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自己,连路曼都吓了一跳,何况满场的宾客。
凌父凌母更是脸色霎白。
凌父走近她,言辞凌厉对猛汉说道:“翻开她的手!”
路曼求救地看向林生,后者嘴唇动了动,骇于凌坤的目光,只能重新合上了双唇。
“不要!”路曼握着拳不肯松开。
那蛮汉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把她的掌心扒开。
伤口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以那粉红的细小伤疤却骗不了人。
凌父浑身一颤,看着路曼喃喃道:“曼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就是视频中的那个疯子,难怪会杀人,这女的是疯子!”
会场中不知哪个人尖叫了一句,凌父脸上很难看。
原本鸦雀无声的会场如菜市场般哄乱起来,路曼看着每个人口型有包含了两个字。
疯子,疯子……
这个词眼像冰凉黏腻的蛇信子,爬满了她的脑子。
“我不是疯子!”
她吼着挣扎着,忽然双手一甩,两个一米八五的蛮汉被她甩退了一步。
众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全场静谧地只剩下视频上女人的嘶吼。
路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满堂宾客,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们,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她迅速地捡起地上的餐刀,骇然地目光看着人群中,“刚才谁说我是疯子,出来!”
她拿着刀在慢慢逼近人群,嘶吼道:“出来啊!”
人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刚才还看着热闹的人群争先恐后地朝大门口涌去。
“快拦住她!”凌父朝着离路曼最近的两个蛮汉吼道,那二人回了神,刚靠近路曼就被她手里的餐刀划伤。
路曼盯着他们二人,唇角邪魅地勾起:“刚才是你们说我是疯子吗?”
二人护着伤口,便摇头边惊恐地后退。
“没用的东西!阿源,清场!”凌父气得直跺脚,朝着身后一个黑色西装男子吼道,马上又有一群保镖涌了进来。
很快,会场只剩路曼,林生,凌父凌母还有清一色黑色西装的保镖。
但都碍于路曼手里的刀,不敢上前一步。
原本热闹喜庆的订婚宴,此刻却一片狼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他们说她是疯子,她是疯子吗?
温热的咸腥液体从唇上涌出,路曼只觉得手腕一紧,林生握着她持刀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路曼却没有挣脱。
她偏过头,凄然地望着这个凌晨希的心腹,声音很轻:“林助理,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林生眉心重重一跳,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路小姐,你活泼开朗,怎么会是疯子?”
“真的吗?”如死灰的眼里有了一抹欣喜。
“恩!”林生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路曼唇角一阵苦笑,只见她摇了摇头才道:“你相信有什么用,他不相信我……”
餐刀从她的手中滑落,保镖刚要上前,却被林生一个凌厉的眼色止住。
路曼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滩刺目的血红。
她抱着头,脑袋里绵绵密密的疼痛好似绣花针一下一下扎着。
抬眼看着面前的林生,她好似一头受惊的小兽:“我没有杀人,但是他不相信我!”
林生也缓缓蹲下身子,安抚着:“不,Boss相信你,你想想看,这么多年,他一直那么疼你,他只是一瞬间急坏了。”
“真的吗?”路曼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林生的手臂。
林生轻拍着她的手,“真的!”
路曼的目光顿时软了下来,嘴里喃喃道:“我怎么会动乔珊,我那么喜欢他,我就算真的疯了,我也会潜意识地克制自己不伤害他在意的人。”
这一声呢喃,有哀有怨,在一室的静谧中,落入所有人的耳朵。
就连那一排的壮汉保镖,听得鼻头都有些心酸。
林生小心地把路曼拥进怀中,手悄悄地划上她的脖颈,一个手刀,路曼的身子顿时瘫软在她的怀里。
“睡吧,一觉睡醒了就好了。”林生在她耳边轻声道。
凌母靠近自己的丈夫:“老公?这都是什么事啊……”
“阿瑶,这事有蹊跷,曼曼精神有问题是事实,她有没有伤害乔珊,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凌家怕是让人给算计了。”
林瑶盯着自己的手,颤颤道:“我刚才那一掌,完全没有留力啊!”
