么抱着它睡着了?
我看了一下窗外,是黑色的,估计还是夜晚,让小马这个孕妇陪在医院实在有些不妥。果然,她的手机又响了,标准管家老公催着她回去,小马在电话里吼得火冒三丈,末了,有些抱歉地对我说:“我得回去了,不然,家里又得天下大乱。女人,听我一句劝,别太早结婚,真的是太烦了,尤其是怀孕,连半点自由都没有。刚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明天上午还要吊三瓶水,今天晚上你得在医院住一晚。我明天来接你出院。”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我看着小马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你还是安心养胎吧。我可以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
小马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拉倒吧,就你照顾自己照顾到差点没命了,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大话。女人,别想着那个剩牛排了,另外找个男人疼你吧。”
我没有想着剩牛排,我想着的是另一个人,但是我不能说。
小马冲着熟饭一瞪眼:“生米就交给你了,今天晚上好好照顾她。”说完嘀嘀咕咕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熟饭两个人气氛有点怪异。
“谢谢。”我说。
“大恩不言谢。”
“你也可以回去的,不用陪床。”他的新欢应该在等他回去吧?
熟饭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看了看旁边那张空空的病床:“这个病房暂时只住了你一个病人,你确定你一个人住在这个陌生而又略带着一点阴森的地方,不会怕那肉眼看不到的脏东西吗?要知道,这里是医院,生老病死的地方。”
“熟饭!”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我这个人平日里就很唯心,并且胆子又很小,所以他故意制造一些恐怖的气氛来吓我。“我不怕,这里有值班护士和值班医生。”
“这里这么多间病房,他们是不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的哦!”
“熟饭。”我快气疯了,“我是病号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
熟饭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声音洪亮,证明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记得,以后不要再这么凶巴巴地对我。”
不是我想凶巴巴地对他,是这小子实在是太欠收拾,总能刺激到我那根生气的神经。
熟饭又说:“还有,等你好了之后得请我吃饭。”
“不是‘大恩不言谢’的么?我为什么要请吃饭?”
熟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没有要你口头上说谢谢啊,而是要你从行动上来感谢。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喂。”我叫住他,他怎么可能在成功地挑起我的恐怖心理之后自己溜掉,“你不是说要留下来陪我吗?”
熟饭挑了挑眉毛:“你不是不要我陪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
“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