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结束拍照工作,阙南璇跟阙井泽返回家。
“累死了!我要喝洋葱浓汤。”阙井泽一进门便嚷嚷,中午在摄影棚嗑了一个便当,回到家突然想喝洋葱浓汤。
他的怪癖之一就是有时需藉食物来启发灵感,或接续被中断的创作思维。
“我去弄,还想吃什么?”阙南璇知道他的怪癖,尽可能配合他的需求,而他倒不会刁难要什么复杂料理,通常是简单的家常菜。
“再来盘洋葱炒蛋更好,谢啦!”对阙南璇扬扬手,他直接走往后院,窝在废材堆中,先发呆酝酿创作动力。
阙南璇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用电脑的蓝斯。“呃……你中午吃了吗?”她关切问道。
“吃了三人份的早餐。”他朝她笑笑。他很随和的,对吃食可以讲究,可以随兴。
“那就多帮你煮碗浓汤。”阙南璇有些意外他会将她准备好却主吃的早餐全部吃光,如果他真饿了,冰箱里其实有许多微波熟食可吃。
不及,办公桌传来电话响声,她忙从厨房奔出来接听,简短谈了两三分钟,她多半是沉着回应,挂下电话,她转身要返回厨房,却突然被阻挡去路。
“发生什么事?”蓝斯站在她面前,神情有些担忧。
“什么事?没什么事。”他的追问令她纳闷,抬眸望他一眼。
“没什么事为什么流泪?”她眼眶泛红,盈满水雾,令他见了心不由窒了下。
他虽坐在沙发用电脑,却不自觉会注意她的行动,他敏感地察觉不对劲,忙上前询问。
“流泪?”阙南璇先是怔愣了下,眨眨眼眸,才意识到视线有些迷蒙。“那是……”话未完,她已被人一把搂住。
见她两行热泪滑落,蓝斯心一扯,张臂便将她圈进怀里。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掉泪,但她脸上一直是朝气蓬勃、精神抖擞的,突然见她柔弱伤心的模样,令他不自觉想安抚她。
一把将她搂住,他对自己唐突的行为惊愣,而阙南璇更是被抱得莫名其妙。
“你……你做什么?”她慌忙推开他,明明应该指责他的无礼,却莫名口吃起来。
方才虽仅是短暂接触,但他脸膛的温暖令她心跳紧张。
换作别的男人敢吃她豆腐,她肯定直接出拳,狠揍对方一顿。
“抱歉,我只是……想安慰你。”她推开他的举动让他不禁有些失望,礼貌地道歉。
“安慰也不需要动手动脚。”阙南璇横他一眼,佯怒掩饰内心的慌乱。“我流泪不是心情不好,是切洋葱的缘故。”
“切洋葱?”蓝斯纳闷。“不是电话里有什么不好消息?”之前听她讲电话,果断分明,奕奕,而方才她却是语气沉着,才会让他完全误解。
“电话里是好消息。”她解释,意外他观察注意着她的举动。“我继续去切洋葱了。”她伸手探向桌面,抽取面纸,探拭泪水。
“我帮你料理。”蓝斯不禁主动提议。即使是切洋葱的后遗症,他也不想见她再掉一滴泪。
她有一双很美丽、充满光彩的眼睛,沾上泪滴,令他看得心动不已。
“嗄?你会烹饪?”看着他穿上自己烫得整整齐齐的衣裤,她怀疑除了烫衣技巧,他还会烹饪。
“等我一下。”蓝斯走回沙发,上网查食谱,迅速记下烹饪方法。
“料理不是随便看个食谱就能上手的。”见他立刻上网查食谱,猜想他没下过厨,她不是很信任的道。
虽仅是简单的洋葱料理,却不想劳烦生手,尤其她曾有惨痛的经历,不懂厨艺的弟弟也曾好心下过厨,看食谱操作,却煮出令她不敢恭维的“馊食”。
“我对实验很有信心。”蓝斯自信淡笑,认为烹饪是一种科学实验。
原想阻止的阙南璇有些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给他一次表现机会。
把煮汤交给蓝斯,阙南璇坐在办公桌前,专心处理帐务事宜,她亦肩负出纳会计工作。
当她核对完上半月的帐目及支票登记薄,不禁抬头看向厨房。
都已过了一小时,只是一道简单的洋葱浓烫及炒蛋,他竟还没煮好,该不会此刻已将厨房弄得满目疮痍?
