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深说:“嗯,知道我很疲惫就好,所以别让我担心,我希望你十点前就已经入睡。”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摁了一下我头,说:“听话,早点休息。”
我只能点点头,望着林容深疲惫的身影离开。
我在想如果他心存报复的话,根本不会为我妈主刀。
☆、093。告知
我觉得有可能是我妈想多了,或者是她心里愧疚在作祟,所以总觉得林容深是回来报仇的。
林容深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而是想着该怎样说服我妈做手术,她这个人脾气和倔强,现在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情况,还以为自己身体很健康,根本不会配合手术的,何况这场手术的主刀人还是林容深。
让她配合治疗。更加的难上加难吧?
我在心里无比担忧的想,可如果换成别的医生呢?如果换成别人,我宁愿选择相信林容深,虽然他是妇科,可当初还处于外科的他,医术早已经和丁院长齐平,可他最终放弃了外科,转为了妇科,所以这件事情至今都还让丁院长觉得无比遗憾。
他的医术我始终都信任,我唯一不信任的是我妈。她根本不可能让林容深为她动刀子,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问题。
果然第二天早上,我妈便在病房内吵吵闹闹着要出院,两三个护士劝她都不听,还特别精神的说她只是有些低血糖,根本没什么大病,现在就可以回家了,让她们不要拦着她。
等我赶到后,她手上提着自己的包就想朝门外走,看到门口的我,她冲上来便拉着我手说:“走,现在就去把孩子给流掉,夏莱莱,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拖延时间,就算你拖延时间也没什么用,我是不会让你怀这个孩子的。”
她到现在都还在惦记着我和林容深孩子的事情,我觉得依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她是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我妈拉我的时候,我没有动,只是像块石头一样伫立在那里,我妈没拉动我,伸出手就来掐我手臂无比生气愤恨说:“你这死孩子是想气我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你从小到大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和我唱反调?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这样的十恶不赦?好像我这个亲妈随时都在要谋杀你,夏莱莱,你这死孩子什么时候能够懂事?你现在都快二十六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打算浑浑噩噩过下半辈子吗?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她气得不断在我手臂上用力掐着,我手上的皮肤被她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等她掐痛快了,我仍旧平静看向她问:“痛快了吗?高兴了吗?”
我妈愣了一下,见我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如果要是换成以前,现在的我早就和我妈相互动手打了起来,才不会像现在一样像个木头一般被她在这里掐。
我对一脸愣怔的她说:“你自己现在还不清楚情况吗?”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还认为自己身体很健康?”
我妈有些抓狂了,她用手来抓打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冷笑说:“行啊,如果你现在想出院的话我不会拦你,但是我不得不通知。再过一两个月,我就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等着为你收尸送终了。”
我将我妈的手从手臂上拿了下来,转身就想走,我妈又抓住了我,她问:“我得了什么病?”
我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两三秒说:“你真想知道?”
我妈说:“废话,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我说:“肺癌。”
我有点没听清楚,皱眉问:“什么?”
我再次重复给她听说:“肺癌。”
她抓住我手臂的手忽然无力的滑落,身体也踉跄的往后退着,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点的血色又在这一刻直线下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摇晃着脑袋,嘴唇颤抖了好久,才从嗓子内挤出一句:“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肺癌……”
我伸出手要去扶住她,我妈将我手打掉说:“不会的,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身体这么好,连感冒都很少有,怎么可能是肺癌?老天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她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抱着自己的包就想冲出病房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可才走到走廊外面一点点距离,她感觉胸口又是一闷疼,人便蹲在了地下不断用里喘着气,我和几个护士立马冲了上去询问她状况。可她说不出话来,不断在喘着起,嘴唇也变得乌青。
其中一个护士感觉她的情绪不对,立马跑去喊医生。
等医生来了后,我妈很快便被再次抬进病房进行抢救。我被关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正在附近酒店休息的林容深似乎也接到了我妈发病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急速赶了过来,他见我正站在门口,走上来便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手握成拳头形状,对林容深说:“我告诉她病情了。”
林容深皱眉说:“你告诉她了?”
