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是破了例了。
不过阿绿没有拒绝,因为顾老大之前吩咐过,只要是叶泽南找这个乔沫,一律有求必应。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怎么能不渴望着能走出来呢?
叶泽南穿过长长的走廊,乔沫不属于贵宾,她的房间是在低档区的尽头,有些男男女女直接就在走廊上,也不避讳,见到叶泽南跟在阿绿身后走过来,还伸手去拉拽,说:“帅哥,来玩儿3p吧。”
叶泽南嫌恶地甩开手,从心里一阵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忽然想到,曾经有一次,他给宋予乔打电话,让宋予乔来酒吧的包厢里给他送钱包,当时包厢里三男五女,香水味和男人体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
当时,一个刚刚磕了药的男人伸手就要拉推门进来的宋予乔,说:“妞儿,来玩儿啊。”
宋予乔狠狠地一推,“滚开!”
叶泽南在沙发上坐着,身上坐着一个女人,正伏在他的肩膀上。
当时,宋予乔是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就是现在,他用这种眼神看刚刚那个女人一样。
厌恶,恶心,也有……心痛。
叶泽南觉得头顶的灯光照着他感到晕眩,不禁停住了脚步,扶着旁边的墙站稳脚步,似乎在这个充满暧昧灯光和靡靡之音的走廊上,凭空出现带着讥讽的笑的宋予乔。
阿绿一直走到尽头,才发现叶泽南并没有跟上来。
“叶少?”
叶泽南这才回过神来,说:“继续走吧。”
阿绿敲门,“乔沫,睡了没有?”
里面过了很久才有声音,乔沫过来打开了门,她好像已经要睡了的样子,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睡裙。
“乔沫,叶少来看你了。”阿绿让开门的位置,后退一步看了叶泽南一眼,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乔沫根本没有想到叶泽南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叶泽南站在外面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动了动唇,就问了一句:“要进来么?”
乔沫侧身,叶泽南走进来。
这间房间不算大,布置简单,只有必备的桌椅和床,不过很干净,卫浴间在正前面,是一扇拉伸的磨砂玻璃门。
叶泽南环顾四周,乔沫已经走到桌边帮叶泽南倒了一杯水,他的目光落在乔沫现在没有化妆的脸上,一双眼睛在不算明亮的光照下,好像是两个灯泡一样闪亮。
他见惯了乔沫化妆的样子,现在对她不化妆的样子,倒是感觉耳目一新。
乔沫被叶泽南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问:“你没有说要来,我没有准备。”
不等乔沫话音落下,叶泽南已经伸手抬了乔沫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要脱离这里?”
乔沫愣了一下,她明明白白知道叶泽南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顿了有大约半分钟的样子,才点头说:“是。”
当晚,叶泽南并没有在乔沫这里留宿。
临走时,乔沫说:“我看你的新闻发布会了,到时候你的婚礼,可以邀请我参加么?”
叶泽南没有回答,相反,只是转过来看了坐在床边的乔沫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一直到叶泽南走了许久,乔沫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但是,她其实已经出了一后背的汗。
她在赌,赌叶泽南是会带她出去这个地方,还是任由她继续呆在这里。
她必须赌一把,为了她自己的明天。
………………
从夜色出来,叶泽南开车环城绕了一圈,车速很快,车窗打开,任由猛烈的风吹进来打在脸上。
今天在开新闻发布会之前,他见到了宋予乔之后,内心就极不平静。
与宋予乔的曾经,好像是拉长的电影镜头一样,一帧一帧从脑海中闪过,那些彼此牵手,彼此依偎的曾经,好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划着他的皮肉。
经过医院,叶泽南停了车。
他向里面望了一眼,还是下了车,向住院部走去。
叶泽南记得,曾经,大约是在高二的时候,一个温热夏季的午后,他和几个哥们在篮球场内挥汗如雨。
因为烈日当头,很多女生都要么回到教室里去,要么在很远的树荫下庇荫,只有宋予乔一个人,特别傻的站在篮球场外面,给他递水,递毛巾。
他走过来喝水,顺便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笑着跳开:“不要用你的脏手摸我的头发!”
他很心疼宋予乔,说:“你去那边休息吧。”
宋予乔娇俏的笑着:“不,我偏要在这里站着,让那些臭男生羡慕嫉妒恨,你有我这么一个贤内助!你在太阳下面,我也在太阳下面!”
