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不是说要让皇后娘娘尝尝您从前在她手里受过的苦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你当我像她那样恶毒吗?我才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就用陛下的那封信帛,警醒警醒她罢了。她正有身子,我不和她计较!”
说到这里,卫子夫更加心神不安了,如此对待一个有身孕的人,是不是太恶毒了?但是不这样做,万一皇后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她翻身了,还能容下自己吗?
定然不能!她以前是怎么虐待自己的,忘了吗?为什么要不安?她再次定了定心神,压低声音,问宫女:“你今天真的听清了,太医令把皇后的病情告诉韩嫣了?”
“一清二楚!当时,韩大人难过得说不出话,穆太医招呼也没和他打,悄悄就退了!”
“嗯!”卫子夫抿嘴窃笑:“皇后娘娘,恭喜你了,今晚,韩嫣定会去看你了!你得感谢我,侍卫我都帮你们打点好了,没人会拦着他!”
想着,她渐渐收了笑容,现出一脸阴霾,拖着长裙,缓缓而行。
“哼,你和韩嫣苟且偷好,就别怪子夫心狠了!断不能,让陛下为着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人烦苦下去!”
行至车驾前的时候,她对宫女吩咐道“你去清凉殿,我听说陛下回来了!你……”
如此耳语了一番,她带着诡秘的笑容上车了。
……
清凉殿。
刘彻盘膝坐于龙案之后,浴着高烛撒下的明光,正与众臣商议政事。
近来,朝野内外变故频生,他忙于应付,日夜不怠。
由于淮南王刘安企图趁他伤病,暗中策划政变,不久前,他特意微服出宫,去淮南秘会了自己的叔王一面。软言警语,恩威并济,总算安抚下了他。这是一步险招,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危机四伏,历历数来:
匈奴犯边;江都王蠢蠢欲动;长公主翻脸;太皇太后及朝野诸王皆有废立之热势……
这个时候,如果再多一个势力强大的刘安与自己为敌,则帝位真的汲汲可危了!
幸好此一行月余,终于解了一桩心腹大患,同时,回来的路上,他顺便游历了各封属国,拉拢军心、体恤国民,赢得了不小的威名,并且这一行走,有关于皇帝伤重卧病的传言也自然平息了。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昨日才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是歇息吧!”张骞为刘彻奉上热茶。
众臣会意,皆请辞,刘彻也感到有些疲惫,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可是,他哪有睡意?便未起身,抓过龙案上的一卷奏简开始批阅。
“陛下……”张骞仍跪在旁边。
“你还有事?”刘彻抬起头。
“是!刚才卫夫人的侍婢来过了,她请奴问问陛下今夜会不会去夫人处,还说,还说……”
“说什么?”
张骞撇撇嘴,似不情愿的重复道“她说夫人刚打皇后那回来,受了一肚子气,此际正闷着呢!”
“啪!”刘彻扔了朱批御笔(沾着红墨的毛笔),问:“你何故撇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 ╭⌒╮欢迎光临
╱◥██◣ ╭╭ ⌒
︱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第九节 睹花思佳人
皇帝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了,张骞心中庆幸。
为了吸引刘彻更认真的聆听,他故意拖延了一下,慢慢回禀。
“奴才方才在想,虽然皇后脾气不好,可她的心性是善的,就像……”
他怯怯的看着刘彻,傻嘿嘿一笑:“就像陛下您一样!奴才从来没觉得陛下会无故给人气受,夫人差来的小宫女如此说,怕是别有用心,还不定谁给谁气受了呢!”
“你也袒护皇后啊!”刘彻又展开竹简,板着张脸,心中却很舒服,陆梦深得人心啊!
张骞不知他心中所想,看着他的脸色,以为他怒了,黯然回答:“奴才不敢说袒护皇后,皇后自有陛下袒护!奴才只是……于心不忍!”
“你有什么不忍?”
“奴才不敢说!”
“说,恕你无罪!”刘彻急了。
张骞这才又禀:“前几日,奴才办事打从娘娘宫外过,想起陛下远行在外,便想替您去瞧瞧她。站在殿门口,奴才看见……”他哽咽了:“奴才看见娘娘在窗前放木鸢(木头风筝),自言自语的说……”
“说什么?”刘彻的心悬了起来。
她会说什么?木鸢飞天遥祷心愿,她会有什么心愿?
她不会想和韩嫣远走高飞吧?
“娘娘说,老天,求你保祐皇后和皇帝的孩子,让这个宝贝平安的出生吧!给他一双翅膀,让他在你的怀抱里高高的飞翔!快乐的飞翔!”
张骞越说越难过,起先只是声音悲凄,现在竟轻轻抽泣了:“陛下,这些话虽然有些古怪,却把奴才听得落泪了!不怕您治奴才的罪,奴才觉得,皇后娘娘自打上次悬梁之后,真的变了!变得让人万分敬仰。虽说,她刺了您一剑,可既然那一剑是刺客威逼而出的,难保不是刺客的诡计,您怎么就不给她一个……”正说着,见刘彻忽然起身了,他赶紧收住了舌头。
“陛下,奴才多嘴了!”
