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
宋予乔坐起身来,说:“我就没有睡着,卢璐什么时候回来?”
华筝耸了耸肩,“不知道。”
她忽然想到阿飞身上的痕迹,便让郑融去厨房里做饭,郑融烧菜煮饭是拿手的,华筝不行,现在连握着刀柄切菜都很容易切到手。
华筝拉了宋予乔来到阿飞的房间里,然后直接将阿飞的衣服撩了起来,“你看。”
宋予乔瞳孔收缩,阿飞身上又多了那种青青紫紫的痕迹,但是并不是宋予乔上一次看见的那种痕迹。
华筝说:“大腿上也有,这明显是掐痕,还有之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卢璐抱着阿飞的时候总是哭,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阿飞不是那种闹腾的小孩,但是卢璐一抱着就哭,就稀罕了,现在一看……”
宋予乔抿了抿唇,看着仍然安静的闭着眼睛的阿飞,默然转了身。
华筝看着今天的宋予乔也有点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卢璐在晚饭前回来。
卢璐是拿着钥匙的,打开门,就听见了来自餐厅的欢声笑语,是华筝正在逗阿飞吃东西,旁边还有郑融和宋予乔的声音。
卢璐将门钥匙放在桌上,“都在呢。”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让郑融忍不住皱了皱眉。
宋予乔也听出来这句话的嘲讽的意味,好像这个家里正坐在桌边吃饭的是一家人,而卢璐是个编外人员一样,而这几个人,却占着她的家,抱着她的儿子。
“卢璐你回来了,正好来吃东西,”华筝向来是比较粗线条,也没有多在意,说,“你没说你晚上几点回来,我们就先吃了。”
卢璐说:“那你也没有问我啊。”
郑融将筷子放下,看向卢璐。
卢璐换了拖鞋,向浴室里走去,“我去洗个手。”
宋予乔起身,直接跟着卢璐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卢璐在洗手台前站着洗手,镜子里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宋予乔,抬了抬眼帘,“怎么?”
宋予乔盯着镜子中卢璐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想要装到什么时候?”
卢璐刚好用过洗手液,想要打开水流冲洗,听见宋予乔这句话愣了一下,仍旧是打开水流,很是细致地将手上的泡沫洗掉,低着头,声音很低,混杂着水流,但是能够听得清楚。
“装什么?”
宋予乔直接走过去,一把将水流关掉,盯着卢璐,“我现在都想起来了,你不是想要用话来试探我么?我直接告诉你,我想起来了,什么你所说的强暴,根本就是你下药!”
卢璐买的房子并不大,在客厅的浴室和外面的小餐厅之间只隔了一个不大的客厅,华筝和郑融当然都听到了浴室里两个人的声音,好像是吵起来,郑融便抢先站起来,卢璐先将阿飞抱着放进摇篮车里,才跟了过去。
宋予乔的性子一向是特别温和,如果你不把她逼到绝境上,她根本不会跟别人吵架,除非是之前在面对徐婉莉或者是宋洁柔那样的所谓家人,她对于这些以亲近的亲人的名义去伤害别人的人,绝对无法容忍。
但是现在卢璐的这种态度,真的激怒她了。
她说:“从高中毕业,现在已经快七年了,我中间有段时间想不起来,但是不代表我永远被蒙在鼓里,卢璐,你现在就没有想要对我说的么?”
郑融先进来,浴室不算大,站了三个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郑融将宋予乔拉着向后,一边顾及到卢璐忽然动手打人。
卢璐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说的,是给叶泽南下药跟他上床了么?”
宋予乔从来都没有过这种被激怒的感觉过,一股火气从心头直接冲上脑,想要上前扇一个人耳光,就算是叶泽南现在跟她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可是卢璐这种口气,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让她控制不住,直接上前一步。
卢璐拦住了宋予乔的胳膊,“男朋友和闺蜜搞在了一起,呵呵,你现在骂我贱,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抢了华筝的男人,跟裴斯承上床,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这个指责我,来扇我耳光?!”
正巧走到浴室门外的华筝的脚步,猛的顿了下来。
宋予乔的手被卢璐抓着,但是一个力道挤重的耳光,还是啪的一声落了下来,卢璐脸上立刻显出了五个特别明显的指印,火辣辣的疼。
郑融冷笑着:“予乔没有这个资格,我有这个资格么?”
………………
从中午宋予乔离开之后,裴斯承下午接了她的一个电话,说去盛庭找路路了,正巧华筝和郑融都在,便直接留在路路家里吃饭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黎北都发现老板处于一个一会儿拖延症外加神游一会儿工作狂两种模式交替进行的状态,特别是差遣他更加变本加厉了。
黎北在被差遣的时候,就特别想念虞娜。
然后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虞娜娜,你什么时候荣耀归来啊?想你啊。
结果发出去不过三秒钟,就有了一条回复,黎北点开一看,差点吓尿了,是女朋友回复过来了:“呵呵哒,我忽然有一种你今天要死了的预感。”
黎北心中顿时就出现了一个骷髅头,忘了上个星期刚把微信号给了女朋友了,之前全都是用的qq,就赶忙就把这条状态给删了,挑了一个去厕所的时机,给女朋友打电话解释,费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费。
这一次,裴斯承作为堂堂总裁,竟然在公司里呆到八点!
