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大黑,气温开始下降,欧阳琪感到有丝丝凉意侵身。但境况却有了升温的转机,再倒完两瓶啤酒,聊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欧阳琪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看你赚钱不是一般的拼命。”
“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能像你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命,所以……”欧阳琪指了指他受伤的手臂,“若要我赔那个的话,我也只能分期付款,除非你硬要我去坐牢!”
对面很讽刺地笑着把脸偏过一边:“真要赔偿,恐怕你一辈子分期付款也还不了!”
“太夸张了吧!金手金足都没那么贵!难不成你的是钻石做的?”隔着桌子欧阳琪欲冲向对面,准备扳他那条珍贵的手臂瞧个究竟。
查理斯笑着一偏,欧阳琪扑了个空,醉眼迷离的,倒是看傻了,这男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怎么连笑起来都这么要人命,简直太没天理!
查理斯隔着墨镜一瞪,欧阳琪有点不好意思地缩回来,讪讪笑道:“我可以很不礼貌地问你一下吗?”
“知道不礼貌就一下都别问。”
“这个对你来说很特别吗?”欧阳琪不管不顾地指了指他的墨镜。
查理斯美目困惑。
“晚上也有必要戴这个?这黑灯瞎火的,你就不怕走路摔着了呀。”
周围的人但凡从这儿经过的,都要狐疑地瞧上两眼,实在不愿意别人认为她在跟一个不正常的人喝酒。
“有这个必要!”他想都不想地答道。
说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人你自饮你的,我自饮我的。喝着喝着,欧阳琪就觉得伤心事俱涌上心头,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又忍不住暗暗垂泪,棒着酒杯哽着声道:“……叫什么事儿呀!就偏我那么晦气……真给强了……干脆死了算了!”
“……那么老……还那么肥……”欧阳琪抹一把眼泪,偏过脸,想想就要哭出来。
一方手帕递过面前,深灰色底子棕色暗纹,料子清凉细滑,跟他人一样散发着淡淡清香,好闻。
欧阳琪忍不住恶毒地“噗——!”一声,擤一大坨鼻涕包里面。
谁叫他也欺负过她。
她丢给他:“我不帮你洗的啊~”只有电视里才洗……她又不想认识他。
查理斯直蹙眉。
……然后,然后欧阳琪再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说。
欧阳琪告诉他:“我叫欧阳琪……”他只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琪’,是什么吗?”欧阳琪偏着头等他回答。
“没酒量就别再逞能了。”
“‘琪’!就是美玉!”
“……呵呵,像美玉一样宝贵的!”欧阳琪举杯再灌下一口,自言自语,“……那么宝贵的,却一出生就被扔在了孤儿院大门……”她自嘲地笑笑。
查理斯没作声。
“以为写个条子,告诉我名字和出生日期,我就该感激不尽了?”欧阳琪说着说着,眼里又蓄满了泪,低头胡乱抹干,笑着望向他。
他脸上表情淡淡,只静静看了她一眼,便又望向别处。欧阳琪又问:“我倒是想再问问你……”她举着食指,打了一个酒嗝,“你祖宗是干什么的……怎么就那么有钱,连生个孙子都那么酷,那么俊!嘿嘿……还真俊!”
她手一甩,差点摔下凳子。
“好了,该走了。”查理斯拿了外套,架起欧阳琪往外走。
欧阳琪挥舞着大喊:“我还没付酒钱呢!”
“结过了!”
“结了?”欧阳琪似是才反应过来,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信封,还在,还是鼓鼓的,于是又安心下来。可走了两步她突然又跳起来:“不对!应该是我请的,我要讲诚信,我要付,不用你来……省得以后你找茬说我不讲信用!”她挣脱他手,嘟嘟囔囔又要走去付款,查理斯实在无奈,一把拉住她就丢上了辆车。
黑色的像炫风一样的小车,皮制座椅上还有淡淡的膻味……连司机都是黑色的西装,还戴着白手套。欧阳琪像遭电击一样一骨碌又爬起来:“这个车太贵,打死我也不坐!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摁回座位上,车子已经开动,没法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她,欧阳琪晕晕乎乎的,发现她整个人都趴在后座上,上面一张嘴巴一张一合地不停问:“你住哪儿?”
