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失去她的爱,并不是用他的性命做交换,所以她这才会遗忘有关他的一切,这是代价……
更不是梦。
为了证实曾经的失去不是梦境,昨天他特地回到屋子里查看,若是梦,那么那两把蓝色与红色的伞,该是稳稳地一块放在玄关处,而不是扔在储藏室里。
祂让时间倒回了,也让她意外失去了记忆,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现在的她觉得很莫名吧?所认为的生活莫名的改变了,多出了一个陌生的丈夫,不仅是不知所措,更是教她尴尬。
要如何与一个陌生人过着亲密的生活呢?她现在……很困扰吧?
失去的记忆既是换回她的代价,那么他也不奢想能有回复的一天,但是……
「书妤告诉我没关系,妳是爱我的,所以要妳再重新爱上我一回并不是难事。」纪博尧轻声地在苏曼曼耳边说着,这全是他想说,却无法在她清醒时说出口的话语,现在他只是个陌生的丈夫,无法用最亲密的姿态碰触她,他不能吓着她。
「失去妳的爱……会是永远的失去吗?」他明白这个问题现下不会有答案,只能由时间来为他解答了。
※※LW※※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苏曼曼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白天舅舅一家人与纪家人都会轮流来探望她,所有人总是对着她说着她与纪博尧之间的事情,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众人说了许多他们看着她与他之间亲密恩爱的事情,形容得十分有画面感,但那些画面是经由形容而产生,并非记忆中曾有的片段,她的记忆仍是一点也唤不回,这一点她对所有人感到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感情可以再培养回来的。」相同意思的话语,在这些天里,苏曼曼听了不下十回。
当她听见这样的话,只能无言地笑着,当是响应,因为她无法肯定自己真否能够轻易的「再」爱上纪博尧。
她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了,但目前心俚对他除了满满的歉意,还有知道他很爱她的事实之外,她无法有任何想法。
大家都说她爱他,是吗?
苏曼曼看着正在收拾所有东西的纪博尧,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真如众人所言地爱这个男人。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察觉了她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纪博尧好奇地问着,只不过掩在好奇之下,有着隐隐不易察觉的期盼。
是的,他仍是期盼着她爱他的心能够回来,这些天当她陌生的丈夫,他无法否认心底难过的事实,但比起她的存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他能够忍受的,即便这样的心情再加重十倍、百倍,他仍是会毫无异义地接受它,只要她在,什么都可以没关系。
「喔,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着她那带着尴尬的微笑,纪博尧再一次的忽略心底那股酸涩。
「为妳,什么都应该的。」因为我爱妳。
为了不让她更尴尬,他将心底最想说出口的话消了音。
「不对,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任何事是应该的,即便是家人、爱人,该说谢谢时,就该说出口。」
对于苏曼曼这样的响应,纪博尧只是朝着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接着便继续手里的动作。
出院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现在只等他将所有私人物品收拾好,他们便能回家了。
回家……思及这个字眼,纪博尧很难不发现自己的心正颤抖着,但在她面前,他得佯装着什么事也没有,谁能相信时间流转倒回呢?
这些天,他想了又想,决定将爱情许愿树及老婆婆的事深埋在他的心底,因为他许了愿,只有他一人的时间是改变的,他不能打乱所有人的生活秩序。
尤其是曼曼的。
「我明白失去记忆是多么令人感到困扰的一件事,也明白我之于妳的存在,等同于一个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不,是朋友。」时间倒回直到现在,他们也相处了三天,不能再说是陌生人了。
「然后呢?」苏曼曼偏着头问。
他真的能猜想到她现在心底所想的事情吗?知道她为着什么而不安?
