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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柜找到一把黑伞，她快步跑出门，噗，伞大开，她躬身将伞递到他面前：“你不要命了吗？你身上全是伤，再淋个遍，不想活了？找死，你头往台阶上撞死算了！”
密集的雨珠终于不落在脸上，他抬眼，入目的是她怒气腾腾的脸。她在关心他呢。
如此一想，他露齿浅笑：“你不是会替我撑伞吗？”
登时她喉咙塞了棉花般，软绵绵，说不出话。雨啪嗒啪嗒打在伞面上，她突然惊醒了，将伞柄塞进他怀里：“你先撑一会。”
刚开门，朱启瑶站在玄关处，偷偷将面包塞给她：“无心，不要为难下人。有些事，为了大家都好，私底下更明智。”
风衣裹住面包，发出窸窣声，她道：“谢谢大嫂。”
微笑，朱启瑶轻推她：“去吧。”
关上门，她跑到他面前，为了方便，仍旧坐在台阶上和他平时。她快速解开面包，递到他跟前：“你现在‘戴罪之身’，热乎乎的饭菜是没得吃了。赶紧的，把这吃了填饱肚子。”
“你喂我。”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刚想骂，就看见他撑伞的左手青紫到狰狞，垂下的右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有血水淌出……
即便是她，鞭笞下跪雨淋都不见得熬得过去，何况他风吹就倒的药罐子……
掰扯面包，她真像哄孩子似的：“张嘴，啊……”
含下，他细细咀嚼，吞咽。在吃第二小块之前，他漂浮地跟她说：“真好吃。”
她粗鲁地往他嘴边塞：“笑笑！你还能笑！”
“因为有你啊。”赵良夜不知是病入膏肓还是怎么了，满嘴甜蜜话。
或者他的人生里，很少有人这样，为他了吧。
思虑间，他不动声色把伞移到她那边。
面包不大，来回几次，就没了。她把包装纸揉成一团：“你撑好，我去给你倒水。”
“嗯。”
她倒了温水，仍然是喂他。正在此时，衣着光鲜的虞念薇在仆人的伞下娉婷而过。唐无心收回水杯，站起，抹了把雨水：“妈，您真的忍心吗？”
虞念薇偏向她，轻柔一笑：“无心，我不会告发你给老二送面包送水，没有其他了。”
虞念薇走远后，唐无心坐下，刚想给他喝水，才意识到淋了很多雨：“算了，不喝了，等晚上黑灯瞎火，我给你偷点好吃的。”
他眼中闪烁着她这颗小星星，笑意浓稠：“好。”
唐无心愤懑不减：“你说，那是你亲妈吗？她只是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吧！”
他比她更像局外人：“或许吧。”
坐了几个小时，她接连给他讲些段子。她心里骂了鬼天气很久，平时不见下这么久的雨，现在好了，越下越大，眼见没完没了。
“阿嚏！”她终是受不住，打了个惊天喷嚏。
“你还好吗？”赵良夜询问。
她一看他，脸色惨白，哪敢说自己不好：“我觉得你快不行了。”
“那，要么你给我点力量？”他抬了抬麻木的左手，脸上没有痛苦之意。
“啊？”她揉了揉鼻子，不觉其意。
猛地扔开了伞，他倾身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微抬她的下巴，俯首就是气势汹汹的吻。动作之快，让人怀疑，他是否气息奄奄。
滚烫的亲吻，冰冷的雨水。她想要睁眼看清他，却被雨水激得闭上了眼。
冰火两重天？
不，刹那之间，她心窝处起了一股烈火，正熊熊燃烧。
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打伞面的声息，接吻的靡靡水声，在她耳里，全都动听不已。
交织的是雨声，是呼吸，是灵魂。
晚上，唐无心暗骂赵其柯不闻不问，在厨房给他找点吃的。运气不差，橱柜里竟有一碗还在冒热气的水饺。唐无心一猜，十有八九是朱启瑶留的。
撑伞端出去，她坐在老位置，只见他闭上眼睛，毫无生气。她吓坏了，把碗台阶上，去推他：“赵良夜，你怎么了？”
