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竹道:“见到我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
“八字胡”道:“如果你不来,我才会奇怪。”
沈寒竹道:“你一直在等我。”
“八字胡”道:“没错,自他们走后,我一直等到现在。”
沈寒竹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今天真的不营业?”
“八字胡”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真的不营业。”
沈寒竹道:“不营业的意思是这酒楼里除了你跟我,再也不会有别人。”
“八字胡”突然站起身来,拍出一掌,掌风凌厉,但听“咣叨”一声,酒楼大门已被关上。
沈寒竹拱手道:“好功夫,好掌力,若我没猜错,阁下就是南宫富南宫大侠。”
南宫富道:“你这要是猜不出来,那你还是沈寒竹吗?应该叫沈寒猪了。”
沈寒竹道:“没想到南宫大侠居然风趣得紧。”
南宫富道:“客套话就免了,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沈寒竹道:“爽快。其实呢,我来找南宫大侠并不是来问话的。”
南宫富略显意外地道:“你真的不想问?”
沈寒竹道:“是的,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南宫富道:“你明白什么了?”
沈寒竹道:“今天发生的故事中的主角并不是我。”
南宫富道:“那是谁?”
“傲雪。”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你踩我脚背的那个时候起。”
南宫富不由点了一下头,道:“你果然是聪明人。”
沈寒竹道:“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抓我。而是为了把傲雪引到这里来。”
南宫富道:“你的推测能力很强。”
沈寒竹道:“如果不是要让傲雪来这里,她跟常宁宁根本进不来。如果只是为了要抓我,她跟常宁宁一样进不来。”
南宫富不说话。
沈寒竹问道:“人是你放进来的吧?”
南宫富道:“确实是。”
沈寒竹道:“所以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南宫富道:“确切地说不是他们,而是他。”
“什么意思?”
南宫富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沈寒竹的肩,道:“想见傲雪的人只有皇上。”
沈寒竹心中一动:“那其他人呢?”
南宫富道:“自然是想抓你的。”
沈寒竹略作沉思,道:“这么说来,本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撞在一起了?”
“对!”
沈寒竹道:“既然其他人都是为了要抓我,这其他人也包括朱棣。”
“应该是。”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帮着救我?”
“这你要问的人应该是他,不是我。”
沈寒竹喃喃自语道:“我看上去真的有点傻。”
“说来听听你傻在什么地方?”
“我竟然成了朱元璋的一枚棋子。”
南宫富居然笑了:“天下谁又不是他的棋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凯悦楼 九()
沈寒竹道:“朱元璋的魄力倒不得不让人佩服,他居然敢靠着我坐下来。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我挥剑向他?”
南宫富道:“要是他连这个胆都没有,他又怎么抢得来江山?”
沈寒竹道:“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抢江山是一回事,坐江山那是另一回事。”
南宫富道:“愿闻高见?”
沈寒竹道:“抢江山时的他本就一无所有,就好比是一个穷人,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什么都豁得出去,但若真的抢到江山了,就好像这个穷人有了自己的积蓄,做什么事情反而瞻前顾后,缩手缩脚了。”
南宫富一听这话,竟然浑身一震。
沈寒竹继续道:“穷人最怕的是什么?没钱!富人最怕的是什么?没命!就好像你们南宫世家,富甲天下,所以最怕的就是没命!”
南宫富竟然反驳道:“不不不。”
沈寒竹见他否定,也是一愣,道:“难道你们南宫世家还会怕没钱?”
南宫富顿了一下,道:“这个,这个自然不会怕。”
话虽如此,倒让沈寒竹心中起疑,这南宫世家莫不是有了什么变故?但想想这是人家家事,就也没再问下去。
南宫富也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扩展开去,问道:“那依你看皇上坐你边上,凭的不是他的胆量?”
沈寒竹将雪剑置于桌上,轻轻地从剑头摸到剑身,又摸到剑尾,突然笑道:“我听说江湖中的人都在传言我的剑法很好。”
对于这点,南宫富相当肯定:“确实是。”
沈寒竹道:“那么当时只要我将剑拔出来,朱元璋是不是应该倒下去?”
南宫富道:“这么近的距离,想要躲开沈少侠你的剑,几乎不可能。”
沈寒竹道:“关键不是我的剑法有多快,多准,多精,关键是要看我的拔剑速度。”
南宫富道:“你是说当你拔出剑来的时候,朱元璋一定已经躲了开去?”
