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与这满殿诸多长辈才是!”
“混账!——”
众目睽睽之下,云烈阳额头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背部玄袍须臾便被冷汗打湿一片。
此间府中众多金丹境老祖俱在,以后的无数岁月亦要仰其鼻息的玄阴四位真人亦高座崇明阁大殿之中,而这偌大的广场之上,少说也有三成乃是无天长辈。
此言一出,便已将整个靖边侯府阖府上下得罪了个遍!
心中焦急,喝骂出口,疾步上前,欲将云无悲先擒下再复请罪。
只是暴起的身形堪堪掠出不过丈许,便被一股浩大而无形的力道阻隔,再难寸进,焦急之下云烈阳面沉似水,又复疾声喝道:“逆子,非要将我烈阳一脉推至万劫不复的境地才肯干休?”
因惊惧而骤生的怒火升腾。
此刻他不再顾忌云无悲这金丹境真人的身份,大袖翻卷,抬手指向云无悲,竟是嘿嘿的冷笑起来,“府中金丹境老祖众多,此间更有金丹境真人二十余位,他云无悲进阶金丹境真人又如何?此乃死局,哪怕是鹰扬老祖亲至,也不过是束手待毙罢了!你且看看这四周,你再看看崇明阁大殿之中,莫要执迷不悟了!”
九天垂落的光影在靖边侯府上空青色光罩之上绽开,染上了一层蒙蒙的紫意。
这一刻,云无悲笑而不语,风轻云淡。
一股决然在云无天脸上荡漾开来,寄于贪狼宫之中的魂血突突的跃动不已,这短短半日间的所见所闻纷沓而至。
云无天缓步徐行,踏过那一层浩大而无形的真力屏障,侧身辅助云烈阳,瞬息间,其英朗的面容变得明媚无比。
“孩儿看这四周、看这崇明阁大殿之中二十余金丹真人、看这满殿长辈,才是有眼无珠之辈!”
说着,笑意盎然扫向周遭无数震撼夹杂着惋惜的人群,倏忽之间目光又落在两侧通道那些幸灾乐祸的幽州众多世家之修身上,手中《丛云啸空绝》真力突然爆发,探手击在云烈阳后颈。
无数光影变换、旋即天旋地转。
云烈阳心中的而痛惜之情愈浓,昏迷前的刹那,只听见云无天压低声音,颇为嘶哑的沉声呢喃:“五载望都游学,博览群书,孩儿只知自古正魔不两立!云氏举族内附,归顺玄阴这魔道大宗,下场定然是惨惨戚戚!”
也就在这时,崇明阁大殿之中飞鹤鎏金暖炉之后,正中一直闭目不动的黑袍真人双目骤睁,两道极其璀璨的神光自其眸中射出出,穿透近百丈距离直射云无悲而来。
下一瞬,一声声似有若无的犹若海啸般的异响传至众人耳际。
弹指之间,海啸之声已由起初的微不可闻赫然变得惊天动地,宛如惊涛骇浪拍岸一般。巨啸声中,居中正襟危坐的道人一掌拍在銮座之上,整个人化作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电光火石间已凌空飞出崇明阁。
阴冷的目光带着几许嘲讽。
目光淡漠的在数千人身上扫过,在其眼中,这千余幽州之修皆为蝼蚁,而这所谓的族会——亦是闹剧!
恍若来自九幽之中、无匹冰寒的声音,在侯府上空回荡,黑袍道人冷声叱道:“师弟,与这一众蝼蚁多费唇舌作甚!”
旋即目光在崇明阁殿前澔月真人云浩程身上一扫而过,倒竖的眼角凶光乍起,目光猛然落在云无悲身上。
“破坏幽云大泽封印、放出真君大妖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区区初入金丹境的修为,且是孤身一人,便敢直面我等二十余位金丹真人,果真狂妄——”道人眸中凶光泛起阵阵血红,漆黑的舌头自唇中伸出,“既如此,本尊便如你所愿,将这方圆百里屠尽,将这濮阳城夷为平地。至于幽州之地,便如我师弟所言,不从则诛!”
