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亲密,但是许多话还是不能让她听见。
“是。”安雅半信半疑地去了。
独孤无崖看着帘子之后的卿笛,百般不解。素日里,这些差事都不用安雅亲自去做。而今日,看卿笛,摆明了是要将安雅支开。慕容夜玄先独孤无崖一步。他拨开帘子,坐在卿笛的床边。这人的脸色比她预想的还要苍白上几分。瞬间,心的某处像是被针狠狠地一扎。
“卿儿,你进来可好?”
卿笛虚弱一笑:“牢皇兄挂念。卿笛甚好。”虚弱之中是不改的倔强本色。
慕容夜玄道:“你想要支开安雅,是因为蒲涯么?”他见卿笛有要起身的意思,便取了件袄衣给卿笛披上,扶她起身。
卿笛点了点头,道:“季胤在锦绣已呆了四月有余,却还不见有一丝一毫回西延的意思。如今这十三公主又来我锦绣。只怕是不大好办啊。这季胤倒是有几分要将他那皇妹嫁入我东程皇室的意思。只可惜……”卿笛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慕容夜玄,“本宫正好同他想法相反。”
“卿儿,你?”
“这一阵子,蒲涯虽在皇宫中,但是他的气息时强时弱。本宫是怕他出事。”卿笛不再接这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
亦是真实,她回宫这一阵子,见着季胤,但是一次都未见着蒲涯。按理说,这蒲涯乃是季胤的贴身护卫,二人应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找着形势来瞧,定是那一次在园子中亮出圣羽令惹来了季胤对蒲涯的猜疑。卿笛坐在椅子上,一锤打在桌子上。那时真是怪她自己太过鲁莽。
慕容夜玄皱眉,道:“卿儿。你这是?”
卿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将自己的手拢回袖中。
忽然,卿笛神色一转,道:“无碍。皇兄今日来我这醉芷阁有何事?”她向那二人使了眼色。慕容夜玄将关切之色掩盖。独孤无崖趁机隐了身形。
慕容夜玄饮了杯茶,道:“今日听闻皇妹身子有些不适。这不,下午抽了个空来瞧一瞧。看皇妹无碍,我这做皇兄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卿笛轻笑,道:“皇兄这话说的。如今皇兄和皇长姐日理万机,我这闲人哪里比得过你们。这几日不过偶染了风寒,借了机会躲起来,过两天清闲的日子罢了。”卿笛故意起身,前去打开了窗子。那一闪便消失的黑色身影与窗外的雪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卿笛嘲弄一笑,眼睛不着痕迹地瞄了一下身后。她转身,又是那个娇笑的少女。
“这天色也有些不早了。皇妹早些歇息。柳玄先行告退。”
“皇兄慢走。”
卿笛的笑在慕容夜玄离开的那一刻凝固在脸上,她狠狠地一挥袖,窗子就被关上。那一瞬间,独孤无崖觉得这房子会塌掉。
“殿下,你这是?”独孤无崖现身,将吊在他身上的独孤紫嫣给拨拉下来。小姑娘瘪了瘪嘴,险些哭了出来。卿笛一瞪她,小姑娘就乖乖地将眼泪给收了回去。
“方才来的人,不止一个。”这些日子,卿笛是吩咐了醉芷阁的周遭死士都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要看一看想要她柳卿笛性命之人有多少。这近月观察下来,想要她性命之人,当真不在少数。卿笛整着衣服,看来这些年,她是得罪了不少的人。
独孤无崖大惊,道:“难不成?”他又担忧地看了眼卿笛,这般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若是那些人联手包围了醉芷阁,只靠安雅。凶多吉少。
卿笛道:“无崖,你放心。他们要取本宫性命,还得再等上几个年头。”她看了眼在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丫头,“无崖,先将紫嫣送回房去。这丫头。”说到最后,竟是无奈。独孤无崖看着一身华服的卿笛,他默默地将独孤紫嫣抱起,隐了踪迹。末了还是没能忍住,他道:“那一天,蒲涯来找过我。”卿笛未答,似是未闻。
屋外,忽然起了大雪。
那白衣男女再次现身。女子美丽的脸上尽是哀怨地神色。男子怜惜地将女子眉间的愁苦抚平。他道:“苑儿,莫要再为了他人而让本座看见愁上眉梢。”语气霸道至极。
那名被他称为苑儿的女子撒娇式的一哼,背过身子不去看男子。男子没好气地一笑,道:“纵使这柳卿笛再怎样的厉害,也比不过我的苑儿三分。”
苑儿半信半疑地转过身来,道:“真的?”得到男子的肯定,娇笑着环住男子的手臂,“你知不知道现在妖界和魔界的王也悬赏重金寻找卿笛。若是他们找到,卿笛定会有一场躲不过去的灾难。我们若是想保住卿笛,这下得要花些功夫了。”
这话听得男子神色大变,道:“这柳卿笛,究竟是谁?”
