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宫女见着慕容夜玄都红了脸,频频在长廊上驻足。
卿笛瞧见,掩面轻笑,打趣道:“看来夜倒是不仅迷倒了本宫的近身侍卫,还,迷倒了这皇宫中的万千少女。倒是来时,定是要为你选一个好妻子。”
“卿儿。”慕容夜玄蹙眉。
今儿这样的话已是听她说了许多遍,心中生了几分厌弃。却是瞧见她这般苍白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停住了。
“夜,我终究不会是你的妃。”
说罢,卿笛推开慕容夜玄,上前去赏那院子中还未开放的腊梅花。
从假山后走出来几位结伴而行的女子。看那穿着大抵是那些才入宫不久的美人。嬉笑,打闹,恍若这里没了旁人。转过假山看见卿笛,大惊失色,跪在雪地里,道:“殿下。”
大冷的天儿,瑟瑟发抖。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卿笛,辨不出那一张绝色的脸上究竟是怒是喜。低着头,瞧见在卿笛的身边停住一人。抬头,是一张俊美的容颜,红了一张脸。
“起来吧。”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卿笛才悠然开口。
为首的傅书怡姗姗来迟。她本是觉着冷回宫穿了一件袄衣才来寻她们。这才出了假山便是瞧见这样一幅场景。瞧见冷着容颜的卿笛,傅书怡这才反应过来,道:“殿下安好。”
“安好?”卿笛冷嗤一声,“这乃是天家御花园,尔等是怎样做天家的妃嫔。竟是在这样人来人往之处嬉戏打闹。若是叫他国使者瞧见了,倒是该说我们这天家无规矩。”
“殿下恕罪。”人人都是提起了一颗心。这样一幕叫卿笛瞧见了定是要罚的,却是不知道会怎样罚。
傅书怡大抵是觉着自己同卿笛还算是有几分交情,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殿下。诸位姐妹皆是进宫数月,这才下了几场雪,御花园的景致又是极好。诸位姐妹便是想着前来这园子里玩一玩,打发时辰。并无不守规矩。”
“也罢。本宫也是乏了你们且下去吧。”
傅书怡低眉顺眼,正欲引着那几位美人离开御花园。却不知是谁低喃一句,“什么殿下。还不是带了不明不白的人在这里瞎晃悠。”
话音方落,一巴掌已经扇到脸上。那穿着墨绿色衫子的妃嫔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看着卿笛的盛怒,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求饶。卿笛冷笑,道:“本宫的驸马,倒是成了不三不四之人。诸位妃嫔好大的胆子。”
“殿下,妾不敢。”
卿笛的盛怒之声惊动了方才巡逻而过的禁卫军。为首之人,赫然正是秦唯的心腹,沈季。
沈季道:“殿下,有何吩咐?”
“将这一干美人,给本宫带到禁宫好生教育教育。今儿都敢这样说本宫的驸马。怕是来时这皇宫之中便是没了她不敢议论之人。”
沈季的眼神留恋在卿笛和慕容夜玄的身上。那二人的身上似是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默契。沈季倒是不曾听过镇国公主婚配。沈季心中盘算着来时定要去秦唯那里好生问一问。却也不敢反驳她的话,命人将诸位美人带走。徒留傅书怡一人跪在那里。
鲜红的梅花渲染了洁白的雪。
慕容夜玄大惊,道:“卿儿。”牢牢地护住卿笛。
傅书怡在一旁大惊失色。正欲叫身旁的侍女前去宣太医。一直温文尔雅的慕容夜玄忽然暴怒,道:“滚。”将卿笛打横抱起,想醉芷阁的方向跑去。
她在他的怀里,笑颜冷冽。
☆、第肆拾叁章 痴缠斗之转醒(2)
卿笛再度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坐在床沿的慕容夜玄紧紧地握住卿笛的手,双眸紧闭。卿笛反手探了慕容夜玄的脉搏,灵气微弱。拨开从耳边垂下的墨发,果然见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卿笛的指腹划过慕容夜玄的脸颊,低喃道:“夜,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灵体已经受损。如今你用你的灵气为我修补灵体。来日,你我福祸相依。”
“我怎会不知。亦是甘愿。”慕容夜玄忽然张开眼睛,万分深情地看着卿笛。倒是叫卿笛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卿笛虚弱一笑,道:“夜,去小厨房为我端些粥来可好。这个时辰了,倒是有几分饿了。”
“好。”又为卿笛掖好被角,在卿笛的额角落下一个吻才肯离去。
窗外,雪压弯了枯枝。
卿笛试着使用灵术,倒是恢复了三成。她冷笑道:“秦唯,在树上呆久了,你也不怕明儿本宫这醉芷阁多出一尊雕塑来。”卿笛摸索到枕头,垫的高些,倚靠在床沿。
秦唯从窗子一跃而入。他看着卿笛扯了扯嘴角,愣是没有笑出来。倒是惹来卿笛哈哈大笑。卿笛道:“本宫叫你将那一封手谕交给静廉王,可是亲自交到静廉王手上了?”
