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数人昂首顾盼间,天际冷夕秋星眸大亮。
“来得好!”
如雪的白发飘起,俯身将红衣女子拢在怀中,探出的手掌正中,一团诡异而玄奥的符文,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这符文,赫然是一张狰狞鬼面!
而后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倏忽之间合二为一,突兀的化作一道夜空中划破天际的流星,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击云无悲而去。
轰隆隆——
轰隆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若雷霆的轰鸣自九天绝响。
震耳欲聋的雷霆之音乍响便息,浩荡余波却是将漫天墨色光华催荡的摇摇欲坠。
凌厉而厚重的罡气顺着天穹直流而下,一片青光摇曳之中,无数修士被罡气洪流卷的四下奔逃。
良久,尘烟落定。
只见一张鬼面傲立天际,狰狞的血口之中,玄奥的篆体小字散发着腥红的血光。冷夕秋怀抱红衣女子,单手点在鬼面之上,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而云无悲遥遥点出的剑指已微微弯曲,面色一面潮红,隐有血迹自其嘴角滑落,整个身体恍若风中残烛,黑芒暗淡不已。
在其视野之内,那张鬼面吞吐着无数阴魂,仰天咆哮,神念魄力被一股冥冥中的吸扯之力牵动,好似要随时脱体而去一般。
“好一个阎罗追命,咳。。”
一口精血喷出,血花绽开。
恍惚间,他看到了清月掩面不忍直视的模样,看到了圆脸胖子震惊之余,却略带欣喜的神色,看到了云城下方无数修士骇然。
以及天际那位紫袍华服的九公子那一声幽幽的叹息。
疲惫的心神摇摇欲坠,难以镇压直欲归去的神念魄力。
呼啸而至的鬼面血盆大口张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四处蔓延。
这一瞬,云无悲第一次正真的直面生死。
求生的**被压缩到了极致,而对于死亡的恐惧却是无限的放大。
大庆幽州诸多亲族的水深火热、在听云宗云海之巅苦等的女子、贪狼星中被无数血河蔓延的雕塑群、青黛老妖,以及正在贪狼宫玄天殿中苦修的聂远与楚天祺。。。
一道道人影飞快的在云无悲脑海中略过。
某一瞬间,他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青松真人之妹,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极其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女子。
“这便是生与死么?”
残留的念头回归,云无悲神光暗淡,呢喃呓语。
天际,冷夕秋摇头苦笑,与红衣似火的女子相视一眼。
“紫极兄,承让了!”
清朗的话音在这生死一瞬的关头传来,好似暮鼓晨钟,重重的敲击在了云无悲摇曳的心神之上。
一瞬间的清醒,使得其昏昏沉沉的灵台蓦然间清明起来。
这一刻,云无悲暗淡的眸光,猛然间金光大作,探出的剑指再度挺的笔直,无数凌厉的剑气急速汇聚。
而后,他福至心灵的暴喝出声:“何年勘破生死关!”
须臾,摇曳不休的墨色光华在极度暗淡之后,蓦然间由衰骤盛,转眼已再度遮掩了大半夜空。
黑光浮动的剑指顶端,锋锐之气汇聚成一道长达十余丈的赫赫剑气,吞吐如柱。
呼吸间,洞彻夜空的剑光,便将虚空鬼面撕扯的粉碎。而剑光余势不减,风驰电掣的向冷夕秋遥遥斩去。
远天,冷夕秋措不及防之下,笑意僵在脸上,片刻那种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只是眉宇之间却多了许多凝重与忌惮。
“好一招‘何年勘破生死关’!生死之间,转换由心,这等剑道神通羡煞旁人!”