那个时候,宋予乔和叶泽南是全班同学眼中的焦点。
叶泽南只要是看到宋予乔,都觉得心里面全都是阳光。
但是,现在,看到宋予乔,只觉得是看到了一块冰,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铠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连眼睛外,都戴上一副墨镜,再也看不见她的人,更别提靠近她的心。
走廊上,他再一次拨通了宋予乔的号码,依旧是无人应答。
他靠着墙面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而进了病房门。
这个时候,裴玉玲还没有睡,她硬撑着要等到自己的儿子来。
她不信,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到头来,她却还不如一个外人在儿子心目中重要。
有时候,那种所谓的“母亲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会先救谁?”笑话,并不是一笑了之的,不管答案是什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所以,聪明的女人,从来都不会问这个问题,一问,得罪两个人。
叶泽南推门进来,叫了一声“妈,你还没睡?”
裴玉玲说:“你过来。”
叶泽南将病房门掩好,然后向前走,站在裴玉玲的病床边,裴玉玲直接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叶泽南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在此时此刻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裴玉玲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叶泽南的头偏转到一边。
“现在终于分出来高下了,是不是,妈和老婆,还有外面养的女人,到底谁重要?妈妈永远是你排在最后一位的,是不是?!”裴玉玲语气激荡,不由得抚着胸口,“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只要你把宋予乔的事情说出去,明天你那些叔叔伯伯就有办法把你从总裁的位置上推下去!高处不胜寒,从高的地方摔下来,是要粉身碎骨的!你爸爸的公司,真的要落入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手里吗?儿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难道忘了么?你爸爸唯一的心血,就是你跟叶氏!”
裴玉玲站在儿子面前,叶泽南已经比母亲要高出许多,裴玉玲只能达到儿子的肩膀以下,看他的时候,都需要仰着头。
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叶启均,我真的一个人把咱们的儿子养大了。
叶泽南站了一会儿,扶着母亲的胳膊,让她重新躺下在床上,说:“明天有手术,妈,你早点休息。”
说完,叶泽南就向门口走去。
在身后,只听裴玉玲说:“如果宋予乔想要离婚,就离了吧,你这么拖着她,她也是拖着你。”
叶泽南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妈,上一次你还记得么,你还在劝我,要对宋予乔好,收收心,但是现在,我收心了,我想要不计前线了,你却又让我跟她离婚,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因为利益,就因为叶氏么?”
“是又怎么样?现在我们只有叶氏,你外公那边根本就靠不住,你以为我们如果真的被叶家这些豺狼虎豹们赶出去,不会沦为当年的下场么?那你就错了!你想想,你姓什么,而裴家现在是谁的天下!”
裴玉玲一想到现在属于裴太太的位置上,坐着的是那个女人,而不是母亲,心里就是一阵生痛的不甘,所以,她只有让自己强大,在这些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叶泽南,儿子,你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服气,为什么叶氏的担子偏偏就压在你身上了,我们苦也苦过了,累也累过了,到现在,都是我们娘儿俩应得的,你要好好守住这一切,为了你爸爸守着!”
这才是裴玉玲最终想要说的话。
死者为大。
就算叶泽南再不愿,再不甘,也必须看在死去的父亲的面上。
在叶泽南走出病房的时候,裴玉玲明明白白看到了儿子的后背僵了一下。
………………
宋予乔将裴斯承抛到脑后,照例打卡上班。
但是,不知不觉,这个人已经在心里扎了根,萌了芽。
星期三早上,周海棠很早就来到办公室,已经在人事部办好了离职手续。
周海棠的办公桌就在宋予乔隔壁,她拿着一个大箱子,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抽屉里的护手霜啊,还有一些笔记本签字笔,有些就直接送了宋予乔,或者直接当垃圾扔掉了。
她说:“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我要一个新的开始,这些东西我全都要换新的。”
宋予乔看着周海棠脸上认真的模样,心里一酸,说:“一定会好的,盛世是大公司,而且老板也很公平,比较欣赏有才干的人,你到那里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但愿吧。”
周海棠收拾好东西,宋予乔陪着她下楼。
“本来以为没什么的,但是真正到走的时候,还是会有不舍,”周海棠站在写字楼前,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招牌,“以前我特别讨厌这里,讨厌戴琳卡,讨厌那些说风凉话的同事,但是到了现在要走了,又觉得这里很好,戴琳卡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宋予乔拍了拍周海棠的肩膀:“都会有这种感觉的,别这么伤感,我们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了了。”
周海棠把收拾好的箱子放上一辆出租车的后座,转过来抱了抱宋予乔,说:“你一个人要保重。”
宋予乔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说的真是严重了。
但是,等到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却是空空如也的时候,心中果然好像空了一块似的,在一起工作了两三年的同事,朋友,就这样离开了,心里总归还是有不舍的。
当天下午,郑青的设计稿已经接近尾声了,比起上一份来说,更妙,更让人觉得新颖有创意。
第二天,就是嘉格最终的竞标。
郑青虽说是设计者,但是,所有的PPT讲解稿,是宋予乔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所以,最后的讲解,定的也是宋予乔。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宋予乔已经在手提上再三检查了所有的东西,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之前戴琳卡原本说要派别人联系嘉格,但实际上,全都是郑青单线联系的,免第三者代为传达的失误性。
“时间到了。”
宋予乔跟在郑青后面进入会议室内。
最后入围的,一共是有三个公司,一个就是宋予乔所在的浅语公司,一个是新晋的金科,另外一个,是老牌的广告公司瑞田,负责人就是张琪,那个曾经在嘉格的会议之后,看不起宋予乔,说宋予乔是借机上位的女人。
宋予乔记得清楚,就是这个张琪。
张琪脸上画着精致的职业妆,只不过,她也许已经到了用妆容来遮掩脸上年龄的时候了,就算是化着妆,也能够注意到,皮肤的色泽很差。
长会议桌,郑青和宋予乔坐在靠窗的一面,而瑞田的负责人张琪和设计师坐在对桌,金科的负责人坐在宋予乔右手边,是一个十分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的女人,对她笑了笑。
宋予乔也微笑回应。
三个公司的人员都就座之后,负责会议主持的人才去请来了嘉格的高层。
宋予乔本料想这位高层应该是陆景重,第一位进来的确实是陆景重,但是,随后进来的,却是……裴斯承!
