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没带你去跟我唱双簧呢。”晏明月心里的火气似乎灭了不少,她咂摸了一下嘴,有些悔不当初。
沈易刚好走过来,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由得笑了出来,宋嫤言转过身看见他,不由得有些讪讪的,“……沈老师要走啦?”
沈易点点头,“该回去了。”
他又对晏明月点了点头,刚要走,就又转身看着宋嫤言,极认真的道:“若是说那些话的时候再夹几个专业名词或是英文,对方就更听不懂了。”
说完这句话,沈易才施施然的出了门,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宋嫤言却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明明声音清润如泉水,表情也认真正经,话的内容却四六不搭。
晏明月在一旁端着杯水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嫤言,刚才沈老师是在说笑话么?”
“……笑话?”宋嫤言喘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她,“你告诉我笑点在哪里。”
这个下午快要过去了,外头的阳光也没有中午那么烈了,这条路种了一路的香樟树,已经过了花期,枝头点缀着没成熟的果子。
店里的客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林钰和陆廷从后厨出来,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嫤言姐,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
宋嫤言无语的抚了抚额,“阿钰啊,你整天就惦记着吃,小心没人要啊。”
陆廷背过身去偷笑,林钰看看他又看看宋嫤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晏明月抢先道:“你说阿钰这样,难道你不是?”
“……我怎么可能是。”宋嫤言不悦的眯了眯眼,抬了抬下巴斜着眼看她。
晏明月扭了扭手指,又戳了她的脸颊一下,“那你说,你不惦记吃的?那本菜单变了多少次了,你有人要了?”
“……”宋嫤言一哽,半晌才道:“阿月你太坏了,又戳我痛处!”
宋嫤言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今天晚上做红烧鸡,你不惦记吃的,就不要吃好不好?”
“……不要,其实我也惦记吃的。”晏明月眨了眨眼,伸手要去拉宋嫤言,却被她躲了开去,连忙改口道。
林钰追着宋嫤言进了后厨,留下陆廷看着晏明月,小声的道:“明月姐,你这也太没节操了吧。”
“你不懂。”晏明月状似深沉的拍了拍陆廷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导道:“跟饿肚子比起来,掉节操已经连九牛一毛那一毛都比不上了,都是小事……”
陆廷:“……”
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宋嫤言和林钰准备好了晚饭,私厨靠里边那面墙的一张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陆廷凑过去一看,叹了一句:“怪不得我妈说让我暑假继续过来呢,伙食简直比家里还好。”
林钰听了之后跟见了革命同志似的跑过去和他握手,晏明月“嗤”了一声,“你们那点出息……哎,别偷吃啊……”
宋嫤言端了四碗米饭出来,抿着嘴笑了笑,“快吃饭吧,别闹了。”
宋嫤言真的做了红烧鸡,还有蒜香肉末烧豆腐和清蒸鲤鱼,外加一个清炒菜心,汤是玉竹瘦肉汤,晏明月“啧”了一声,“汤是好喝,不过昨天喝的也是这个吧?”
宋嫤言喝汤的手顿了顿,“玉竹养阴呢,正对气候,不喜欢的话明天喝冬瓜排骨汤好了,总要喝适合的才好。”
“……我终于肯定,你的专业没白学。”晏明月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
陆廷听了之后撇撇嘴,“明月姐,嫤言姐做八珍糕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
“就是,都确定好多次了,做茯苓糕的时候你也说过这话。”林钰接着补了一句。
晏明月一哽,“……你们俩不补刀会死啊?”
几个人正在说话,门外的风铃又响了,大家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宋嫤言惊讶的道:“沈老师?你……”
沈易似乎是没想到他们正在吃晚饭,不由得有些踌躇,站在门口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我……”
“怎么了?”宋嫤言站起来走过去,问道。
看着她关切的表情,沈易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解释道:“我好像落了这东西在这里,回来找找。”
“落了东西?”宋嫤言一愣,“……落了什么?”
“一支钢笔。”沈易一面说一面走进来,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找了找,半天才舒了一口气。
“找到了?”宋嫤言小心的问了一句。
沈易愣了愣,“嗯,找到了。”
☆、酸梅汤(下)
宋嫤言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万分庆幸的表情,拿着钢笔的手握得指节有些发白,而那支钢笔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应该是一支很重要的钢笔,也许具有某些重要的意义,宋嫤言在心里如是想到。
不过不管她的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却不露声色,她笑道:“找到了就好,沈老师吃饭了么?”
