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凄惨的。
我本来想说你儿子的死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要不是逼他们分开,那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但想想孙开强亡子之痛,恐怕比我痛过百倍千倍,这个时候再指责他,实在太过残忍。于是我扭头就走。
孙开强转身欲追打我,我赶紧加快了脚步离开。安明则护在我后面,他也并没有动孙开强分毫。
或许我今天就不应该来的,我只是认为孙权和雷蕾的关系是那样,祭拜孙权,也相当于祭拜雷蕾,可以聊慰我的痛苦。
我也知道孙开强不会欢迎我,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恨我,竟然把他儿子的死的责任推到我头上。
“一个刚失去儿子的人,做点过份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不要太在意。”安明轻声说。
我点头,“我理解的,我都痛苦成这样,他应该更痛,只是孙权的死,他应该要反省,而不是胡乱地把责任推给别人。”
“他要是知道反省,那恐怕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了。他害死了别人,也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个人又可恨又可怜。”安明说。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这种人很多很多。
——
因为孙权的意外事故,我和安明改变了主意,本来是想把孙开强给搞垮的,但我和安明都认为现在去对付一个刚失去儿子的人,感觉太过残忍和不道德,就算是在商言商,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太适合。
原来是为了给雷蕾报仇,但现在雷蕾已逝,孙权也没了。忽然就觉得再去对付孙开强已经没什么意义,不管他是势利还得狠毒,现在他都在承受着失去爱子的痛苦,这种痛苦已经足够惩罚他了。
我和安明不想再补刀,不想把他逼到绝路上去。
一周以后,安明说反正他手上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金爵有锦笙照看着,不如陪我去散散心,把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清除一下,重新开始。
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菲国,他边的签证容易办,两天就办下来了。我说那行,都听你的。
一切都很顺利,三天后,我们顺利到达千岛之国的首都。先是坐车,然后上了一艘动力帆船,我本来一直好好的,但上船后我就开始晕,恶心想吐。头都抬不起来。实在没办法,安明只好给我服了两颗药丸,说你醒来后就到了。
药很有效,服过后没多久,我就开始犯困,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很不靠谱的房间里。
这房间到底有多不靠谱?顶上是透明的,可以看得到被霞光染红的白云,床正着的一面透明的,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一片深蓝,那是大海。
那无疑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海,一望无际,真正的海天一色。偶有白色的鸟掠过,我猜那是海鸥。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很疼,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白色的大床,白色的羊毛地毯,奢华的装璜,坐在床上就能看到海景的房间。晚上还能躺着着星星,这么不靠谱的酒店,得有多贵?
我光着脚下了床,披着头发走过羊毛地毯,打开了房间门。过道很长,铺着猩红色的地毯。格局好像不是酒店,倒像是电视里见过的那种高端别墅。
走出大门,看到了一片白色的沙滩,沙滩上放着张躺椅,中间放着一张白色的小桌,桌上放着一瓶红酒和三个杯子,有两个男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是安明,另外一个约五十岁的样子,我并不认识。
“安明。”我叫了一声,因为担心他们的交谈我不方便听到,所以先招呼一声。让他们知道我要过去了。
安明回过头,看到是我,站了起来,向我走了过来,“睡醒了?头还疼吗?”
我说不疼了,这里是哪里?
安明拉着我的手,向那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去,“这是天叔,天叔,这是我妻子袁小暖。”
那个叫做天叔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完全是东方面孔,看不出任何的外国血统的痕迹,五官端正,短发略卷,眼神很柔和,面带微笑,双手合十,向我弯腰行礼,“夫人您好。”
他的这个行礼的动作很奇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礼节,只好也仿照着他作了这么一个动作,“天叔您好,叫我小暖就行。”
“你和少爷先聊,我去看看老太婆的晚餐准备好没有。”天叔笑着说。
“让阿姨不要做太多了。吃不了多少。”安明笑着说。
天叔应了一声去了,我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座建在岛上的别墅整个都是白色的,可能是长年咸湿的海风侵蚀的缘故,外墙略有泛黄。
别墅呈纯西式风格,有些像欧洲那种没有窗户的古堡样式,别墅一面朝海,其他四面都是银白色的沙滩。旁边有风力发电设备和淡水处理设施。
此时夕阳西下,大海平静,偶尔传来海鸟的鸣叫声。安静祥和,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所以我说它很不靠谱。
置身于这样的地方,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心静下来了,人也放松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在网上看到的吗。住这样的房间,一天需要多少钱?对了,你认识这里的主人?”
