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佩看了眼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小宫女,道:“娘娘,这?”若有所意地指了指。
江萱儿鄙夷地看了眼,道:“杖毙。”
卿笛自打一到宫中便是同江萱儿一路的。方才的那一场梦多多少少有一些她的“功劳”。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却是要将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女杖毙,委实是残忍了些。卿笛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倒是也不可暴露了身份。瞧见某处,卿笛眼睛一亮。摇身一变,成了柳谨。
门外,太监尖细地声音禀报道:“长公主到。”
从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江萱儿叫妗佩为自己穿好衣裳,挺着大肚子就到前厅去迎接。不扶不言,就是瞧着江萱儿那样行礼。过了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瞧见江萱儿额角冷汗涔涔,卿笛才叫江萱儿起身。
江萱儿看着卿笛,将眼中的那一抹恨意掩藏的恰到好处,道:“不知皇长公主现在来我宫中有何贵干?本宫和皇子,可是要歇息了。”
卿笛眉梢轻扬,道:“不过是前些时候在娘娘的宫中看上了一个人,倒是模样俊俏。今时辗转反侧,睡也是睡不着,想着来找娘娘将那丫头讨了去,也算是了了本宫的一桩心愿。就是不知娘娘可是肯放人?”
面对柳谨,江萱儿的样子也还算是卑谦,道:“是哪位宫人这般有福气,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倒不是本宫放不放人,只是本宫的月份大了,景和宫也是缺人手的。”陪着笑脸,却是笑意不明。
“本宫今日要定了呢?”卿笛指了指那跪着的宫女,略施灵术叫她抬起头,目光宛若受了惊的猫儿。登时便是叫卿笛想起那时夙淮幻化成的小狐狸,心中平添了几分柔和。
江萱儿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容有些不大自然,道:“公主,这?”
眉梢轻扬,道:“怎么,娘娘不肯?”
眼睑垂下,说不出的恭敬卑谦,江萱儿道:“公主带走便是了。”
卿笛同江萱儿道了谢,引着那宫女出了景和宫,径直就出了宫门。这小宫女看着模样是极小就入了宫,一副惊恐地模样看着四周,怯怯地跟在卿笛的身后,道:“长公主,您的寝宫似乎不在这个方向。”
“本宫可不是柳谨。”卿笛在小宫女面前撤去伪装。吓得小宫女跌坐在地上,卿笛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本宫是柳卿笛。”
小宫女看着卿笛,眼泪汪汪,想要逃。
一道灵符落在卿笛的面前,她摊手接住。脸色一点一点变的阴沉。:“看到本宫,你自然是逃不了了。便是跟本宫走吧。”
卿笛毫不怜香洗浴地揪住小宫女的衣襟,将她带去了琉璃宫。
彼时,慕容夜玄正为这不知所踪的卿笛忐忑不安,又是不敢出琉璃宫怕沾染了是非。遣了连晟前去找,可是一二个时辰了都未见回来的影子。
夙淮正准备撺掇慕容夜玄和他一起去找,就瞧见卿笛进来,身后似乎还拽着什么。她的手轻轻一松,女孩子跌坐在地上,双眸惊恐,欲哭还抑。瞅着卿笛,憋着小嘴儿。身上还穿着宫装,一头秀发乱七八糟。这就是一活脱脱儿的宠物。
夙淮本是想逗一下这小丫头,被卿笛一记眼神给吓退了。卿笛用灵术唤出安雅,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怯怯的说道:“婢子平清。”
“自今日起,你便是唤作风夕,今儿起同安雅姑娘学习规矩,一起照顾花绯。小雅,没有本座的命令不可叫风夕离开琉璃宫半步,否则,你应当是知道后果的。”
安雅看了眼卿笛,垂首应了声“是”。她转身进了屋子。风夕紧随其后。
待二人离去,卿笛秀眉紧蹙,道:“方才,琉璃宫可是出了异常?”
