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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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正直与白痴-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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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直闻此反而有点想买,他想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愚蠢之人,即使做出背叛之事也能很快被发现。小事都做不好,便更不能做眼线之类的大事。他把旺财叫来,温和问道:“你还有亲人活在世上吗?”
  旺财跪在地上,低低垂着头,眼眶一红,哭着说没有。
  郑直心想,没有亲人的人,不会被威胁,反而干净;又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旺财含着泪咬着牙,低声道:“想,死都想。”
  就这样,郑直以极低的价格买回了旺财,奴隶贩子多次提醒这个奴隶什么也干不好,要他不要后悔。郑直承诺绝不会折返回来找麻烦。
  旺财被领回去后,才发现这买家的府邸如此阔大,却没有一个下人,心生疑惑。
  郑直解释,自己志愿当谏官,谏官是得罪人的职业,随时有抄家砍头的危险,所以为了少牵连人,才把人都遣走。但府邸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就请他回来充充门面。并又问旺财是否愿意承担这个被牵连的风险留下,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可以再把他送到其他地方去。
  旺财真心觉得面前的这个主人面善心慈,对一个奴隶说话也客客气气,刚刚又亲自给他包扎伤口,送他食物和衣物。旺财觉得在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这般好的主人,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谏官,听上去是个高档的职业;至于牵连的事,他觉得对于一个奴隶来说,生死本来由命,能过几天好日子比什么都好;便连连应承下来,说愿意留下为主人卖命一辈子。
  于是郑直兴了几个规矩:第一,旺财住在大门口的看门的房间,不得进入主楼,也不用管理主楼的卫生情况;第二,旺财负责管理打扫后院和马棚,不得进入厨房;再有,门口随时锁好,平时不干活的时候一直守在看门的房间,任何人要进门都必须经得自己同意。第四,不得嘴杂向外人说府内的事情。最后,要求旺财以后称自己为老爷。
  旺财连连应许,心想这新主人就是请自己来看门的,自己是个低贱的奴才,不能进屋不能沾厨房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他能住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已是超出他期望的美事了,比他原来的生活不知道好了几倍。
  过了几天,旺财在门口守了几天,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的是新科状元的门第,门口遇到的人个个对他非常尊敬,似乎很羡慕他能为这新科状元做事。一些人甚至来阿谀讨好,旺财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等美事,原本很卑微的一个人,经不起捧杀,隔了几天,说话也变得硬朗起来,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他对郑直也是十分崇拜,在外人面前把郑直吹得像个神仙似的,说自家老爷对自己有多好多好,让他丰衣足食。伤了病了还能得到休息和药物。当然,他把自己也当成了普通下人,从来不提自己奴隶身份。
  但实际上,旺财知道,自己的老爷表面上客气,实际上却是个孤独到冷漠的角色。
