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暗叫不妙,在空中越胀越大,带着血色的鳞片变成了比水桶还粗的身躯。它低眼看,地上的道士已经被郑大人干掉了。那些道士也不是人类,郑大人自然不会手软。继而也飞到了天上,和他打斗起来。
顿时,银链狂飞,赤练在空中不断扭曲舞动,银光激闪,散落天空星点纷纷。郑大人手持判官笔,将赤练几个大穴制住。
“白痴!那姓郑的反我,我能理解,神和魔本来水火不容。但是你凭什么要反我?当年你被天庭抛弃,堕落于十八层地狱,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被承认,被害成这样,你还要像狗一般效忠?简直笑话!”
白痴记得,当年她被罚下十八层地狱,就是这条赤练蛇引荐她去魔界当魔王。是他,挑起她的恨意。而他的目的,是要用恨来毁灭世界,这是魔王的本质,也是魔的职责,是无论如何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魔界,七情六欲皆有魔王掌控。而恨为其中一种欲望,恨魔的存在,是要让人在互相仇恨中毁灭。所以,他要无限度加大人和人之间的仇恨。当人有恨时,就会被魔鬼利用甚至附体,人的恨就会越来越强,以致于到达没有任何理智的地步。
就像是赵责一样,为了恨,亲情爱情全不要了,只想到毁灭一切。
而恨魔当年扮作丹姬,一个目的是为了让赵责仇恨,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让阿正仇恨。人一旦仇恨,就会失去正确方向,忘了自己的初衷。
想到这儿,白痴答道:“我取名白痴,就要对得起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管表象如何,我的心不变。永远,痴心于白色光明,痴迷于正确的东西。这是我几千年的证悟。只有做好人,才是真正天地真理……”说道“正”字时,白痴别有意味地看了郑大人一眼。
无论身世如何,无论有过怎样的经历,没有人能让白痴作恶。她选择要做个好人,只是她在几千年的地府生活的体验,只有保持心中良心,才能坚持到最后一秒。
郑大人拿着判官笔继续战斗:“正直之人,或许会临时受到误解和不平,但是,在长远的利益上看,只有正直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赤练忽而混沌一甩身体,郑大人和白痴被弹开,跌落在地上。赤练对天长啸一声,往更高的地方冲去,血红扭动的身体划破长空。白痴追上,拿着锁链套着他的脖颈,却被强大的冲劲拖着向前走。
赤练阴笑:“白痴,本尊说过,你和姓郑的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犯过滔天大罪,姓郑的也杀过人,脱了仙籍。做神仙你们不够格,做恶魔你们更不匹配。两个三脚猫功夫的杂碎,即使两人的功力加在一起,怎比得过本尊?”
“姓郑的?你指的是哪个?”郑大人凛冽冷笑,忽而一只判官笔插入赤练的穴位,一些锁链控制住赤练的走向,他忽而大喝“阿星,砍了他!”
赤练忽而觉得一人从头顶越过,伴随着阿星一声啸叫,继而一把青锋宝刀流利闪过,刀光从赤练的头顶划过一直往下,顿时,黑血四溢,电闪雷鸣,天上落起了黑血。
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发生。
“什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简直就是笑话!”阿星不屑哼了一声。
地上的人被雷声惊醒,看着头顶,不过觉得是下了一场雨。
背景郊外的小房子,死成一片,血流成河。赵世德的尸体,下人们的尸体,管家的尸体,还有那群道士的尸体,躺得七七八八。
长空如嘶,冻雨若冰,夜若梦霾,寒风似殇。
赤练彻底输了,他的身体被砍成两半,只剩下微弱的灵魂在慢慢消散而去。仰望长空,他却想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他的失败在于,世界上有阿正这样一个坚持善良的人,能忍受多年的残酷折磨,却丝毫没有恨意。
如果阿正恨了,阿正就得不到上天的支持,天上的神仙就不会感动,不会批下特例来帮他。
如果阿正恨了, 阿正就不会坚持救助那群可怜的奴隶,而是卷在仇恨中不能自拔。阿正会变成另外一个赵责,为了复仇不顾一切。
而就是这样一个全身都是弱点的,软弱愚钝的人,在整件事上起了关键作用。上天只会帮,心地正直的人。人心正,天地助,是阿正的存在扭转了全局。
善良的人是强大的,因为善良的人能融化人心,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改变。