赞叹之际,煌煌剑光已凌空而至。
无匹的锋锐之气打在冷夕秋手掌之上,一阵阵彻骨的刺痛袭上心头,拢这红衣女子的手臂不禁放开,将女子推至身后,而后双掌暴起,扶着剑光,猛然推向天际。
随着冷夕秋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剑光裹挟着新生的鬼面,轨迹赫然大变,浩荡无比的扶摇直上,轰然撞在了天穹顶端那片青光蔼蔼的光罩之上。
在无数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青色光罩被撞击之处蓦然一暗,而后一抹空洞骤生,剑光与鬼面只是略一停滞,便冲出光罩,在九霄天际绽开一朵璀璨的花火。
良久,当天穹顶端云城青色光罩再度将空洞弥补时,偌大的云城瞬息间沸腾起来。
漫天虚空座榻之上的修士,同样满目骇然,不能自已!
须知,那青色光罩可是通天云路筑基境、云城青耀罡阵!此阵守护云城无数岁月,却从未听闻有人能挥手破之。
而今,此阵竟是破了!
九公子负手遥望天际,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直线,同样震惊的神色在其俊朗的面部闪动,嘴中不住低声自语。
“紫极。。。紫极!”
也就在这时,横亘天地之间的通天碑虚影,蓦然轰鸣起来。
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几个呼吸间已化成惊涛骇浪一般的呼啸。
巨大的碑影之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字迹,在骤然爆发的金光之中变得一片模糊。
金光升腾之下,原本就高居通天云路排位六百五十余阶的‘紫极’二字,字体边缘竟是缓缓镀上了一层浩然紫气,带着煌赫的气势溯流而上。
良久,一片死寂的云城之中,歘然暴起无数震天的惊呼之声。
“紫极,云无排位七百阶!”
。。。
第九十二章 幽州泗水()
武德五十二年,冬。
一场大雪突如其来,覆盖了大庆北方三州之地。
自幽虞起,瑞雪普降,使得庆朝万里河山银装素裹,险峰峻岭,冰柱倒悬。
这在歌舞升平的年景里,着实是丰年之兆。
然而楚天宇却在昂首遥望簌簌飘落的雪花时,面色愈发凝重了。
北边大梁重兵云集他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年来那边屡屡犯境,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令他忧心忡忡的乃是月余之前的那场惊天大变!
明台司北镇府使黄普景元殁于敌手,作乱宵小趁机将整个幽州明台司治所一扫而光;幽州三成世家血洒幽东高原,无一人生还。
后者倒也罢了,可堂堂明台司在北地的根基,被连根拔起,镇抚使更是陨落异地,这无异于在大庆中枢、以及明台司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这之后,幽州万里疆域腥风血雨四起,无数人头落地,可谓是血流成河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言而喻——天要变了!
而那些所谓的宵小,只怕是自家候府也在其列吧!
楚天宇紧了紧脖颈之上的裘领,长长的呼出一口寒气,叹息一声,旋即便嘿嘿的笑了起来。
策马扬鞭,回身对身后近百披坚执锐的府中精锐喝道:“通通都打起精神来,泗水城距离此处已不足五十里,加快马速,旦夕便到。谁若敢撂橛子坏了大事,我楚天宇决不轻饶!”
一声暴喝之后,近百精锐轰然应诺,马蹄飞溅,卷起官道之上千层雪。
半个时辰之后,在蜿蜒的官道尽头,一座巨石垒砌的城池出现在了一行人视野之中。
此城正是泗水城。
却说这泗水城雄踞幽虞交界,乃是庆朝北地中枢集散之所。
若是放在数载之前,此地各路商贾走卒云聚,往来行人应接不暇,极尽繁华。
可这一路行来,不虞大小村镇,还是昔日熙熙攘攘的官道之上,俱是一片凄荒凋敝。
虽没有‘路有冻死骨’的惨景,却也相去不远了。
重重的叹息一声,楚天宇眸中那一抹怜悯便被戾气取代。
据他所知,泗水李氏蛇鼠两端,冥顽不灵。如此诡谲的局势之下,仍敢与昔日旧主暗通曲款,盘踞此地,私设哨卡,使得两州商路断绝,言路亦然,着实该死!