秦唯摇了摇头,道:“没了。不过,属下倒是为殿下带了了其他的消息。”
卿笛秀美轻佻,道:“哦?”半信半疑。
“自然。”秦唯道,“这一次怕是王爷要放弃贤妃娘娘了。殿下可是知晓,王爷还有一位侧妃,一直养在别苑里。这位侧妃徐氏出生极为不好,自然也就没有资格进入王府。且,这位侧妃还为王爷育有一女,唤作姜翊。”
卿笛的脸上浮现淡然而虚弱的笑,道:“可是那般小家碧玉的模样。很是讨宣岩的喜欢?”
秦唯微微一愣,又复了常色却没有说话,算是应了卿笛的话。
“我们安在姜府的人先是按兵不动。本宫倒是要看看,姜晨这只老狐狸能给本宫玩出什么花样来。给本宫盯紧了江萱儿的坤和宫。”
秦唯应了卿笛的话,又听见慕容夜玄由远及近地脚步声,从窗子纵身跃出。卿笛立即用灵术将窗子修不好。待慕容夜玄进来时,屋子还是方才那般离开的模样。
坤和宫。
江萱儿方才才从姜环的燕合宫出来便是听见今儿卿笛在御花园中吐血之事。心情那是分外的愉悦。瞧着素日里分外不顺眼的宫女,都是有几分顺眼。惹得阖宫上下都是战战兢兢。晚些时辰,便是宣墨差人前来宣江萱儿前去庆和殿共用晚膳,这委实是为江萱儿的好心情上又添了一抹阳光。到了却是才知姜环以及傅书怡也在。
傅书怡同江萱儿二人相互行了礼。江萱儿落座在宣墨的右手第二个座位。
倒是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第一个位子会是何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慕容夜玄同卿笛亦是姗姗来迟。
卿笛道:“皇帝。”
宣墨起身相迎,道:“姑姑。”又为卿笛拉开座位,亲自搀扶她坐下,冷落了站在一旁的慕容夜玄。慕容夜玄也是不恼,同卿笛附耳几句便自行离去。
宣墨道:“不知方才那位是?据说这数月可是伴在姑姑左右,寸步不离。”
“墨儿。”卿笛淡笑,“你应当唤他一声姑父才对。”
宣墨蹙眉,惊诧,道:“姑姑。”
卿笛的目光却是从这一刻起便再未落在宣墨的身上。她先是起身,端起茶杯,道:“本宫今儿身子不适,便以茶代酒给诸位娘娘赔一个不是。本宫先干为敬。”
诸位妃嫔起身,道:“不敢。”便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才算是作数。
卿笛又展笑颜,道:“本宫已是外嫁。自然也再算不得这皇家中人。却也是受先皇所托替墨儿打理这东程的江山。如今,皇帝已是膝下有子,本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姑姑。”宣墨低呼。他的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卿笛恍若未闻,继续道:“这储君,应当是早立为好。”
“殿下此言甚是。储君一定,以安天下子民之心。”江萱儿顺势将话接了过去,如是说道。
宣墨如今膝下仅有一子,便是永昕。在坐之人的目光自然是落在了江萱儿的身上。江萱儿一时高兴地忘了形,真真是将自己当做了后继之君的母亲。全然忽略了卿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她起身给卿笛敬酒,卿笛恍若没有瞧见。
卿笛继续道:“如今德妃已是身怀有孕。还望诸位妃嫔为我皇家绵延子嗣才好。”
傅书怡一张秀气的笑脸仿佛是红透了的西红柿。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宣墨看着傅书怡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柔情。
其他妃嫔皆是应声。
宣墨拉过坐在他左边首位的傅书怡的手,道:“姑姑放心,朕会照顾好德妃和皇嗣。”
“那便是极好的。不日本宫便是要搬去别苑养身子。若是德妃不嫌弃,便和本宫一起去吧。别苑极为安静,亦是适合德妃养胎。”
傅书怡起身,腼腆一笑,道:“谢殿下。”
这一刻,江萱儿面如菜色。时不时用眼光剜着卿笛。