“我住哪儿?”欧阳琪左望又右望,“我住光明福利院……”
“你给我清醒点儿,你住哪儿?”
“光明福利院,前!途!福!利——一!片!光!明!”欧阳琪大展双臂,院长说的,还能有错?
“该死的!你醒醒,你醒醒……”那手掌拍得她脸有些疼。
“你别老拍我脸,疼!”欧阳琪转过身试图躲过那些巴掌。
他恍若未闻,一直把她拽回来,欧阳琪微睁开眼,迷糊中瞧见上方正俯着双幽蓝如碧波的眼,好美啊!不自觉地伸手去抚,却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微凉的小手被握住了,暖暖的,厚厚的,好舒服……好安心……
☆、第25章 敢玩弄我的女人,你是头一个!
欧阳琪早上一醒来就看见珍妮,扑朔着一双眼睛骨碌碌挂在床边。她吓了一跳:“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可没给她开过门,穿墙凿洞?欧阳琪左右端详。
“嘿嘿!你还好意思问,昨晚你是怎么回来滴~”珍妮一脸贼贼的笑,她这样一问欧阳琪就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不好的事。
可是怎么回来的,还真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被抛上了车,有人问她住在哪里?肯定是她告诉了那人地址,然后送她回来的。至于其它的事情,欧阳琪怎么也想不起来,看来昨晚是真的喝蒙了,好在醒来身旁没睡个男人。
“是车子送回来的?”欧阳琪问。
“呸!不是车子难道还是飞碟啊?”珍妮狠狠啐了她一口,“你还记得车子,我还以为你是铁了心地设法让那墨镜男摆弄呢?”
“墨镜男?”欧阳琪只觉哭笑不得,“……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呀,我人又不在现场!”珍妮从床边跳起来,边揉肩边道:“我正睡得香,你忽地一个电话打进来,里面一磁性男音问我‘你知道欧阳琪住哪儿吗?’”珍妮捏着嗓门模仿那声音道。
欧阳琪一听,嗯,是这风格。
“然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儿,墨镜男又是搂又是抱地把你从车上拽下来,交给我就走了,我没机会问他得手了没有?”
“应该不会的。”欧阳琪摆摆手放心道。
“哎我说你这么厚实的一手机,里面怎么就只存我号码呀?”珍妮叉着腰抱怨。
欧阳琪望了一眼摆在桌面上那个从国内带来的诺基亚号手机,是有点厚了,浑似一砖头!是她出国前只花1元购机,预存299元话费换来的。
“谁说我只存你号码,这不还有咱院长的吗?”说着还翻出来给珍妮看。
“得了吧,人家三更半夜的,打个越洋电话给你那老院长说你喝蒙了,还是跟一男的,你那院长小心肝还不得捏碎?”
捏碎?
捏碎了倒好!证明了她还是个活物,欧阳琪都快怀疑她那颗老心脏早硬成铁疙瘩了!
欧阳琪不理她,跳下床穿鞋。
珍妮凑近了贼兮兮道:“你是故意的吧?”
欧阳琪不得不再度十分有挫败感:“对对对!我‘那方面’饥渴呢,昨晚没得手遗憾无限呢!”