女子又是愁了脸,摇了摇头。
柳卿笛究竟是谁?这天下怕是除了那人,谁都不会知道。
☆、第拾话 了却之圣羽现
04
在这样一个位子,若是多了太多的眷恋,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安雅将茶送来,卿笛就将她打发了出去。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卿笛一人,卿笛百无聊赖地施法变出一盘棋。此刻,那些人多半都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于是,卿笛便做了自己的棋友。一盘又一盘下来,皆是和棋。起身时一个不小心将茶杯碰倒,撒了一桌子的茶。混合这木头,忽然这散出的香气有几分不对。卿笛凑近一嗅,茶中文章自然明了。
“想用这个来陷害本宫。你们还嫩了些。”
卿笛思来想去,若是此刻顺了季胤一行人的意思,只怕来日成了更大的祸端。那些窗外的蒙面人?卿笛支着下巴思考良久。
这季胤也太过沉不住气了。方才让人下了药,这才个把时辰就亲自前来瞧。这亦是太心急了些。
卿笛旋即念诀施法。场景倏地一变,天忽然变亮。
繁花似锦,几处亭台楼阁,几朵娇艳欲滴的花。这大约是一处园林。季胤三人忽然止步。季桐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里如此之大,应当已不在醉芷阁内。他又看了看这天,万里无云,是个明媚的日子。只是方才这天还是昏暗相占,这未免,变得快了些。季胤松开拽住季桐的那只手,喝道:“是何方神明,还请速速现身。”
“若是这话,用这般让人惧怕的口气说出,倒不大像是让神明现身的。”一处枝繁叶茂的梅树后走出一位窈窕淑女。女子笑意吟吟,迈着莲步,身姿轻盈。她身着绿衣锦服,配着这满园的春色,很是合衬。她只肖一眼,就让季桐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往季胤身后藏。惹来季胤厌恶的目光。季桐才识趣地站了出来。
“殿下万安。”季胤拱了拱手,“本意拜访,方才听安雅姑娘说殿下身体有些不适,这才同舍妹回宫。”
“西延皇这般客气,到让本宫有些不大适应。方才本宫听安雅前来禀报道皇上和公主在兰裕殿等本宫。不过是片刻,二位却为何又走的这般匆忙?”听了卿笛的话,季胤下意识地恶狠狠地看了眼季桐。季桐抿了抿唇,知错般的低下头。这一次到底是她自己没有将事情办好,领了罚也是应当的。这样一幕到了卿笛的眼中却是另一种含义,她莞尔,“这十三公主是怎的了?西延皇为何这般瞧自己的妹妹?莫不是,这公主做了什么让西延皇恼怒之事?”这卿笛还走上前去将季桐拉了过来,护在身后。毫无疑问瞧见了手腕上的伤痕累累。
季胤看着眼前面若桃花的少女,又握紧手中圣羽令。这令牌明明是冷的,为何她还会?
“殿下今日可还感觉好些?”
卿笛莞尔一笑,道:“进来本宫着实是身子骨弱了些。卿笛在此多谢西延皇。这公主的手是怎的?弄得这般不堪?”