赵良夜身子木然倒下，雨水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全打在他身上。她一急，跑到跟前把他抱起。奈何手滑，几次不行，她大声喊：“快来人啊！赵良夜晕倒了！”她心底慌得没边，照这样，不会死了吧？
第15章 女汉子要债
雨声太大，没有人听见唐无心吼。她好歹受过训练，踹开那碗饺子，将失去意识的赵良夜半抱半拖送进房间。
“张管家，快来扶二少爷上楼。”顾不上弄脏沙发了，她艰难把他弄上沙发后，她打给他的家庭医生沈藤。
张管家不显慌张，出来扶。
唐无心现在脑子恢复点，稍稍冷静：“张管家，你再喊些人，给他洗澡。”
在浴缸里倒好热水，她没想到只等来张婷婷：“你？”
张婷婷俯身替赵良夜脱衣服：“二少奶奶，二少爷生病，我来以后，都是我替他洗澡的。”
见张婷婷那瘦弱样，唐无心扎起马尾：“我帮你。”
替他洗澡，洗出源源不断的血水，张婷婷一惊一乍。唐无心预见此情此景，反倒对赵其柯、虞念薇的怒火更盛。赵良辰？呵，晚饭时冷嘲热讽，怎么可能替赵良夜求情！
她和张婷婷将浑身滚烫的赵良夜抬到床上，她吩咐张婷婷：“你看着他，等医生来。”而她，走出房间，看到仍没有动静的主卧，脸色十分难看。
“叩叩叩”，她敲门。
开门的是赵其柯，“你有什么事？”
唐无心冷冷回道：“我让赵良夜回来了，您是不是要把我也打一遍？”
“唐无心，你这是什么态度！”赵其柯不喜她冷言冷语，教训。
“你想要死的儿子，晕倒在雨里，现在浑身发烫。反正他烧傻了烧死了，您都不介意。您生气是吧，我现在就把他拽出去，把他扔进雨里淋一夜，您说行吗？”
赵其柯皱眉，十分不悦：“带我去看看。”
唐无心仍有怨气，继续呛他：“我知道，您想看看他死了没。”
“放肆！”赵其柯挥掌，拍到门上。
虞念薇上前打圆场：“无心，老二病着，你别死啊死的，晦气。”转而拉回赵其柯的胳膊：“你跟孩子计较什么，你原本罚得重了些，孩子心里有点怨气还不正常？快去看看老二吧，别真数病齐发。”
沈医生紧急治疗后，说了很多严重的话。唐无心听得模糊，只知道，赵良夜需要好好休息。夜深了，赵其柯走形式般，已经走了，虞念薇走了，医生走了，张婷婷走了。她还在床边，他正在打点滴。他脸上有点红晕，估计是室内空调憋得。
唐无心这次没闹，端坐在床边，等到伺候完他输液，依然没什么睡意。
“你到床上来睡好不好？”唐无心睡梦中听到赵良夜的声音，惊醒。她抬头，赵良夜确实睁开眼，灯开着，瞥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揉揉眼睛，声音糯糯：“你好了？”
赵良夜脑袋有点沉，看到她脸上手掌撑出的印子，顿觉可爱：“你睡到我身边。”音量极低，但十分坚定。
解下外套，她穿着厚厚的睡衣躺在他身边。
将她拢进怀里，他扯弄毛茸茸的衣角：“你怎么不午睡了？”
“我怕明天早上沈医生进来。”
他继续打趣：“你还会怕。”
“赵良夜，你别挑战我！”没几个回合，唐无心就炸毛了。
“睡觉。”他温柔道，并在她额头上印吻。
唐无心是被沈医生叫醒的，“二少爷情况恶化，您快起来，腾个地。”
一骨碌起来，她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刷牙时，她摸了摸额头，暗想：昨晚，我做了场春梦？我梦到他醒了，他吻我他拥我入睡？
又或者，他确实醒了，我睡相不好，害他病情加重？
总之，唐无心收拾妥当走到床边，沈医生仍旧在忙碌。赵良夜脸色未曾好转，眼睛紧闭，时不时睫毛颤动。
她心情紧张，坐在椅子上等，张婷婷送早餐上来，她也没胃口。
沈医生走了，赵良夜还要没完没了地输液！
她愧疚，不忍心，还有很多微妙的感觉揉杂。总之逼得她，端坐床边，守着他醒过来。她在他书桌上找到《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随便翻翻。她不能没事做，但心神打乱，太专注的事也不能做。看着绘本，文字看不进去，她好歹能欣赏图片。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beyond的《海阔天空》，历时越久，仿佛越动听。