她不放心,起身走往厨房探看。
这一看,她惊愣住。
厨房并无满目疮痍,反而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连她先前弄乱的碗盘也收拾进碗橱了。
蓝斯挺拔的身影站立在台流理台前,右边台面整齐摆放数个小碗,碗里各别盛妥用量匙量出的少许调味料。
左边炉火上,平底锅内已飘散炒软的洋葱丝香味,他边看腕表,计算时间,再一一添加不同材料及调味料拌炒。
他神情认真,像在做复杂的实验,缓慢而谨慎。
性急的阙南璇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竟不自觉欣赏起来,她从没想过男人下厨可以如此优雅。
第3章(2)
“这锅洋葱浓汤需十六分钟才完成,你可以坐下来等。”背着她,蓝斯声音轻柔道。
“呃?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进来?”她有些意外,以为他过度专心,不会发觉她悄然进厨房。
“八分钟前。”她靠近厨房时,他已听到脚步声。
即使再认真一件事,他也不会忽略周遭的动静,他没回身,是不介意她的观察。
“我以为你会手忙脚乱。”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阙南璇不急 着回去办公了。
“我从不手忙脚乱。”他做事向来条理分明,按部就班,再生疏的事,也能井然有序地应对。
“看得出你很中规中矩,也许还有洁癖。”餐桌上,被擦得干干净净,空无一物,他在下厨前还先整理过厨房及餐桌。
“不算洁癖,只是自我要求的规律。”他澄清。
“喜欢干净,比邋遢好太多了。”她笑道。并非挑剔他的龟毛,而是太过难得,虽看惯弟弟邋遢不修边幅的性格,但她还是欣赏爱干净的男人。
欣赏?她怔了下,意外内心对他升起的一抹好感。
她跟他根本不算陌生人,她不该会轻易对个男人产生好感,更何况,他太过斯文,虽外表高挺,但感觉弱不禁风,她欣赏的是猛男类型。
“你从不手忙脚乱?在山里落难时,怎会捉着我不放?”她半开玩笑吐糟。
“当时情况特殊,我不是慌乱,而是心急,怕耽误要事。”蓝斯慎重澄清。
“慌乱跟心急有什么不同?”阙南璇意外会跟他无聊地抬杆起来。
“有所不同,不过你认定相同,那就顺你的意了。”蓝斯熄火,将煮好的洋葱浓汤端放到餐桌上。
“你很好说话。”他感觉温和过头,跟这种人应该吵不起架来。
“看对象。”他意有所指。如果是她,就算再大的事他也无意与她争执。
他转身拿碗匙,亲自为她盛汤。
阙南璇抬眸看他一眼,意外他会像服务生般自然为她服务。
拿起汤匙,她舀一匙试味道,虽不奢望他能煮出极品浓汤,但应该比弟弟有料理天份。
“哇——好喝!”浅尝一口,她感到惊艳,诧异他竟能煮出如此美味的浓汤。
其实洋葱浓汤有多种做法,而她只取最简易使得的方式料理,她虽会烹饪,但算不上厨艺精湛,且工作繁忙的她无法花太多时间做三餐,但比起外食,弟弟较喜欢她煮的家常料理。
“你真的第一次煮浓汤?”阙南璇大口喝着,不敢相信他一次就上手,毫不输专业。
“我不排斥做菜,但没机会。”蓝斯淡笑。
见她一脸满足地喝他煮的汤,他内心竟有股无以名状的成就感,比赢得收购企业得标权更感愉悦。
“料理是门科学,只要有正确配方、成份、比例、时间、顺序掌握得分毫不差,如法炮制,就能做出美味料理。”他进一步解释。
“这么有自信,晚餐给你掌厨,让你更加印证料理实验。”阙南璇竟期待起他的料理了。
“那么,可否用一顿晚餐,再换取一夜住宿?”蓝斯笑问。他还在想该用什么理由借住两晚。
“那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能负责三餐,我家随你住。”阙南璇马上阿沙力答应。
最近要忙作品集印刷及美国的参展事宜,她其实快分身乏术,挪不出多余时间做家事了。
“那我就不客气打扰几天。”蓝斯欣喜地接受交换条件。
他打算在台湾隐藏行踪,停留几日再返国,比起住饭店,他更喜欢待在这个无拘无束的环境,跟她多相处几日。
* * * * *
“晚饭还没好吗?”
