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枝晨道:“夫人不用那么激动,我也是看刚才夫人用眼看了一眼那只青花瓷瓶,才有所悟。夫人并没做错什么,一般心虚的人都会这样做。”
说完,一掌拍向那只青花瓷瓶,但听哗啦啦一声巨响,青花瓷竟被击成无数块碎片。
就在这时,吴珂颖将心一狠,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头上,这是武林绝学“破舌冲穴”,即将自己的舌头咬破,以便冲开被封的穴道。但也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方可以这样做,不然也是徒劳无功。
这样做的风险自然也很大。不仅会减损自己十数年的功力,若拿捏得不好,更有甚的会把舌头咬下来,终身不能再说话。
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采取如此冒进的做法。
吴珂颖既然冒死一搏,在她看来,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
难道真的被陆枝晨猜对“锦屏”真的藏于那只青花瓷之中?难道杜小七拿去的“锦屏”真的是假的?
但见一串血箭从吴珂颖嘴中喷洒而出,点点滴滴落于房间各个角落。
随着她的一声惨叫,她的身子真的已经活动开来。
穴道已解。
吴珂颖发疯般地朝陆枝晨扑去。
陆枝晨被吴珂颖的一张血脸吓得浑身一颤,但毕竟也是混迹于江湖之人,立马镇定下来。两人拳来脚往,撕打在一起。
屋内桌椅被掀翻开来,“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吴珂颖内心相当恼怒,拳头都往陆枝晨要害处击打,而陆枝晨出自东海魔教,掌风辛辣,两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不一会功夫,已交招四五十回合,吴珂颖因刚才咬破过舌头,功力减损,体力渐渐不支,出拳速度已减缓下来。
陆枝晨见状,抓住她的一个破绽,改掌为爪,一把抓向吴珂颖的肩头。吴珂颖心中一懔,眼看就要被其抓着,反应神速,将身往上一窜。
陆枝晨没有想到吴珂颖会有如此神速的反应,肩头已被她避过,但还是抓住了吴珂颖的衣袖,一个扯拉,竟然把吴珂颖的一只衣袖拉了下来。
吴珂颖的衣袖被扯,露出了玉藕般的手臂。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竟然绣着一条红色的海鲤。
陆枝晨的额头突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整个人仿佛都已傻掉了。
突然,他趴于地上,使劲地磕起头来。
;
第一百五十章 锦屏山庄 七()
陆枝晨的脸色已变得死灰一样。
他的眼神也变得死灰一样。
但听他怯声地道:“属下陆枝晨参见圣姑!”声音低微,要不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估计连他自己都会听不到。
吴珂颖的脸起了一种相当复杂的变化,仿佛六月的天,时阴时晴,变了又变,反复无常。也许是方才的打斗着实消耗了她太多的内力,她的胸脯一直起伏不定。她定了定神,开口道:“什么圣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枝晨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他缓缓抬头,目光再次落在吴珂颖的左手臂上,但见手臂上端的的确确纹着一条红色的海鲤,翘首摆尾,栩栩如生。
陆枝晨的眼神再次露出骇然之色,“咚咚咚”又是连续三下磕头,额头顿时红肿起来。
陆枝晨吞吞吐吐地道:“属下虽然职位卑贱,但圣姑手臂上的红鲤断然不会认错,属下鲁莽,圣姑饶命!”
吴珂颖轻轻地一声长叹。但凡叹息者,常因惋惜、郁闷、烦躁、无语,而吴珂颖这声叹息却饱含着各种意味深长的因素,也许现在她的心里也已乱得一蹋糊涂,仿佛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
吴珂颖淡淡地望了伏于地上的陆枝晨一眼,道:“你起来说话。”
陆枝晨心中忐忑不安,忙道:“属下不敢。”
如果吴珂颖真是圣姑,那他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这一点,陆枝晨比谁都清楚。即便吴珂颖不杀他,白莲教的人也会杀他。因为圣姑是不可侵犯的。
他不仅会死,而且会死得相当痛苦。这种痛苦,是不可想象的。
陆枝晨的身子开始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
他其实算得上是一条硬汉,他不怕死,但是他怕生不如死。
白莲教的手段,残忍,非常残忍!
吴珂颖又是轻轻一叹,道:“我叫你起来,你就起来。”
陆枝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无力地垂下,恭敬地站在她的对面。
吴珂颖道:“杜小七有句话没有说错,你真的是个诚实的人。你刚才完全可以假装没有看见我手臂上的这条红鲤。”
陆枝晨不敢抬眼看吴柯颖,只是低着头道:“在圣姑面前,属下不敢不尊。”
吴珂颖道:“我已离开白莲教很多年,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跟白莲教有任何瓜葛,不曾想到今日还会被你认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白连教早已经忘记了有我这个人。”
陆枝晨连忙摇头道:“不,不仅教内上下对圣姑一直念念不忘,连教主都时常会提及圣姑。”
吴珂颖对这话似有点意外,“哦”了一下,道:“他提我干什么?”