她咯咯咯笑开,眉眼舒展。
在去学校的时候,欧阳琪还在想这个问题,也不知自己昨晚酒后有没有失态,以前从未真正烂醉过,也没有耍过酒疯,所以没能测出她酒品来。
但听珍妮这样说,他应该遭了不少罪,幸而以后再也不用遇见,要不真是丢脸死。
不过连欧阳琪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昨晚怎么就那么放心地与他喝得酩酊大醉,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好在他没再狼心大发,要不给他吃干抹净,她也只能咬断舌头往肚里吞。想起来她又去掏包里的钱,信封还在,只是变薄了。
她翻出来一看,果然钱只剩了不到一半,又翻包里各个角落来看,还是没有。她实在想不出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心想果真是喝断片儿了。可她昨晚明明记得酒钱是他付了的啊?为什么钱还会少那么多呢……
欧阳琪一路走得愁眉不展,冷不丁前面冒出个人来,吓了她一大跳,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定下惊。
眼前人一副痞子像,欧阳琪本就因那天之事对他恨之入骨,今天一见更是恨上加恨。欧阳琪抬眼用她所能想象出来的最最最恶毒的眼神盯死他!
杰克一看,低头吃吃笑:“你是仗着我对你的宠爱,越发肆无忌惮了。”
欧阳琪一听,差点气死,还“宠爱”!敢情他小子不揍人,再趁人不备偷个香吻,便是给她莫大的宠幸?真是无耻得没了底儿!
欧阳琪正欲开口,他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大坨肉使劲摇:“哎哟,看你这小脸蛋儿,表情还真丰富。”
欧阳琪气极败坏,使劲一拍,打掉了他手,都还没开口的机会他又道:“晚上放学,我来接你!”说完走了。
欧阳琪又气又急,跺脚直道:“不用你来接,我自己走!”
他恍若未闻,径自迈着脚步。
欧阳琪吓坏了:“说了不用你来接啊!”
拐个弯,便没了踪影。欧阳琪只怕要哭,给他一接还能接出好事来?这家伙办事没章没法,全凭喜好,只要他一高兴,她失身指日可待!
欧阳琪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对她感兴趣起来,该不会真像珍妮所说的,对她……“那个”吧?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粟。
想着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缺血少气的,借用珍妮的话说还是“笑里透着股傻气!”,所以从来就没有自信能三两下就诱上一男的。
就近的桃花盛开,也不过仗着日久生情,高中时一厚眼镜男把她青睐了一年多便是。这还是高明的班主任硬把铁锤般的欧阳琪塞给他细心辅导给诱发的。说实话欧阳琪除了怕他不教之外,其实就没想理他。这达西,温特沃思的,哪能有那么厚实的眼镜?
结果她出国,他复读!
而目前这混混,照她分析,许是因为平日里人人在他面前抱头鼠窜惯了,偶生出一个敢与他抗衡的人,令他觉得新奇无限,便惹了来。
又或是平日里都是他虐待别人,这偶尔被别人虐待一下,精神方面顿觉刺激,所以放长了线地钓着她玩儿。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被甩,也是指日可待!
既然这样,这浑水,就不能趟。
欧阳琪一路思索着进了教室,一滩烂泥一样坐在位子上愁思百转,工作工作丢了,前路未卜,还要想着怎样挡走这躲不掉的桃花劫,着实令人丧气。
她趴在桌面上唉声叹气,左摆一下头:“唉……”,再换右手支头,“唉……”,最后又重重趴在桌面,两眼涣散:“唉……”
“嗨!琪琪。”沃克一张大饼脸出现在眼前,“在叹什么气呀?”
欧阳琪指了指前面的座位,他坐了下来。
“没什么,遇到了些烦心事。”欧阳琪懒懒应着。
“什么事?”沃克凑近了脸问。
欧阳琪无力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两眼涣散。
沃克看得有些愁眉不展,圆圆的脸上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越发显得慈眉善目。他是班里的万事通,虽然学的是画画,却对电器类颇为精通。每每东西一坏,大事小事同学们都喜欢叫他帮忙,他也很乐于助人,在学校人缘极好。
所以习惯使然,见她不开心他总要来问候问候。
而有牛高马大似的男人主动来关心问好,不是不高兴的,所以欧阳琪也颇为谄媚地笑笑:“今晚放学,还留下打球吗?”