阿正天生善良,他会一直担心别人的痛苦。自小看到别人受伤,即使是划破个手指,他也会替别人垂泪。就是这样的温善性格,融化了丹姬的仇恨。为了阿正,丹姬愿意放弃仇恨。但她却被辽国余党的人逼迫。于是,在两难之中,她选择了吞金自杀,只为保得阿正平安。她想,即使哪天自己契丹人的身份被发现,凭着她的死,凭着王爷对她的缅怀,王爷也能对阿正好。
刚刚死去,丹姬的身体就被魔鬼的灵魂占去,于是上演了这一场仇恨的大戏。
郑大人,其实一开始心中也有几分明了。他知道,只要他想解除人的恨意,必定魔王会来阻拦。阿正会当奴隶,也是他意料之内。即使这样,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坚持到最后,得到最终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我有写以阿星为男主的《死而后已》
阿星是隐忍型的男主,有着郑大人的腹黑和算计,也有着白痴作为武将的暴躁和义气。
最大的特点是能忍辱负重,但又非常重感情。
只可惜被我坑了,哎~~~
☆、恨到深处是不恨
人天生不是作恶之人,人本来有道德的准则和底线,然而却因为有了仇恨,便给自己找了适当的理由,便更能肆无忌惮发泄自己心中的欲望。赵责就是如此。
赵责越恨,恨魔就越能控制他,消灭他的理智,让他做出六情不认的残忍事来。在仇恨和权利控制所膨胀的欲望中,越走越远。到后来,他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性。
因为,要继续犯错,有多容易。要弥补自己的错,要赎罪,何其困难。特别是位高权重,没有人能威胁他地位的人。赵责从不认错,那份膨胀的自大让他一步步走向魔鬼的深渊。
二十年前,白痴发现了是恨魔在中间捣鬼,但她技不如人,斗不过魔王。而且魔王神出鬼没,终日呆在魔界里不出来,她也无可奈何。
只是,这一次,郑大人申请到了特例,疼痛转移术是一项,而王府一天一人死是一项。恨魔知道了这群人类的走向,知道他们的正义感会被慢慢激发出来,所以他气急败坏显出真身来作恶。他最不该做的事,便是屏蔽了外界。屏蔽了外界,天兵天将进来不了杀他,但魔鬼们也进来不了救他。郑大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因为魔鬼更完全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十年磨一剑,忍辱负重,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要在今天杀他。那个人是阿星。
而郑大人知道,他的儿子阿星,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魔鬼能知道人间阴间一举一动,能知道人类的每个念头,却不能探测身为神仙的郑大人的想法,更不能探测身为天上国王的阿星的想法。
从头到尾,阿星没有向郑大人透露半句,但凭着亲人间的默契感,郑大人早知道,孟婆汤的功效,早在阿星转生之前就被阿星解开。由于魔王知道人间一举一动,阿星便一直在做戏给魔王看,甚至编造了另外一付思想,为的是逃过魔王的眼睛,蓄势准备杀他。为的,就是等他从魔界出来作恶的一瞬间。
这事情,是阿星在天上就和一些神仙商量好的,为此他签订了许多条款。他不能参与人间的任何事,不能帮助推翻奴隶制度,除了杀魔头,他不能显示任何法力。
在一个小孩的肉体里,住的一直是个几千年的苍老生命。他能沉住气,在阿正被毁容,被折磨,被毒打时,他忍住心中的痛,为的是做更大一件事:杀魔王。
当年在天国的时候,父王母亲的国家在内战,就是因为这魔王的把戏。当年他父母在人间地狱吃这么多苦,竟然就是因为这十恶不赦的恶魔。三千年了,阿星要杀了这魔王,将其碎尸万段,这是他心中长期的夙愿。所以他知道恨魔要出现,便来到了人间,等待时机动手。
郑大人感受到了阿星并没有被洗脑,却不敢相认,因为人间的一切尽在魔王眼中。这么做为的是把戏演下去。父子间没有什么交流,却互相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白痴没有发现这件事,是因为当年白痴被罚下天庭时,阿星还是个婴儿。她对阿星,有一种陌生。但凭着她对郑大人的信任,却将这场戏很好的演了下去。
一家人,即使不用语言交流,却能将默契很好地传递下去。是因为,毫不保留的互相信任。
但知道了阿星有着记忆,白痴显得非常慌张,她忙问阿星:
“星儿,”白痴看着孩子似的阿星,有一丝忧郁,担心问道,“这次你瞒天过海逃过记忆,你还能回去再当国王吗?”
