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苦笑道:“他要是是生气就好了……”
生气还有消气的时候,哥哥对她现在是冷漠。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屋子里一时只有电视里的热闹的声音,小品演员们夸张的演绎,观众们配合的大笑和鼓掌。顾向阳和如愿多想也投入其中,只可惜他们都不是好演员。
“顾向阳,我从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选择当缉毒警察?”
“我爸爸从前就是缉毒警察,小时候他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超级英雄,我希望长大以后能变成他那样的男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对我爸说我也想当警察,他问我知道当警察是做什么吗?我说,抓贼。他又问我,为什么要抓贼,我说,因为他们是坏人,我要抓坏人,保护好人。我爸很高兴,他对我说,要我记住这个回答,一辈子都不要忘……”顾向阳很少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他回忆着从前,嘴角有淡淡地笑容,继续说道:“抓坏人,保护好人不受坏人的伤害,没有什么复杂的,也没有多余的原因,从我还是个小孩子,到我成为了一个警察,很多事情都变了,只有这件事情,在我生命里贯穿始终,从没有改变过。”
如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
“被毒贩子报复……”顾向阳捏紧了桌上的酒杯,眼眶有些红,声音沉沉地说:“我的父母都被杀了,姐姐被他们糟蹋,精神失常,在精神病院里自杀了。”
“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吧……”如愿想起来,那段时间他消失了一阵子,情绪非常不好,回来的时候带着母亲的遗物。
“是。”
如愿眼里酸酸的,问:“你一定很恨毒贩子吧。”
“那几个人已经被抓起来枪毙了。我不恨毒贩子,我谁都不恨。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抓起来,绳之于法,我必须。”
如愿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真庆幸,庆幸自己那时候狠心地把顾向阳关在了门外,庆幸她没有逼他放弃他的自我,他最好的结局是做一个好警察,而不是仅仅在她身边,做她的男人而已。
“你呢……”顾向阳凝视着如愿,问道:“我也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做疾控医生?”
“我父母因为吸毒染上了艾滋病,后来都死了。因为他们的原因,我和我哥哥受了不少欺负,我小时候总是想,要是有人能帮帮我们就好了,只是那时候。所以后来想做这一行,因为我觉得这世上肯定有跟多跟我和哥哥一样的人,也有很多跟我爸爸妈妈一样的人,也许他们会需要我的帮助,我能够帮帮他们。”
如愿没有解释太多,她知道顾向阳会懂,就像顾向阳不用向她解释为什么他一定非要抓贼不可一般,他们懂得彼此,所以宽容对方的选择。如果他们不做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们也许依旧可以很好的和对方相处,却没有办法跟自己相处。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碗筷,顾向阳洗碗,如愿切水果,准备零食,然后他们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天气有些凉,南方没有暖气,即便是坐在屋子里,也依旧寒冷。如愿拿了一张毯子出来,搭在两人身上,他们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顾向阳说:“你过来。”
如愿往顾向阳那边挪了挪。
“再过来一点。”
如愿挨在顾向阳身边坐下,顾向阳伸出手搂住她,她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两个人就这样在冰冷的屋子里静静相拥。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除夕夜里下了雪,家家户户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庆祝着新年的到来。辞旧迎新,意味着旧的失去,好的坏的都成为了昨日,明天值得期待,新的希望会在新年的一年里孕育。
如愿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是这个小区几千户中的一户,外面还有千万万万个这样类似的家庭。他们只是这世上很渺小的两个人,分享着着除夕夜里这渺小的温暖。
不知不觉如愿睡着了,直到外面的鞭炮声把她吵醒。电视里正在唱着这一年的第一首歌,顾向阳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愿你百岁无忧,愿你无怨无尤。
两人在沙发上依偎了一夜,早上顾向阳起来洗了个澡,准备回警局上班。从浴室出来发现如愿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他忽然想起从前新年也是这样,爸爸大年初一也要去警局值班,妈妈会做好早餐,把爸爸的警服熨好,然后送他出门。
顾向阳坐到桌前,沉默地吃早餐,吃完如愿送他走到门口,他换上鞋,在门口站定,伸出手将如愿紧紧拥进怀里。
如愿的眼眶红红的,她不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回来,她也不会问他们什么时候再见,因为她知道他们再见只会在特殊的情况之下。
终于,他们都放弃了彼此,选择了做自己。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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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底,天气依旧寒冷,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世界仿佛被凝结在了某个时刻,不再变化。城市里的人甚至会担心春天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直到昨天晚上,终于响起了雷声,城市似乎有了要破冰的迹象。
本来已经陷入僵局的案件因为梅丹的死又有了新的转机……
