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今夜,我们便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后又为不引人注目,分成三组人马,分别从三处撤离。
卿笛和夙淮站在云头,看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卿笛若是此刻使一个小小的灵术都可以叫他们全军覆没。她看着夙淮,冷冷地说道:“你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法子。若是稍有不慎,南初大军便是全军覆没。”
对于卿笛的冷笑,夙淮毫不在意,他道:“若是不这样做。这整个建邺城中的人全都得死。”昨夜他去给林茨夫妇送信并非一时兴起,倒是驾着祥云在空中观察了许久才有了这样的结论。
对于夙淮的话,卿笛也是不可否认。当时,她设计让南初与林茨起兵断然没有想到宁太后的动作会这么快,消息会这么灵通。在这里僵持了大半年都没见有什么动静,倒是选在明夜夜袭。看样子,她就是要让南初死在睡梦之中。倒是不知道该说她仁慈,还是残忍的好。
夙淮又道:“若你并非是这样想,为何不阻止我方才去给他们传信?”
卿笛拢了拢衣袖,道:“那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若是干预了,怕是不好的。”
好一个极为冠冕堂皇的借口。夙淮的目光一沉,尔后又自嘲一笑。果然在遇见有慕容夜玄的事情,卿笛的睿智往往就不知所踪。这样的计谋并不该她想不出来。夙淮将卿笛的身子掰过来,道:“是因为慕容夜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天快亮了,韧儿该醒了。”卿笛推开夙淮,向靖缘城那边飞去。
想着她方才那般冷的眼神,夙淮叹息一声,方才又是他的言语不对了。无奈地叹息,随后便又跟了上去。
宁太后那边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骑在战马上,脑海中不断闪过他昔年的英勇模样。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一旁随军伺候她的贴身宫女琪儿恭维地说道:“太后娘娘穿着这身战甲可真是不输给男子。”
宁太后收起那一抹笑,道:“哀家何时输给男儿过?”又冷冷的瞟了琪儿一眼,琪儿害怕地低下头。宁太后见状,便也不再说什么。她一声令下,八千精骑兵随着她浩浩荡荡地出发。马蹄声分外整齐,似乎在昭示着他们的军队是怎样的强。给了敌人一个极好的下马威。
宁太后身后跟着的林彦看上去悠闲极了。他骑着马悠哉悠哉,时不时的跑去摘个花,拔根草。亦是一位随行的将军想要上去好好教训林彦一番,倒是被宁太后给拦住了。那位将军负气狠狠地剜了眼林彦。惹得林彦身后的一位一直跟着他的家仆不甘要上去好生教训那将军一番,都让林彦笑着拦了下来。
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到了建邺城边境。
宁太后命五千骑兵随林彦进入城中,剿灭反贼。
林彦一改方才的悠闲玩乐的姿态。他的脸色变得沉重,眼神幽幽地看着这渐渐被黑暗所包围的城,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人,会是谁。
☆、第贰拾柒章 烽烟笑之对峙(1)
03
夜,在所有人的恐惧之中来临。
徐氏看着林茨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的牵挂也少了许多。对着还算是明朗的夜空,露出她自认为最为满意的笑。
到了生死眼前似乎反倒是变得悠闲了起来。吃过晚饭后,徐氏同其中几位职位稍高的士兵开始玩起了游戏,喝起了酒。徐氏已经年过四旬,战功显赫,军中之人服她的人也是颇多。这几人显然是放了水,故意输给徐氏。徐氏明知却也不怒。她爽朗一笑,几杯酒下肚,头便是有些晕了。往昔历历在目,竟然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了起来。
是不是,每一个人到了生死攸关之口的人都会这般的坦然,豁达。
说着,说着,徐氏手中的酒碗滑落,跌破。他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借着月光似乎看见有人在移动,且又似并非一人。徐氏一声令下,有的士兵都到预定的地点去做了埋伏。只有她一人率领五百骑兵跨上马,做足了威风在这里等。
徐氏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次宁太后会派何人前往。只是当看到那人的容颜时心中还是狠狠地一痛。他还是如她当初离开之时那样,丝毫未变。这个子是长了不少,也变得俊俏了不少。看来这靖缘城中有关林彦的传言并非都是谣传,应当是有几分真的。她在心中打趣道,这一辈子儿子是不愁找媳妇了。
徐氏哑声道:“儿子,你来了?”