夙淮和慕容夜玄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卿笛跑出屋子,直直去了夙淮的寝殿。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番,唇角的笑容愈加的深了。
☆、第叁拾伍章 引诱之破败(1)
04
一月后。
夜晚宁静,花香清淡,蝉鸣鸟叫,好生惬意。
闲来无事,卿笛坐在东亭中对月小酌,倒也是别有一分趣味。一杯入腹,暖了心肠。卿笛唤出玉箫。曲子宛若一汪清泉,缓缓流淌,流入人的心中冲去那些杂物。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曲毕。卿笛眉目上沾染了温婉。掩去眉梢的狠戾。
月色下,慕容夜玄看着这般熟悉的身影倒是有了几分痴醉。
卿笛看着慕容夜玄许久,不禁打趣道:“夜,看什么呢?这般失神?”
慕容夜玄脸色微微*,干咳了几声,道:“没什么。都已经这样晚了,你倒是还不歇息么?身子可还是受得住?”
这一月来,花绯的病情依旧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卿笛倒也不似往常那般焦急,不过早中晚一日三次,每次在花绯的房中呆上半个时辰。卿笛照看着,花绯体内的鬼气慢慢地散去,灵气慢慢凝聚,只是不知醒来何时。看着卿笛每每从花绯的房中出来脸色苍白疲惫,慕容夜玄心底总是痛的。
卿笛点了点头,道:“还好。三月光景,绯儿定是会好的。”
慕容夜玄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一半,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论如何,都莫要累着了自己。这么晚了来找你,还是旁的事情。”
卿笛今日的心情似是极好的,她含笑看着慕容夜玄,道:“说便是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不知卿儿,你近来可是有注意风夕?”
卿笛的面色忽然一沉,道:“自然是有的。你怎会突然想到她?”
“安雅。”
安雅似是从东程的皇宫回来,她便是没有了以往那一股子灵气。她的眼仿佛是蒙上尘埃,模糊射入她心底的光。想到安雅。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感觉。仿佛是自己在湖中央亭中,安雅站在湖边。想要看清她的脸,湖面上忽然起了雾。每每卿笛一注意到风夕,安雅总是神色慌张。那一日,卿笛刚将风夕带出了皇宫就街道琉璃宫有人侵入的消息。这一个月,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卿笛也只当那一日自己是多想了。
卿笛立刻冷了脸,道:“这一切同小雅有什么关系?怕是昔年那二人在皇宫中见过面也不足为奇。怕是你多想了。”
卿笛的倔强,慕容夜玄浅笑,道:“卿儿,若是安雅清白。你无须为她辩解。我知道你对她心中存有愧疚。可是,卿儿,愧疚又能如何?你我处在这样的位子,愈是愧疚就愈是会将你不知该如何自处。卿儿,七千年的幽闭,莫不是你连这些,都忘记了吗?”
看着慕容夜玄,卿笛眼中的神色复杂。似是失措,似是心中不忍。慕容夜玄趁机将卿笛揽入怀中,稍作安抚便将她放开。他背手而立,道:“前些日子,风夕在我房门口徘徊许久。最后,我瞧见她进了夙淮的屋子。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才出来。夙淮紧随其后,神色有几分疲惫。”
“夙淮的房间可是有什么动静?”
慕容夜玄同夙淮的屋子是对门,又是斜对面。他房间中的种种,估摸着是无法逃过慕容夜玄的眼的。
慕容夜玄摇了摇头,道:“没有。自打风夕进去,夙淮的房间像是被一股力量护着。并不可探知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
卿笛的心中暗道一声糟。她拉着慕容夜玄就冲着夙淮的房间跑去。
慕容夜玄说准了七八分。
夙淮的屋子确实是有一股力量笼罩,却并非莫名。卿笛清楚地识得,这是妖族皇室才有的力量。寻常的小妖,若是妖术能有这一半,大抵也是要受众妖供奉的。混合着鬼族的鬼术,即便是卿笛,硬闯只会叫灵术反噬自身。而这样的结界最弱之处便是结界的入口。卿笛用玉箫找准结界的入口,轻轻用灵术一击,结界破碎。从屋子中传出男女呻吟之声。卿笛一脚踹*门。悄无声息地进到寝殿,惊扰了*而卧的两人。
风夕梨花带雨地跪在地上,衣不蔽体。她怯怯地看着卿笛。夙淮,脸色苍白,衣冠不整。
一向是以淡雅而称的琉璃宫,生生叫着两人折腾出了几分青楼的味道。
夙淮恨恨地看着风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双手被慕容夜玄反扣在身后,全身瘫软。也唯有用眼神泄一些恨意。再将目光落在卿笛的身上,平添了几分落寞。
卿笛附身,轻挑风夕的下巴,声音魅惑,道:“委实是一个美人儿,这般好的相貌,若是毁了去大抵是可惜了。可若是留着,只怕是红颜祸水。”收回手指,又在绢帕上擦拭几下,将绢帕扔了。难将目光放在风夕的脸上。她的周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一时宁静,卿笛先是用传心术将安雅叫了来。
一室旖旎肃杀交错。
安雅小小的惊讶一闪而过,她单膝跪地,垂首。她道:“阁主。”随后,平静抬头看了眼卿笛,双手将短剑奉上。
卿笛拿过短剑便向安雅刺去,在她眉心分毫之处停下。卿笛负气地将短剑掷在一旁,道:“安雅,你果真是好样的。本座对你的信任,可是一文不值?”