思忖间,百余骑已至泗水城外,城门出值守官兵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人马竟是不闻不问。
片刻功夫,自城内抢出一飞骑,顶风冒雪、电掣至楚天宇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伏于地。
“禀都尉,泗水李氏残部已肃清,余孽困局李府,已是瓮中之鳖,属下特来交令。”
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尊虎符,双手高高捧起。
“可曾惊动城中百姓?”
楚天宇挥手打出一道法力,摄来虎符略一观察,而后蹙眉问道。
“秋毫无犯!”
跪地男子铿锵答罢,翻身上马,归入队伍之中。而后一行百余骑想着洞开的泗水城门疾驰而去。
不多久,百余骑已自城门蜂拥而入,
只是入城之后,那种荒败之感,比之一路所见更甚。
街市之上罕有人迹,偶尔有提刀执剑之人,远远望见这百余精骑,便行色匆匆的远远多开,隐于皑皑雪幕之中。主道两侧店家大多数门窗闭紧。
偌大的泗水城被厚达三尺的皑皑白雪覆顶,除了马蹄踏在地面发出的“簌簌”之声,周遭显得一片荒凉死寂。
楚天宇等人踏着一路的凋敝,急行雪间。
临近午时,一行人纵马到了一处四层酒肆之前。
相较于四下里的死寂,此处仍未打烊,反倒是给整座泗水城平添了几分生机。
楚天宇翻身下马,周身法力微微震荡,散去周身残雪,带着十余人走了进去。
放一踏入酒肆店门,一股带着浓郁酒香的暖气便扑面而来。
楚天宇紧蹙的眉宇在呵了一口暖气之后缓缓处展开来。目之所及,只见一层早已人满为患,寻常百姓极少,却多是绿林游侠,明晃晃的刀剑横撑于酒桌之上,彼此推杯换盏,亦或是侧耳聆听。
顺着众多目光望去,只见在酒肆最末端一层木垒叠的高台之上,一身形瘦小的邋遢老者来回走动。一面捧着一壶美酒,不时的小酌一口,一面眉飞色舞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诸位有所不知,当日在通天云路的云城之内,那位紫极真人端得是豪气干云,周身王霸之气一震,便让伏魔金刚裘如悔俯首称臣,好生了得!”
一片轰然中,有人倒吸一口寒气,旋即满脸惊疑不定得起身置喙道:“兀那老儿,怎能信口开河!某家数载之前曾游历极南处,倒也时常听闻那位伏虎金刚裘如悔的名号。”
此人说着仰头灌了一口酒,对周遭众人拱了拱手,又道:“与你我绿林好汉不同,那些修真之士云里来雾里去,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法器一出,可隔空探物,杀人于无形!而那位裘如悔据说乃是修士之中的绝顶强人,岂会如此不堪!”
“兄台言之有理,嘿嘿。老儿莫要胡咧咧!”
那台上邋遢老者也不恼怒,笑看着起哄的众人,“砰”得一声将酒壶掷于案上,嬉笑怒骂道。
“你这娃娃好不晓事,老道我云游四海,所见所闻比你们这些人吃的盐都多哩,岂能妄言,嘿嘿。那位伏虎金刚强则强矣,却怎能与清心阁赤魈相提并论,便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赤魈,都折在了那位紫极真人的手下,遑论裘如悔?哼!”
“哎呦,如此说来这位紫极真人确实了得,不过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老丈为我等解惑。”
一片喧杂之中,站起一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瓮声瓮气的问道。
那邋遢老者似面有不忿,眉宇间却略带自得之色,干瘦的手抬起,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酒壶也不说话。
如此情景,不禁使得方入酒肆的楚天宇莞尔不已。
挥手招来身后一人,耳语片刻。那人便单手捧了一坛陈年美酿,虎步疾行间已将坛子放在了老者身前。
后者满是黑斑的酒糟鼻子微微耸动,旋即狭小的眼眸大亮,再度嘿嘿的笑了起来。随后对着楚天宇一行人作了个稽首,道。
“还是这位军爷晓事,如此老道便好生分说一番。”
微微轻咳两声,老道端起坛子灌了一口,润喉道:“这位紫极,原本名声不显,实乃默默无闻之辈。当日连斩北地玄阴圣宗四人,云路排位一飞冲天,直入五百阶之上。需知这浩瀚东域,筑基修士无数,可五百阶之上的始终只有两百人而已!”
