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当然跟我有着同样的疑问。我们两个参观房子的时候，我给她讲了这个故事。讲完之后，她砸着嘴说：“这个女人——也太物质了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不经意的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嘻嘻——不告诉你。”她调皮的一笑，转身进了洗手间，“我去洗澡了。”
在她将门关上之前，我用手撑住了卫生间的门。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想买下来这套房子。”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平静的说道：“你要是喜欢，就买吧。”
“关键是——你喜欢不喜欢？”我看着她的脸，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低头，双手搅动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我喜欢。但是不代表我就得拥有它。”
虽然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的漏洞，但是我忽然觉得这句话很假很假，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呵呵——你笑什么？算了——我洗澡了。”她可能是怪怨我的不理解，说完就将门关上了，是啊，我就是不理解，哪里会有人觉得这么贵重又美好的礼物呢？忍心吗？
我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神儿。手机在床上疯狂的叫着。
我走过去，来电显示是小伟的号码，按下接听，不耐烦的“喂——”了一声。这个家伙有时候就是很不识趣。他总是无处不在的追踪着我的行踪，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王总——舟山公司倒闭了。”看吧，他总是不给我带来好消息。
“什么？他们老总呢？”
“携款逃跑了。”谭小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可能知道带来这个消息会惹来一通骂吧。
“这个合同是谁负责的？”
“这个——王总，这个业务是您亲自谈的——”通过电话，我听出了他的胆战心惊。
将手机摔在床上，我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疼痛难忍。
“怎么了？头疼吗？我帮你按按。”张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温柔的将我放倒躺在床上，然后一双小巧的手在太阳穴上揉来揉去。甚是舒服。只是我的心中还是很难受，那么大一笔钱，看来，是很难要回来了。
公司——我和李芳芳辛辛苦苦干下来的公司，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哥——发生什么让你头疼的事情了？”张媛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听到这句话，让我就有一种忍不住想诉说的冲动，没有人的时候，她总是喊我哥——一声一声的，直接甜到了我心坎儿里。
“唉——公司除了点儿状况。”
“能跟我说说吗？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舟山的老钟跟我是老搭档，他公司倒闭，携款逃跑了。”我简明扼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钟鸣？”我头疼好了一些，此时她正在给我捏着肩膀。
“恩，你认识？”
“有过一些业务往来。你损失很大？”
“因为相信他，那项目的款一分都还没有收回来，谁知道——唉——”
“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我捏捏她粉嫩的脸蛋儿：“媛媛就是会说话，说的人心里舒坦。”
“恩，不想了。我给你搓背。”
我赖在床上不动：“不想去。”
“走嘛！动起来，才会有活力哟！”我终于被她死乞白赖的拉进了洗手间。
泡在浴缸里，我忽然很感动：“你在知道我可能要破产的时候，想什么呢？”
张媛摇头：“我没有想什么啊？”
“不打算离开我吗？”
“哎呀——这个问题呀！我还真没有来得及想，改天我一定要很严肃认真慎重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她故作诧异又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我哭笑不得。
张媛躺在我的腿上看电视。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像是在抚摸一只心爱的宠物一般，心中温暖踏实。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亲爱的——亲爱的——时间不早了，十二点多了，你该回去了。”在张媛小声的呼唤声中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她。如梦如幻，迷迷瞪瞪道：“去哪儿？”
“傻瓜——当然是回家了——”她虽然仍旧很温柔，确实有着无法掩藏的失落，我感觉到了，我希望不是我一厢情愿。
“这儿就是我的家啊！”说完之后，我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哦——”看着她，只发出了一个这样模棱两可的音节。
原来这里不是家啊！她起身将我衣服拿出来帮我穿上，默默的穿自己的衣服。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媛媛，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看这儿她。她停手手中的动作看我，我竟然感觉我像是在乞求，乞求她住下来。