安雅的目光寒冷,嗤笑一声,道:“阁主可曾给安雅何种信任?”
“本座何时没有给过你?”卿笛冷嗤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本座早就将蒲涯哪个叛徒碎尸万段。如今,你却是要将本座陷入两难之处,小雅,你叫本座应当那你怎么办?”
安雅自顾自地说道:“若是阁主信任安雅,便不会将安雅留在柳玄的身边,数年不闻不问。阁主,只是因为一个碧云,你便将安雅和紫嫣小姐全都拒之门外。阁主,枉我们跟了你那样久。既然阁主不仁,那也莫怪安雅不义。”
“好一个不仁不义。本座看你,不过是因为一个蒲涯。将你放在东程数年,小雅,以你的聪慧你莫要同本座说你不知道本座的用意。若是不知,本座也只能说本座看错了人。”卿笛冷嗤一声,继续道,“今儿,风夕的事情,你是几时知晓的?”
“自打风夕来,我便是知道的。”
卿笛的笑愈加的妖娆,她用剑指着风夕,道:“那么,本座便将风夕的容貌毁了去,我看她还怎样为非作歹,玷污了我琉璃宫。”
剑轻舞,美人惨叫,血落在地上。
安雅惊恐地看着卿笛手上的剑,嫣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滴下。卿笛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风夕捂着脸,冰冷地看着卿笛,怎复往常那般机灵乖巧的模样。
☆、第叁拾伍章 引诱之破败(2)
梦中佳人柔情似水。身下辗转承欢柔情人儿,怎会想到今日她也如冰一样的冷,眼神锐利如剑,手段如此狠毒?她的唇角含着阴冷的笑,稚嫩的脸庞上恨意渐渐流出。风夕将蔽体的衣物拾起,穿好。看着那般娇弱的卿笛,嘲讽一笑,道:“传闻中的柳卿笛竟是这般不堪一击。委实是主人太过重视你了。叫我早些来收拾了你,不就完事了。怎还须得这般麻烦,叫我受了这般多的罪。”声音宛若那盛开正艳的花儿,醉了人的心。哪里还有初来琉璃宫时的稚嫩与清纯。
夙淮略微吃惊地看着风夕,又是看看卿笛。委实是觉着不可思议。扣在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消失不见。夙淮瞧见卿笛跌入慕容夜玄的怀里,身子僵硬在那里。目光移开,心中又是一阵子痛。
慕容夜玄将卿笛扶去坐下,反手探了卿笛的脉息,并无大碍。他将疑问的目光投给卿笛,卿笛微微的摇了摇头。他旋即冷声道:“何人是你的主人?”
慕容夜玄眸中愠怒骇人。风夕道:“凭、凭、凭什么告告、告诉你?”底气已然没有刚才那样足。又听见慕容夜玄将方才的话用同样的口气重复一遍,风夕的脚已是有些软了。她强作镇定,道,“你也未免太过小瞧主人了,若是主人来了,你们都得死。”
“是吗?”卿笛拭去唇角血迹。方才风夕那一掌委实是有些狠了。可是方才那一招,也绝非风夕可以使出。只怕这小妖精也是道行不深,许是叫人利用了。而背后这人功力深不可测,卿笛也探不出他的来路。她的目光变得深邃。
“自然。”风夕下巴一扬,自豪之气十足。
话音落,一室静谧。
卿笛的目光落在窗外,朱唇轻启,道“出来吧。藏了那样久,怕你也是累了。”她的美,从不叫人轻视了去。美中带着一分凌厉叫人心底生出畏惧。在她的口中,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结果,是叫有的人失了意,有的人惊了心。夙淮双目微圆道:“怎会是你?”