桀桀——
狞笑之声回荡,下方数千人面色大变,惊骇欲绝。
青色光罩之下、崇明阁上空,遮天蔽日的黑影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鬼爪,犹若漫天黑雨砸落。
第一张鬼爪盖压而下,撞在通道坐席之间。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鬼爪坠落之处,只是黑光一闪,便如同黑水般将附近方圆丈许淹没,周遭幽州世家之修好似冰雪般,弹指便消融在黑光之中。
而第二道、第三道。。。
鬼爪如雨而下,惊呼喝骂之声顿时充斥在诺达的广场之中。
狼狈奔命之余,更有无数怨毒的目光在黑袍道人与云无悲之间来回扫动,“孽障“、“竖子”诸般恶语袭面而来。
叮——
也就在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剑鸣自诸般喧杂之中冲天而起,旋即那柄长达丈许的重剑状若游龙般呼啸而来。与此同时,云无悲足下生风,身形骤然拔高数十丈,倏忽之间变闪至凌空踏虚的黑袍道人身前。
剑指灵动之际的晃动,一丝丝玄奥的韵律便在手指舞动间泛滥开来。
云无悲冷眼望着无数横空而至的怨毒与疏离,又俯身看向囚车之中闭目垂首的父亲云烈武等人。
殿中侯府数位金丹老祖满身的颓废黯然,此时再云无悲眼中竟显得尤为讽刺;而云烈闵几人在其眼中,更是比之眼前玄阴金丹真人、更令人厌恶。
剑指在空中的轨迹徒然拔高,高居过ding。
一丝丝摄人心魄的煞力凭空出现,潮水般纷纷汇聚于云无悲指间。
“好一个不从则诛!”
唇齿微动,璀璨胜过星辰光辉的剑指猛然滑落,空中墨色青锋幻化出无数眼花缭乱的轨迹,所过之处鬼爪纷纷消弭于无形,而重剑之上的华光却愈发的耀眼。
冰寒的冷意在云无悲眉宇之间绽开,云无悲收回目光,将下方数千人种种丑态深深的映刻在心底,歘然冷笑道:“什么宗族情分,什么手足之情,俱是惺惺作态,实则鬼魅魍魉、龌龊不堪。自此之后,云某心中之道、云某所誓死守护的唯有至亲之人!自此之后,凡云某所在,从我者生,逆我者亡!”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族会(四)——受死!()
“自此之后,从我者生,逆我者亡!”
豪气干云的喝声,带着金丹第二境伏矢期的法力,坚若金石、闻达于天,将整个崇明阁四周震的产动不休。
黑袍道人目光一怔,为之愕然。
整座崇明阁左近数千人更是瞠目结舌,错愕不已!
通道一侧最靠近崇明阁高台的席位之前,临口刘氏那年近古稀的老者正襟危坐,对于从天而降的鬼爪毫不在意,浑浊却极其深邃的眸中异色频频闪动。
与不远处龙岩张氏那紫缎蓝绸的中年男子相视一笑,旋即轻声哂笑道:“久闻此子资质非同凡响、心智亦异于常人,如今看来不过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罢了。不过这意气风发而挥斥方遒的气魄,却着实令老夫艳羡,啧啧!”
此时,天际那柄墨色青锋迎空横扫,泛出一圈圈摄人心魄的黑芒,所过之处鬼爪纷纷消弭于无形。
对于幽北临口刘氏以及龙岩张氏这等有金丹真人坐镇的世家大族而言,这等程度的法力绝难伤其分毫!而那位玄阴圣宗黑袍金丹真人亦非要将此地诸人赶尽杀绝,不过是立威罢了。
中年男子泰然举杯,笑望一眼周遭满地的狼藉与纷乱,轻笑道:“刘老所言不错,的确是闻名不如见面。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单单是侯府崇明阁中金丹境真人便有二十余,而其中大半乃是平素隐匿踪迹的魔道金丹境真人,若算上此时隐于暗处的正道金丹,哼哼。”
丹凤眼微微眯起,昂首望向天际那两道声音,倏忽之间冷笑出声:“什么从我者生,逆我者亡,实乃蚍蜉撼树、自取灭亡尔!”