“曼曼……”她想要上前,却被凌父抬头止住。
“让林生处理,我们一靠近曼曼,她估计又要发狂。”
凌坤看了眼多媒体屏幕,眼底有些沉,“只是,我们家车库的监控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宴会上。”
凌坤还没想出一个头绪,他的贴身保镖从外走进。
“老爷,警察来了。”
“警察?”凌坤的眉头危险的蹙起,“谁报得警?那些宾客都还在吧?”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慌乱之中,有人吓得报警了,酒店的员工都是我们的人,没有凌家的同意不会轻举妄动。”
“阿瑶,你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凌坤朝妻子颔了颔首,带着贴身保镖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批穿着着制服的警察走进。
林瑶看了眼丈夫,却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首的警察亮出逮捕令,“我们刚才接到受害人乔珊家人的报警电话,请各位配合,接受调查。”
林生扶着路曼站直身体,“路小姐的身体现在恐怕不适合接受调查。”
为首的警官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马上拿着一副镣铐,公事公办地拷在路曼的双手。
路曼被手心的一阵冰凉惊醒,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面前的警察,颤颤道:“为什么抓我?”
那警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路曼小姐,有人告你蓄意谋杀,请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为首的警官看了看地上的餐刀,对另一个警察道:“小李,把作案凶器带回去取证,封锁作案现场。”
他说完,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一眼:“你们都得跟我回去做笔录!”
***
医院内。
经过五个小时的急救,乔珊从手术室被推进重症病房。
这就意味着,她还没有脱离险境。
凌晨希安慰着乔父乔母,借着上厕所的契机,到角落里想要打电话给林生询问路曼的情况,掏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了。
他拧拧眉,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却听到重症病房里有一阵急促的响铃声。
他奔跑过去,看到生命仪上,乔珊的生命特征逐渐在消失……
***
林生做完笔录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他接过警察递来的装手机的密封袋后,马上给凌晨希打了一个电话。
系统机械的女声却提示着用户已关机的状态,他脸色变了变,路曼马上要被收监了,这事情有些棘手了。
警局审讯室内。
“路曼,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对面的警官拿出乔珊的照片,问她。
路曼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这把刀?”
这回,路曼看着装在密封袋里沾满血迹的餐刀,摇了摇头。
警官脸色一变,“可是这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路曼咬唇,不答。
警官把密封袋扔到她眼前,怒喝道:“路曼,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路曼抬起头,扫了一眼他的胸牌,“陈警官,乔珊死了吗?”
陈警官被他噎了一下,“目前还在重症病房还没脱离危险。”
路曼的手不经意地颤了颤,她说:“既然乔珊还活着,就请别把我当做杀人犯一样审讯,我没有杀人!”
“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
“知道,人民警察。”她把人民警察四个字咬得很重。
人民警察,忠诚为民,秉公执法!
这是贴在警局墙上的标语,路曼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陈警官目光深沉地打量了她一眼,合上了记录本:“收监,收监期内,不准任何人探视。”
路曼走进收监房的时候在想,自己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爱情她得不到,梦想,现在看来也是远在天涯了。
“小瑾,你还在机场等着吗?你知不知道我被当成杀人犯关了起来。”
路曼趴在铁栅栏上,喃喃着。
刚才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林生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他要她只听不答,重要的事情上一昧的否认,凌晨希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她保释出来的。
可是,他分明是不相信她的。
路曼蹲在角落里,把脸埋着膝盖里,想哭,却发现没有眼泪。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得只有等待,被动的等待……
路曼这这样安静地等了两天,可她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保释的消息,而是法院的传票。
她听说乔珊终于脱离了险境,而乔家以原告的名义起诉了她。
路曼接到传票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一颤,她在收监室吼道:“我要见凌晨希……”
无果。
最终她被告知,还没开庭前不能接受探监,路曼不死心,追问他们说凌晨希或是林生有没有来过。
年轻的女警官小李,悲悯地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路曼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涌,整颗心都凉的发颤。
是谁说要护她周全,又是谁说,只要她要他命,他就会给?
可他连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
路曼被收监的第五天,见到了除了警察之外的第一个人。
穿着一丝不苟黑色西装的男人端坐在她的面前,自我介绍。
“路曼小姐,我是陆雁南,你的辩护律师。”
男人凝视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文件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的声音如轻烟飘进路曼的耳朵,很远又很近,却复苏了她的所有思绪。
陆雁南,A市大名鼎鼎的常胜律师,听说他所接的官司,从来没有败诉过。
凌晨希找他来替自己辩护,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如林生所说,是相信自己的。
“我认识你!”路曼干哑的声音很平静。
陆雁南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在A市,认识我的人很多!”
他身上的那股自信,是在他的常胜岁月里濯炼出来的。
路曼的心里,隐隐燃起了一丝希望。
“是他让你来帮我的吗?”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她沙哑的声音里有股难以抑制的欣喜。
“谁?”陆雁南偏了偏头,眼底有些疑惑。
路曼的脸色一变,“不是凌晨希找你来的吗?”