一个卑微的奴才正在乞求主子留下来，不过等了差不多一个世纪之后，最终公主还是没有答应：“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为什么？”她的拒绝让我刚刚的好转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低谷，但是我更想知道她的理由。
她低着头：“要么把这儿的房子退了吧！你的公司现在不是资金周转不灵了吗？？”
我搂住她：“你吓死我了！这点儿钱也差不了什么啊？”这个让人忽喜忽悲的家伙！
张媛嘟起嘴，说道：“我知道了。但是我想你压力小一点嘛！”
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怪我太自私，但是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压力小。”
“恩，不离开。”她很认真的点头。
“那——来不来这里住？”
“今天什么都没有带。改天吧！”
“好的，随便你什么时候想搬过来都可以！这里交给你！”我将钥匙拿出来。
钥匙捶在我们两个人中间。她看着我，像是在接受某种仪式。
犹豫了好一会儿，伸出细腻白皙的手，手掌摊开，我将钥匙慎重的放在她的手心里。在她握住的那一瞬，我忽然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好了，走吧！”
“恩，我送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回到家，我蹑手蹑脚的打开门，为了不吵醒妻子和雪儿，我连灯都没开，蹑手蹑脚的往房间里去，走了几步，忽然一句话如同从幽冥地府传来一般：“这么晚了？要不要喝完汤呀？”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客厅里会有人，会有声音，一个哆嗦，差点坐在地上。
“有那么害怕吗？”她的口气非常的讽刺，“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我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我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干什么呢？是不是嫌我命长啊？！”
“我看是你嫌我命长才对！每天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倒是说说看？我李芳芳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这样对我？年轻的时候我跟着你苦拼苦挣的打江山，有了孩子我在家伺候着你们爷儿俩，现在好了，我人老珠黄了是不是？夜夜独坐枯灯前，脸个人都见不着面？！”说着她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哎呀——别哭了！你能不能不胡思乱想啊？”我真是又累又烦，但是她也挺可怜的，我强忍着不好发作。
她看我气势弱了，可能以为被她说中了，更加的得理不饶人：“那你说！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呀？！好长时间我就发觉你不对劲儿了！我现在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就一五一十的给说清楚！”
“都这么晚了。明天行吗？”我跟她商量着，“你看真的是公司出了事儿，我这忙的是焦头烂额的——我现在特困——你看——”
“不行！”她突然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大声吼道。仿佛是抓奸在床了的样子。
“你吼什么吼？”
“妈妈——”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此时揉着眼睛站在房间门口。
“爸爸，你又惹妈妈生气了？”
连女儿都不帮着我，我真的是越来越感觉这个家的寒冷，我无辜道：“雪儿，是爸爸的错好了吗？爸爸不该回来这么晚的。可是最近公司有事情，爸爸有工作啊！你妈妈不该这样不讲道理的，你劝劝她，咱们家就数雪儿最懂事了。”
“哼——”李芳芳发出一声冷哼。
“爸爸，都是你不好。你对妈妈不好，你不关心妈妈。心理医生说妈妈太压抑太伤心了。让妈妈多休息，想开一点。你却总是气她！”雪儿撅着小嘴巴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好吧，我真是无语了。李芳芳，你厉害！你能把孩子教育成这样。”我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啪的一声将门合上。泪水顺了脸颊流了下来。
也许这扇门，从此再也不会为我打开。即使打开，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
这几天我都住在公司，短短的几天时间我变得憔悴不堪。可能员工们也都有所察觉，状态有些浮躁。
这天我正在对着窗口发呆，谭小伟不知道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附在我的耳边叫着：“王总——王总——”
“哦——啊？什么事？”我听到之后有气无力的回应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焰。
“那个——海天集团的张总来了——”
“他来做什么？嫌我不够烦是不？”
“开始我也不让他进来，可是他说跟您谈点儿业务——”
“业务？”我不相信的看着他，公司现在几乎出于了瘫痪状态，根本无业务可谈，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个所谓的张总已经进来了。
“王总，你好啊！”他上来就跟我握手。礼数上咱总不能少了让人家笑话，于是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两人的手还没有松开，他的不着边儿的话就出来了：“王总，那个段总跑了，他那个钱你看怎么办？”
两个人的笑容都是僵硬的，像是一张面具贴在脸上一般。
“我——呵呵”我松开了他的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迷糊了？”我冷冷说道，背过身不再看他。
“王总，你别走啊！咱们絮叨絮叨这事儿！”
“絮叨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好絮叨的吗？”我顿时火冒三丈，这些天什么什么的都不顺，有人竟然敢往枪口上撞，真是活得有些腻歪了。
