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不见了。
耳畔像是有成群的蜜蜂,嗡嗡嗡地回响不绝。
……
离开王思琪的家之后,陆静言见我魂不舍守,想要安慰地说道:“楚望……这事情……太离奇了……我也很震惊……不过,我听起来真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在意……对不起……怎么会有这种事……早知道就不让你陪我来了……楚望?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心在颤抖。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老天,那些脏,那些债,究竟该怎么办?
也许,从我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
洗不干净了……
“刚才王思琪提到的那个比赛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她看看我,说道,“我爸爸也很喜欢那名油画家……我家里还有她的画呢,让我想想……哦,对……她是不是叫做……任澜……?”
任澜……
我的脸色惨白。
任澜?
她怎么会知道?
还是说,她都知道?!
这不是她被世人知晓的名字,任澜,是个禁忌。
她叫做,楚澜。
是我去世的妈妈。
美丽的意外(6)
第十章(6)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不舒服吗?”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陆静言,前一刻的惊异让我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从再次看见那一串车牌号起,不是没想过她会知道我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她知道的似乎超过我预想了……
她真的知道吗?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喏喏地问出口。
“什么?哦,你是说那名油画家任澜吗?”她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是说了我家里有一幅她的画了嘛……就是当年市庆日那天别人送我爸爸的,我只看过一眼,然后它就被我爸给藏起来了……但那幅油画真的超级棒,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不过我对油画不太懂,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我深呼一口气,小心道:“不是的……只是当年我慕名去参赛的……那名油画家不是叫做任澜……”
她神情依然,“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反正当时有好几名油画家在梅城做裁判,可能是其他的画家吧……呵呵……让你笑话了,我也不懂的……”
我稍许松了一口气,只是心还在悬着,因为这事情还是不对劲。妈妈她绝不会在画上署名任澜的,而且还把这幅署名的画送给别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是当年有人想要陷害?害谁?
除却害到任家,我想不出了。只是这个秘密,除却任家与我,并无他人知晓。
妈妈如此地重视那个人,绝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我迷茫了,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也许其中还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忽然,我想到了周叔叔,或许他会知道点什么。
我朝陆静言看看,却几次都欲言又止。
其实我是想拜托她让我看看那一幅画,究竟是否出自于妈妈的手笔,我看过才能判定,可是,我又怕自己的请求会引起陆静言的好奇,生出些不必要的枝节。
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先问问周叔叔再决定的好。
只是此刻的我没有想到这事情一拖竟拖了很久。
我怀着有些烦躁的心愣愣地迈着步子,直到感受到陆静言投来的疑惑目光才回过神。
“怎……怎么了?”我问。
她指指我的口袋,“你手机……”
我随即反应过来了。原来在晃神时,我竟自动地忽视了手机声响,估计它该是在我口袋里响了好一阵了。
赶紧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半秒钟的考虑后,我看了一眼陆静言,接通。
“喂……”
“怎么这么迟?”他问我。
“啊……”
“画完了?”
“啊?……”
“今天没去后山画画吗?”
“哦……”
“天气冷了,以后不要外出画画了。”
“哦……”
“你在校外?”
“嗯……”
“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呃……”
“语气词,可以再多一点的。”
我急,“不是哎……”
“那是什么?”
我想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道:“说来话长……”
“我正在听……”
这时,陆静言体贴地拍了拍我的肩,我转头见她用唇语跟我示意:我去巷口买奶茶,你慢慢打,不急。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向前走去的背影,忘了说话,直到李铎在电话那头又唤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哦,上次帮助的那只小白狗露露,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去看完它,现在正在返回学校的路上。”
“我们?陆静言也在?”
“嗯,我们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他沉默了稍许,说道:“有没有什么……”
“什么?”
“……小狗有没有什么问题?”
“哦,没有,它恢复的很好。”
“嗯,没什么那就快点回学校吧……天冷……”
“哦……好……”我咬了咬唇,忍不住又道,“李铎……那个……我……”
“嗯,你说……”
“我……”我嗅了嗅鼻子,“我……恩……等你回来,有话跟你说……”
是该摊牌的时候了吗?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好……”他回道。
“那你什么时候完工回来?”
“估计下周六,来机场接我?”
我对着空气摇摇头,“我懒,不去。”
不知道等你听过了我的故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可能,我希望这一刻越迟越好,迟一刻见面,便多了一刻我简单的小小幸福。
那个时候,你是否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呢?