  郑直早出晚归,一清早便骑着马走了,和旺财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每次出门前,将主屋和厨房的门锁死,旺财也不能进屋中,于是两人几乎只有早晚匆匆一面而已。
  这老爷绝对是个奇人,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屋子是自己打扫,饭是自己弄,也不愿意多请一个下人。饭菜也弄得极其简单,几个馍馍加点咸菜,然后给旺财留一份,让他自己来领。但也从来不让他靠近厨房一步。
  旺财确实愚笨,连打扫后院的工作也做得不好,有时候郑直看到了,旺财连连认错,却也没有受到惩罚。郑直只是耐心告诉他整理后院的正确方法,慢慢教他,似乎这老爷比下人对此更有经验。这老爷是个全才,什么都会,又对下人宽容耐心。这让旺财心中对老爷更加崇拜,觉得自己幸运,来到好人家。
  这朝廷给官员的俸禄里面,本来有一笔是用来养下人的。这笔钱,郑直全存了下来,一分没用。他吃穿十分简约,从来不吃高档食物,除了一身官服,一身常服,也没给自己添置什么衣物,节衣缩食到了极致。
  旺财想,这老爷对自己如此苛刻,也不知钱用到哪里去了;但似乎很缺钱的样子,甚至还把家中值钱的家具和装饰物拿去变卖,换得一些钱财。
  旺财当然不知道,这省下来的钱,自然都换成银票装到写着“正”字的信封里,寄到了白真真的手中。
  过两天,一个写着“真”字的信封寄回:“钱我帮你存着,前日远远见你印堂发黑,近几日恐有血光之灾,请慎行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女四号东方公主和亚瑟皇太后出场

☆、枫红血漫共祭天

  过了几天,正值秋色烂漫之时,金色澜澜天际阔,皇帝赵寰便带着家眷去香山祭天,顺便观赏秋景。
  亚瑟皇太后特地嘱咐,要皇帝将这新科状元爷一起带去。因为她听闻这新任状元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温儒谦逊;而且调查过背景,郑直没有子嗣,虽曾有妻室,却逃走了。论年龄,论性格,和及笄年华的东方公主刚好相配。
  这东方公主生的眉目清秀,丹凤眼,如柳蛾眉,玉脂般的脸颊上生了两个梨涡,一眼看去,就有着黄鹂般的灵动秀丽。说话声音,有如碎玉般清脆悦耳,十分讨人喜欢。
  她是皇帝赵寰的亲妹妹,虽是锦衣玉食,娇惯而生;却丝毫没有公主的娇蛮之气,反而端庄重礼,为人谦和认真;虽是规矩循礼之人,却不古板,她灵动外向,和蔼可亲,在下人里颇有口碑。最难得的是,身为公主,却能常常自省其过失,若她有犯错,必然会立刻道歉并改正。这等仁心懂礼,端儒惠德的公主,十分得亚瑟皇太后宠爱。亚瑟皇太后暗下决定,要给东方公主物色最才德兼备的男子,让她终生幸福。
  东方公主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她要找的如意郎君,并不一定是要有显赫的出身,但一定要是大德之士,要英俊潇洒,文武双修,才华横溢,有高尚的品德,还要谦逊知礼节,为人谨慎睿智,重德善道,有骨气和正直之心。
  有人笑她,这完全是在找神仙,不是在找驸马。她却不以为然,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值得她终生敬仰为夫。
  东方公主还记得,那天,枫叶漫山,秋色如璜,云际飘着瀼瀼落霞。马车外骑着白马的状元爷身着朱红官府,目光若湅,面若春花,浑然与这秋枫融在一起。
  只是一瞬间,这漫天的枫叶,染上了刺眼的血红色。一时间,杀气漫天,血光四起。
  “有刺客!保护皇上公主!”一个太监刚刚喊完话,一把飞刀刺来,他马上身首异处,血肉撕裂。
  百来个身手矫健的黑衣刺客临空而降,他们炸断了上山的路,将皇帝公主的马车团团围住。几十个侍卫奋力厮杀,对方却个个好身手,渐渐不敌。侍卫们驾着马车先往前跑。
  众多侍卫先以皇帝为重,重重守护着皇帝。而公主的马车只有零星几个人守卫,又被刺客冲散,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忽而间,几羽利箭刺透了马夫的胸膛,马夫翻然滚下。烈马长嘶一声,受惊往前猛冲,马车在疯狂的拉扯中左右激荡摇摆。东方公主死死抓着车桓,却稳不住重心,害怕地大叫起来。
  忽而,东方公主觉得马车骤然停住,烈马嘶鸣,外面一个高旷的男声:“公主,马车已损坏,请下马车,坐上马来!”