林彦冷嗤一声,道:“怎么,没有想到是本官同太后娘娘来讨伐你们这帮逆贼?”
一字一句,将徐氏的心划了无数个伤口。滴下来的血包围了整个心房,温暖的血液触及了伤口,疼痛怎能忍?
徐氏强忍住泪水,道:“儿子,你为何这样说?”
林彦驾着马绕着徐氏带的兵转了一圈。其中几人蠢蠢欲动,但又碍于没有徐氏的命令,以及眼前这小子的身份,只能狠狠地剜了他几眼,捏紧了手中的佩剑。
林彦则是分外的悠闲,他道:“为何?莫要说你是我的母亲。即便你是我的母亲又如何?儿时,你可曾伴在我身旁一日?少年时,你可曾教过我何为对,何为错?弱冠之年,满堂欢声笑语。你呢?你和我所谓的父亲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你可还配做我的母亲?事已至此,我只是当我的母亲已死。”
一字一句宛若利剑,将方才伤痕累累的心又割成了碎片。侵泡在温暖的血液中,是何其的残忍?徐氏受不住林彦的言语,早已泣不成声。她身后的将士的心也早已涣散。
或许,在宁太后选好同林茨对峙之人时,就已经注定了输赢。这样不废一兵一卒便应了胜利。宁太后道:“林将军,何须与这逆贼多说什么?将他们坑杀于此还是让他们做了俘虏,还是要林将军说了算。”
林彦掉转了方向,道:“俘虏。”
宁太后懒洋洋地看了那些人一眼,下令道:“带走。”
宁太后的人不过片刻就已经将徐氏等人团团围住。兵器被夺,赤手空拳,若是去拼个一二,自然是松了性命。对此不说,即便他们死了,伤了林彦,林夫人接下来的日子便也不大好过。其中有人狠狠地叹了气。如此这样,也罢也罢。
黑暗地夜空中掩埋了两人的身影。
夙淮跟在卿笛身后。他断然没有想到卿笛这样早哄了南齐睡下就是为了来看着两军过招。瞧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夙淮不禁有一点困倦。他刚想拉着卿笛离开,看见她的一双眼晶亮。看着某一个地方目不转睛。
夙淮道:“卿儿,你这是在瞧什么?”
过了许久,卿笛才悠悠回道:“夙淮,你说这若是两个人不在一起,时日久了,是否会让他人趁虚而入?”
“不知。”这样的问题,不论是何人都难以给卿笛一个极为准确的答案。她却在这里看着,心中又是想起了那人。目光忧伤一闪而过,卿笛转身想要离去,徒留一句“去帮帮他们吧”与一个极为淡然的背影。
这倒是弄得夙淮哭笑不得。眼下如此便也只能顺了卿笛的心思。他又变作那一位俊朗的青衣公子,翩然出现,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他道:“诸位请留步。”
宁太后万分警惕地说道:“你是何人?”她未在此人身上探到有灵体的气息,便也只是将这人当做是南初大军遗留在这里的军师罢了。
夙淮道:“我是何人,太后娘娘无须知晓。娘娘今日捉了这林将军的夫人徐氏,不怕来时林将军率兵攻入皇城,连一个全尸都不留给你吗?”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样一句做了开场白,却是惹来宁太后一阵肆意的狂笑。
好在是夜,夙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不禁在心中将卿笛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调整好心绪,夙淮才又开口道:“太后娘娘为何这样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若是您一点都不怕那人,为何要出此招?”