季桐连忙慌乱地用衣袖盖住伤口,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是季桐自个儿不小心弄得罢了。与皇兄无关。”许是紧张的厉害,说话有些不大合条理。卿笛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季胤,不意外地让季胤又暗中多瞪了几眼季桐。
“这里,是何处?”方才心中疑虑多的很。季胤思索再三还是选择问了出来。谁知,经惹来了卿笛一阵爽朗的笑。她道:“这里,可不是醉芷阁吗?不过我们并非在醉芷阁内。而在醉芷阁之外。若是皇上肯答应卿笛一个条件,卿笛这就将三位毫发无损的送出醉芷阁。”
“什么条件?”
“只是,本宫今儿来见皇上,只为向皇上讨一样东西。”
“哦?何物,竟让殿下亲自来取?”
卿笛看向季胤的目光瞬间一凛,道:“圣羽令。”
“这?殿下只怕是无福相取。”
“哦?是吗?”卿笛笑意中渐渐带了杀气,“那就看皇上有没有福气护得住那圣羽令了。”
忽然,寒风乍起。卿笛一个转身,一柄利剑就已握在手。季胤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一身华服,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想同他抢手中圣羽令,天大的笑话。季胤断然,这柳卿笛不出三招定会败在他的剑下。有时,若是人谦虚谨慎或许,就不会败的那般惨烈。不过十余招,卿笛就已经将剑抵在季胤的脖颈间。她又不知使了什么灵术,竟让漫天飘起花瓣,迷了人的双眼。季桐只闻见一阵花的清香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这妖女?”季胤的剑又被卿笛用剑轻挑,从他手上飞出,插在一边的地上。
这柳卿笛果真如四国人口口相传的那般厉害。季胤详装屈服,在卿笛胜利的微笑下拿出一直握在掌心的圣羽令。圣羽令猛然从季胤的手中飞出。卿笛下意识地避开,若非如此,卿笛此刻已经被破了相。
“本宫倒是未想过,这圣羽令还挺忠心。护得主人?”
季胤轻蔑一笑,道:“这圣羽令乃是我西延皇室至宝。怎是你这黄毛丫头说拿就拿。柳卿笛,莫要以为你是这东程的镇国公主就可以号令天下。”圣羽令重新回到季胤手中,仿佛是在嘲笑卿笛的自大。卿笛也是不恼,收了剑。从腰间取出另一半圣羽令。回到季胤手上的圣羽令忽然变热,不过片刻已经灼手。季胤本能地将圣羽令扔在地上。
圣羽令本就是天上地下难得的灵物。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知道自己错了。
“圣羽精魂,见到本宫还不速速现身。”
果不其然,一个孩童摸样的灵体出现在圣羽令的旁边。那灵体看上去如同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它瘪了瘪嘴,无比委屈地看着卿笛。尔后,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卿笛面前,道:“族长,羽儿知错了。”
“错?你何错之有?”卿笛厉声厉色,忽然之间,季胤也惧其三分。
圣羽令又瘪着嘴,疑似要哭,道:“我刚才不该没有看清就伤您。”说到最后竟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泪珠就像雨滴,掉个不停。卿笛哪里见过这样,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她看向季胤。季胤膝下虽有几子,但是也是鲜少哄逗孩子。两人就在这园子里,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圣羽令哭的久了就歇息上一会儿接着嚎啕大哭。不知过了多久,圣羽令才止了哭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卿笛,走过去拉拉卿笛的手,道:“族长,羽儿错了。羽儿知错了。”
“羽儿,你哪里错了?”一个含笑的女声在卿笛身后响起。
圣羽令忽然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秀儿可能出了点问题,然后某羲就晚更了。】
☆、第拾话 了却之再起
05
两个女子八分相似的容颜,饶是再精明的人此刻也有些糊涂了。
那女子定非凡人。入人眼中先是一身白衣,气质不凡。继而却是那美貌,让人睁不开双眼。虽同卿笛容颜相同,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同卿笛则是大相径庭。凡间何处寻这样的女子?
“羽儿,还不过来?”她向那圣羽令招了招手,圣羽令半信半疑地挪着小步子走到那白衣女子身边,夺过她手里的糖人,把自己藏在卿笛的身后。
“你是?”卿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人。那人的身上总有着让卿笛觉着熟悉的地方。但是,总是那种朦胧的熟悉之感。仿佛千百年前,她们曾很亲密。
白衣女子不答,静静地看着卿笛。而圣羽令徘徊在两人之间,东瞅瞅,西看看,半晌弄得自己十分头痛。圣羽令颓败地坐在地上,两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那两个人,看着看着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卿笛身后的女子似乎是预先知道,她从身畔的白衣男子的手中接过一个糖人。那圣羽令立刻就眉开眼笑。卿笛惊讶的看着白衣女子,又道:“你,是何人?”