席间,卿笛同诸位妃子相谈甚欢。最后委实是身子支撑不住,宣墨不顾众人目光将已是处在昏迷之中的卿笛打横抱起。甫一出门便是瞧见在门外等候的慕容夜玄。
夜晚便下起了小雪,在他的肩头已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想来自打这宴会一开始,他便一直在外等候。
宣墨看着慕容夜玄的木讷。
慕容夜玄不动声色地将卿笛从他的怀里抱过来,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中。他道:“若是你真的爱她,怎会将她放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却置之不理。宣墨,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爱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第肆拾肆章 梦回帝都之归(1)
第肆拾肆章梦回帝都
“天庆二十年,冬。镇国公主卿笛也,以身体不适为由,辞辅臣之值。遂于三日后出皇宫,安置于锦绣别苑。”
——《东程。卿笛传》
“天庆二十年,冬。十二月,皇子宣岩率诸位幕僚入锦绣城。太妃尹氏,为先皇办祭奠。越权之,却不自知。且,拿先皇手谕,欲废帝。”
——《东程。国史》
01
那一晚,明明是家宴,那意外出现的驸马却叫这一场家宴变了味道。
不过三日,镇国公主便搬出了皇宫,住进锦绣别苑。此事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却是新旧之事更替,不过几日的功夫便不再叫人议论纷纷。却是每一日还是有折子秘密送入锦绣别苑。且前右相裴剑,时常入锦绣别苑同卿笛下上几盘棋。二人却是都不约而同的皆不谈论前朝之事。
裴剑执白子而落,心中分外疑惑,却是瞧着卿笛今儿的日子过得这般的惬意,便只得将这疑惑咽回腹中。
“裴相,若是有合适,说便是了倒是这般犹豫,不大像你的性子。”黑子一落,不少白子成了囊中之物。卿笛淡然一笑,如是说道。
裴剑弃了白子,已是失了下棋的兴趣。他道:“殿下,如此这般甘愿将东程的天下拱手相让?若是如此,殿下此番现身东程又是意欲何为?”
明明是有几分的容颜,柳韵却是那样的叫人能看懂,卿笛却宛若一团烟雾。时不时地给人一个轮廓,待你自诩能将她看懂时,她又变成混沌。每每出现,总是会叫人觉着有什么不同。如谜,如题。
“东程的天下,怎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去掌控的。昔年不过是皇兄的托付,我才苦苦支撑了那样多年。二十年了,裴相,本宫也累了。眼瞧着这日子也是没几年了,倒不若自己清闲些。”卿笛拉紧了雪狐衣,抵御那吹来的寒风。她的笑中带着几分苍白,带着几分无力。
裴剑起身收了期盼。
天空忽然落下雪花,宛若鹅毛那般轻飘,落在人的掌心,眨眼之间做了水。又是一眨眼,连水都没有了去。索性不再看,便也就隐去心中那一分对雪存在的哀戚。
软玉和碧玉从里屋端来方才煮好的参汤,看着卿笛和裴剑喝下才算作数。两个姑娘又低声拌着嘴回了屋子。
裴剑看着软玉和碧玉的身影,淡然一笑。仿佛方才那一分温热还在,他道:“殿下可是知晓,昔年也不过是这样一碗参汤,韵殿下便住进微臣的心。从此,再也无法抹去。”
“应当是那一年皇姐同本宫一起前去云州赈灾。那一年,本宫也不过才是四五岁的年纪。去那里不过是觉着好玩罢了。倒是皇姐和皇兄敬职敬业。皇兄可是知道,那一年,本宫第一次看见裴相。”
裴剑哑然,打趣道:“看来,殿下委实是慧眼识英雄。”
自从柳韵去了南烈国,裴剑一步一步走到相爷的位子。这些年,她是第一次见着他笑的这样的明朗。不过是而立之年的男子,却是叫自己背负了太多。
卿笛引着裴剑去了书房,从桌子上拿出一沓折子丢给裴剑。卿笛窝在椅子上,道:“这些是这些日子东程大大小小的地方发生的些事情。裴相你拿回去好生看看。倒是给本宫一个最好的解决的法子。”
裴剑惊讶地看着卿笛,道:“殿下,这是?”