崇明阁高台
云烈闵温润如玉的脸上笑意更浓,而云烈君粗狂的脸颊之上狰狞之色几乎凝为实质。
眼见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那名唤‘云无悲’的小辈出此狂言,已有取死之道,方才因其徒然显露金丹境修为而产生的惊骇之意,骤然散去七成。
云烈君自高台之上缓缓起身,看似不经意的后退数步,与身后囚车并行,而后便刻意压低声音,目光阴毒的直视囚车之中云烈武、云烈袆两人,嘿嘿的冷笑起来。
“什么三剑斩无常,黄口孺子尔,嘿!错非这蠢货口出狂言,只怕府中几位金丹老祖怜其才资倾力相助也未可知也。留次祸患,我与兄长哪怕能得偿所愿,也是实难安心。”云烈君冷笑着抬起手臂,狠狠划过脖颈作割喉壮,“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说罢,冷眼扫视囚车中十数人便拂袖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不过发生于短短的瞬息间,靖边侯府崇明阁上空九霄处,那黑袍道人愕然之色须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阴翳而狭长的眸子戾气浮动,口中桀桀的怪笑愈发的高亢起来。
“好气魄!弱冠之龄而凝金丹,哪怕放在我玄阴圣宗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桀桀。若是方在数十载前,本尊或可网开一面收尔入门墙,亦是美事一桩。不过你这蠢货胆大妄为,竟放出那位真君巅峰大妖,已然将门中诸脉得罪了个便——”
怪笑之声戛然而止,黑袍道人面色一正,周身黑雾犹若泉涌,幽幽的冷笑道。
“既如此,本尊这便送你上路罢!”
侯府上空青色光罩之下,无数被云无悲墨色青锋斩碎的鬼爪倏忽之间,纷纷扶摇直上,袅袅娜娜汇聚在黑袍道人周身。
未几,便汇聚成一张十余丈的魔爪。
遥遥望去,只见这硕大的魔爪骨骼脉络分明、爪间寒光霍霍,寒气逼人。
十余丈外开,云无悲仍旧是泰然处之、面色不改。
在其隐藏于眉心的通天云路云纹之中,这黑袍道人云路排位不过是两千余阶罢了。而已自家如今的战力,倾力施为之下,与此人当时伯仲之间。
青黛老妖所言、那通天云路排位三千余阶的玄阴真人尚未现身,但想必也当在靖边侯府之中。
而自家的惊云卫暗卫诸人来历不凡,但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斟酌,他心中亦有了几分猜测——
对与不对,便看今朝!
思及此,云无悲将几欲脱体而出的煞力强行压回丹田之内,纹丝不动的望着那硕大的魔爪横空而来。
果然,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崇明阁殿前澔月真人云浩程面目徒然扭曲,金灿灿的袖剑在其身侧盘旋几圈,失望之极的扫视殿中七位侯府金丹老祖,惨然笑道:“世风日下,人心向背。诸位既将我云浩程开革出云氏,本尊便如尔等所愿!”
一语落,分毫不理会那几位金丹老祖欲言又止的神情,身形连同金色袖剑骤然冲天而起,直扑那赫然涨大到数十丈的魔爪。
煌煌金丹境威压肆虐而出,将整个崇明阁前搅的一片狼藉,厉声喝道:“欲伤无悲,且先问问本尊的剑!”
几乎同一时间,囚车之中。
云烈武虎目蓦然睁开,掌中方天画戟一扫一带便将整个囚车撕的粉碎。
而在其心底,曾今立誓要永封心底的执念,在自家独子面临生死攸关大劫的这一瞬轰然崩塌。
二十载养育之情、身为人父的舔犊之情在这一刻压过了对那个人的承诺、压过了心中几近魔怔的执念,犹豫之色骤染收敛。
手中方天画戟挥舞出一片璀璨的光影,踉踉跄跄的抢出崇明阁高台之外,癫狂至极的仰天狂笑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一念之差,二十载消沉,直到如今方才知晓云某果真是愚鲁之极,且大错特错!”