  东方公主定眼一看,状元郑直已经将拖拽马车的烈马制伏,正站在马旁,其他本该守护她的侍卫均已被杀,她别无选择,只有听从命令。快速爬上马背。郑直捡起旁边侍卫的大刀,将栓于马上的缰绳砍断,牵着马儿便飞奔起来。
  东方公主惊叹:这状元爷跑得好快!即使是在马下,也能跟上马狂奔的速度!在如此危急关头,也没想到自己逃走。而且还遵循礼节,让她单独坐于马上,没有自己上马与她同骑,实在是坦荡君子。
  一个刺客追来,郑直忙护着公主挥刀对抗,其动作灵敏快速,只两三下就将武功高强的刺客制伏,郑直用刀抵着刺客的脖颈,却没有下手,只是一脚踢开老远,便牵着马继续往皇帝的方向逃。
  不到一会儿,东方公主和郑直才追上皇帝的车马,而刺客已经七七八八被制伏了,东方公主几乎是颤抖着钻进了皇帝的马车。以为歇了一口气时,才发现香山由下至上燃起了熊熊烈火,似乎马上要直窜而上。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啊,回去的路已经被炸毁,所有人慌成一团。郑直却一言不发,面沉如水,拿起一片枫叶虔诚地用双手捏在手心。双目紧闭,气定神闲,丝毫不慌乱。
  郑直还记得在四川的时候,老婆曾经教过他如何用树叶探知水源。她说,树叶是大地而生,根和地底紧密联系,所以大树比人更了解地下水的分布。而用手握着树叶,是要通过树叶请示水的方向。他当时觉得太玄,老婆就让他握着树叶闭上眼睛慢慢感受。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耳畔听见泉水轰鸣。他试着走了几步,发现泉水声音越来越大。在泉水声最大的地方,老婆让他用榔头挖了几下,地底便涌出水来。
  老婆说,这是山里人才知道的妙计。
  而郑直此时闭着眼睛,眼前似乎出现着老婆恬淡笑容上的荧荧光芒,他的嘴角淡淡流露出一丝坦然的微笑,耳边传来激烈的水声。继而他镇定向众人一句:“这里地下水太丰富,泥土太润,火窜不过来。”
  一个侍卫闻言,忙问:“状元爷此话当真?”
  郑直默默垂下眼帘子,一脸恭谦:“天子脚下,不敢戏言。看火势,大约半个时辰之内便能自动熄灭。”并向所有人解释其原理,话传到马车的皇帝耳里。皇帝便下令在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动。
  郑直渐渐才发现的服侍的人行色匆匆,满脸忧色;尤其是带来的御医,几进几出皇帝马车,都焦虑无比,眉头紧锁。在马车里似乎隐约传来东方公主的啜泣声。他起疑,莫非皇上受伤了?但所有人都规矩待在外面,人人脸色紧张,不敢言语。
  果不其然,一会儿,有个太监便出来,要求在场每个人滴血一滴在一张特制的纸张上。 大家不敢含糊,便依命行事。不到一会儿,御医便走到郑直面前,神秘地将他请到马车之中,他才看到皇帝躺在里面,满脸虚汗,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嘴唇乌黑,似乎是中毒迹象。重度昏迷中似乎还在模模糊糊支吾道:“走开,朕不需要吃人肉,何其残忍!朕是九五之尊,有皇天保护,不需得做出这番行径!”
  “皇兄,东方愿意,皇兄是一代圣君,国不可一日无君。为江山社稷,东方愿意鞠躬尽瘁……”东方在一旁紧握着皇帝的手,已经梨花带雨,满面忧郁。
  御医在郑直面前解释,皇上受了毒,只有用人肉作药引子才能解。这里临时下不了山,也不能用其它药物代替,这病情却刻不容缓,否则十分危险。并解释他刚刚试过所有人的血,在这里的人只有状元和东方公主的血和皇上匹配,只有血匹配之人割肉才能解毒。
  但,方才皇上在昏迷中却一直坚持不能割人肉,若真有人割了,算是抵御圣旨,是杀头重罪。但若不割,皇上……御医没有敢说下去,只是说自己愿意承担被灭族风险也要救主;但他想问郑直的意思,是否愿意割肉救主,却要承担违抗圣旨之罪。