“宣岩已是进锦绣已有数日,却是不见有何动作。却是各个地方,不论大小总是大小事情不断。这两日尹太妃也已经回了锦绣城。倒是这理由可笑极了。”卿笛在桌上翻翻找找,找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丢给裴剑,“这一次,她要为先皇举行祭奠。摆明是要废帝。既然他们有废帝的意思,本宫便给他们腾个地方。”
坐在椅子上的卿笛,宛若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美目一转便可叫那些人自己走进她的计谋之中。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折子?”
卿笛淡淡一笑,道:“这些折子才是真的。送进宫里的那些不过是誊抄出来的罢了。若是没有本宫的印鉴,你真当淑妃能掌控东程之事?罢了,裴相,今儿本宫乏了。便叫瑾儿同你一起回去。省的每一日在本宫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委实是叫本宫烦。”
恰是此时,慕容夜玄拿着方才煮好的汤药进来。两个男子点头算是认识了下来。裴剑在一旁看着这位新晋的驸马柔声地哄骗着卿笛把那一碗苦药喝下。低头轻笑,带上门离开。
门外,飘落的雪是愈加的多。
裴剑在院子中站了许久,直到雪花瓣儿沾满了斗篷才意识到冷。回身,对上瑾儿略微责备的眼神。许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笑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宠溺。他冲着瑾儿招了招手,瞧着瑾儿穿的有几分单薄,将瑾儿纳入自己的斗篷中才离去。
在屋内的卿笛和慕容夜玄将这一幕看的真切。
卿笛倚靠在贵妃榻上,方才的药的苦味还残留在口中。捧着茶杯猛喝了几口水才解了苦味。她道:“昔年,花苑走后,你看见我是否也是这样?”
“卿儿?”明明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惬意。慕容夜玄不解地看着卿笛。
卿笛淡然一笑,道:“夜,你可是知道。这些日子,你对我委实是太好了。好到我以为你从一开始便爱的就是我。若非今儿照镜子,我怕是已经想不起来有花苑这一人。”
慕容夜玄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完,冷着一张俊颜,道:“卿儿,你想多了。”
卿笛方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惹了卿笛的思绪。
☆、第肆拾肆章 梦回帝都之归(2)
来的人是沈季。
慎廉王宣岩同尹太妃一起回锦绣城,且又身边带着数位幕僚,委实是叫这宣墨不得不重视。秦唯又是卿笛亲信,自然就是被宣墨留在宫中。这给卿笛送信儿的工作便是落在了沈季的身上。沈季看着这一室的尴尬,竟是连改怎样落脚都不大清楚了。
慕容夜玄收了东西,冷冷地看了眼卿笛便离开了。
许久,沈季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方才被慕容夜玄带上的门。若非卿笛轻咳,怕还不知是几时才能回神。沈季赶忙作揖,道:“这是秦侍卫前几日叫微臣给殿下送来的折子。只是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才耽搁到了今日。殿下恕罪。”
卿笛摆了摆手,示意沈季坐在一旁等。
却是不知,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沈季坐在那里是一动都不敢动。待卿笛将整个折子看完,沈季已经觉着自己的一身骨头已僵硬。卿笛反手抄起桌上的毛笔,叫它朝沈季飞去。沈季下意识地闭上双眼。预期地疼痛未至。
“沈将军可是感觉好些了?”卿笛清冷开口。
沈季下意识地活动下手臂,果真是感觉要比方才好了许多。他作揖,道:“谢殿下。”看着卿笛的目光却是要比方才多了一层敬佩之情。
卿笛道:“回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