陆雁南嘲讽一笑:“路小姐,你是天真还是傻,你刺杀凌晨希的未婚妻也就是凌家未来的少奶奶,你觉得身为乔珊的未婚夫,凌晨希还会找人替你辩护吗?”
浑身涌过一阵冰凉,路曼的整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陆雁南笑了笑,“你也不必那么消极,我陆雁南既然愿意接下这个案子,就有百分九十的机会胜诉。”
“陆律师,我没有钱。”路曼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你的援助律师,不收分文。”
陆雁南眼里的坚定告诉她,他并有欺骗她。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路曼有些疑惑。
“你知道在A市,我只把谁当做对手吗?”陆雁南眼里有丝捕捉猎物的兴奋。
路曼摇摇头,她知道陆雁南已是意外,怎么会清楚那么多。
“是楚宁!”他顿了顿,“楚宁跟我一样,自从踏入律圈,从来没有吃过败诉,我很想知道,我们两个强强对决,谁会独占鳌头。”
路曼看着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乔家请的律师,是……楚宁?”言辞犹豫,内心却已经笃定。
陆雁南的眼里涌过一丝欣赏,“不错,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但并非乔家,律师是凌晨希请的,他给乔珊请的辩护律师正是楚宁。”
耳边有什么嗡嗡作响,陆雁南后来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凌晨希非但不救她,还要置她于死地吗?
路曼攥着心口,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呜咽道:“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你骗我!”她指着陆雁南颤声道。
陆雁南抱着双手,靠在椅背上,眼里尽是不屑,“骗你?可笑!”
“路小姐,我是谁?我是陆雁南!我的时间很宝贵,若是浪费在这里骗你,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路曼坐在椅子的身躯一颤,手无力的垂下,砸在木漆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眼泪,从她眼里涌出,汹涌不止。
陆雁南第一次看到女人哭,他有些慌了神,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手却愣在原地,最终还是怅然地垂下去。
他能感受出来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儿,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倔强,很像记忆中认识的一个人。
“你真的如传言般,喜欢……”
“不!”路曼抬手缓缓抹干了眼泪,眼里闪动着斑驳的恨意:“我恨他!”
他不拉她一把也罢了,为何还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路曼想,她曾经多爱凌晨希,此刻就有多恨他。
虽然恨他对自己来说,痛彻心扉!
由爱生恨的感觉,那么熟悉。
陆雁南的心底,隐隐有些心疼起眼前的女孩。
听说,她才十八岁,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年龄,竟然要遭受这种罪,真是让人有些惋惜。
陆雁南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诧了神,这是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才朝路曼道:“那么路小姐,你现在愿意听我说说这个案子吗?”
路曼咬着唇,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雁南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路曼听完,蹭得一声站起来,被她拖倒的椅子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我没有罪!”她朝陆雁南吼道。
陆雁南脸上没有太大的异样,似乎路曼的反应已在他的预料之内。
“路家孤女,寄养凌家七年,因为觊觎凌氏集团总裁凌晨希,在后者的订婚宴上,蓄意谋杀他的订婚妻子乔珊,以至于乔珊至今在重症病房内昏迷不醒。”
“这是这几天的新闻上,出现的最多一句话,简而言之,路小姐在A市已经身败名裂,所以这场官司打赢也罢,不打赢也罢,你在舆。论里,都是公认的杀人犯,还不如听我的话,兴许能少受点牢狱之灾。”
陆雁南的眼里有一种淡薄,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寡凉。
路曼看到他的眼中的自己,似薄履,随时可弃。
她掀着脱了皮的双唇,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杀人,我绝不认罪!”
陆雁南怔了怔,不动声色地收起文件夹,站起。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我再来探访你。”
“陆律师。”路曼叫住了陆雁南的脚步。
陆雁南转过身子,眉梢轻轻挑起,这是他困惑的表现。
“你也相信我是蓄意杀人吗?”
陆雁南凉薄的唇掀了掀,答案很公式化:“我没有证据不信。”
“你们律师为了打赢官司都是这样草菅人命吗?”路曼问。
陆雁南薄唇微抿,冷漠的声音淡淡飘入路曼的耳朵。
“或许你可以想象,这不失为一种绝地逢生的方法。”
他手扣上门把手的时候,路曼在他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陆律师,我按照你说的做。”
闻言,陆雁南的嘴角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
开庭时间是一个月后。
路曼不再像前几天一样,折腾自己,而是准点的吃饭,睡觉。
而这期间,她竟然苦中作乐的发现,警局里的伙食还不错,至少不至于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