即使不愿意,我也能理解,我也会松手的。
他没理会我的回绝,说道:“订票后,我会把航班时间发给你。”
笑笑,想念他的心,终是无法拒绝。
……
巷口处,陆静言手上拿着已经买好奶茶,依靠在一棵光裸的梧桐树干上,侧身看着国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枯叶飘落在她的肩头,她没有察觉。
美丽的女子,总有一种浊世不染的气质。
我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幅画,想起李铎曾经也这样等过我的。
心里,情绪在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过头来,朝我笑笑,“好了?”
我走过去,“不好意思,让你等……”
她笑着递给我一杯奶茶。
“啊?这……谢谢了……”
冰凉的肌肤触及到奶茶的温暖,便也瞬间被温暖了,从掌心到心里。
是谁说过的?一杯奶茶的温度也能融化一片心。
指尖在纸杯上摩挲,汲取暖意。
“很羡慕你……”她倏然开口道。
我抿吸奶茶的动作僵住,转头看向她,也是等她接下来的话。
可她没再说了,也许她以为我懂了。
而实际上,我似乎也确实懂了。人,是种很奇妙的生物,语言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万能的。
握住奶茶杯沉默了很久后,我低低地回道:“我也是……”
她有些吃惊,也许没想到我会这般回答。
确实是,她羡慕的东西在我这里,而我却说羡慕她,她怎么会不吃惊呢。
我朝她笑笑,我没开玩笑。
其实我怎么能不羡慕呢?月季城的雪,应该像的是她,而我,只能是被踩踏过后的泥泞。
有些事,早已注定。
……
在宿舍区分开前,她握了握我手中的奶茶,说道:“楚望,你的奶茶捧久了,已凉了,不能喝了。”
捧久了,已凉了,不能喝了……
我点点头,抬眼看看天空,阳光温柔,万里晴朗,又有谁能想到昨天还是一副阴霾的天气?
天有多面,人亦然。
而我们都是。
……
白色圣诞(1)
第十一章(1)
清晨,点滴了一夜的小雪已停了。
不过,天地间却也托它的福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这实在是很让人惊喜的一件事。虽然梅城的雪下得并不是很多,但是也足以让街道、屋顶、树梢,小小的银装素裹一番了。
我的心情也被这份突然到来的纯白惊喜感染了。
穿着浅色呢绒大衣,我正站在梅城的禄口机场接机大厅里。我精心编的两束辫子顺着肩胛垂落在胸前。
有点紧张。
他离开了十三天,不算短但也不长,可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而现在终于快要见到他了,我的心却无法开怀。
看着机场落地大窗外的茫茫白色地面,我感受到胸腔里的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接近开始一分一秒地跳动……
“……月季城飞往梅城的UD3321航班即将抵达……”广播里的一条播报消息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抿抿唇,告诉自己:楚望,笑。
至少在我说出口之前,我想让他看见的是我的笑容。
陆陆续续地有乘客从出口处走出。我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一个又一个走出的人影,搜索着那让我朝思暮想的唯一身影……
突然,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我看见他了。
深墨色的毛呢大衣,领口微敞,露出了白色的衬衣领,远远看去是那样的英俊不凡,修挺的身姿让他即使是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也让我不能不注视他的存在。
他拉着一只行李箱和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并排走过安检区,我的目光就一路追寻着他,心之所向,情不自已。而他也看见了我,似乎略有一愣,但很快便给我回复了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微笑。
我安心了,有他,此刻一切都不重要。
他转头和身旁的中年男子说了什么,然后指向了我站的方向。男子的目光朝我看来,然后向我点点头,我也礼貌地一笑作为回礼。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这位中年男子应该是李铎部门的经理。
过了出口,李铎就和那名中年男子分开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拉着行李箱向我走来,这样帅气的他吸引了周围人的注视,而他的目光却不曾偏离。
四目相对,我想,至少他此刻的眼中有的只是我……
等我从沉醉地欣赏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张茜早上对我说的话——“等他出来后,你要主动迎上去,接过他的行李,慰问一句‘辛苦了’,这样才算是个合格的女友……”
而我显然错过了时机,因为他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了我面前。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看着他含有温意的双眼,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欢迎回来……”
他眉心微微一动,目光似有闪过,回道:
“我回来了……”
勾起的嘴角,英气中带有些许的天真,像一个远行归家的孩子。
我笑了,见他如此,我忍不住地笑了。而他看着我在笑,也不知怎么地竟也随着我笑了。
后来回想起这一幕时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明明小别后再相见应该是个深情款款的氛围,最后却被我破坏在笑声中了。
白色圣诞(2)
第十一章(2)
离开机场后,我们直接打车回学校,路上我‘体贴地’询问他工作的情况,虽然他说的我都不怎么能听懂,可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其实我也只是想听他说话的声音而已……
心中一颤,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也曾有人这样对我说过的,他的心情我现在也体会到了,但我却伤了那人的心,是吗?