缅甸那边的卧底传来消息,梅丹只是代言人,她身后是金三角地带的一个大军阀。原来那批货一直都不是属于坤泰的,坤泰死后,军阀一直在寻找这批货的下落,逼迫梅丹把货交出来,梅丹这才铤而走险来到w市,不管不顾一定要木如夜按时交易。现如今梅丹死了,木如夜也算是作茧自缚,军阀那边的人直接找到了木如夜,他依旧得把那批货送到边境去。
木如夜如果拒绝军阀的要求,势必会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军阀可不像梅丹那么好对付,可他若是同意那边的要求,警方则已经部署好了行动,只等他行动就能将他和其他案犯一举抓获……
__________
葛平秋察觉到最近木如夜情绪有些不稳定,甚至有时候会失控,对下属发脾气。虽然木如夜一直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是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表达喜怒从来不是因为真实情绪,而是因为场合需要,所以他这样子不能自控,因为一些小事就生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能控制的事情。
葛平秋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会有什么影响,这让她忧虑起来,因为她怀孕了,她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个时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该不该告诉木如夜,这个消息会让他快乐,还是会让他更加焦虑。
连着几日她都睡得不是很好,葛平秋怀孕的反应有些强烈,孕吐的情况很严重,她一般都是尽量避着木如夜的,可是今天早上她一醒过来就不舒服,实在忍不住,跑到卫生间里干呕被木如夜见到了。
葛平秋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木如夜正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系领带,他背对着葛平秋,微微蹙着眉,看葛平秋靠在门边,透过镜子看着木如夜,他的眼圈有些黑,这几天他似乎也没有睡好。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身体不舒服么?我叫司机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木如夜也透过镜子打量着葛平秋,皱着眉说:“这几天见你脸色不怎么好,吃得也少。”
“我怀孕了。”葛平秋忽然说。
木如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也并没有停顿太久,便又快速地把领带系好,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
葛平秋把西装外套递给他,木如夜穿上,对她说:“晚上有应酬,可能会晚点回来。”
“好。”
葛平秋送木如夜出门,他照例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关上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葛平秋一个人,她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给好友发信息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不可能吧,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确定你说清楚了。”
“我直接说我怀孕了,还要怎么更清楚的吗?他连我怀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确定的都没有问我。”
“你确定他听清楚了?”
“我确定。”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直都不想要孩子。”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没关系,我想要就够了。大不了生了我自己养就是了。”
“什么意思?他还能为了这事儿跟你离婚吗?你们家又不缺钱养孩子,你还打算当单亲妈妈啊?”
“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怕。”
嫁给木如夜的时候葛平秋就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不定,她本来就没有指望他给她天长地久。
今天上午学校有课,葛平秋起身换了衣服开车去学校,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不会为了一件事停留太久。
葛平秋的课教室里从来都是坐得满满的,空位不多,她注意到今天空位似乎更少了,她往后排一看,见到了徐山。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徐山对葛平秋笑了笑,葛平秋面无表情地挪开眼睛,心里有些厌烦。这个男人真的是不干不脆,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
上完课葛平秋就被学生围住了,她耐心地解答完所有人的问题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山站在一旁等着她,葛平秋无奈地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他立刻就跟了过去。
“平秋,我们谈谈。”
葛平秋伸出手来,晃了晃手上的戒指道:“我结婚了。”
“我知道。”
“据我所知你也已经结婚了吧?你们好像孩子都已经生了,我们还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徐山一脸的尴尬,苦笑道:“平秋,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连好好跟你说句话都不行吗?”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的。”
葛平秋一脸的厌烦,想要走,却被徐山一把抓住了。
“你陪我说说话,我以后就不来烦你了。”
葛平秋叹口气,徐山这个人性格又软弱又纠结,只怕以后还要纠缠,只得点点头道:“行吧,反正我也要吃午饭。”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清静的餐厅,徐山点了菜,葛平秋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多说。
徐山问:“你最近好吗?”