“不!”刘彻背对着他,轻轻眨去了眼中的泪水。
“朕不怪你!张骞,朕该谢你!你点醒了朕!如此用心良苦,不愧是朕的良臣益友。若朕远行了,你就在宫中帮朕多照顾她吧!”
“远行?陛下又要去哪里?”
刘彻不言语,递给他一个小竹筒。
张骞满腹狐疑的打开,取出白色的帛布,见上面写着:
陛下鉴谅,似吴姬,臣去又来,怕错言,未请圣安。鸿雁寄情八万尺,祷君王多养为尚。
“这是?”
“是董仲舒给朕的密信,你可看得懂!”
张骞思考了片刻,“陛下,你要去边关吗?”见刘彻不言,他轻声念道“‘似吴姬,臣去又来’这一句中,关键在于一个姬字。试问,即是臣子,当示勇示刚,何以用心良苦的绢布上书来自贬为姬,除非,信者另有用意。‘姬’去臣则为‘女’,‘女’得‘又’则为奴。再看下句,‘怕错言’,既怕错言何必又言,凡怕错言之人大多不敢在君王面前坦诚怯懦,所以说,这句话又被小人理解为‘匈’字。古来惯用双竖交叉表示错,而开口说话又不敢说,便是在张开的口上加了一盖子,合起来,不就是‘匈’字吗?匈奴是我大汉的敌患,此信报就是说凶奴的八万大军离我雁门关近在咫尺了!”
“不错,张骞,你心思缜密,日后定得朕重用!”
刘彻踱步到一座高大的龙虎案屏风前,抚摸着高悬的御剑(皇帝的剑),正色道“‘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雁门关是我朝屯兵要塞,不久前更兵换役,因招募不足,屯兵不过三万,以此新兵未练之师,如何抗衡匈奴的八万铁骑?是以,朕以灵鸟传书,遣卫青前去守防,并让窦缨暗运了五万精兵给他!哪曾想,这五万精兵竟被一场瘟疫困于途中了。如今,边关飞骑传书,卫青身勇示卒,不慎被伤。主帅受伤,大军气势必破,朕须前去看看!”
“陛下要御驾亲征?”张骞关切的问,不免担心皇帝的身体和安危。
刘彻凝锁剑眉,反问:“你认为朕不当亲征吗?”
张骞摇摇头,而后,如实向皇帝禀明了自己的意思。
他认为,皇帝目前羽翼未丰,如若亲征,万一事败,难免不被政敌利用,只能另寻它法。
刘彻沉思不语,缓缓踱步,不经意的站到了三尺高的紫檀花架前,圆形的台面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中的水清清亮亮,养着一束花,那是陆梦几个月前为他摘的,如今,花枯了,委靡在瓶中。
指尖轻轻触着枯花,他不禁想起了花未枯时的美丽,想起了陆梦来送花的那晚。她当时,捧着一束娇美馨香的花来,定然是带着微笑的吧?可是,她却没有亲手把花交来就走了,为什么?是因为卫子夫吗?如此精心采摘的花扔在了地上,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定很难过。
“就那样难过着,刺客来的时候,她不也是及时出现了吗?她的心,比朕宽啊!惭愧!”
他叹了口气,脱口念道:“竟让她送的花枯了!”
张骞即刻说:“陛下,三个月离开土壤,再顽强的花也该枯了!”
三个月,
三个月了,
她寂寞了三个月了!
想着,仿佛看到了陆梦带着泪痕的脸,他莫名的一颤!
三个月了,她的身子该变化了,她能承受吗?一心只想着江山,竟把她给疏忽了。
“她是这般好,是冥冥送与朕的仙花,朕是她的土,当护着她、暖着她,怎能让她枯萎憔悴,不能……”
他急忙转身:“张骞!备驾!朕去接她!”,张骞闻言当即向外跑。
“哦,再帮朕备些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节 往事如梦终逝去
长门宫。
挥着大毛笔,陆梦在殿内所有能下得笔的地方奋力书写。
墙上,帘幔上,窗纱上,所有的案上,地上……
一行行、一叠叠、一目目,除了这句,还是这句: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
终于写不动了,她再次抓起卫子夫留下的黄帕。
裁断的黄帕上,漂亮的书法,赫然写着无情的字“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
她的身心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真没想到,刘彻做得已经够残忍了,这么久不来看自己一眼,可他还嫌不够,竟让卫子夫送来这样一封信!
黄帕是断的,言语是绝决的,意思很明白——分手。
“你恨我,便这样折磨我吗?你让你的夫人来给我送这绝情信,是让她在我面前示威吗?是要替她出气吗?是暗示我这个多余的第三者,就算梦个千年万年,再也得不到你的心了吗?你可知道,我留在这里,一个人留在这里,承受着寂寞和痛苦,为什么?你都不屑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吗?你都不来问一问我,刺中你那一剑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只是一个善意的伤害,你就不再给我弥补的机会,你就忘了所有对我的赞许……”
长月遥遥,冷风凛凛,她站到窗前,凝望着满天忽明忽暗的繁星,一幕幕过往闪上心头。
春日里,闺阁中,他帮她穿金衣,梳婵鬓、扫娥眉、喂汤药;
金冠龙袍,威风八面,他曾深深对她鞠躬谢恩;
香熏袅袅,罗幔飘飘,他曾坐在幔下,听话的书写盟约;
深情款款,他曾说:“在朕的心中,藏着一个梦!”