沈易一愣,“啊?没、没有……我马上就回家了……”
晏明月听了却道:“哎呀,沈老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们也才刚开始呢。”
“不用了……”沈易推辞道。
陆廷却走过来硬是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扶着他的肩膀道:“沈老师别客气啦,权当是尝尝我们嫤言姐做点心以外的功夫嘛,她和明月姐不一样哟,明月姐除了咖啡和点心就不会别的了呢。”
“喂,你夸就夸,不要拉我垫背啊。”晏明月伸手“啪”的拍了一下陆廷的后脑勺,反驳道。
沈易抿唇笑了笑,朝着宋嫤言点了点头道:“那……劳驾。”
宋嫤言就笑了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转过身去后厨给他拿饭,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喜。
沈易吃过很多很多次宋嫤言做的点心和饮料糖水,却是第一次吃到她做的饭,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他抬头诧异的瞟了一眼宋嫤言,见她正低头喝着之前没喝完的汤,眼神就闪了闪。
陆廷把一碗汤放到他的面前,“来,沈老师先喝汤,这是玉竹瘦肉汤,嫤言姐说玉竹养阴润肺,适合现在喝。”
“……多谢。”沈易一愣,又抬眼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在和阮瑜低声说话的宋嫤言,心道果然符合她的风格。
也许是学的专业养成的习惯的缘故,宋嫤言做的东西一般会比较注重时令,比如今天刚喝到的冰镇酸梅汤,除了夏天什么时候都不会有。
清润鲜甜的汤水入口,沈易不由得翘了翘嘴唇。
这一顿饭,就在偶尔说说话中过去了,算得上宾主尽欢,饭后宋嫤言端了酸梅汤和西瓜过来,沈易慢慢的喝着,突然问道:“宋嫤言,这个酸梅汤的做法……你可以……”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问道:“沈老师想自己煮?”
沈易却以为她不愿意泄露了方子,连忙解释道:“是想给妈妈,家里有小朋友老是喜欢喝冰镇可乐,这个酸梅汤酸酸甜甜的,估计他会喜欢,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这样啊……”宋嫤言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也不是什么秘密,沈老师请等等。”
她说着就起身去了吧台,拿了笔和纸趴在那里写下了配方,然后回来递给沈易,交代道:“做好后放进冰箱冰镇一下就好了。”
沈易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抬头笑道:“多谢了。”
宋嫤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易抿了抿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就终止在这里,几个人又换了个话题,聊起了近来娱乐圈的大小八卦。
九点的时候打烊,沈易帮着把桌椅整理好才走,宋嫤言走在最后,沈易却特地停下来,问她:“要送你吗?”
“啊?不……不用了……”宋嫤言怔了一下,“我和阿月就住在附近,我们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道:“要是沈老师不麻烦,劳烦你把阿钰和阿廷送回去吧?”
沈易颔了下手,“好,那你们小心。”
宋嫤言冲他们点了点头,拉了晏明月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晏明月突然说:“嫤言,我怎么觉得沈易今天有点不一样?”
晏明月背着人的时候从不叫沈易做沈老师,宋嫤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有什么不一样……跟平时见到的一样啊。”
“……是吗?”晏明月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可是她也真的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同来。
她们走过两天街道,回到了合租的公寓。年代有些久远的老房子,被她们自己装饰成日式风格的两室一厅,虽然是蜗居,但也尚算舒适。
宋嫤言回到自己房间,床边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昨晚看的书,是沈易以前送给她的一本《色彩心理学》。
她从来没有看懂过这本书,即便它已经被她翻阅了许多次,连书页都卷了起来。
就如同她从来不曾真的了解沈易一样,即便认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喜好已经知之甚多。
宋嫤言临睡前躺在床上和妈妈打电话,“阿妈,你和我爸身体好不好?”
宋嫤言的家在江南的一个小城,母亲却是当年从岭南嫁过去的。在宋母的老家,那里的人称呼母亲总是叫“阿妈”,甚至叫“妈子”,宋嫤言小时候难得去外婆家,每次去时外婆都会和她讲以前的事,大多是关于宋母小时候的,开头总是“你阿妈”,然后如何如何,次数多了,她便也习惯了这样叫母亲,觉得亲昵又有趣。
“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宋母嗓门大,听起来中气十足的样子,“我昨天还和你爸去爬山咧,比你这种光吃不动的小年轻好得多了。”
宋嫤言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还没说话就听到母亲放低了声音问她:“囡囡,你同我讲,你谈恋爱了没有?”
“没有。”宋嫤言撇了撇嘴,“阿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喜欢上我吗?”
大约是宋母性格开明的缘故,宋嫤言自小就什么事都和她讲,也常常能够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意见,比如在沈易这件事上。
宋母愣了愣,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哎哟你怎么这么差劲,都那么久了,你还……哎呀没有办法啦,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放个屁都是香的,要是不喜欢你,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看你的。”
“阿妈!”宋嫤言有些尴尬,忙低声叫了一声,“你怎么比喻得那么粗俗……”
宋母“呵呵”了两声,“粗俗?人活一世,就是吃喝拉撒男欢女爱占了大多数,你想高雅也要等你有条件了再说!”