「不用担心,回家之后,我们会分房睡,妳也不用想太多,更别勉强自己什么,把我当成室友就成了。」
听见他的话,她眨着眼,好半晌才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写字吗?」
「当然没有,从现在起,妳对我的认识仅止三天,妳对我的认识必须完全重新来过,虽然是夫妻,但事实却是不能真的是夫妻了,至少目前不能,不是吗?」
他只不过是说出事实,并没有任何抱怨的语意,而这一点,苏曼曼也完全明白。
她朝着纪博尧给出了一抹微笑,明白这是他贴心的尊重表现。
「谢谢你。」在这一刻之前,她对他仍是带着些许防备与不安,但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这两样心情可以抛除了。
或许现在她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会再爱上他——若她以前真是爱他的话,可她唯一能保证的是,她绝不会讨厌他。
※※LW※※
坐在副驾驶座上,苏曼曼的目光落在车窗外,她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哪一条路,车子再接着开下去能够通往哪些道路,但她忍不住收回目光,朝着专心开车的男人说:「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纪博尧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但视线很快地再度回到路况上。
这些天她对着他与他的家人说过了许多回这三个字,原因都只为一个,只为她想不圯任何有关纪家人的事情,她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更没有人会怪她,但她总是忍不住说着对不起。
第一天,他觉得她的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对不起听得他心痛,他不想让她有对任何人亏欠的心情,她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开心的笑容,不是一再显露出那不自在的歉意。
但是到了第二天,心念一转,他开始觉得心痛是不对的,上天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只要她仍在,再多的缺憾都没关系,即便……他或许再也得不到她的爱。
「因为总觉得你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辛苦的一个,你是真正与我生活在一块的,而我什么都不记得,但你却什么都记得。比起空白的我,你自然是辛苦的那一方。」他记得两人的开始,两人一块生活的点点滴滴,而她现在却连两人的家住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的街景。
他处处看照着她,从小细节中不难明白,他确实了解她个人生活的小习惯与喜好,她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这让她感觉更是亏欠了。
「别想了,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问题,妳能平安无事,我就开心了,忘了一切就忘了吧,只要妳活着,只要妳开心,我如何都无所谓。」
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简单、轻松?他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吗?他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啊!
他真的很爱她,这样毫无疑问的认知,苏曼曼明明该是感到开心的,她的丈夫是爱她的,虽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好吧,她心底是有些开心,但开心的情绪只占了所有的百分之十,心底剩余的百分之九十的空间,尽是由压力所填充。
他总是用着最轻松的方式倾吐着对她的情感,可他肯定不知道,在他自以为无所谓的神情上,却隐隐透着一股绝望。
难道他早已认为失去记忆的她,不会再次爱上他了?所有人乐观认定的想法在他心底早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呢?」只要她开心,那么若她真无法再次爱上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我?」
「你说只要我开心,但你都没想着你自己吗?」他越是不在乎他自己,她的压力越是更大,她怕自己真无法回报同等的情感,他是个好男人,她不想伤他的心,尤其是他已将自己放在最低微的位置上。
「若我真无法再爱你,你该怎么办?不怨我吗?」若无法再爱上他,连她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怎能毫不怨恨地只求她好?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待他自己?
点头吧,拜托快点点头吧,为她除去心头些许压力,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负心的坏人。
「为何要怨妳?这一切并不是由妳做主,错不在妳,没有人是错的,妳永远无法理解我是多么感激现在所能拥有的这一切了。」时间回转,失去她的事实已经改变,未来也正在改变当中,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失去她的爱换回她是值得的,非常值得。
闻言,苏曼曼微蹙着眉。
现在她的压力更大了,若她真不再爱他,那么她注意要成为一名可恶的负心人了。
「是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你能用着绝望的眼神却扬着微笑不去在乎你自己。」虽然对象是她,但她完全无法想象他能够爱她胜过于他自己。
因为妳回到了这世上,有妳就够了。
纪博尧没把真正的答案说出口,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说:「没事的。」
第九章
「等等可以停一下车吗?」苏曼曼侧过脸凝视着专心开车男人的右半边侧脸。
即便只有半边的侧脸,但她心底仍是只有一个相同的结论——
他长得真好看。
「想买什么东西吗?」握着方向盘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他当然知道她并不想买东西,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们就快要行经那棵大树前了,她想要他在大树前停车。
她想要做什么?