于是,作为同一层现在唯一一个特助的黎北,也是毫无怨言地加班到八点,直到老板开车离去,才打电话给女朋友,去买了两张电影票,看午夜档的爱情片。
其实,宋予乔之前说的是让裴斯承九点半再来接她,但是八点提前就开车离开,是因为裴斯承接到了华筝的电话。
“你现在过来接宋予乔吧。”
………………
华筝挂断电话,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三个人。
刚才郑融的那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再加上男人的劲儿本来就大,现在卢璐的半张脸都是红肿的,她也没有去冰箱里取了冰敷,也没有上药,明天肯定是会留下印子的。
而郑融,现在满面寒霜。
华筝知道,郑融自从高中的时候就对卢璐的印象很坏,而且郑融高中的时候还是喜欢宋予乔,给宋予乔递过情书,现在看来,应该心里还是有宋予乔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宋予乔去扇卢璐一个耳光。
她对卢璐说:“卢璐,你听着,我先纠正你一下,裴斯承不是我男人,从来都没有是我男人过,只是我追求的人,他有恋爱自由,而且,我是三年前才认识裴斯承的,而予乔是因为撞见了你和叶泽南上床去了温哥华,遇见裴斯承的,她比我早遇见。”
卢璐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予乔看着卢璐,她现在表现的十分正常,十分冷静,真的好想时隔七年之后重新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她不是当事人,而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你当时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喜欢叶泽南?”宋予乔说,“你要是喜欢他,为什么在跟他上了床之后就跟着富商去了国外?”
卢璐说:“没有原因,我不喜欢叶泽南。”
“你是不是心里有病?”郑融说,“不喜欢你去抢别人男朋友干什么?”
卢璐坦然道:“我就是心理有病,你还要上来打我耳光么?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怪不得华筝和宋予乔都看不上你。”
郑融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窜起了青筋。
华筝赶忙上前一步将郑融拉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卢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现在你是觉得自己特别在理是不是?先不说那都是好几年前的陈年旧账了,先说阿飞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你之前给予乔说是胎记,怎么可能,胎记有这种三个手指印的么?”
卢璐低了低头,又抬起来,扬了扬下巴:“他总是哭,我只是想要让她安静下来。”
“你这么掐他他只会哭的更厉害!”华筝明显是不信,说,“卢璐,阿飞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啊,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卢璐似乎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如果不是我的亲儿子,我能把他扔了么?”
其实,这件事情上,宋予乔是心里理解的,理解卢璐的心情,但是却不认同她的这种做法。
毕竟卢璐才二十四岁,但是带了一个一岁多的脑瘫的孩子,这样还怎么跟人相亲怎么嫁人。
宋予乔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裴斯承的姓名,便拿了包起身。
她已经知道卢璐的这种态度了,所以她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华筝留在这里先陪着卢璐,让郑融下去送一下宋予乔。
☆、170 她是宠儿
郑融送宋予乔下去,然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华筝和卢璐。
卢璐斜靠在沙发上,听着门口的门响了一下关上,忽然弯下腰。从茶几下面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和一个烟盒,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放在唇间,咔啪一下就点着了火,淡蓝色的火苗窜起。
华筝转过身,看见卢璐现在叼着烟站着的样子,就眉头皱起了,直接三步走过来,劈手就将卢璐手里的烟给夺了,扔在地上,踩灭。
卢璐挑眉斜睨了华筝一眼。又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支烟,衔在口中,打火机刚刚靠近,华筝已经将卢璐手中的打火机夺了啪的一声扔在茶几上,“你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了,”卢璐坐到沙发上,“我现在有瘾,我想抽支烟静下来。”
“那孩子呢?你就当着孩子的面抽烟,不知道被动吸烟的危害有多大么?”华筝指着尚且在婴儿车里的阿飞,怒声说。
卢璐说:“反正他现在不懂。以后也不会懂,还不如早点死了去投个好胎……”
卢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华筝啪的一个巴掌扇的偏了脸。
华筝扇卢璐的耳光是在左脸上,而郑融刚才给她的耳光是右脸上,卢璐脸上疼痛了一下,却不像是刚刚郑融扇她耳光的时候,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她掀了掀唇角,“你和郑融还真是登对,我也是贱,打了一边伸过去让你打另外一边。”
华筝一把将卢璐推向后面的靠背,一把抓了她披在肩上的厚实长发向后拉。“你听着,卢璐,予乔和叶泽南这件事儿,虽然说现在他们散了,但是罪魁祸首就是七年前你搞的!别不承认。”
卢璐反驳道:“但是宋予乔回来的时候不是失忆了么,而且还记得和叶泽南那段特别美好的时光,两情相悦结婚了不就好了,结果现在这种结果。不是我给弄的,是他们自己作的吧。”
华筝用了一点力气,将她的长发向后用力拉,“卢璐,现在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翻篇了,但是你的态度摆在那儿,你该向宋予乔道歉就要跟她说,否则我告诉你,你失去的不光是宋予乔一个朋友!”