“不是王总！你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跟你客气了！当初我和段总合作的那个工程可是你给做了担保的啊！”我顿时懵了，好像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是真的有这么回事儿，最近怎么不出门倒霉事儿愣是往身上扑呢？
我故意装作想不起来，求助的看着小伟。小伟无奈的耸耸肩膀。可能是真的很不好回答吧。
那个张总忽然啪的一声将一张纸拍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他拍桌子的力度不想是在拍一张纸，倒更像是将一块板砖拍在了桌子上，他肥胖的脸因为激动强烈的颤抖着。
“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难道我还坑你不成？？！我告诉你，你是赖不掉的！”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激动，我会解决的。我知道了——”
“早这样不省事儿了？”
“哥——哥哥——我知道了。我其实跟你一样——”
小伟真不愧是我的秘书，马上过来为我解围了：“哥——你别提了，你就不知道我们家王总有多可怜，你瞧瞧——瞧瞧——瞧这黑眼圈，这几天可把他愁的呀，那是吃不下睡不着，那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欠着我们公司将近一百万，一百万呀——我们公司这——你看看现在简直就是——哎呀——所以我们跟你一样倒霉！对了。报警了没？？”
小伟口若悬河的说着，听他这么说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好像我跟那家伙真是一伙儿似的，而现在基于开脱，可是别说，这个张总倒是挺信这一套的。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哼哼哈哈的回应着，眼见得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场面。
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那个难缠的家伙，我仿佛一下子又减了十年的阳寿。这感觉——啧啧，真是无法形容啊！那个混蛋！杀千刀的王八蛋！妈的！拿着爷爷的信任当游戏，玩死我了都！哎——事到如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当道真的是天要绝我？！想想我们艰辛的奋斗史，想起来都是泪啊！每天起早摸黑，求爷爷告奶奶的跑业务，饭也吃不好，衣也不保暖，那叫一个难受——芳芳跟着我受了确实很多的哭。想起那时候的时光虽然苦，但是很难忘。可是现在呢？哎——她变了，变得多疑啰嗦，更年期的女人——
我一个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阳光和煦的洒落，我的心里，那叫一个难受，真不是滋味，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在阴影里。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王总，王总——”
“不要叫了！打发他走！或者告诉他去跳楼！”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哭过。男子汉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转过身来。我对着窗户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不是别的公司的人来了——”谭小伟犹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我不吃饭！我不饿！放那儿吧！”我嚷着。这些人真是烦死了。我不想吃就不要叫我了嘛！能省下一顿是一顿嘛！这样岂不是很好？！
“哎呀——您不吃饭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吃不吃饭你都要管吗？我现在是不如从前了是吗？所以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怎么说我现在也还是你的老板，只要公司一天不倒闭我就是你的老板，而不是你是我的老板！懂了没有？！”
我说完，半天都没有人回应。开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气氛安静的接近诡异，于是我转过身。
看到李芳芳满是泪痕的脸。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只是表情是无法言喻的激动。
我看看已经退出去正在关门的小伟，以及窗子外面的几个窃窃私语的公司职员。我一时吃不准这个女人是来干什么来了。总之，我感觉有女人的地方就要坏事。
“谁让你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抹眼泪，说实话我最烦女人这个。
“告诉你有用吗？告诉你让你哭吗？你说！”
她显然是被说中了，有些脸上挂不住：“那你瞒着我就对了吗？还这么多天不回家？你是想要与世隔绝还是咋滴？！”
“拜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是我不回家吗？是你不让我回家！！你搞清楚再说！”我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这是公司，不计较不计较，但是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见着谁都想发作。
“我——对不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些日子确实有些过分，我真的没有想到是公司里出事儿了——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可怜兮兮的仿佛是受到了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