字字有声,他告诉她:“再不许说离!一字如剑,若你忍心让朕承受穿胸之痛,索性拿柄剑直接刺过来……”
而今刺了,他却疏离她了,他的心中不再有梦了,他的心中不再有情了,一切,都破碎得那么容易!
“你一次次哄我,一次次骗我,都不算错,而我,一个‘过失’,就不可赦免了!只许皇帝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欺负人!”
万忍难忍,她含着泪摇了摇头,喃喃道:“陆梦啊,多么快乐野逸的女孩,警中霸王花,穿过迷彩服,擎过铁盾牌,一堆男孩冒着被扁的危险,不懈追捧的“霹雳女神”,你就落到这个田地?你还要留下去吗?你还要给他生宝宝吗?!”
久远以前的一天,她记得,看着电视中一个女人因怀孕而痛苦,妈妈突然哭着说:“梦梦,妈妈的心肝,你要是受这份苦,妈妈会心疼死!”
“妈妈!”一声呼唤,她的泪水唰的出来了,像开阐的洪水,一股脑的涌出来,噼噼啪啪掉在美丽的长裙上。
令人窒息的剧痛越演越烈,她揪着胸口的绯领俯下身。
“陆梦,你怎么了?”韩嫣满脸紧张的冲进来。
两名宫女对视一下,交递了眼色,嚷着:“快,快去传太医,娘娘不好了!”仓皇奔了出去。
“韩嫣!”陆梦慌里慌张的抹去脸上的泪,不想让自己柔弱的一面被人看到,勉强挤出笑容,却抑制不住眩晕,忽然倒在了他怀中。
韩嫣当即渡了些内力给她,她缓缓醒来,强打起精神,问:“韩嫣,你怎么来了?”
“听穆信说你在用性命孕育皇子,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强撑?再这样下去……”他为她憔悴的样子心碎,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是如此温柔呵护,陆梦仿佛感受到了父兄般的关爱,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不自禁的向外倾泻。
“韩嫣!”她一下子靠进他怀里,默默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
殿内的哭泣是无声的,殿外的喜庆也是无声的。
月影,默默的移动。
一辆凤辇停在了长门宫前。车驾的规模只和皇后平时简出时一样,没有过多的奢华。
新奇的是,在装饰着翼翼翔凤的金銮上,布满了五彩缤纷的花。这些鲜花十分瑰丽,在月色中,绽放着静静的美;尊荣的是,在迎接皇后的凤辇前,停着皇帝的御驾。
亲自来接她,刘彻一路上暗想,就用“三颗”最真诚的心(见前文)来接她!
步下銮驾,闻着花香,想到经久未见的伊人,他心里不由一阵激荡,深情的望了一眼宫门,迈开大步。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一个怯怯的说:“陛下,娘娘此刻有不便!”
另一个说:“陛下,可否让奴婢进去通知娘娘您来了?”
“什么?”刘彻有些不悦。皇帝来看皇后,她能有什么不便?
“休在陛下耳边胡言乱语!”张骞指责两宫女。
宫女吓得把头俯得更低了,一个小声说:“是真的不便,韩嫣大人在此!”
“你!”张骞几乎要上前把这个说话的宫女抓起来。
突然刘彻抬起手来,制止了张骞说话。
“你们留在殿外!”他独自跨进殿门。
……
陆梦伏在韩嫣怀中正哭着,猛然急喘起来。
“韩嫣,我难受,麻烦你把我抱到床榻上去!”
“好!”韩嫣紧张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急欲将她抱起,一俯身又停下了,蓦然看着她:“陆梦,我带你离开这!”
他再也不想她留在这里独自受苦了。
陆梦愣了一瞬,随即挤出笑容,泪眼盈盈的点头:“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渴望自由自在的天空,带我飞出去!”
就是这一瞬,刘彻进来了。
韩嫣紧贴着陆梦的脸,陆梦躺在他怀中微笑,她穿着绢美柔软的睡裙,他们在相约离去,满室都是“永不相见”的字样,这就是他在这一瞬的印象。
此情此影,让他如遭雷劈,啪的扔了手中珠帘,停在帘外没进去。
韩嫣和陆梦听到声音猛然抬头,发现了珠帘外的刘彻。
韩嫣是意外,陆梦则百感交集。
三个月没见了,他终于舍得来了!这个时候,她腹中疼得像刀绞一样,多希望他过来安慰几声。可是,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封绝交信,又寒透了心,她强忍住泪水,怒瞪刘彻:“你还来干什么?不是心碎无情了吗?”
刘彻不出声,浓美的眉毛深深挤压了一下,竟转身了。
“你走吧!走出一步,我们永不相见!”她喊道。
刘彻迟疑了下,一抬头,看见对面屏风上也是这几个字“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