陆枝晨恭敬地道:“教主遇事时,常在说要是圣姑在就好了。”
吴珂颖突然眉头一扬,娇怒道:“他难道以为我还会替他卖命?”
吴珂颖突然扬声动怒,陆枝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吴珂颖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白连教吗?”
陆枝晨如实答道:“属下不知。”
吴珂颖哈哈一声恶笑,道:“就是因为我看不惯白莲教的做法。白莲教为什么会被武林同道看不起?为什么会被人家看作是歪门邪教?就是因为教内教规森严,处事极端,行为恶劣,人性灭绝!教主之位传到海神这里,更加变本加厉!”
陆枝晨不语,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也只能默默地听着。
吴珂颖越说越亢奋,她高举着双手道:“教内还规定圣姑不能嫁人,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因为圣姑受教众瞻仰?因为圣姑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但是圣姑也是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有个家?谁能理解这种痛苦?”
吴珂颖将脸贴近陆枝晨,瞪着眼睛看着陆枝晨,厉声质喝道:“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又是一阵恶笑,头发披散开来,像个疯疯癫癫的疯子。
陆枝晨动容地道:“所以圣姑不辞而别,嫁给了‘锦屏山庄’的少爷?”
吴珂颖“嘿嘿”两声傻笑,道:“生活是美好的,我为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海神他想追杀于我,这么多年了,不是也没找到我吗?我告诉你,离开白莲教,我活得快活多了。”
陆枝晨果然是个诚实的人,他居然斗胆道:“可是圣姑却一个人在这个后庄园生活了很多年。”
吴珂颖一听这话突然暴怒,一掌击向陆枝晨,使的正是白莲教“白莲掌”,掌风阴柔辛辣,陆枝晨“蹬蹬蹬”连退数步,跌倒于地上。“哇”的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陆枝晨艰难地起身,吃力地道:“圣姑武艺高强,属下刚刚还在纳闷,刚才圣姑一个女流之辈,使的却是不相称的锦屏拳术,原来是圣姑故意而为之。”
吴珂颖道:“我不用白莲教的功夫,是为了不让你看出我的路数,不想让你认出我来。”
陆枝晨道:“可是圣姑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在‘锦屏山庄’?”
吴珂颖哀怨地道:“我离开白莲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离海神的魔掌,好不容易嫁给‘锦屏山庄’少庄主秦伟聪,原本以为可以美满地过上一生,没想到这负心人却另寻新欢,我岂能饶他。我独守空门,就是要他不能另外媒娶,他几次三番来求饶,我都不依,别人让我痛苦,我定让他比我痛苦万倍。”
陆枝晨道:“秦少庄主的新欢是谁,我若有机会报答圣姑,定提此人首级来见圣姑。”这话虽然说得刚强有力,但其实也是在给自己讨饶,好让吴珂颖放过他。
吴珂颖道:“你一定听说过‘老板娘’这个名字。”
陆枝晨点头道:“是的,我听说过。‘老板娘’开着江湖中最大的赌场‘好运来赌坊’!”
吴珂颖突然道:“既然你有此心,我定要赏赐于你。”说完,转身打开一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白色小瓶,轻轻拔开瓶塞,摇了两下,倒出一颗药丸在手心。
她走到陆枝晨面前,道:“张嘴。”
陆枝晨果然听话地张嘴。吴珂颖将那颗药丸送到他嘴里,道:“这是一颗可解‘牧渔神丸’的解药,你服了之后,保证一年内‘牧渔神丸’的毒性不会再发作。”
陆枝晨心中大喜,“骨碌”一声,一口咽了下去。
吴珂颖冷冷地看着他,道:“咽下了?”
陆枝晨高兴地道:“咽下了,多谢圣姑。”
吴珂颖淡淡地道:“别谢了,不要骂我就好了。”
陆枝晨一愣,不解地问道:“骂?圣姑这话什么意思?”
吴珂颖道:“我可没像你那样诚实,我说是解药你就信啊?”
陆枝晨的额头立即冒出豆大的汗珠来,他结结巴巴地道:“圣姑,难。。。。。。难道。。。。。。这不是。。。。。。解。。。。。。解药?”