“还有谁?你和郑融么?”卢璐笑了一下,笑容里好像有太多的苦涩。“你觉得郑融把我当过是朋友么?”
华筝反问:“那你呢?有没有我和予乔当做过是朋友?”
这一次卢璐没有说话,没有挣扎,就任由华筝那么拉着她的头发,一动不动,也不说疼,也没有让华筝把手拿开。
华筝松开手,站起身来,“刚才郑融那一巴掌,是替宋予乔打的,现在我这一巴掌,是替阿飞打的,你既然都已经把她生下来了,你现在又掐他拧他虐待他,你怎么不直接上去掐死他,好让他以后都不用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华筝拉起卢璐的一只手臂,现在她的情绪也起伏的厉害,不仅仅是因为卢璐对待阿飞的这种态度,还有卢璐对自己曾经对宋予乔和叶泽南造成的伤害,到现在都没有悔改。
“你去啊,你去把他给弄死啊,趁着他现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就梦中死了!安乐死!”
华筝的情绪现在也很激烈,她觉得卢璐现在的这种行为,让她真的无法心平气和下来,也幸而宋予乔和郑融都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把对自己人生的悲哀仇视,报复心,都倾泻在孩子身上。
卢璐忽然俯下身来,拉着华筝的手臂垂落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间溢出了呜咽声。
然后,从呜咽到了嚎啕大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就算是华筝追了裴斯承三年无果,也没有从从自己口中听到过,但是这一次却是从卢璐口中听到了,那种撕心的哭声。
尚且还在餐厅的阿飞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吵醒了,也开始跟着哭了起来,华筝看了一眼卢璐,转身向厨房里走去,将阿飞从摇篮车里抱出来,“不哭不哭,妈妈哭了你也哭了?一会儿你妈妈就不哭了,来抱你了啊,乖阿飞。”
卢璐从流泪的眼睛里,看着那个用裴昊昱天真无邪的话来说,真的好像是外星人一样的小孩子。
她对华筝说,声音有些呜咽:“现在阿飞一岁半,不会说话不会站起来不会爬,不要紧,有大人帮着,但是等到他两岁半,三岁半,四岁半的时候,像是裴昊昱那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他的脑子现在里面装的什么,将来也还会装的是什么,我需要一直照顾他,照顾他到死……哦,不,也许他还没有死,我就死了,可能我明天如果去跳楼,他就成了孤儿……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华筝转过身去哄着阿飞重新睡觉,背对着卢璐,但是,她还是能听见路路的这些话。
“今天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了么?有人给我介绍,我去相亲,给我相亲的那个人是个瘸子,之前是听人说了我带着一个一岁的脑瘫的孩子,来了之后就让我先付钱,还说我这种条件,根本就找不到更好的了……我当即就把一杯五十块钱的咖啡泼到那人的脸上了……”卢璐冷笑着,“凭什么看不起我?”
华筝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阿飞我今天晚上先抱走帮你照看着,你调整一下情绪,我明天再给你送过来。”
华筝之前和宋予乔两人在一起曾经说过有关于卢璐的一些事情,也猜测过是不是这几年来,她在国外过的并不好,现在又是一个人带着一个脑瘫的小孩子,肯定过的不好,不过,现在的卢璐比以往的时候更加让人看不懂。
所以,两个人都想,既然是朋友,那就在能帮助的时候多帮衬一下。
………………
楼下,裴斯承在车内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宋予乔和郑融,亮了一下车灯。
宋予乔看见了车内的裴斯承,转过身来对郑融说:“不用送我了,你上去看看华筝怎么样了。”
郑融点了点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嗯,我懂。”
宋予乔等郑融重新上了电梯,才抬步向裴斯承的车走过去,绕过车尾,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上去。
裴斯承倒车,调车头,“刚才那个就是郑融?”
“嗯,”宋予乔说,“高中的时候,郑融,华筝,我还有……关系都是最好的。”
“还有……?”裴斯承心细地抓住了宋予乔话中的停顿。
“卢璐,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了。”
宋予乔看向车窗外,盛庭正中小花园中昏暗的灯光和树影。
裴斯承停下车来,直接将宋予乔看向车窗外的脸庞扳正过来,对上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宋予乔长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将今天方照见面说的话,以及来到卢璐家里的一些话,全都对裴斯承说了。
裴斯承认真听着,偶尔点一下头,示意宋予乔他在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