“不能了,”阿星平静答道,似乎毫不关己,“不管什么原因,当过人类的人,天上的人总觉得脏,只有靠修炼才能回去。再说,这次来人间的机会,是我拿自己的仙籍来换的,我已经将皇位传给其他人了,一切都好,不用你担心。”
“不要说得这么轻松,”白痴似乎抑制着强烈感情,“王位和仙籍,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你的人民,你不去全力保护是不行的。”当初白痴违背天规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自己的下一代不再受苦。但是,阿星却不顾一切跑来了,白痴心中钝痛。
“那母亲你自己有资格这么说我吗?”阿星对峙这白痴的眼神,丝毫不让。
郑大人拍了拍阿星的肩膀:“星儿!不得对你母亲无理。你母亲当年是为了保护你和我的安全,才不顾一切被罚下天庭。”
阿星老成的眼睛中,噬满了幽然,“母亲父亲为了解救自己的人民,宁愿万劫不复,我也可以做到。”
阿星知道,当年那一场由魔鬼挑动的战争,许多天国的子民因而被罚下天界,当了人类。而现在那群契丹的奴隶,王府的那群人,都是当年被罚下的人的转生。原本都是仙人,因当了人类,在互相争斗中变了本性,便再也无法返回。郑大人这次来推翻奴隶制度,并不是为了推翻奴隶制度本身,而是通过推翻奴隶制度,提高人的道德观和正义感。而只有保持道德,保持住正义感,最后才有机会再次回到天庭去。
父亲和母亲,都是非常有责任感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愿意付出一切。
阿星又郑重加了一句:“父亲,母亲,你们不必为我伤心,我是自愿来人间救助自己的子民。这是一个国王的责任,我愿意去承担。”
白痴和阿星的眼神对峙了一会儿,互不相让,郑大人走过来,摸着阿星的头温柔道:“我们的星儿,也算长大了,一千年后的末世,是一个封神时期,我们一起回家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国家去。那时候我们三个,谁都不能放弃……”
阿星嗫嚅着看了地面一会,这份沉重,需要多少年后能渐渐渗入心扉,才能懂得。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阿星才转过身来,向白痴和郑大人作揖缓缓道:“父亲,母亲,我该去阎王府报道了。这人间是不允许有着几千年记忆的人存在的,你们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跑了几步。
“星儿!”白痴在后面叫住阿星,“我能,抱抱你吗?”
阿星回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白痴慢慢走过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泪若雨下:“星儿,娘请求你,千万保重。遇到任何事,来找我们,不要一个人撑着。”白痴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反而阿星却显得格外成熟,他笑着点头,用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慰着。
“你不用这样,我可以一个人独立的。”阿星的话,依然有些冷淡。
白痴懦懦哭了一会儿,尽管依依不舍,阿星还是坚持走了。头也不回,白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还在继续抹眼泪。
“白大人,”郑大人看着灰暗无彩的天空细语道,“很久没看见你哭了。阿星性格就是这样,天生有些叛逆,你不用太在意,”继而郑大人翩然一笑,“这一点,非常像你。”
白痴抹着泪,抑制住自己的哭泣道:“他对我当年下十八层地狱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吧?我懂的,自己的母亲有着这样不光彩的历史,他要承受多大压力。是我对不起他……”
“只是因为你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了不冠冕堂皇的事吗?”郑大人叹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是制度的错。如果当时不是上面派你去,你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事。”
白痴有些疲惫答道:“属下当时好恨,属下当时只想让天下所有人都承受属下的仇恨。是郑大人您,将属下从仇恨中拉了回来。如果不是郑大人,刚刚死的魔王,该是属下……谢谢您的不放弃,属下现在才能这样和您平静地说话……我当年作恶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直言告诉我,我这样做是错的。当人类谁能不糊涂?我当年作恶,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制止我,告诉我不能做下去。”
郑大人迷茫道:“可惜,天规还是一条也改不了……不过,能批下来一些特例,也算不错了。我们按照特例行事,定能将奴隶制度推翻……”
“那我们接下来……”
“赵责已经几乎没救了。剩下的,就是通过奴隶的阿正唤起人的良知和正义感,才能保得这些人的平安,让他们逃过天灾。”
白痴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她终于明白,恨,到了深处,便不恨了。恨,带不来什么。事情总要有解决的方法,留恋徘徊在恨中,没有任何意义。而要去正面处理问题,是需要靠善良和正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阿星灰常沉得住气
☆、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痴和郑大人将身上的血迹用法术消去,又将道士和管家的尸体变走,便将身体还给了白真真和阿正。
阿正和白真真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周围尸体一片,但却找不到道士和管家,阿星也不见了。还未醒来多久,一群官兵冲进来,用刀将两人架住,两人不一会就被送官查办。
阿正和白真真被分开关押,两人对整个事情还是含含糊糊,只是将所有事情推到管家身上,官衙问了半天,还是对两人充满怀疑。
赵世德死了,死前鲜血流尽,他用血写了一地字:“阎王府有令,奴隶制度不除,明王府一天死一人。若想逃命,必须脱离明王统治。”写毕,气绝。
旺财没死,他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但是没人信他,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是郑直的奴仆,为他编造谎言是袒护之举。
总之,整个事件,白真真和阿正的嫌疑最大,谋杀世子,按照刑律,应当五马分尸而死。政怀瑾急急赶来牢里找阿正,询问案情前因后果。阿正带着锁链,坐在牢房里平静说了一通,政怀瑾连连摇头,大冬天拿着把折扇猛扇,心绪焦躁不宁:
“你这番说辞,鬼都不信;所有的证据只指向你:你跟赵世德有旧仇,又莫名其妙出现在犯罪现场,偏偏你还毫发无损。在场的人除了旺财都死光了,这次你死定了,没人能救你,”他摇了摇头,“你死前做件好事,把罪名全承认下来,这样至少能保你妻子一命。”
阿正缓缓抬头,神色悠闲:“若我承认罪行,我妻子岂不是共犯?她嫌疑会更大,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你把事情全揽下来,本公子自然有办法帮你妻子。但是你不揽,你们两个都会死。”
阿正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