夙淮的双眼紧锁宁太后的双眸。她的眼中早已没有方才那般肆意的笑,转做阴狠。她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办法说了清楚。这样看来公子定是与她相识,哀家也劳烦公子帮哀家传一个话。她欠哀家的,哀家这一次定要全部讨回来。”
直到很多年后,夙淮依旧还是记得那一个娇俏的女子在黑暗的夜里放下这样的狠话。他同卿笛说时,卿笛也只是那样冰冷的一笑。
他问,心为何物?
她言,不知。
☆、第贰拾柒章 烽烟笑之对峙(2)
夙淮看着宁太后,却是不知卿笛欠下了她什么。随着卿笛到现在,他打从心底里觉着是画锦欠了卿笛的。想到此,夙淮不禁觉着是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了。情与情之间,何人欠过何人的?那些想法不过是显示自己的私心罢了。
宁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夙淮,一声令下,大军随行。
夜里的风吹过之后,是心头冰冷的凉。夙淮一人在那里伫立良久,眼底一暗,飞身离去。
林茨一行人大军已经出了建邺城。眼看天色已明,众人又是一夜未眠。林茨下令在此安营扎寨,又命人前去建邺城中打探情况。正午时分那人才匆匆返回。只是说那城中一切如常,营中只是无人,并未有战后的痕迹。
林茨的心狠狠地一松,看来,那些人都只是被宁太后给捉走了。他的手用尽全力撑在桌角,勉强支撑住自己疲惫的身子。他摆了摆手,那人悄然退去。林茨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没有徐氏叽叽喳喳的这里显得万分寂静。他叹息一声,走来走去有些不大适应。
慕容夜玄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喝着林茨桌案上的水。过了许久,道:“林将军放心便是,近几月,那宁太后还不会对夫人怎样。”
“军师何出此言?”林茨看着慕容夜玄,这人似乎对每一件事都极有把握。他说出这话,便是应当有几分可信。林茨在心底暗叹,想法自然是同那时候的林夫人一般。眼前人大约日后又会是朝中的一员猛将。
慕容夜玄把玩茶杯,道:“宁太后还未有捉到自己要的人,怎会对林夫人有什么不利?她到还是没有蠢到这样一个地步。”在慕容夜玄的印象中,画锦还算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只是在许多事上被自己的心智给蒙住了双眼。他轻叹一声,倒是不知这一次该怎样同兔族的老族长做一个交代。
林茨道:“公子这般有信心?我便信公子一次。只是,末将想要多问公子一句。不知公子能否如实回答。”
慕容夜玄灿然,道:“林将军说便是了。”
“宁太后所要杀之人可是主公?”
原来是这个问题?慕容夜玄摇了摇头,道:“她要的,是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被画锦视为一生的劲敌。她甚至不惜违反仙规下界,借助人的力量去讨伐她。他知道,她便是要卿笛的命罢了。慕容夜玄苦笑,本以为将她送入凡尘就好。却还是不能为她排去性命的忧虑。
林茨显然松了一口气,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多。他道:“军师还是去好生歇息,待将士们都已经歇息好了,我们在从长计议可好?”
慕容夜玄应了一声,悄然退去。他看见柳韵和南初有说有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在两人没有看见他时就离去。
暮色四合。
柳韵歇息了半日,精神头好了许多。南初扶着她在营帐周围散步。许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柳韵大着胆子让南初骑着马带她去别的地方瞧一瞧。南初看着怀中伊人更是想也未想便应承了下来。他前去取来马,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柳韵护在怀中,策马奔腾而去。
柳韵的手触及男子的胸膛,她感受到,他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是那样的有规律。
若不是他死,就是你死。皇姐想一想南齐,想一想这南烈的天下。难道不是唾手可得吗?