我说出来后又觉得好像不对,因为那个叫天叔的人称安明为少爷,称我为夫人,我没来过菲国,不知道这样的称呼在菲国是不是属于很正常。要是在华夏,这属于下人对主人的称呼,而且是旧时代的称呼,现在已经很少有少爷这一类的称呼了。
安明示意我坐下,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喜欢这里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喜欢,然后补了一句:“可我觉得这里老不靠谱了。”
安明饶有兴致地回身看我,“说说看,怎么个不靠谱法?”
我指了指大海,天空,和沙滩,“这一切都好像在梦里,感觉不在现实。”
“这么说我也在你的梦里?并没有在现实中?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里了。喜欢就好。不枉晕机晕车晕船的来到这里。”安明笑着说。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又如何与这里的主人认识?”
安明从桌上拿酒杯,轻轻喝了一口,“我要说这岛本来就是我的,你信吗?”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说了:“不信,我真的不信。”
“不信你还问?反正我们是来这里渡假的就是了,你管我怎么知道这里的。”
安明将酒杯放下,然后走了过来,环抱着我,“喜欢这里就行了,对着大海喊,把心里的郁闷喊出来,把心里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叫出来,就像排毒一样,你就会舒服多了。不然长期让垃圾情绪围拢着我,对身体和精神都不好。”
“这岛真是你的?”我忍不住问。
安明点头,“这个岛叫玉君岛,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结婚礼物,妈妈叫朴玉君,所以爸爸就给这个岛起的中文名叫玉君岛,看守岛屿的人是爸爸的兄弟,他叫高天,我从小被送走,爸妈觉得有愧于我,就交待过,把这个岛留给我,我想爸妈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感觉他们就在这里。”
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追问,就会触碰到安明一直也不愿提及的往事。但我相信他不骗我。这个岛就是他的。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我的丈夫在遥远的菲国竟然有一个岛。有着白色的沙滩,可以看星星和海景的奢华房间,简直就像童话一样的不靠谱。
安明面向大海,眼神深邃,我知道他在思念他的父母,这种心情我能懂,不过是偶尔提起,却忽然就会引得思念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没有惊扰他,不想打断他的思念。
其实我也想起了爸爸,想起了不知所踪的绵绵,想起了刚逝去不久的雷蕾。
世事变幻莫测,人生悲苦和甜蜜交织,众生身在万丈红尘,终究是跳不出。
天色更暗了,周围静下来后,反而能听到大海发出的各种声音,声音细听如千军万马,但又好像根本没有声音。
良久,安明才回过身来,对我笑了笑,“我们在这里不提伤感的事,把我们自己完全放松,完全掏空,让我们好好地休息,好不好?”
别墅的灯射过来,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此时他笑容温暖,犹如不经事的少年。
我走过去抱住他,他低下头吻我。
“还亲亲呢,该吃饭啦。”这时一个女声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头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这应该是天叔的妻子了,身材很高,比我高出很多,金发碧眼,是个白人。
不过她的华夏语说得却是相当地道,完全没有外国人说中文的怪腔调。而且,她长得很漂亮。可以说是风韵犹存。
“薇姨,您怎么能偷看别人亲亲。”安明笑道。
“臭小子,谁没人亲过,看看又怎么了?谁让你们亲亲也不避着点儿。”那女的笑道。
说着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我,“嗯,这妞儿漂亮,不过还是没我年轻时漂亮。”
我笑着对她行礼,说薇姨您好。
“好好好,饭做好了,我们去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我也是在华夏呆过很长时间的人,华夏菜做得很地道的。”薇姨笑道。
她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好,漂亮,和善,亲切,开朗,阳光。
有点像安明的继母刘素。不过刘素是纯东方血统,而薇姨则完全是西方血统,看样子应该是欧洲人。
不过菲国被西方殖民多年,这里也有不少外国人,混血儿更是满大街都是。所以薇姨也有可能是菲国人。
晚餐是中西结合,有菲国一些我叫不上名儿的本土菜品,也有一些华夏的菜,薇姨的手艺真心不错,但华夏的菜味道还是不太正宗,这可能和用的是本地食材有关。
天叔举杯,“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紫薇美女,这是少夫人袁小暖,少爷就不用介绍了。”
“别少爷夫人的,天叔您是长辈,你要这样称呼,我可不乐意了。”安明说。
“你爸对我恩,我发誓一生忠于你爸,我算是你们家半个仆人,当然要叫你少爷啦。这是非常正常的叫法嘛。”天叔说。
“天叔,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要这么叫啦,叫我安明。叫她小暖,这样亲切一些,你们帮我们守这个岛多年,真是辛苦你们了,这样的地方,偶尔来渡假那还觉得好,长期守在这个岛上,我可以想像得出有多无聊。”
“我们才不无聊呢,我们两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过着神仙眷侣船的生活,无聊了我们就到都市里去玩,然后再回来,简直是比神仙还要逍遥,这么好的岛免费让我们住,我们这是幸运,一点也不无聊的。”薇姨笑着说。
从他们说的话里,我确定了这岛确实是属于安明,不过是他们夫妇长期在这里守岛。
“我敬天叔和薇姨一杯,辛苦了,薇姨的名字也很有趣,紫薇是我们华夏一部很火的言情剧里的人物呢。”我笑着说。
薇姨大笑。“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还珠格格,哈哈,我的名字就是照着那个紫薇的名字起的,我很喜欢读你们的言情小说,在电视剧还没有火的时候,我就起了这么一个中文名啦,后来电视剧大火,这说明我很有眼光嘛。”
——
我说没错,我说的正是还珠格格,我们那每年暑假都要放,最火爆的时候打开电视每个台都在放还珠格格,我们几乎都是看着还珠格格长大的。只是后来越拍越难看了。