阙南璇第三次进厨房催促,虽高兴蓝斯愿意掌厨,但他的龟速真的令她耐不住性子。
“肉随便切一切就好了,蒜末少许,不用秤重啦!”难怪他在厨房耗那么久,光他前置作业的时间,她都可以煮三轮了。
“你很饿吗?要不要先烤个土司垫垫胃。”蓝斯不介意慢慢来,却担心她饿肚子。
“没很饿啦!只是想快点吃完晚餐,我还要洗澡洗衣。”已经晚上九点了,他该不会从晚餐时间煮到变宵夜吧!
她不禁怀疑三餐交给他是种错误,心想明天还是自己爬起来做早餐好了。
这一晚,直到十点才开饭,虽然等到快睡着,但见一桌美味料理,仍令阙南璇吃得大快朵颐,频频赞叹。
隔天早上七点钟,阙南璇盥洗完下楼,虽认为蓝斯仔细做出的料理比她所做的还可口,但早餐可以简单些,她自己来便可。
她转进厨房,却吓了一跳。
“早安,来杯咖啡吗?”厨房里,穿着整洁白衬衫、黑长裤的蓝斯,手提咖啡壶,微笑的问候。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昨晚睡二楼客房,没想到他会比她早起做早餐。
“不早,四十分钟前。”他为坐在餐桌前的她倒杯咖啡,而她面前已摆放简单的美式早餐。
“美式早餐我曾做过,不需花太多时间。”他在她面对坐下,准备和她一起用餐。
“你的衣服是井泽的。”她认得弟弟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感觉却不同,且他仍把衣服熨烫得非常笔直。
“我向他借了几套衣服。”虽然身上没证件、没现金,但只要去精品店签个名,仍能轻松购到衣物,他不打算出门,是不想太快泄露行踪。
“井泽在睡觉?”阙南璇喝一口咖啡,问道。
“在后院制作,他进来要了杯咖啡,昨晚没上楼睡觉。”蓝斯端起咖啡,啜饮一口,挺佩服艺术家的不眠不休。
“喂,你是不是……Gay?”见他视线瞥向窗外院子,似在追寻阙井泽的行踪,阙南璇不禁小声探问。
“咳!”蓝斯被她的话语呛住,瞠大黑眸瞅着她。
“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吧?”以为猜中他的秘密,阙南璇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内心却不免有些小失望。
她会这么猜测,是因他做事比女人细心,吃东西比女人优雅,脾气比女人温吞,还会烫衣服整理家务,完全不像正常男人。
他昨晚煮好晚餐,主动去叫井泽用餐,喜欢穿他的衣服,选择留下来的举动,都令她愈想愈怪异。
弟弟不仅受到许多女人仰慕,欣赏他才华的男人也不少,尤其被塑型成功的他,让更多男女被他才貌兼备的型男样貌所吸引,没几个人知道他私底下的邋遢模样。
“要先提醒你,井泽的性向正常,他只跟女人谈恋爱,而且其实挺风流的。”阙南璇轻叹一声,咬一口生菜起司三明治。
“你……怎么会做此联想?”蓝斯对她断定自己为Gay,感到不可思议。
“我帮他挡过不少男性追求者,其中还不乏大老板。”井泽的桃花从未断过,男女均有,反倒是她,愈来愈没异性缘。
“如果我说,我感兴趣的对象是你呢?”蓝斯凝望她一双美眸,唇角勾起一抹笑。
“嗄?”他的话,让阙南璇瞠眸,骇住。
第4章(1)
“如果我说,我感兴趣的对象是你呢?”