我点头说:“是。”
林容深说:“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他说完,似乎是房间内情况比较紧急,所以问出这句话后,没有等我回答,推开门便迅速进入了病房。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继续焦急的等待着。
这件事情根本不用和他商量,我知道我妈是一个什么性格,如果不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她根本不可能配合手术,也不会配合住院治疗。
与其这样浪费最佳治疗期,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实情,她挺过去了就挺过去了,没挺过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果断一点,她起码知道真相。
在外面等待的人,永远都是最难熬的,一个半小时过去后。林容深终于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他额头上有细细的冷汗,他摘掉口罩看向我说:“已经稳定下来了,以后别这么鲁莽了,就算她不配合。要让她知道实情,也最起码挑一个她身体稳定的时间告知,现在她身体才刚恢复一天,非常脆弱,会加剧她病情的恶化。”
我点了点头,小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容深说:“身体状况还不算特别差,但估计受到了惊吓。”
我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松懈下来,我说:“容深,我妈是不可能让你主刀的。”
他慢条斯理的将口罩放入口袋内说:“我料到了。”
我说:“那怎么办?”
林容深说:“还能怎么办?只能暂时不让她知道。手术那天反正会进行麻醉,就算她不想,也只能任我来了。”
我说:“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林容深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我身后似乎在思虑什么,隔了良久,他说:“如果失败,就代表我的医生生涯正式结束。”
我说:“为什么?”
林容深笑着说:“没有为什么,医生是不允许失败,因为每条生命都只有一次活着的机会。”
我当然知道这场手术如果失败了,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所有职业里,医生这种职业是最为残酷又最为苛刻的,别的职业失败无数次,还会有数不清的机会爬起来,可医生失败一次。就代表从此倒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再站起来。
我抓住他手,有点担心说:“不如换人吧,我们还可以找更好的医生,你没必要去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就在我这句话说出口,丁院长也推开病房门走了出来,他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摘掉口罩笑着说:“不用担心,容深是我这辈子最优秀的徒弟,虽然他已经多年不着手外科了,可我相信这场手术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当天还有我跟台,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需要担心,所以莱莱不用担心,这场手术会顺利通过的。”
看到院长如此信心十足的样子,我心里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我说:“谢谢院长。”
那院长笑得无比和蔼可亲说:“有什么好谢的,容深是我的爱徒,你是容深的女朋友。两个人自然在我心里没什么分别不分彼此。”
那院长说:“只是孩子也快两个月了吧?”
我点了点头说:“还差两天就满两个月。”
院长说:“再大点肚子就要大起来了,莱莱,院长在这里提醒你,要结婚就趁早,不然皮球胀气,穿婚纱可就不好看咯。”
院长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是很风趣的打趣我说:“到时候容深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你却臃肿成一颗冬瓜,婚礼可是一辈子的事情,难道你想留这样的印象给各位嘉宾吗?别怪院长没提醒你,要结婚趁早,别等到自己状态最差的那天再结婚,那时候可是很容易被容深给比下去的。”
林容深在一旁听了,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说:“老师,您又调皮了。”
院长哈哈大笑,说:“我这是为莱莱着想,光让你漂亮不行啊,毕竟当天新娘才是主场,我这是过早的提醒莱莱,免得她以后后悔。”
林容深笑而不语。
院长打趣完后,笑容微微收敛了,语气也变得认真说:“你未来的丈母娘,自己可要把好关,容深。”
林容深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丁医生拍了拍他肩膀,没在说什么,从我们身边别过便离开了。
☆、094。你爱我吗?
下午我妈醒来后,我在房间内陪着她,她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光,也不知道从那刺眼的光里面看出了什么。
我将手上那杯水递到她唇边说:“喝点吧,润一下肺。”
我妈说:“还喝什么,喝再多也是死路一条。”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悲观,我说:“这只是初期,也就是说并不是没有生存下来的机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妈说:“是啊,只是初期的,可得了癌症的人有几个活下来了。”
我有些无奈的说:“医生都说做完手术就会没事,您干嘛非要钻牛角尖?”