“没有……干嘛?”他有些疑惑,“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做。”
太聪明了就是令人头痛,往日诸如此类的事,欧阳琪从来都是事不关已,所以突然一留心,便被他闻出有图谋不轨之嫌。
“也没有……”欧阳琪笑笑,“就是又失业了,没事儿干,想看看你们打球呗!”
“失业了?”沃克拉远了那张大饼脸,“又是你找人家茬儿了吧?”
这家伙还真是跟珍妮一样的嘴贱!
本来还有一点恻隐之心的,今晚她不大方害死他,还就真对不住他那张嘴!
欧阳琪嘴里却笑笑:“没有那样事儿,我老实着呢。”看他人高马大地站起来,心里更加确定——还就这主儿了!
中午跟珍妮磋商交换了一下意见,她也觉得可行,只稍稍觉得有点对不住沃克。她一赞同,欧阳琪良心上立即过得去。
所以一放学看着沃克背上包,欧阳琪立马尾随其后……聊天气、聊时事,一向连她最不耐烦的足球都能谈论得眉飞色舞,激动之处更是成功挽上沃克手臂,恩爱有加。
在说到小贝控球技术的时候,欧阳琪眼角余光瞥见了杰克。
大众情人不愧是大众情人,守时守点,已经斜倚着他那部敞篷跑车在等了,就在早上遇见的草坪边上,一双眼蓄满了笑意,远远盯着他们瞧,令人毛骨悚然。
欧阳琪更加亲密地挽着沃克的手臂,只差没直接挂上去让他提着走。
沃克实在是很享受,笑靥如花。
欧阳琪也笑靥如花,走近了都还能目不斜视地与“爱人”有说有笑,一副忘我神色,想不演好都难。
结果一出校门沃克就龇牙咧嘴:“有什么阴谋?说!”
高人!实在是高人!有温香软玉似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都不色令智昏。
欧阳琪当然不能告诉他,一脸无辜:“没有啊~”
“那是你脑子进水了?”
“你才脑子遭电击了呢。”
“瞧瞧,就你那张小嘴,还能让人讨了便易?我可不认为下了楼梯的功夫,就能让你对我如胶似漆。”
她就说太聪明了就是让人头疼。
还能怎样?鞠躬再鞠躬,道歉再道歉。
看欧阳琪神情举止如此严肃,沃克倒不知所措起来,嘴里直道:“没什么,没什么。”
走远了欧阳琪都还回头:“应该的!应该的……”
这确实太应该了!
哪日人家找上门,沃克要怨起她来,这岂是一个鞠躬就能化解他心头之恨的?
可事实证明,修理电器的他就是修理电器,给他修理别的他还真修理不好。戏是白演了,第二日杰克捧束花就能让真相大白天下。教室里人人自动自发地让出一场地,尖叫连连。杰克立在欧阳琪身前,直盯得长了针眼儿。
欧阳琪身形脸面皆不动、而眼珠动地不停向沃克发出信号——“e!e……”
沃克哪里还敢接收得到!一副直骂她够阴损表情,小贝那技术白谈了!
门口窗户都挤满了人,四面都是目光灼灼。也许是这样的时间难熬,也许是真的过了很久,可杰克就那样久久地看着。欧阳琪不觉得她有什么可看的,她皮肤没他们的白,眼睛没他们的大,鼻子也没他们的高,所以她憋着气,慢慢地往边儿上挪。
脚步还没真正迈开,只身形微动。杰克便一把扯住她手臂,头也跟着讯速压下来,四周围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他眼里带着嘲弄,缓缓地:“敢玩弄我的女人,你是头一个!”
直到后来的后来,珍妮都一直认为,这就是根结所在,抱怨欧阳琪就不能顺着他点儿?
也只消一节课功夫,校园里便传遍了:欧阳琪是杰克的女人!杰克的女人是欧阳琪!
高人!实在是高人!
欧阳琪只向他一人标榜,他向全世界标榜。
她还能有活路?
☆、第26章 无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