晚餐非常的愉快,薇姨和天叔说话幽默,爽朗大方,让人没有距离感,让我几乎了忘了这是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小岛上。
吃完饭后又是天南地北的聊天,聊的大多都是他们在小岛上的趣事。
他们似乎都有默契一样,对于过去的事不太说,就只限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天南地北。
吃完饭后我要帮着收拾,薇姨不肯。
于是我和安明在沙滩上散步,海很平静,地上稍有些湿,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全是星星。忽然想起那部很火的韩剧,来自星星的你,此时高大帅气的安明在我身边,他是这个岛的主人,他也像是来梦幻中的王子,富有而神秘。
“傻妞,你在想什么?”安明摇了摇我的手。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从哪颗星星上来的?”我喃喃说。
安明笑,说傻妞你是科幻剧看多了吧?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我说:“你严肃点,我问的是真的,你是不是从哪颗星球上来的,因为某种原因一时间回不了自己的星球,所以暂时停留在这里,但终究有一天你是要离开的。”
他笑得更加厉害,“果然电视剧害人啊,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你要乐死我了。是啊,我就是来自星星的你,织女妹妹,我就是你的牛郎欧巴啊。”
“你胡扯,牛郎才不是来自星星呢,来自星星的是织女,文盲。”我说。
“哦对,来自星星的是织女,那你还说我是从哪颗星星上来的,应该是我问你从哪颗星星来才对啊。”
“你给我严肃点,我说的是真的呢,安明,我觉得你这个人很不真实,好像是从天上来的一样,你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我,我却对你没有印象,你不但有复杂神秘的家族,还有众多神秘的朋友,还有像闻锦笙那样的不俗的兄弟,你现在甚至还有个岛,别人叫你少爷。替你守着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普通人可能具备的。所以我怀疑你是从星星上来的。”
安明装着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你放心,我真的是不是从星星上来的,我这人可怕冷了,那么高我哪受得了?那得穿多少件羽绒服才能驱寒啊,你放心,我是绝对的地球人,不是外星人。”
我也忍不住乐了。
也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乐一下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事情太多,而且大多都是些伤心的事,很少有心情好时候,今天终于乐了一下,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我不信。”我故意说。
“那你说我是从哪颗星星上来的啊,你只要指出是哪颗星星,我就告诉你我的来历。”安明说。
我随手指了一下,说就是那颗,一闪一闪的那颗。
安明竖起大姆指说:“你真是聪明,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没错,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因为我在上面玩的时候,用望眼镜看到一个傻妞,觉得长得还行,于是我就到这里来找了,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你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逗我玩呢,弯下腰抓了一把沙子向他扔去,“让你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
安明赶紧躲开,“我说真的你又不信,说假的你还用沙子撒我,那你到底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啊。”
“当然是要听真话了,可是真话你会肯说吗?”
“肯啊,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算了,我不想为难你,我想知道的内容,你肯定是不会说的,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我也干脆不问。”
安明果然不说话了。每次都是这样。说到关键的时候,他就选择沉默,直接就不说。
“我也有我的难处,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本来好好的,干嘛要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呢,我们是来度假的,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全身心地放松。让那些垃圾情绪远离你,不管我们曾经多么痛苦,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生活终究是要继续的。”
“我忽然很羡慕天叔和薇姨的这种生活,虽然看起来孤独,其实非常的逍遥自在,与世无争,平淡地和心爱的人一起到老,这比那些一辈子都在为名利而奔波的人强多了。”我说。
安明摇了摇头,“其实有些事情也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般美好,天叔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也有很多的故事,有些经历也是非常心酸的,每一个得到幸福的人。那都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努力才得到的,幸福从来都没有那么容易到手的。“
我非常赞同安明的话,幸福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如果轻易就能得到的幸福,那肯定是不能长久。
我决定把这些话题给岔开,问了安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岛值多少钱?
安明愣了一下,“你这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这是我爸买下的岛,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研究过这样的岛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