因为蓝斯一句话,让阙南璇一整天都思绪不宁,一对上那个男人的视线,她更是心跳不稳定。
那个男人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她不过把在山里遇难的他捡回家,帮他额角的伤痕上点药,替他送个投标文件,收留他两晚,提供了几顿免费餐食,这样他就对她感兴趣?
她知道自己条件不差,甚至算得上拥有美貌与身材,但她的个性令男人不敢恭维,虽谈过几段恋情,却是很快便不合而散,而他应该见识到她的真本性,不该有什么幻想才是。
要命!她在苦恼什么?他只说对她感兴趣,又不是告白,就算告白,那又如何,她未必想接受。
甩甩头,她甩去莫名的烦恼,过去的几段恋情,让她对爱情不再有什么憧憬,何况工作忙碌还得照顾阙井泽起居的她,已没时间再去风花雪月,更别说对象是远距离的外国人。
想都不用想,直接便out!
自我说服完毕,她顿觉心绪清明,豁达许多。
接起一通国际电话,她先是心平气和跟对方谈,之后却开始不耐起来,火气愈来愈旺盛,甚至以英文跟对方叫骂起来。
“Shit!我管他是什么议员之子,有什么天大背景,出借展览场地三个月前就签好合约,怎能临时反悔?”阙南璇从办公椅起来,愤怒不已。“赔偿金?我要那点赔偿金做什么?参展的数十件艺品都已空运抵达,在等报关了,你要我东西送到哪里摆?”
她拔高音量,情绪激动,令坐在沙发的蓝斯眯起眼,感觉事态严重。
“换地点?怎不叫那个议员之子换地方展览?办理相关文件都载明展场地点,几百张邀请函早已寄出,说换地点就能换地点吗?
“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叫你们美术馆负责人来跟我谈!你们有难处,就可以这样欺善怕恶?敢给我毁约,我不仅要打国际官司,还要把这丑事公诸在东西方美术艺文界!”她撂完话,啪喳一声,挂下电话。
“发生什么事?”见她努气冲冲,蓝斯不禁上前关心。
“你们美国不是法治国家吗?怎么随便用权力打压人?!说什么国会议员之子需要展场,馆方不惜跟我毁约,让给对方使用。”阙南璇气愤地滔滔不绝,向身为美国人的他抱怨起来。
“井泽现在在国际艺坛上也算是有名气的新锐艺术家,岂可这样被欺侮?”她的强悍,全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弟弟。“这场展览我筹划了多久,就算让出白宫,我也不接受更换展览场!”
她怒声说着,拿起话筒准备打电话联络国内艺廓负责人刘玄,商议大事,蓝斯却伸手阻止她拨打电话。
“这件事确实是对方有错,可否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他神情冷静地面对她集中的怒颜。
“你能帮什么忙?你认识馆方负责人?或有亲戚也是议员高官?”正在气头上的阙南璇忍不住质疑他有多大能耐。
“我不介意你的急躁,但可别真的气着。”他平心静气安抚她的火气。
这两日虽常听到她高声催喊,感觉情绪不快,但他知道那只是她性子急,被阙井泽的懒散所训练出来的,但此刻的她,却是真正发怒了,真正情绪焦虑。
虽然她在电话里说得愤慨激昂,但她其实明白,若对方执意毁约,她也只能拿取合约上的赔偿金,而运往美国的艺术品也许要再被迫运回,原定的国际展览将功亏一篑。
“坐下来喝口茶,先别慌。”蓝斯将她握在手中的话筒放下,一手按住她肩头,要她先坐下来熄熄火。
“我怎能不急不慌,离开展剩不到两周,还得布置展场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