是赵良夜的铃声。
她合上书起身，循着声源找。最终在他挂在衣帽架的大衣口袋里找到，竟是伍庄！赵良夜情况如此糟糕，她都没空去想伍庄这个人。躺在手心，她又看了眼昏迷之中的赵良夜，接起：“伍小弟，你找姐姐有什么事？要还钱？”
“……”伍庄对唐无心给的称呼十分不自在，“您是唐小姐吧，我跟赵先生约好洽谈抵押在他那里的房产证的事，但是他没来，所以我想问问具体情况。”
起了身鸡皮疙瘩，唐无心还是习惯赌场里粗鲁点的伍庄。
“你在哪。”唐无心问道。
“赵氏附近的昭阳咖啡馆。”
“等着，姐姐马上来要债。”
唐无心挂断后，把扔回大衣兜里，走到床边。她站直了，近距离打量赵良夜：“你呀你，躺在床上，什么事都没了。”
不过唐无心的计划里，原本就是她亲自去找伍庄。她嫁给赵良夜之前，做了不少功夫。宁愿谨慎些放长线钓大鱼，也不要冲动误事。病弱、嗜赌、不受宠的赵良夜，就不会过早招致赵良辰的对付。
她念叨完，弯下腰，亲亲吻了他额头：“不管我做没做春梦，都还你个吻。”
交代张婷婷照顾好赵良夜，她飚车出门。
恰逢午休时间，咖啡馆里几乎满客，多是光鲜亮丽的白领丽人。唐无心一眼扫去，旋即看到在角落里的伍庄。
她大步走过去，伍庄换上西装戴上金丝边眼镜，挺像个斯文败类的。
等帅哥服务员端上咖啡，她嗅嗅香气，百无聊赖地拿勺子搅拉花：“我说，你怎么不说话？等姐姐吩咐，然后你照做是吧？”
“唐无心，兔子急了还咬人，你别往死里逼我。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房产证还我，我们一笔勾销？”
“凭什么？”唐无心咬住勺子，微笑，小妖精那个叫勾人。
并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刻，伍庄忽而笑得诡谲：“你别怪我。”
放回勺子，她来了兴致：“行，有什么花招，尽早使出来。”话没说完，她膝盖处突然传来一阵痛感。
伍庄将匕首又逼近她的膝盖：“你可以喊，但在你喊之前，你腿有没有事，我不能保证。我输给你们的钱，我认了。房产证你必须还我，不然，我就让你残废。想想我毁了算什么，你花容月貌年纪轻轻残疾了，可不好吧？”
第16章 当姐姐傻啊
“伍小弟，你这可一点不像职场精英。”唐无心戏谑。
捏紧了匕首，伍庄表情依旧正常：“钱没了，我大不了再赚。房子没了，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伍庄惧内，不过那个内，不是好糊弄的，所以唐无心才不早早去打伍庄老婆的主意。
“喏。”唐无心将红本本甩出。
伍庄看都不看，收进口袋，同时撤回刀：“我和你咖啡没什么好喝的，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唐无心揉揉膝盖，盯着他走，见他拐弯，她才抛过去句：“伍小弟，你真不看看房产证吗？”
“你什么意思？”伍庄拧眉，拿出证书，打开，“一模一样。”
轻抿咖啡，她悠闲极了，懒懒挑眉：“你觉得，我会白白将真的送给你？你别忘了，你和我丈夫立了字据。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你威胁我那段话我录下来了，你想我寄给你妻子呢还是你上司，或者警察局？”
“你玩我！”伍庄彻底转身，愤愤扔掉房产证。
“不然呢？”唐无心动作利落，很快捡回房产证，拍走上面的灰尘，“你当姐姐傻啊！”
见唐无心又将证放进包里，伍庄面部抽搐：“是真的？”
“真的假的重要吗，你那么蠢。”唐无心走到他面前，手搭在他肩膀上，“回去，你听我的，我还你房子。或者你要酬金，都没问题。”
伍庄狐疑：“你会这么好心？”