吴珂颖仰天两声大笑,道:“这药叫‘白莲毒丸’,由七七四十九种海底毒草配制而成,比那‘牧渔神丸’不知要毒上几十倍。整个白莲教内只有三颗。而解药却只有两颗。所以我肯不肯把解药给你,那要看你表现了。”
陆枝晨汗如雨下,颤抖着声音道:“圣姑要属下做什么,属下都依圣姑就是。”
吴珂颖冷冷地看着他道:“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只要不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就行了。今日之事当作没有发生过。”
陆枝晨不停地点头道:“是是是,我保证不说。”
吴珂颖道:“告诉你,这‘白莲毒丸’的药性周期较长,你每年的今天来我这里吃解药,我每次削一点给你吃吃,直到把整粒解药都吃完为止。当然我会控制好,不会多削给你,希望你活得时间久一些。”
陆枝晨不停叩谢。
吴珂颖道:“其实我杀你比给你吃‘白莲毒丸’省力多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陆枝晨忙道:“因为圣姑大福大量。”
吴珂颖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善心,我不杀你,是因为杜小七不杀你。”
陆枝晨心中万分不解,这难道也算是一个理由?
吴珂颖看着陆枝晨迷茫的神情,道:“杜小七可以放的人,我为什么不也放一次试试?你一定不理解,但是你也不需要理解,因为你不理解的事还会有很多很多。你走吧,如果想活命,别忘记明年这个时候回来找我。”
陆枝晨再三叩谢后方才离去。
他的心一定很沉。
一个在鬼门关走出来的人,心都会很沉。
等陆枝晨走远,窗外有一个人突然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声叹息声,只有他自己听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锦屏山庄 八()
叹气的人是杜小七。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还在,说明他确实没有离开。
陆枝晨没有离开,他又怎么会离开?
当陆枝晨第一次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杜小七就知道他不会走太远。江湖上有这样缜密心思和正确判断的人并不多,但杜小七肯定是其中一个。
杜小七没有离开,所以屋内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看到和听到。因此,他似乎明白了吴珂颖不能容忍“锦屏山庄”少庄主秦伟聪外面寻花问柳的事情,他也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吴珂颖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对待这件事情。
无论是谁,都不会容忍自己的爱人做出伤风败俗的桃花事情来。更何况吴珂颖对于这份爱的期待更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因为她确实为了追求真爱付出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
所以杜小七在叹气。但是他绝不会把这样的叹气声传到第二个人的耳朵里。他转身轻轻地往后庄园的门口走去。他如果走路不想发出声音,那么你绝对听不到一点点脚步声,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会被惊动。
当他走到后庄园门口的时候,借着月光,他发现秦茵茵和童真居然还等在那里。童真的小脑袋居然还不时地望向里面。
杜小七笑了。
他快步走到童真面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道:“你居然也是一只夜猫子。”
童真“嘿嘿”两声憨笑,然后转了两下眼珠道:“夫人是不是跟你在捉迷藏?”
杜小七道:“为什么这样问?”
童真道:“你进去的时间真的好长。”
杜小七道:“除了捉迷藏你能不能想出更好玩的事情?”
童真“咯咯咯”地笑了:“大人们的游戏,我想不出。”
这时秦茵茵略带一丝紧张地问道:“杜大哥,我娘见你了吗?”
杜小七点了点头,道:“见了。”
秦茵茵看了一眼杜小七手中提着的小箱子,道:“我娘真把‘锦屏’借你了?”
杜小七其实已经知道这小箱子里面装的并不是真正的“锦屏”,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给了。”
秦茵茵咬了一下嘴唇,但却没有开口。
杜小七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道:“你还想问什么?”
秦茵茵这才开口道:“我娘,她还好吗?”
杜小七轻轻一叹,道:“你娘很好。你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但他心里却想: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但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娘近在咫尺,却想见不敢见。
秦茵茵一听这话,似乎心里一宽,脸上荡出了一副幸福的笑脸。那种笑脸如同刚刚绽放的春花,亮丽而纯洁。
杜小七道:“我们走吧。”秦茵茵和童真同时点了一下头。
于是三人往回走去。
童真看了看杜小七,突然问道:“杜大侠,你是一个杀手,所以你一定杀了很多人。”
杜小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哦”了一下,道:“没错。”
童真又问道:“你杀人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
杜小七一愣,不知道身边这个小孩子这个小小的脑袋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奇怪的想法。于是反问道:“你说呢?”
童真认真地道:“一个人知道自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时,一定会很愉快。”
杜小七看了他一眼,道:“你真这样想?”
童真道:“现在这样想。”
“以后呢?”
童真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没亲手杀过人,我不知道。”
杜小七道:“我杀人,只是为了可以喝到酒。”
童真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杜小七道:“人活着,简单点好。”
秦茵茵道:“沈大哥,你为什么要选择当杀手?”
杜小七轻轻一笑,道:“我喜欢。”
秦茵茵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喜欢?”
杜小七道:“是的,喜欢。我当杀手,既可以杀那些该杀的人,又可以赚到喝酒的钱,这种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童真插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杜小七道:“有!”
童真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还真有?”
“真有!”
“什么原因?”
杜小七道:“我可以试剑。剑是我的另一条生命,我选择用剑,我就已献身于剑。当我把剑刺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