蛇青一身翠绿色的罗裙,上面绣着不知名的树。若不仔细瞧,大约就叫她真的用了哪些树木掩人耳目。她看着卿笛,又看了看夙淮。面容之上,万分失意。她道:“柳卿笛,究竟是我小看了你,还是你真的如传言那般聪慧?”
“委实是皇妃过奖了,卿笛愚钝,不知皇妃为何这般费力气的叫妖皇失去妖术。若是皇妃要见妖皇,到琉璃宫来便是了。莫不成卿笛还会不让皇妃进来么?倒是如今这鬼族也受了牵连,怕是来日本座得找鬼王讨一个说法。”温婉伊人,略带着几分委屈。
好一副温婉模样,叫蛇青咬碎了一口银牙。若非这些年柳卿笛占据夙淮的心,怎会叫她跟在夙淮身边几千年,他都无动于衷?她究竟是哪里输给了这个柳卿笛?
蛇青道:“柳卿笛,你莫要在这里装。你这样久都不叫妖皇回妖界,意欲何为?怕是来时妖族也会步了兔族的后尘。居心叵测,王上,莫要再相信她。若非柳卿笛,族人也不会受了这样的重创,至今,妖族都未缓和过来啊。我不过是识破了你的诡计,这才来为民除害。”
蛇青所言,乃是五千年前,夙意离世,妖族中一片混乱。卿笛是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尚在幽闭中,她不得擅自离开凤笛轩一步。终还是忍不住,下了一道密令,叫蒲涯去办。后来,卿笛得到的消息是,妖族元气重创,妖界之门关闭。是几千年都不见妖族中的小妖精出没。那一件事,至今卿笛仍未得到蒲涯的答复和整件事情的始末。
“够了。”夙淮冷喝一声。
蛇青凄苦一笑,道:“王上,在你的心里,这贱人到底是比整个妖族重要。这些年,你不理会族中事。族长多次叫你回你不回。王上,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贱人而放弃妖族的王位吗?”
夙淮的手臂上出现一道道红痕,他甩开蛇青的手,道:“这是本皇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妃子议论。本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知道?”蛇青嘲讽一笑,“你怕是要为了柳卿笛这个贱人鞍前马后。王上,她可曾将您放在眼中?好好地王你不做,非要来给人家做奴仆……”
话音未落,掌声清脆。蛇青脸上的蛇形胎记仿佛在刹那萎缩做一团,为主人的泪留出一条路来。
卿笛的脸上一直都没有任何表情。慕容夜玄站在她的身侧,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好一对璧人。倒是夙淮觉着自己愈发的多余了。只是这样的多事之秋,怎叫他就这样离去?
再一张开眼睛,蛇青已经倒在地上。
卿笛看着夙淮,目光深邃,道:“蛇青暂时我不会放。她借着风夕半人半妖的身子同你行了*,使得你们二人气息相同,破坏这间屋子的灵气结界。若是叫旁人知道这个法子,怕是琉璃宫不保。”
夙淮笑的牵强,道:“一切如你所想,不必同我说。”
“夙淮,妖族……”
“不用再说了。”夙淮身子虚弱,脸色苍白胜过卿笛。倔强如他,“这些我自己会处理,无需阁主费心。”
“那就好。”
收拾了房间中的残局,卿笛便是安排安雅给夙淮换了一间屋子。面对卿笛,安雅总是要说什么,终还是默默地去做卿笛吩咐的事情。这一次夙淮的房间是在卿笛的斜对面。灵气浓厚,除去卿笛和慕容夜玄无人可以靠近。
夜已经深了,今儿的卿笛疲惫至极,伏在桌案沉沉睡去。慕容夜玄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才带上门出去。夙淮已经在房门外等候多时。慕容夜玄道:“卿儿已经睡了,你还是明儿再来吧。”
“我找你。”
慕容夜玄沉默片刻,道:“走吧,我们去花园。”
兰花圃中,花儿静静地开放,踏着月色,也是别有一番韵味。闲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