“好啊。”
“我不好……”徐山道。
葛平秋在心里冷笑,问道:“你妻子不是刚刚生的孩子吗?你家里不是一直催你生孩子么,现在有家有子还有娇妻,有什么不好的?做人不要太贪心。”
学校是个封笔的环境,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别说这种八卦了。葛平秋其实知道,这件事情让徐山和她都保守议论,但是她不怕,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但是徐山是个爱面子的人。虽然葛平秋一个字都没有跟人说他们为什么分开,但是徐山搞了一个学生,还让人家大着肚子跟她结婚,大家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私下里的议论都不大好听。
“你知道她暂时休学了吧?”徐山问。
“嗯……”葛平秋随意地应了一声。
他太太的倒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穿得难听,干脆休学在家带孩子,等过两年孩子大了在准备博士论文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反正也不是没有人养。
徐山眼里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道:“她现在就想呆在家里当教授夫人,学业也荒废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买东西,她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
这一点葛平秋是知道的,都以为当老师很轻松,其实在学校里压力是很大的,每年为了申请科研经费,大家都有许多学术指标需要完成,中青年教师之间的竞争有很激烈,像是徐山并不像别的老师,有出国读博的经验,他的博士是在国内读的,本来是不符合留校资格的,还是靠着她父母的关系才留在了学校里。
虽然葛平秋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说过什么,但是想也想得到,他找了她的学生,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未婚先孕,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她觉得无所谓,她的父母肯定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徐山在学院里日子大概也不大好过。
“等孩子大一点,她把博士学位拿到也出去工作之后,你的压力应该会小一点,也就这一两年,忍忍就好了。”
“她能帮上什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学术水平,也就混个毕业吧,还能留校吗?她一个县城里来的女孩子,家里有没什么能力,根本帮不到她的工作,到时候还不是得我来想办法给她找工作,你也知道我一切都是靠自己,也没有那么多关系,你说我哪里有那么多办法?”
葛平秋冷笑起来,问:“你该不是要我帮你太太找工作吧?”
“当然不是!”徐山立马否认,他低着头,握着手里的茶杯,苦笑道:“我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
葛平秋继续吃饭,并不想安慰他。在前女友面前抱怨自己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还是前女友的学生,当初他们关系之中的第三者,这么没有可笑的事情也只有徐山做得出来,难不成他就没有别的朋友可以听他抱怨了吗?
徐山给葛平秋夹菜,葛平秋一点都不想吃他碰过的东西,放下筷子不吃了。
“饱了。”葛平秋问他:“你还吃吗?”
徐山摇摇头。
“服务员,买单。”葛平秋叫道。
“我来!”徐山买了单,又说:“再坐一会儿吧……”
葛平秋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我要会办公室睡午觉了,你有什么事情快说。”
徐山关切地看着葛平秋,问:“我看你脸色不好,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葛平秋心里对徐山不耐烦到了极点,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冷地说:“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直接一点?”
徐山一把抓住葛平秋的手道:“小秋,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葛平秋哭笑不得地看着徐山,真的是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阵阵地犯恶心,她竟然在这个男人身边睡了那么多年,竟然改跟他肌肤相亲过,真是不堪。
不知道是徐山太让葛平秋恶心了,还是孕吐的反应说来就来,她又吐了。
“你……你还好吧?”
葛平秋摆摆手,叫服务员过来收拾,然后留了点小费给人家。
“我没事儿,就是你恶心到我了而已。”葛平秋对对面已经呆住的徐山笑了笑道:“徐山,别抱怨你太太了,知道吗?你就配跟你的太太生活在一起。你要是再找我,我就让我爸妈想办法把你从学校开除,我说到做到,你了解我的。”
葛平秋拿起包离开了餐厅,中午的阳光还不错,实验室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她嘱咐了自己带的博士生就开车回了家。
她觉得心里一阵舒畅,因为她刚刚才发觉自己逃脱了多么可怕的人生。
生活有时候一片混沌,很容易被迷惑,糊里糊涂地就顺着人流走,等到了悬崖边才意识过来,可往往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身后是还在往这里挤的人潮,后面的人看不见悬崖,只知道被推着往前走,不断地有人从悬崖跌落,却还以为这就是生活该有的结局。
葛平秋飞快地开着车,只想赶快回家,她觉得侥幸,真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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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木如夜回来的时候葛平秋已经睡着了,怀孕之后她睡得都很轻,她没有睁眼,听到木如夜在她床头放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才去浴室洗漱。
葛平秋睁开眼,见到枕边放了一只泰迪熊玩偶。
那是一只棕色的玩偶,世上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玩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的床头都有这样一只玩具熊。
葛平秋捏着那只玩偶,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