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兰花瓣落在卿笛的茶杯中才叫她回了神。卿笛低叹,道:“绯儿,你可是知道本座为何不能叫你同他走吗?”
花绯木讷地看了眼卿笛,想了很久,缓缓地摇了摇头。
“穆晔已是有王妃之人。鬼王一生只可爱一人,绯儿,你就是这般确定她爱的人是你吗?”卿笛的神色有些哀伤,叫花绯误以为自己是晃了眼。
“是。”这一次,片刻都未想,便是这样答了话。
卿笛无可奈何,道:“绯儿,麒麟仙阁和花羽族的势力,你怎会不知。我身边十二个你们,多少人对你们的心思不纯。绯儿,我不可辨别旁人的心思,自然是要将你们保护好才是。若是你这般肯定,同本座打一个赌可好?若是你赢了本座,本座放你自由,自此,你便不会再是琉璃心的宿主。若是你输了,忘记前尘往事,一心一意呆在本座身边。”
花绯的眸子中忽然有了色彩,道:“什么赌?”隐约中,带有一丝兴奋。兴奋在卿笛的冷眼中慢慢消失。
“本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你可成为穆晔的正妃,本座自会叫琉璃心脱离你的身体。如若不然,你便是只能被琉璃心带回。忘记前尘过往。”
“好。”
“去吧。”之后的叹息,轻不可闻。卿笛看着花绯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夜空。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天气冷了,安雅从里屋拿出披风给卿笛披上,静静地陪她在院子中坐着,一言不发。
许久,卿笛才缓缓开口,道:“绯儿,你这一次,输定了。”
☆、第肆拾章 缘止之歧义(1)
02
七日后,鬼族王宫。
素云殿甚是清雅,虽不奢华,倒是同以前花绯住的屋子有几分相似。穆晔又是从自己的寝殿中择了几名手脚机灵的宫人指来素云殿。这叫花绯住的安逸。每每,花绯对着院子中的奇花异草便是觉着无趣极了。来了素云殿七日,见穆晔的次数一只手便可以数的过来。
宫人们自然是不知花绯的来历,只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寻常也不敢同她说上一言半语。花绯自然是愈加的无趣。想起在沁园阁中的姐妹们,花绯便甚是想念。
名唤作杏儿的宫女匆匆从门外跑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王……王上…来了,叫婢子…来唤小姐,去前院。”
素云殿分前院和后院。前院多是种植些奇花异草供客人玩赏,后院则是依据主人的兴趣栽种。却是不知为何,这前院和后院的花草并未有太大的区别。可是见着这素云殿以前的主人是怎样的懒。
花绯并未将过多的心思放在花花草草的。还未踏出两步,那一双眼便已经落在不远处那个俊朗的男子身上,怎样都移不开。一脚踩空,险些摔倒。穆晔一个箭步旋身将花绯护在怀中。使了一记眼色,跟在花绯身后的杏儿便欠身离去。
“还好吗?”穆晔温柔地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少女。他拉着花绯去了亭子里,手舞足蹈地讲着这几日宫中和朝堂上发生的趣事。幸得这里旁人不会过来,否则,这穆晔怕是要颜面扫地了去。
花绯大抵是怕旁人看见这样的穆晔丢人,又拉又拽地把穆晔带到一个角落里才甩开。她犹豫不决地开口道:“你真的是鬼王?”
从踏入这里,已是七日,花绯始终是觉着在这里别扭的。每每看到同那些臣子谈论着朝政的穆晔,花绯总是觉着陌生。待他来看她时,脸上总是挂着最初相见时痞痞地笑,花绯又是觉着他离她不远。每一日,两种心情交替,委实是把花绯的心折磨的不轻。看着这奢华的牢笼,花绯是愈加的想念卿笛。
穆晔温柔地看着花绯,道:“自然。这可是还有什么假吗?”
花绯眼中闪烁的目光叫穆晔心中生了几分疑虑。忽然,花绯的眼中一亮,抱着穆晔的胳膊摇晃,道:“穆晔,辞去王位可好?”