宋嫤言不做声,她的心情蓦地变得糟糕了起来。
宋母不管她,继续道:“囡囡,你今年二十七岁,明年后年大后年,你的岁数变大,我和你爸也变老,我没关系的啊,可是你要为你爸想想好不啦?”
宋母一着急,冒出来的话就不知道带了哪里的口音,换作是平时宋嫤言早就笑出来了,可是现在她却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
她咬了咬嘴唇,嗫嚅着道:“可是……阿妈,我不甘心……”
“不甘心?”宋母叹了口气,“不甘心有什么用,这世上那么多夫妻,谁能保证他们个个都彼此相爱?”
“你和爸爸就是……”宋嫤言嘟囔了一句。
宋母嗤笑了一声,有些得意,“那是我们,你又没有我命好,我有什么办法。”
宋嫤言一哽,半晌才道:“阿妈,我想……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的,到时候……到时候要是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就回去相亲。”
“……你真是犟到死,和你爸一样一样的!”宋母骂了一句,喘着气又道,“我不管你,反正我又见不到你的脸,不然我一鞋底抽过去。”
宋嫤言讷讷的,大约知道自己惹恼了母亲,不敢再做声。
等到要挂电话的时候,宋母叮嘱了一堆的事,诸如注意安全不要吹太多空调要多煮些汤来喝之类的,末了仍旧叹着气道:“囡囡,你怎么就这么傻……”
宋嫤言放下电话就落下了眼泪,她是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易的,明明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偏偏他的心里又有个比她出现得更早的人。
“阿妈,我喜欢他,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也许一世也等不到,我等他,等到我二十八岁生日,如果我们还不能在一起,我就不等了。”
这是她几年前对母亲说过的话,如今七月,离她二十八岁生日,还有大约还有八个月。
第二天早晨开门,沈易却突然来了,宋嫤言看见他就愣了愣,“沈老师怎么来了,不是说新学期见的么?”
“这句话要收回……”沈易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宋嫤言,今天还有没有肠粉,给我来一份,外面卖的都没你这里的正宗。”
阮瑜和陆廷还没有来,晏明月去采购了,她只好亲自去后厨端了份普宁肠粉放到他的桌子上,“我的也不正宗啊。”
沈易看了她一眼,笑笑,忽然道:“宋嫤言,你不要再叫我沈老师了,这样我觉得我们距离太远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肠粉味道不错一样。
宋嫤言愣了半晌,才问道:“……怎么了,叫你沈老师……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不对。”沈易摇了摇头,“可是那样我和你始终亲近不起来,觉得很可惜。”
宋嫤言眨了眨眼,没说话,他的表情很认真,一丁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我比晏明月认识你要早,可是你对我却始终客气。”沈易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不满。
宋嫤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能说什么呢,说她其实是在克制自己?还是说她害怕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法抽身?
她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视线落在碟子里的肠粉上。普宁肠粉是众多肠粉中的一种,宋嫤言尤其喜欢它的汁,可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就像她对沈易的感情一样。她的手轻轻的抖了起来,心里蓦地涨满了委屈,酸酸的,说不出来的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PS:以后会多多更新哒……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づ ●─● )づ
☆、菠萝包
沈易在早上特地过来吃一份肠粉,可是宋嫤言却不那么愉快,店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私厨”的顾客通常大多是H大的学生,放了假后客流量就会少很多,沈易来的时候店里就只有宋嫤言一个人。
他默默的吃完一份肠粉,坐在卡座的沙发上看向柜台,宋嫤言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易看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突然就有些恍惚,后来又想起昨晚收到邮件来。
邮件是远居澳洲的路柠发给他的,邮件里描述了澳洲的冬天和他们一家去滑雪的旅行,末了问他:“阿易,我在澳洲很开心,你呢,你找到你的维纳斯了吗?”
邮件最后附上了他们去滑雪的照片,照片上的路柠紧紧的依偎着她那高大的银行高管老公,身前还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蓝眼睛的小男孩,还有一条雪橇犬。
她的笑容比以前还要灿烂,脸上都是幸福的光芒,看向丈夫和孩子的眼神柔软而温暖,沈易看得心里一恸。
这种幸福,他大约永远没有办法给她,即使他爱她。
他看着宋嫤言想起路柠的问题,有种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又摇头苦笑着作罢,他自认是个君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来。
宋嫤言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后来一面看一面不住的撇嘴,沈易看得好笑,忍不住叫了一声:“宋嫤言。”
“……哎、哎?”宋嫤言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就有些发愣。
沈易忍不住笑出声来,低沉的笑声轻微,很快就隐没在空气里,偏偏宋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