收回手，她耸肩，微笑。
顿时懂了，伍庄推了推眼镜：“你的目的，是我的上司。”
“总算聪明了回，”她一脸“孺子可教也”，侧身指向原先的座位，“跟姐姐坐回去，我给你合同，你签字照做，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伍庄脑子里浮现各种解决方案，他当然知道，唐无心给的路，不会好走。
“小心！”许征延手端着托盘，拐弯时收势不住，咖啡杯跃出去。他伸手去抓，只抓住了托盘……
“噗”，滚烫的咖啡泼在伍庄衬衣领子上。咖啡渗进衬衣，直接烫到伍庄锁骨附近的皮肤上。
“你怎么回事？”伍庄退开，扯起衬衣，胸前的灼烫感并未减轻。
许征延扯出手帕，慌手慌脚替伍庄擦拭，连连道歉。
伍庄并不买账，扯起许征延的工作牌：“你把你们经理找来。”
“啪”，唐无心拍掉伍庄的手：“你还是先去洗手间整理下仪容吧，我不和满身咖啡渍的人谈判。”
望了眼高挑但不乏稚气的许征延，但停留在漂亮到跋扈的唐无心，伍庄认命。
伍庄没走几步，许征延压低帽檐，朝唐无心笑得一脸灿烂：“谢谢你。”
“没事。”唐无心撇嘴，“看他不顺眼罢了。”
许征延招来同事帮忙收拾残局，特意对唐无心说一句：“但是我要去给他送件衬衣。”
唐无心坐回座位，百无聊赖，瞥向窗外，看熙熙攘攘的人群。
赵良夜，好了么？
行动跟上思维，她掏出，准备打回赵家，询问张婷婷。
在通讯录翻找出赵良夜，她猛地摇头：她这是怎么了，满脑子赵良夜？
“噗通”、“喀嚓”、“哗啦啦”，一系列声响引得唐无心偏头去看——才走出洗手间的伍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离伍庄最近的女服务生慌了，赶忙去扶：“先生，不好意思，我刚刚拖地，还没来得及拖干，您就……”
伍庄起身，弹走身上灰尘，脸色铁青：“没事。”
等伍庄坐到她对面，她缓缓将合同推到他面前：“十分钟，看完签字。”
打开，伍庄一目十行，明白大致意思。知道唐无心的目的之后，他有了些底气：“你这是要赵氏的天下？我给你友情提示，你丈夫赵良夜在公司除了百分之十的股份什么都没有。你不合时宜的行为，更会让他连仅有的东西都会失去。就算我签了字，你也不要太相信我。”
“我从不相信男人。”她轻嗤，“还有，我仅仅要赵氏的半壁江山。”
第17章 系好安全带
手捏伍庄的把柄和那份合同，无论如何，于她，都是好的开端。到底牵念家里躺着的病号，她收拾好东西，动身回家。
倒车之际，她在反光镜里看到许征延，再退下去，必然要撞上。她熄火，开门下车，手闲搭在车门上，“你能不能让一下？”
大步越上前，许征延再次咧嘴傻笑：“表嫂，我想坐趟顺风车。”
“表嫂？”她认真瞅了眼面前的许征延。
换下工作服后，他穿着简约，显得清爽、阳光。头发很短，板寸，又干净又利落。眼睛很亮，颜很正，有一往无前的年轻与朝气。
不代表他是小帅哥就可以乱认亲戚吧？她对他，毫无印象。
许征延挠后脑勺，解释：“那个，我是赵良夜的表弟许征延。婚礼我去了，但是酒席的时候，我临时有事走了。所以我没好好见过表嫂。泼了那个男人咖啡，算是我给表嫂的见面礼。表嫂，你说，这样能让我搭顺风车吗？”
唐无心回想许征延撞上伍庄的瞬间，却有些故作夸张。许征延如此一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了。她伸手将许征延往车里推：“快坐好。”
他一个踉跄，横趴在两个座椅上，弓腰使劲儿。一分钟不到，他已经好端端坐在副驾驶座上了。她目睹全过程，投以他赞赏的目光。
他抬抬下巴，很是自得。
上车后，她继续倒车，退，转，再退，再转，终于顺利上路。
她将音乐调成赵良夜的铃声《海阔天空》，又调整后视镜，“你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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