“是柳卿笛教你的?”这一次,换做穆晔神色一滞。不着痕迹地拂开花绯的手。冷了神色,唤来宫人将花绯带回了素云殿。
看着穆晔离去的身影,花绯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她跟自己赌气似的跺脚,转身回了后院。
亦是如此,花绯第一次见着这王宫中人人称颂的正妃喻芷冉喻王妃。
这喻王妃落在花绯眼中委实是算不上绝色美人。可她的笑颜温婉,委实是叫人舒心。看见花绯在后院发呆,喻芷冉倒是未同那些嫔妃一般和花绯大声嚷嚷,叫她滚出王宫,反倒是带着笑颜,拉着她的手说着说那。又吩咐宫人从自个儿宫中拿来了不少的好东西。颇有一番赏赐的意味在其中。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花绯已是和喻芷冉详谈甚欢。
喻芷冉啜了口茶,道:“姑娘在阁主身边,可是位重,为何要舍弃那些荣华前来鬼族?”
花绯目光一转,道:“阁主之心意,怎是我区区一个护卫可以揣测。阁主叫我前来,自然是有阁主的道理。”
“是。姑娘说的极对。只是不知,阁主意在何为。”喻芷冉怏怏一笑。端起茶杯,饮茶不是初品之滋味。看着花绯,眼中隐藏着的锐利愈加的明显。转眼,又是笑颜如花。喻芷冉施施然起身,同花绯告辞。
花绯看着喻芷冉那样扶风弱柳的身姿,转眼看自己。数千年如一日的练武,倒是练了一身的结实。委实是失了那一种如同喻芷冉一样的小家碧玉。做王妃,应当是如同喻芷冉那样的女子罢。想起卿笛冷如雪的脸,花绯冲进屋子就开始收拾东西。一面收拾,一面抹泪。
“这哪里是跟在本座身边那个坚强的花绯。”纤纤玉手按住花绯的动作。顺势坐在花绯的身边。那一双眼宛若猎鹰的双目看着花绯,叫她无处可藏。
花绯在卿笛身边何曾这般伤心过,丢下手里的东西扑倒卿笛的怀中失声痛哭。卿笛轻抚着花绯的背,似是安慰。那一双冰冷的目光落在窗外,卿笛反手劈在花绯的后颈。将花绯安顿好才起身出了屋子。扬手,又欲给穆晔一掌,幸得穆晔反应过来堪堪躲过。
穆晔声严厉色,带着警告的味道,道:“柳卿笛,这里是鬼族。”
卿笛冷笑,道:“若是今日本座不来,怕你该不好给本座交代了。”卿笛一双眼宛若利剑,念了诀,从院子中滚出不少死士,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看着卿笛,一张张脸煞白。
“你倒是给本座解释解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穆晔怎是不识得。他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穆晔,本座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鬼族,若是得罪了本座。来时会同锦妃的娘家一个下场。”
锦妃乃是兔族苏家幼女。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卿笛,最终落得满族皆丧命于卿笛剑下,并被除去仙籍。如今的锦妃不复往日的嚣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穆晔低吼,道:“柳卿笛,你莫要太过分了些。这里是鬼族,容不得你撒野。”
“撒野?本座乃是麒麟仙阁阁主,掌管四海之事。倒是不知,本座到了你鬼族竟成了撒野之人。穆晔,你一再触犯本座底线,来时,莫要叫鬼族同花羽族兵戎相见。”卿笛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穆晔反手解决了这几人。带着盛怒去了喻芷冉的寝宫。他倒是要同她好生理论一番才好。
☆、第肆拾章 缘止之歧义(2)
花绯从梦中转醒已是数个时辰之后。她揉了揉有些痛的头,看着满床杂乱的衣裳。将手里的衣裳随手扔在床上便是要出去找卿笛。到了院子里,是转了一个遍都未瞧见半个人影。不知为何,花绯的心中总是藏着一股不安。
饶是花绯不知,为了她,穆晔活了千百年来,第一次受人威胁,却是不得不妥协。王位,权贵,却是比不得一个花绯重要。
接下来估摸着有三四十日都未见着穆晔的面。花绯每每去书房找穆晔皆被前来送点心的喻芷冉给挡了回来。花绯隐着身形,进了书房看见穆晔的不耐烦和喻芷冉的灿烂笑颜。不知喻芷冉在穆晔的耳边说了什么,穆晔乖乖地吃下她送上的每一块糕点。之后,粉唇送上。穆晔含住。他将喻芷冉抱起进了里屋。隐隐的,从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娇吟。
芙蓉帐暖,青天白日却成了她们的春宵之时。
花绯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她忘记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也忘记自己是怎样回到素云殿。