再往后面,是拿着手提抱着一摞文件的,十分苦逼的黎北。
自己老板是被抓来当杂役用的,用老板的大哥的话来说,就是搞出一副可怜相就好。但是,有见过杂役还带助理的吗?
总之,最后可怜相的还是他。
两位高层落座,黎北坐在旁边做会议记录。
三个公司讲解的顺序是通过抽签决定的,最后的顺序是:瑞田,浅语,金科。
宋予乔有点跑神,等到瑞田的设计上上前展示PPT和设计稿的时候,她都一直在盯着裴斯承看。
相反,裴斯承倒是在看着大屏幕,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予乔。”
直到后面的郑青叫了宋予乔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你看。”郑青指了指现在PPT上的一份设计稿的图纸。
宋予乔将注意力汇聚到屏幕上,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现在瑞田所展示的,就是她在一周前丢失公文包里,郑青原来的一份设计稿,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
她已经明白,转过来和郑青对视一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张琪。
张琪嘴角有轻蔑的笑意,看向宋予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这一次幸好是郑青重新花费时间花费精力,重新设计出来的一份设计稿,倘若真的沿用了原来的稿子,那后果真的就不战而败了。
等到瑞田的设计师在台上讲解完之后,陆景重先是问了几个问题,设计师一一作答。
主持会议的主持人正想要说下一位的时候,一直神情十分专注的裴斯承开了口。
“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裴斯承退开身后的椅子,淡然起身,优雅的像是一位绅士,先是走到大屏幕前,用手指滑动,指出了设计稿中一个柱状图的一点错误:“这个数据是过期的,大约是两年前的数据了,并没有更新最新,就等于说完全失效。江设计师,你说,一个两年前的彩铃下载量,能和如今的相提并论么?”
江设计师说:“这个数据原本就是两年前的,没有提及具体的年限,也是我的疏忽。”
“再者,”裴斯承走回桌边,将桌上一份文件从下面抽出来,“我这里有一份与贵公司设计稿十分雷同的设计稿。”
听裴斯承这样说,张琪脸色已经一下子变了。
江设计师从裴斯承手中接过设计稿,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镇定自若了,手有些抖了。
看来,这两人都事先知道,刚刚抽签顺序,也必然是买通了嘉格负责抽签的人员,让他们能在第一个,而紧随其后的就是浅语,没有更多准备的时间。
“刚才贵公司负责人说设计稿是在昨天才完成上交,”裴斯承重新落座,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十指在桌面上交叉,慢条斯理地说,“上面有最新日期,我的电脑里也存有文档,可以看一下最近的修稿日期,就是在两周前,这样的话,作何解释?”
江设计师似乎已经完全手足无措了,求助似的看向坐立不安的张琪。
郑青和宋予乔对视一眼,已经知道,这一次瑞田受到的打击不会小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背上一个盗用他人知识产权的罪名,将来可能都在产业内无法立足了,当然,就在于执掌生杀大权的嘉格高层手中。
手起,刀落。
张琪动了动唇,“其实……”尽叼协血。
陆景重打断了张琪的话,眼神里透着一丝冷然,说:“这件事情我记下来了,事后再解决,先往下进行。”
主持人说:“下一位。”
宋予乔在桌子下捏了一下手心,暗自给自己说了一声“加油”,站起身来,打开PPT开始做讲解。
她有意站在位置,是侧对着裴斯承,不用看他的目光。
但是,宋予乔仍然能感觉到,裴斯承那两道幽沉却灼热发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要把她身上的衣服灼烧出来两个洞一样。
一度,宋予乔有些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