不,他一点都不想停车。
「不是,前头有一棵外观奇特的大树,你知道那棵树吗?能不能停一下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想站在那棵大树下看看它。
「好。」他该拒绝的。
但最后,他停了车,陪着苏曼曼一同站在那棵大树下。
苏曼曼面对着大树,抑起了小脸,望着树干中间的心型空洞,她记得自己总是会像现在这样仰起脸看着它。
纪博尧的视线并未落在大树上,而是苏曼曼身上,见她仍是安静地仰起脸看着大树,心底那股不安,如何也得不到安抚。
她回来了,他万分感谢这一切,但他却深怕这一切仍是有变量,他希望是他自己多心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一句话当初旦她问着他的,只不过一切都已改变,现在换由他发问了。
「这棵大树在这附近一带十分有名,我对你最深的印象产生也是在这棵树下,或许你早知道是什么让我目象深刻的。」
「嗯,因为我在妳面前揍人了。」
「还有,你在揍完人之后,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时候你为什么看着我呢?」或许相同的问题,她早已经问过,也获得了答案,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她仍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问题我回答过了,但我想现在并不适合回答妳。」
「为什么?我想这问题,我应该是问过你了,你以前也没给我答案吗?」苏曼曼转过脸,表情疑或地看着纪博尧。
「妳猜想得没错,妳确实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曾经给过妳答案,即便妳再问我过几回,这个答案都是一样的,只是现在我不认为这个时间点适合响应这个问题。」纪博尧回望着苏曼曼,从她晶亮眸底看见了他自己的身影,但那只是倒影。
现在的他,并不是真正的走入她的眼底、心里。
「那何时才会是适合的时间点?」她又不懂了,「不过是个简单问题不是?这也好卖关子?」
好吧,她得承认,她对这一点感到不满,因为现在她更想知道答案了。
「不是想卖关子,只是现在真的不适合将答案说出来,现在的我对妳而言是张白纸,等着妳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勾勒。现在压力也够大了,我不想再增添任何,因为这问题的答案,现在说出口太过于矫情,说了,就怕妳不爱听。」这是事实之一,而另一方面他不想说,也是怕太过的情感倾吐会造成反效果。
只怕她成了一颗皮球,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这么一来,不说是否有再次拥有她的机会,只怕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已经忍不住逃得远远的了。
「好吧,等到你觉得哪一天能不矫情地说出口了,一定要告诉我答案好吗?」
「嗯,我会的。」
一阵微风拂过街道,纪博尧没多想地反射性伸出手,打算拨开贴在她颊边的发丝,但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她的那刻,他停住了手,不甚自在的将大手摆回自己的身侧。
而这所有的一切,苏曼曼也注意到了。
两人虽是夫妻,但这一切成了陌生的开始,他这是怕唐突了她。
气氛陡然的尴尬了,一定得开口说些什么,要不这样的尴尬效应,肯定会一路跟着他们回家,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他们的家究竟在哪里。
「那个……我想这棵大树的传说,你也听过是吧?」苏曼曼问着的同时,伸手将自己贴在颊边的发丝拉着勾回耳后,不让这尴尬的源头继续在他眼前碍眼。
「以前书妤告诉过我,但我忘了部分,后来是妳再告诉我一回。」然而,现在他明白了,传说不只是传说。
「原来我有再告诉过你一回有关这棵大树的传说,那好吧,现在换你说一回给我听吧。」她轻松的说着,只为了达成消除尴尬气氛的目的。
「妳我都知道传说内容了,为什么还要再说上一回?」这回换他不明白了。
「我失忆了不是?就因为失去的是与你认识之后的所有,不管日后我能不能再想起……当然,我希望是可以的,只不过总是得做点坏打算,若真无法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那么现在就来制造一些全新的吧。」苏曼曼伸手朝着纪博尧做出「请说吧」的手势,「公平一些吧,我们一人向对方说一回。」
纪博尧勾起唇角,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他一定得说。
所以,他开始缓缓地说起了……
「女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仍是天天出现在树下等待着,终于,在满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来了,男人出现在女人的眼前,可女人已经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后来两人一起消失了。」
他仍记得第一回说出这传脱的结尾时,当时的自己认为这是个不合理又处处充满矛盾的传说,传说就只是传说,传说没有合情合理的必要。
但现在,他已不再这么认为了。
它的存在是奇迹,给予不幸之人的幸福奇迹。
它让他最爱的人儿回来了,虽然他失去了一些东西,可现在的他已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了。
「我想,这个问题,你或我都很有可能早已经问过彼此了,但现在是全新的你我,所以我再问一回吧,你相信这个传说吗?」
「信,我相信。」纪博尧毫不迟疑地回应着。
「你让我有些意外了,我以为你会埋智地给出否定的回答。」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成熟又理智的人。
对于苏曼曼说出的这番话,纪博尧只是微微地勾着唇角,并不做多余的回应。
「回家吧,又开起起风了,当心感冒。」
「嗯。」
纪博尧与苏曼曼再次回到车上,当前者专心发动引擎时,后者忍不住回眸看着身后的大树一眼。
大树下不知何时伫立了一抹身影,一名陌生的老婆婆正对她微笑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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