  郑直的脸显出一种淬玉般的白色,他想,现时朝廷动荡不安,皇上暂时没有子嗣。而明王赵责势力如日中天,皇上若去了,继承人说不定会落在明王的子嗣上。更或许,明王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而这新皇为政刚烈,体恤百姓。多次有意向要解除奴隶制度,却得不到人支持,又畏惧各个藩王势力。加上毕竟年轻,在朝中并未完全独立起来,被几个大臣牵制着,才举步维艰。倘若他能得到更多臣子的支持,或许他的独立之路能走得更稳。无论如何,近年来贪官肆虐,天灾重重,国家和人民是承受不起赵责这种j□j统治,也不能让赵世德这种愚钝恶性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自己孑然一身,白真真已经落了个逃妻的名号,也算和他撇清了关系。他暂时并不怕会牵连他人。而皇帝心地仁慈,也不一定会治罪救他之人。
  这样想着,郑直决定赌一赌,便垂头作揖,笃定道:“臣愿意救主。”
  御医心领神会的点头,便匆匆取来刀片和碗,郑直对着自己大腿就是狠狠一刀,一块鸡蛋大的肉割了下来。在场人看得胆战心惊,唯独郑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声不吭,又似乎不痛不痒般神态自若,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只是面容上微微渗出的虚汗暴露了他的痛楚。众人感叹,没想到谦弱的状元爷表面如此文质彬彬,实际竟然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果不其然,火势不到半个时辰自动熄灭。当日,皇帝得救,郑直被召到殿前,被质问其违抗圣旨之举。
  皇帝曰:“春秋时期竖刁为讨好齐桓公,自愿阉割;最后伙同他人造反,将齐桓公逼入绝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害自己身体,让父母担心是大不孝之举。朕平日最见不得谄媚的小人,自己身体都不爱护的人,何谈爱国爱民?汝今日行径,朕可治你重罪。”
  郑直冷笑,旁人怎知自己的父母是如何狠的角色?他跪于地上低声道:“禀圣上,当今世上,有多少父母眼亲眼看着自己儿女被虐打折磨,被割肉祭血,却无能为力?微臣一人的血肉,与此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微臣当时下这个决定,是相信陛下的圣明,能解救受苦百姓于水火,才以一己之血肉来换得天下人的希望,”郑直继而话锋一转,郑重道,“如若不然,臣今日获罪,也愿作介子推,以死为谏,劝君王长清明,算死得其所。”
  这晋文公当年有一名为介子推的贤臣,为救君主也割下自己血肉;但最后晋文公昏庸,介子推便宁愿被烧死也不愿封官得赏,以死为谏,保得君王清廉。皇帝赵寰讽刺一笑,他刚刚提到齐桓公,而状元用晋文公对答,实在是才思敏捷。这算不算是暗喻警告自己一二?用这种不卑不亢的沉稳口气却说出这种刚烈之话,是个角色。他扬手便答道:“然,汝且退下,暂饶一命。汝要当竖刁还是介子推,朕拭目以待。”
  “臣,谢主隆恩。”郑直重重磕头下去,不悲不喜,荣辱不惊。
  皇帝又吩咐御医好好诊治状元,并赏赐顶级补药。等郑直一瘸一拐退下,皇帝便唤出在背后偷偷观察的东方公主,问意向如何。东方公主面若花染,羞涩答道:“就是他了。”
  次日,素问堂的白真真收到了皇宫贵族才有的灵芝人参等补药,送药之人署名一个“正”字。
  

☆、九死一生谏官难

  那次暗杀事件十天后,郑直就被皇帝破例封为史部侍郎。这对刚考取功名的状元来说,是史无前例的优待。其实,他被封官,是三种势力的共同决定。
  第一是皇帝本身,自暗杀事件后,皇帝对这个状元郎便另眼相看。这个状元虽是年轻,却能达到如此宠辱不惊的地步,又能坦诚直言,可见其心理素质的高超。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状元的能耐有多少。
  第二是来自亚瑟皇太后。皇太后知道东方公主心仪状元,便想让他早日加官进爵,做出一番事业,一是测试其能力,二是为了让状元能更配得上公主。于是皇太后便常常在皇帝耳边吹风,要求皇帝对状元早日提拔。
  第三是来自御史大夫傅无心对郑直的赞赏,他觉得这人论智慧论品性,都是独一无二。加上阿星天天在他面前叨咕郑直的好话,让他很快下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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