相似的房间,似乎成了一种嘲笑。嘲笑她在爱中的天真。位高权重,谁会只看重她的人?鬼族同卿笛向来是水火不相容,鬼王又怎会看上她?到头来,真心不过输给一个“权”字。
花绯啊花绯,你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胡乱地收拾着东西。花绯提着自己小小的行囊要离开,被穆晔堵在门口。他的脖子上还有女子留下的唇印。对花绯而言,是莫大的嘲讽。她一把推开穆晔。力道之大,穆晔显然是未料到,踉跄几步,扶住门前的柱子勉强稳住身子。
“你发什么疯?”穆晔冷声呵斥。
花绯看着穆晔,蹲下来嚎啕大哭。穆晔一下子慌了神,上前,轻轻地拥住花绯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抚着。花绯听着穆晔的声音是愈加的生气,拼了命地推开他,踏着祥云,带着满脸的泪水离开。穆晔颓然地走进屋子。一面落地的铜镜映出他此刻的落魄。目光落在脖子的吻痕处,一拳砸在铜镜上。铜镜瞬间四分五裂。
喻芷冉,好样的。
麒麟仙阁。
卿笛早在十日前就已经回到仙阁中,除去处理一些恼人的事情,日子过得还算是平淡。偶尔抱着白棋玩耍。最为放心不下的,仍旧只有花绯。
花韵端着茶进来时,卿笛正抱着白棋坐在藤椅上发呆。许是抱的法子不对,白棋一个劲儿地要往外跑,无奈身子被卿笛的一个胳膊压住。挣扎了一会儿,索性挑了一个还算是舒服的姿势坐下。花韵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茶放在桌子上的动作稍稍重了些才叫卿笛回了神。
“小雅呢?”瞧着白棋在她的怀中这般安逸,卿笛反手将白棋扔了出去。白棋竖起全身的毛,怒目而视。卿笛瞥了它一眼。白棋乖乖地收了自己的毛摇着尾巴从窗子跳了出去。
“安雅今日有些事便出去了。交代属下下午时要送兰花茶进来。”
“放下吧。”花韵方想离开,又被卿笛叫住,“多加派些人手。再去鬼族,给本座盯住……”
卿笛的话还未说完,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闯进来,跪在卿笛的面前。卿笛摆了摆手叫花韵先离开,冷艳看着跪在那里哭成泪人的花绯。待她哭够了才叫她起来,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求阁主,抹去绯儿的记忆。”花绯一个劲儿地磕头。
卿笛眉头微蹙,道:“这是为何?”不过是三四十日的功夫,怎叫花绯转变这样的大。瞧她哭的这般伤心。卿笛想,大抵是同穆晔有关系。又是细细地问之下,花绯才哽咽着将今日她看见的事情同卿笛说了个明白。偷看卿笛,却发现她并未用那样冷的眼看着自己。美人儿目光落在别处,却也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许久,久到花绯的腿发麻,卿笛才开口道:“进来吧。”
穆晔竟是到了麒麟仙山的顶。要知道,这样做无疑是在用性命在赌。穆晔看见花绯,二话不说就要将花绯带走。卿笛念诀设下结界,将花绯困在结界中,一掌打在穆晔的小腹。穆晔感觉体内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冻结。想要起身,却是怎样双手都使不上力气。
“想要带走本座的人。穆晔,你可是莫要说本座没有给你机会。”卿笛微怒。
穆晔咬着牙起身,不理会卿笛所言,双手疯狂地砸在结界上。渐渐地双手出血,他依旧不停止。花绯在结界里面,哭成泪人,手足无措。她看着卿笛冷冷地看着,跪下,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饶。卿笛偏过头去,解开了结界,踹开门离开。
一直守在门口的花韵看了看里面满地盛开的血梅,又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卿笛。命人前去寻卿笛,自己取来药箱子给穆晔上了药。花绯早已在穆晔的怀中哭成了泪人。
花韵看着他们,默默地拿着箱子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花韵在仙湖边找到吹箫的卿笛。她满眼哀伤,惹得旁人也没了笑颜。
“韵儿。”卿笛收了玉箫,将玉箫拢在袖中。双手交叠在胸前,背对着花韵。
花韵依着礼数欠身,道:“阁主,方才绯儿在屋子里……”
一十二人情同姐妹。花绯总是笑的如同阳光一样的灿烂。倒是第一次见着她这样一幅伤心的模样。看着她伏在穆晔身上嚎啕大哭时,花韵心如刀绞。反观卿笛,愈是镇静,心中的波澜便愈大。
“本座知道。若是此时不痛,来时便会更痛。韵儿,绯儿的痛是你不可以理解的。”卿笛捏紧了拳头,“韵儿,本座,真的错了吗?”