那一日卿笛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
柳韵的脸色比几日前又难看了几分。她不知卿笛话中深意,只是知道她要南初死在她柳韵的手上。柳韵看着沉浸在晚霞中的山谷,她的手捏紧了那一日卿笛交与她的东西。只要她将这东西抛出,这山谷定会震动。之后,南初便会名正言顺的葬身于此。至于她,卿笛便说自有法子救出。
“韵儿,这里可美?”南初勒住马,指着这山谷的每一处景问道。
眼前的景致如画,每一处的石都被晚霞光所包围。天公雕刻出的石像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是那样的美。柳韵搭着南初的手下马。她走上前去,想要触摸这石像。南初的脸色刹那一变,大声吼道:“韵儿,快闪开。”
听见他的声音,柳韵愣在那里,她的手离石像还有些距离。不远处,男子的脸色惨白,动弹不得。柳韵只听见石头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声音。柳韵向南初粲然一笑,随后闭上双眼。过了许久,那种被石头砸中的疼痛感并没有来。石头滚落的声音也已经停止。
“怎么这么舍不得南初?”卿笛调笑的声音传入柳韵的耳中。她猛然睁开眼,并没有看见卿笛的身影,四下寻找皆是无果。
南初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封住的穴位已解。他跑到柳韵的身边,手颤抖着拂过她的脸颊。柳韵的身子还是温热的。他失神地将柳韵拥入怀中。还有些后怕的喃喃自语。
“南初,我没有事的。”方才那一瞬间,她只想自己死去,也不希望他有一点差池。柳韵自认为不是一个好的母亲。她想若是将南齐交给南初,日后大约会是一个极好的王爷,造福百姓。想着想着,她就按着卿笛交给她的法子将南初的穴位封住,又用那东西触动了山谷中的阵法。
她宁可代他死去,也要他毫发未损。
柳韵闭上眼片刻,再张开眼睛,她看见一抹锐利的光芒消失。
原来,卿笛一直在。
忽然,柳韵觉着背被什么打了一下。尔后,昏倒在南初的怀中。
☆、第贰拾柒章 烽烟笑之调戏(1)
04
南初神色冷冽的抱着柳韵回到营帐中,顾不得那些死板的规矩。他让侍女打来几盆水,又拿来上好的创伤药。做足了准备,南初遣退侍女,一点一点解开柳韵的衣衫。片刻之后,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南初抱紧了柳韵,还好,还好方才那些石头没有伤到她。不然他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又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营帐外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像是侍女与男子发生了争执。
南烈安顿好柳韵,又叫了侍女进来悉心照料。他这才放心出去。
慕容夜玄调笑地看着从营帐里走出来的南初,打量着他略微凌乱的衣衫。他道:“主公真是好兴致。”
这话说的暧昧。南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整理好衣裳。面无表情地说道:“慕容,你来找我何事?”这人若不是他自己有事,亦或者是军中有事,大约也是找不到他的影子的。
“我想离开这里几日。不逾五日我定会回来。”慕容夜玄将一块玉佩交给南初,“若是五日之内我不回,便将这块玉佩交与柳卿笛便可。”
慕容夜玄倒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未给南初,旋身消失在南初的眼前。
南初不禁失笑。这样看来,眼前之人也并非是常人。想起在麒麟仙阁的那一段日子,他都未曾想过在东程国叱咤风云的九公主竟然会是芳名留世的麒麟阁主。这样一看来,自己倒是有点像是他们几人的玩物了。
南初抬眼,看着夜空。极美的夜色,却猜不透,这美的背后会是怎样的心。
南初想,柳韵这个时候应当是醒了。他转身进了营帐,并未注意到身后一抹利光划过。
卿笛也是在慕容夜玄离去后没半个时辰就赶了回去。
慕容夜玄方一开门的那一霎那,卿笛亦是刚回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看着卿笛恬静的睡颜,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替卿笛掖好被角。慕容夜玄看见柳韵来的时候,便是以为这是卿笛的主意。他等了大半年,卿笛都未曾出现过。心中的疑虑一点点消去。他看着柳韵和南初,沁入心中的便是想要见她的思念,那种东西在心中疯狂的蔓延。近几日,离开建邺城后,这种感觉就要把他的心脏给吞下去。着实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