沈寒竹道:“不,当我拔出剑来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倒了下去,我对付朱元璋的办法只有一种,但是他们对付我的办法却有无数种。剑法再好,也是表面的,心计却是藏匿于内心深处的,你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使出来。所以人最可怕的就是心计。”
南宫富道:“我刚才跟你说我跟皇上是一伙的,你怕不怕我也跟你耍心计?”
沈寒竹笑道:“我会再回来,说明我就不会怕你耍心计。朱元璋的城府是何等之深,你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其中一步棋,你只知道他叫你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你既不会知道在你做这件事情之前会发生什么事,你也不会知道在你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南宫富看着沈寒竹,心中竟然有了一股敬意。
沈寒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朱元璋有没有让傲雪进宫?”
南宫富两眼直直地看着沈寒竹,道:“傲雪姑娘如此救你,可见对你用情之深,你现在才想到问起她的安危,不觉得迟了些么?”
沈寒竹脸上一红,道:“确是不该。”
南宫富道:“本来我是想告诉你傲雪的去处的,但是我现在突然不想说了。”
“为什么?”
“因为你进来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你找我并不是来问话的。”
“我承认我说过。”
“那你告诉我,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傲雪去了哪里?”
“现在不能!”
“什么时候愿意说?”
“高兴的时候。”
沈寒竹坐了下来,道:“那好,从现在开始,我等你高兴。”
南宫富道:“像你这样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沈寒竹道:“要不,我夸夸你?”
南宫富道:“夸我什么?”
沈寒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南宫富,道:“你的手真白。”
南宫富不由得将手一缩。
沈寒竹轻轻一笑,道:“你的八字胡真柔软。”
“你”南宫富竟然扭过头去。
沈寒竹道:“你是不是总是少人夸?怎么我夸你两句,你像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不自然了?”
南宫富吼道:“胡扯。”
沈寒竹凑过脸去,道:“你急什么?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堂堂南宫世家‘南宫四子’排行第三的南宫富居然是个女人?”
南宫富怒道:“不要污辱人,南宫富绝对是个男人。”
沈寒竹见南宫富发怒,陪笑道:“我也只是开个玩笑逗逗你,你何必认真。”
南宫富道:“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口舌了,既然你是有事而来,那么不妨直言。”
沈寒竹道:“好。我想取你店里的一样东西看看,是否可以?”
南宫富道:“可以。”
但见沈寒竹双脚一蹬,身子腾空而起,跃到屋梁之上。屋梁黄缎缠绕,靠墙处悬一长剑,剑身修长,剑鞘雕龙,栩栩如生。剑柄处栓一双红色小鞋,布制而成,鞋面上绣着一只凤凰。
沈寒竹一个鱼跃侧翻,剑已在手。
沈寒竹轻轻落于南宫富身前,微笑着看着他。
南宫富道:“你喜欢这剑?”
沈寒竹道:“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取下它?”
“因为好奇?”
“这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我把它挂在上面,也只是装饰一下而已,你是识剑的行家,你会对这样的剑好奇?”
“我好奇的不是剑,而是剑柄上的这双绣花鞋。”
“这双绣花鞋只不过是一个模型,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穿不进。”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双鞋上绣花的凤凰我熟悉得很。”
“你在哪里见过?”
“很多地方。”
“比如说?”
“不比如,因为见多了,所以印象深刻。”
“那你现在拿着它来问我,是几个意思?”
“这双鞋你是从哪里来的?”
“人家送的。”
“这个人家是谁?”
“我弟媳。”
“威震镖局洪雨露?”
“没错,你认识她?”
“认识。”
“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去找她?”
“这是我的事。”
南宫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沈寒竹盯着南宫富的眼睛,道:“你一个大男人家为什么要挂这么秀气的一把剑在上面,而且还要栓上这双绣花鞋?”
南宫富道:“因为舍不得扔,所以就挂着了。”
沈寒竹道:“好吧,我问完了。现在你总得告诉我傲雪是被谁带走了吧?”
南宫富道:“算了,看你这么急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她是被”说到此处,突然加快了语速,“是被皇上带进宫了。”
沈寒竹喃喃地道:“既然如此,若朱元璋真是傲雪姐姐的亲生父亲,带她入宫,自然也不会让她受苦。”
南宫富取笑他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沈寒竹笑道:“我不仅啰嗦,我现在还想做一件事。”
南宫富道:“什么事?”