……
“望望?怎么了?”李铎似乎发现我走神了,伸手在我眼前晃晃。
“呃……嗯?”
“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呀?”我迅速整理心绪,笑着回道,“跟平常一样呗,吃饭、上课、睡觉、画画。”
“是吗?没什么事发生?”
“哼~你以为你不在我就过不好了嘛?”
他笑,眉间却仍有一丝不放心。
我怕他不相信,想了个事跟他说,“哦,有个事,前天越南热得快炸了。”
他疑惑地问:“怎么会热得快炸了?”
司机一脸震惊地转过头,问:“越南热得快炸了?!”
我摊摊手,道:“是啊……也不知道原因,前晚上突然低越南热得快炸了。”
李铎更加不理解了,“这么冷的天……她怎么会……”
司机先生更加震惊了,“越南热得快炸了?!……”
“就是呀!”我一脸认真地说,“那个‘热得快’还是越南刚刚买的,说坏就坏,说炸就炸,真的很危险,不过幸好无人员受伤,但是越南她就惨了,她这个人冬天怕冷的要命,前晚冷得她不轻……”
说完后,我后怕地拍拍胸口,发现李铎和司机先生同时抽了抽嘴角,盯着我……
李铎:“热得快……”
司机先生:“热得快……越南……”
我:……
****
下了车,李铎让我先回宿舍,待会儿再来找我吃饭。
我不答应,“不好,我要送你到你们楼下。”
“听话,天气冷,我放完行李再来找你,很快的。”
我摇头,“你都说很快了,就让我送你到楼下,好不好?你放完行李就下来,然后我们去吃饭。你要是怕我冻着,就速度快点呗!”
李铎想了想,答应了,“那好吧!”
我笑着挽起他的手臂,“好孩子,姐姐喜欢。”
他挑挑眉,拉过我的右手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里,又用左手握住我的左手,把我的手裹在他的掌心里。
“天气冷,怎么也不戴围巾手套呢?”
我抬头看他,回道:“不是有你这个现成暖炉嘛。”
李铎笑而不语,稍许低头吻了吻我的额角。
“现在是不是暖和了?”
我转过头,抿唇止住笑意。
身后的行李箱在薄薄的雪层上划出两道印痕,随着我们一路蜿蜒前行。我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一身深墨色的他拥着一抹浅色的我在这片柔白的世界里是不是也算作一幅美丽的画面呢?
如果是一幅画,便可以永恒了。
我想。
……
在他宿舍楼下,我说什么也不愿意进楼等,李铎只好不管我了,赶紧上楼。
离开了他的怀抱,突然有点冷。我四下望了望,瞧见不远处的缘廊里没人,就走了过去,准备坐在长石凳上等他。
这条缘廊由木质搭建而成,春夏季的时候枝藤会缠在缘廊的檐顶上,一片郁郁葱葱,既能遮凉又有意境,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季了,百叶凋敝,廊檐上一片萧索。
旁边的篮球场也一片寂寞,可李铎打球的身影仿佛还在我的眼前。
夏日里的心情,至今一点也没少。
呼了一口热气,我搓了搓手。
还未及在石凳上坐下,便响起了一条短信提示音。
掏出手机,哦?是宁然。
宁然:楚楚,明天我们一起逛街好不好?我想给亦凡买一份圣诞礼物。
回想起上个月她的生日,我仍旧心存隔膜,对宁然,我无论如何都是有所愧疚的,然而宁然却并没有任何不一样,反而会时不时地给我发发短信。
这样的她,我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想了想,我回复道:李铎外出今天才刚回来。
我的潜台词,她应该明白的。
却没想到宁然很快又回复道:所以你明天也可以顺便给李铎准备一份礼物呀。
我抿抿唇,按键道:谢了,我们支持国产节日,坚决抵制洋节。
宁然:那就陪我去嘛!
我:换个人陪不行吗?
宁然:她们几个嘴快,我想给亦凡一个惊喜呢。
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