狂笑间,尘封于心底的情愫骤然爆发,两行血泪顺着虎目滑落,绽开许多化不开的惆怅。
悔意交织着痛楚与沉积与胸中数十载的怨愤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
云烈武爆喝一声,昂首直视天际那道黑袍身影厉声喝道:“云某蹉跎一生,实乃无名小卒,在你这等金丹境高人眼中实如蝼蚁。不过你欲伤我子,可曾问过幽姬否!”
“可曾问过幽姬否!”
“可曾问过幽姬否!”
狂暴的喝声,碾压满殿喧哗纷乱,直冲云霄,震耳欲聋的余音在天际青色光罩之下,回荡不绝。
“幽姬?”
空中疾如风火的魔爪速度一缓,黑袍道人诧异的俯身下望,脑海之中细细回想这囚车中人所言的‘幽姬’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圣宗之内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大修悉数回想一遍,却仍旧想不起有‘幽姬’这么个人,黑袍人冷笑一声,道:“恕本尊孤陋寡闻,桀桀——”
停顿的魔爪骤然暴起,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数分,惊天动地的呼啸声裹挟着无匹锋利的罡气直击云无悲而去。
碧霄下方,云浩程遁一股鲜血自嘴角滑落,本就风驰电掣的遁速突兀的再度暴增数分;而崇明阁高台囚车之侧,云烈武更是目呲欲裂,手中方天画戟轰然砸落地面,溅起阵阵烟尘,话语愈发的声嘶力竭。
“幽姬之子,尔等若敢伤他半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
就在这时,满天青色光幕骤然一暗。
旋即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凭空骤生,未几,崇明阁大殿之中连同那邪意男子以及余下两人纷纷面色肃然,呼啸飞掠出崇明阁大殿之外。
半息之后,整个侯府左近一道道犹若疾风骤雨般的异响纷沓而至。
转瞬,二十余道金丹境真人的气息弹指便被彻底镇压,而后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缓缓自空中显露身形。
这人方一现身,毫不理会此间纷乱的情形,居高临下的睥睨在场诸人,冷哼一声,叱道:“幽姬既是上宗之修,便轻易不敢理会凡尘纷扰。”
说着,两道阴冷的寒光自其眸中射出,直视云无悲,冷笑着讥讽道:“我圣宗两位元婴真君间接陨于尔手,万死难赎其罪。区区一人便敢妄图蚍蜉撼树,蠢货,哼!”
话音一顿,掌中一根银针乍现,冷笑道。
“受死!”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族会(五)——爆发()
“上宗?幽姬?”
波澜不惊的心绪蓦然间一阵悸动,旋即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云无悲心底宠宠欲动。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可这一刻,云无悲竟是破天荒的不知所措起来。
云无悲星眸带着几许迷茫。
云烈武的泣血暴喝、云浩程的疾如风火、崇明阁大殿几位府中金丹老祖的黯然、叶风歌等惊云卫的焦急,以及无数横空而至的阴毒与怜悯,纷纷映入云无悲眼中。
一瞬间,他胸中百味陈杂,唇齿之间一片苦涩。
他不知自家生母幽姬乃是何方神圣,纷杂的记忆之中只有降生之初那一抹依稀可见的身影;而父亲一念之差,便有二十载消沉,阖府上下更是讳莫如深。
这对于父亲而言,又是何等的悲凉?
枯坐崇明阁二十载,心中承载了多少难言的苦痛?
坐看侯府之中花开花落,那份荣辱不惊又隐含多少无奈?日夜在阁中依榄望天、静观云卷云舒,那份去留无意的恬淡之中,又饱含了多少辛酸凄怆?
纷乱的思绪散发,在彷徨迷茫之余,内心的怒火刹那间便压过仅存的理智,心中好似有一个有一个高亢而疯魔的声音在仰天咆哮。
杀!杀!杀!
诸般不公唯有杀——
血色在星眸之中泛滥,狰狞在脸上绽开。
只是目光触及父亲云烈武的瞬息,胸中乍起的不忍便犹若涛涛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切,对于父亲来说、或许也是不愿触及的伤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