似是那日梦中相见,明明是相同的容颜,却非孪生姐妹,非亲人。卿笛仿佛被引诱,她一步一步靠近白衣女子,右手抚上她额角的那朵花,反复磨挲。她看着她,就如同在照镜子。
“你究竟是谁?”为何,心中那股没有由来的恐惧一点一点变得强大?卿笛猛然缩回手,再次出手,那柄冰冷的剑已经架在白衣女子的颈间。那女子温婉一下,轻轻挑开卿笛的剑,道:“我是何人,难道你不清楚?这个世间怎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我之间的关系?”白衣女子的话一句一句宛若咒语禁锢住卿笛的大脑。头在隐隐作痛。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不是天帝垂怜,怕她早已成了天地之间的一缕亡魂。成仙礼之后,那是漫无期盼的幽禁。幽幽神宫,每日抚琴相待。那样的寂寞,那样的凄凉。数千年的生命,几句话就已说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想到了什么?”白衣女子的话就像是一个美味的药引,引的卿笛的思绪再不受控制。
头痛欲裂。忽然卿笛的双眼赤红,一个咒语不受控制地念出。一阵金光闪过,卿笛已经变作别的模样。发绾做发髻,斜斜地差了枚玉簪,便是她戴的那枚。额角那花似是换了中样子,娇羞欲滴,含苞待放。卿笛脸上的妆衬得她整个人都变得妖潋起来。紫衣华服,那样的清丽雅致,也是那样的不可一世。软鞭缠绕在手臂上,独特得很。
“你现在可知道,你是谁?”白衣女子还是这样问道。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白衣男子略带害怕的表情。
果然,卿笛一抬头,寒气逼人。未言先出招。好在男子的灵术此刻还能招架的住,勉强同卿笛过了几招。白衣女子含笑在一旁观战,一边从旁提点。
“你们还是先走吧。”白衣女子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季胤等人。她一挥手,却只带走了季桐和碧儿。季胤懒洋洋地起身,圣羽令讨好地跑到他的身边。季胤附耳几句。圣羽令开始施法。没过一阵子,卿笛的灵术就减去大半。白衣男子失手一掌就将卿笛打的吐血。慕容夜玄不知从何处来,腾空跃起,牢牢地接住半空坠落地卿笛。
“卿儿,你可还好?”慕容夜玄皱着眉头看着气息不稳的卿笛。他又瞧了瞧在场之人,心中自然已经知道。
“族长。”慕容夜玄将卿笛安置好后,又虎着脸让圣羽令到一旁照顾卿笛。他自己给白衣女子拱了拱手。
白衣女子笑,道:“卿笛见了我几次都没有猜出我是谁。果然不愧是天帝,这才片刻便知晓我的身份。本座实在是佩服。”若不是两人性格大相径庭,看着花苑的笑,慕容夜玄那一瞬间都要以为是当初的卿笛。他又是嘲讽一笑,固然模样相同,那卿笛也比她要美上千百倍。
“您既然已经隐藏踪迹那么多年,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慕容夜玄看了一眼季胤,一掌劈在后颈。季胤就倒在地上。花苑和独孤一族的族长数千年前就已经失踪。天上地下无人能寻到这二人踪迹。现今忽然出现,定无什么好事。
此刻慕容夜玄的态度并不算好。白衣男子想要上前教训他一番,花苑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她道:“这一次,我们出关就是为了卿笛殿下的内丹。”
“两位为何在这个时候来取卿儿的内丹?”
“天帝陛下莫要说,你对当年的事一点都不清楚。”
慕容夜玄的俊脸毫无意外的凄婉一闪而过,道:“本帝自然是清楚的。只是都过去了那样多年。不知族长提这作甚?”他暗中朝卿笛的方向走了几步,护住。七千年前,谁是谁非,早就已经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