我妈望着那双光的眼睛终于眨动了两下。她说:“我刚才梦见林海鑫了。”
我握住杯子的手一紧。
我妈语气似是感叹说:“好多年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梦见过他了,在梦里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多年轻,我站在他面前苍老得好像他妈妈,我一直反复问他认不认识我,可他都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我,正当我想要放弃离开的时候。”
我妈突然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情绪有些激动对我说:“他就从后面掐着我,掐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他掐住我颈脖的那双手就和他死的时候一样的温度。”我妈眼睛内带着恐惧说:“莱莱,你不知道多恐怖。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真的要死在他那双手一般,我死命挣扎呼救好像都没有用,都没有人理我,那时候的我好无助啊,好害怕啊,我死命哀求他,可他掐住我的脖子的手还是越来越紧。”
我妈似乎还陷在那恐惧中,那张脸忽然变得无比狰狞。
我怕她情绪会在激动,影响到身体,便用力摇晃着她身体说:“妈,你醒醒那只是梦,现在是现实世界他不可能来掐你的。”
我妈抓着我的手放生大哭说:“莱莱,我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这关了,林海鑫不会放过我的,是我将他害死了,他这一次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不然我身体这么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得这种绝症?莱莱,妈妈必死无疑啊!”
我抓着她手说,一遍一遍说:“这不可能的!妈,你醒醒!这只是身体上的自然疾病,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医生说这是初期,有救的,你做完手术后,一样可以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你别自己吓自己。”
“如果我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了,你怎么办?”我妈忽然变的安静无比,她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我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维,竟然回答不上来。
我妈满脸眼泪说:“莱莱,妈妈死掉了没关系,可你怎么办,你这孩子太缺心眼了,遇到感情就跟没了魂儿一样,我死后你一定会和林容深搅合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你肯定会受很多罪,我都帮不到你什么了,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啊,你知不知道。”
我将我妈一把搂在怀中,声音哽咽说:“我知道,我知道,妈你别担心了,你不会有事的,真的你信我,现在你别胡思乱想行吗?”
我妈被我抱住后,也不再挣扎,只是靠在我肩头哭着,她哭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用来安慰她,让她不要那么恐慌。
我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是怎样。毕竟我不是她,自然也无法真实的体会到她现在的感受,但我明白,被癌症缠上的人,心里其实已经绝望了一大半,这根本不是别人两三句安慰的话就可以让她放宽心的,现在的她,一定很恐惧很恐惧,也很难熬。
到后面,她哭得累了,甚至没有任何力气了,才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她手始终都紧握住我手,好像怕自己稍不留神我便会溜走。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发丝间内夹杂的白发,还有她眼尾的皱纹,心里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与心酸。
说到底心里再强大的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害怕。
等我妈彻底沉睡后,我自己也怀孕了,自然不能久坐,便将她手从我手上拿开,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病房。
回到房间后,林容深还在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大约是为我妈的手术做准备,我站在门口望着他认真翻看资料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小声问了一句:“还不去酒店休息吗?”
林容深听到我声音,他抬起脸来看我,他说:“嗯,差不多要走了。”
他朝我伸出手说:“过来,让我抱一抱。”
我见他这段时间为了我妈的事情这么劳累,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和他推脱,而是很配合的朝他走了过去,林容深放下手上的资料,便将我抱在了腿上,脑袋埋在我胸口。声音略沉闷说:“你妈现在的情绪怎么样了。”
我也同样将自己身体重量全部放在他身上,脸搁在他肩头,手有些无聊的玩着衣领说:“情绪不是很好,刚才还哭了一趟,哄了好久才睡下。”
林容深说:“会恐惧是正常的。”
我说:“容深,你恨我妈吗?”
我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林容深抱住我的手紧了两三秒。随即才恢复到之前的力道,他语气却很平常问:“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靠在他肩头,手指也有些不老实的捏抚平他衣领上的褶皱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妈主刀,毕竟我们家……”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些话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不能太随便拿出来说。
林容深从我胸口抬起脸来,他手捧住了我脸,他说:“对于我来说,现在没有私仇,只有垂死挣扎的病人,这是我的工作,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在手术台上插你妈一刀。”
听到他的话,我立马便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我赶紧解释说:“容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应该会很恨我妈妈才对,为什么却在这个反而愿意救他,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容深笑着说:“你说的意思,是哪个意思?”
我说:“并不是说你会借这次手术报复我妈的意思。”
林容深说:“如果你妈知道这次主刀的人是我,一定也会像你一样想着这件事情。”
我感觉林容深还是误会了,便有些焦急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去,我只是怕你误会了我的话。”
林容深捡我一副快要急哭的表情,他嘴角的笑逐渐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