。。。
酒肆木台之上老者滔滔不绝,楚天宇满脸笑意,莞尔不已。
这位紫极的事情,他身为定阳候府嫡脉筑基,怎能不知?
一招败那位冷夕秋,而名列云路七百阶、通天碑筑基境第一人,早已是名动天下,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那等绝世之人,距离自家实在是太过遥远。
远得好似地面与漫天星斗一般,遥望亦不可及。
思忖间,剑眉横卧,一抹凝重之色再度浮于面上,心道:
族中反意已明,虽有靖边候府这等强援,,七成世家景从,可内忧尚在,如掣肘之患,不得不除!此番亲临泗水,诛除李氏余孽才是正事!
第九十三章 扶风()
顺着木阶踏入酒肆顶层,盈耳的喧嚣逐渐淡了下去。依稀间,那邋遢老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却恍惚是带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楚天宇眉宇间凝重之色也愈发的浓重了。
这泗水李氏起于青萍之末,在幽州众多豪族世家之中,默默无闻。
平素也未曾听闻有棘手的人物。
可事到临头,便是这小小的李氏,先后让侯府中十余位筑基折戟沉沙。
三千侯府精锐同样永远留在了泗水之畔。
“嘿,不说那位名动天下的紫极,此刻手中便是有伏虎金刚裘如悔这般筑基大修,小小李氏信手便可破之。哎——”
楚天宇颇为恼恨的握了握拳,暗叹一声,旋即又想到临行时侯府中再三的叮嘱——亲临泗水,自有贵人相助。
“这贵人却又是何方神圣?”
楚天宇自语之际,一行十余人已行至酒肆顶层雅阁之外。
此刻他心中焦急,又存有疑虑,举止不免唐突,直接便推开了紧闭的雅阁雕澜红木门。
一瞬间,厢阁内馥郁的芳香缠裹着明媚的光亮,驱散了楼阁之间的阴翳。
楚天宇目光一阵朦胧,片刻之后当视线再度清晰时,只见颇为雅逸的厢阁之内端坐四人。
正东主位空悬,在浮窗处有一男子依窗而立,由于背对着楚天宇,看不清面容,背影却峻拔轩昂。
花桌之侧一青衣老者正闭目盘膝,光影浮动之间显得极不真切。而这位青衣老者对过之人,却是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腰间系有一柄异常显眼的横刀。
看到此处,楚天宇瞳孔猛然一缩,心里不由打起了万分的小心。
“这些人,他竟连一个都看不透!而这种感觉,也只有在面对自家侯府金丹境天祖长辈时,才偶能感觉到。”
楚天宇深吸一口气,面上浮起继续谦卑,目光右移,须臾深色一怔,骤然惊喜莫名的高呼出声。
“长兄?”
不可置信的定睛再看,下首之人正是自家长兄、大庆奋威将军楚天祺!
楚天宇当即挥退十余随行精锐,反身关上厢阁之门,几部疾行至花桌之前。
“长兄入通天云路,两月了无音讯,怎会突然出现在这泗水城中?当日随长兄一同入云路的后辈,月前便都回归族内,唯独长兄不见踪影,让天宇好生挂念。”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楚天宇上前两步,挽住自家兄长手臂,下一瞬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惊骇之色乍起,满脸不可置信。
“长。。长兄已是金丹境真人——”
惊疑不定得声音落地,整个厢阁内凝滞的气氛徒然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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