沈寒竹俏皮地道:“我好想摸一下你的胡子。”
南宫富生气道:“你有病!”
沈寒竹道:“我现在没空跟你贫嘴,我得马上去见一个人。”
南宫富道:“你要去见谁?”
沈寒竹没有回答他,扛着雪剑出去了。
南宫富见沈寒竹走远,一把抓起头巾狠狠地甩在了桌上。
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垂下来。
她是谁?
她真的是南宫富吗?
如果不是,南宫富又在哪里?
她为什么要骗沈寒竹说傲雪去了皇宫?
她笑着自言自语:女人是书,男人是猪,猪永远读不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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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凯悦楼 十()
黄昏。
天渐黑,灯已燃起。
朱棣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地处高墙之下,一身黑衣,背负着双手。
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呆着,他自然在躲避着别人。
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呆着,他当然也在等着别人。
果然,有一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来的是沈寒竹。
沈寒竹苦笑了一下,道:“找你很辛苦。”
朱棣道:“我等的时间不算太长。”?
沈寒竹打量了一下四周,道:“你会选择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一定会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做。”?
朱棣并不生气,也不否认,而是淡淡地道:“我要做的事情,你心里很清楚。”
沈寒竹道:“所以,你在凯悦楼?一直想助我脱身。”
朱棣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沈寒竹道:“无论什么事,我都劝你不要太自信。”
朱棣哈哈一笑,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沈寒竹不语。
朱棣道:“你打算在哪里动手。”
沈寒竹道:“凯悦楼。”
朱棣一愣,随即赞许地道:“有胆量。”
沈寒竹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请问。”
“凯悦楼建了多少年?”
“十年前建的。”
“真的是十年前?”
“真的。”
“老板一直是南宫富?”
“一直是。”
“一直是的意思是没换过?”
“确实没换过。”
“今天在酒楼里见到的‘八字胡’就是南宫富?”
“他就是南宫富。”
“你有没有见过南宫富出手?”
“见过。”
“他使剑?”
“是的,他使剑。”
“软剑?”
“不,硬剑。”
“他平时都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什么样的人都打交道。”
沈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问完了。”
朱棣道:“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沈寒竹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朱棣道:“不管过程怎么样,我只要一种结果。”
沈寒竹道:“好吧,告诉我,太子在哪里?”
朱棣道:“常宁宁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沈寒竹皱了一下眉头,扛起雪剑就走。
朱棣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常遇春站在院子里。
望月,月很白,但是缺的。
一股风,来自于他背后。
他并不受惊,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他早已临危不惧。
镇定地转过身去,身后果然有人。
沈寒竹,雪剑扛在他的肩上。
常遇春道:“半夜敢闯我府上的人很少,能闯进来的人更少。”
沈寒竹拱手道:“冒昧了。”??
常遇春道:“沈少侠带着兵器进来,剑却不出鞘,自然对老夫没有敌意。”?
沈寒竹道:“常大元帅果然大气大义。”?
常遇春道:“说出你的来意。”??
沈寒竹道:“听说太子现在贵府?”
常遇春道:“老夫明白宁儿对沈少侠的一片情意,但如今皇上已赐婚于太子,所以沈少侠不应该再纠缠于其二人,老夫这样说,沈少侠是否明白老夫的意思?”
沈寒竹道:“常大元帅说的是哪里的话,宁宁姑娘与太子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下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常遇春道:“哦?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打听太子去处?”
沈寒竹道:“常大元帅如此忌讳在下,那我也无话可说,这样吧,烦请常大元帅捎个口信给太子,就说明天早饭过后,沈寒竹在‘凯悦楼’等候太子殿下。”
常遇春道:“你的话我一定带到,但去不去,由太子自己定夺。”
沈寒竹抱拳道:“谢了,告辞。”
沈寒竹说完,将身一跃,跃上屋顶,使的正是武林绝学“直上青天”。
常遇春见沈寒竹这身轻功,也不由得赞叹。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他匆匆进屋,换了一身夜行衣,从马圈里牵过一匹快马,纵身一跃,出府而去。
等他走远,沈寒竹突然从屋顶又跃了下来。
他顺着亮着灯光的屋子一间一间找寻过去,终于找到了常宁宁和朱标呆着的屋子。
朱标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常宁宁托着香腮听着,表情却是极不耐烦的样子。
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沈寒竹走了进来。
朱标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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