“无错。”花韵皱眉。不过是爱情而已。
卿笛旋即转身,笑中带着几分沧桑,美颜带着几分悲恸,道:“若是来时,你有爱的男子,自然会理解今日绯儿为何会三番四次忤逆本座的意思。时辰不早了,韵儿,我们该回去了。”
苍茫的夜空,月明星稀。
☆、第肆拾章 缘止之已不再(1)
03
翌日,清晨。
麒麟仙阁的后花园中种了不少的兰花与梅花。如今正值夏日,梅花不若兰花嫣然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梅林中却还是散发着幽幽清香。侍婢垂首默立,手中端着兰花茶。茶兴许是才泡不久,那些雾气调皮地绕过盖子跑了出来。一曲毕,卿笛抬眼,看着穆晔站在梅林之外,面色哀愁。
卿笛遣开侍婢,道:“这样早,倒是比本座预计的时辰早了一两个时辰。”又是一首新的曲子,宛若沁人心脾的芬芳花香。早已知晓卿笛的琴艺炉火纯青,却是不知还有摄人心魄之道。穆晔用鬼术定住心神,待此曲完后方才可以走动。
“你早知道我会来?”穆晔大步流星,俯瞰卿笛。
卿笛浅笑,道:“不是知晓你会来。而是,了解绯儿。”
穆晔哑然。
卿笛继续道:“绯儿大抵是劝你放弃过王位。你却是误会这是本座指使她做的,是不是?”
穆晔微怒,道:“你监视本王?”
卿笛大笑,道:“监视?区区鬼族,本座还用不着动这样的手段。只是,本座派去的人恰好听见你同绯儿的谈话罢了。”
穆晔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卿笛,委实是气急攻心,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卿笛继续道:“穆晔,本座把绯儿交与你,你却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她。她是本座的人没错。只是你忘记了,她爱你的心足以叫她背叛本座。本座已经做了最后的让步,穆晔,是你,没有抓住机会。若是本座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新仇旧恨,穆晔,鬼族怕是早已不保。”
一片绿叶落在地上,惊了穆晔的心。
梅林之中,清香阵阵。兴许是受了卿笛抚筝的影响,他拿出亦不曾离身的玉笛,放在唇边,音自流出。两人配合的极好。配上那样漫天飞来的花瓣,委实是一副极美的场景。一曲终,琴弦断。卿笛仰天大笑,拔下钗子反手将钗子当做暗器掷出。一个挺拔的梅树轰然倒地。
花绯紧咬下唇走出来。双眼红肿,显然是将方才那一幕幕看在眼中。她径自走到卿笛的身边跪下。一手攥住卿笛的裙裾,道:“求阁主,抹去前尘记忆。花绯立誓,再不踏出沁园阁一步。求阁主成全。”
穆晔在卿笛的眼中看出胜利,看出得意。他想也未想就一圈招呼卿笛。卿笛手微微一抬,体内气息被凝结的穆晔被撂倒在地。他眼中的痛苦印在卿笛的眼中,卿笛笑得愈加的残忍。她念诀,一束紫光围绕着花绯。花绯不挣扎,也不吼叫。不若眨眼的功夫软软地倒在卿笛的脚边。卿笛唤来侍婢,将花绯带回房间。
穆晔捂着心口,踉跄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卿笛,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穆晔,鬼族欠我的,可不是几条性命这样简单。昔年,若不是你的父亲同韵秀夫人谏言说还魂石是怎样怎样的好,韵秀夫人会用我的性命相要挟,要还魂石?你要知道,还魂石乃是我琉璃族的至宝。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