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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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十四-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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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瞧它生得平凡,却对发热、四肢无力起着强效作用!我方才喂副帅服下的两粒白丸便由它制成。”他一面说着、一面抚摸袋中的‘寒明子’,爱不释手。
我大幅度而缓慢地点了下头,将手中‘寒明子’放回青袋。我很庆幸与精通医术的他相识,他对医术的造诣与认知怕是早已登峰造极!“这洞也是你发现的?”理了理思绪,继续提问。
“嗯,四年前无意中发现,来山里采药时累了便在此小歇,这些稻草也换铺过许多次。”他边说边轻拍身下枯草,忽然间似想起了什么,对我眨一眨漂亮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山里还救过七爷一命!”
我全身的神经均在听见“七爷”二字时抖擞起来,讶然张大眼眸,惊诧反问:“这里?!”
“对,就是这山洞!”他点首,目光调向洞口,思绪也飘远了……
从他讲述中我得知,“德亲王”三年前不知何因晕倒冻僵在此山中,幸遇草湖采药将其救下,并在此洞内捡回他即逝的生命。“德亲王”苏醒后以救命之恩为由将他留在“畅园”居住,并为他提供药材,他二人由此相识,一晃眼便是三年。
听罢,我垂首不语,草湖虽回忆讲述,我却也听出隐晦。第一,“德亲王”因何来此山?又何故晕倒?第二,他为何对草湖这样好?草湖所需他均给予。这……很不对!
这只是我心中的想法,并未讲出,只当作听一个故事,听后记于心。
草湖看上去有些疲倦,不停地揉眼睛,揉了几下对我说道,“我好困,想睡一会儿,此洞很隐蔽,黑衣人找不到。你也歇一歇,灭掉火折子。”
“嗯”我应了声,熄灭火折。他在烈明野身旁躺下睡了,我却不能。并非不信他所说,而是在这深山中实难安心!
坐在草上望着洞口,天色黑下,透过洞外的三颗较粗之树可见天空中仍然飘着大片雪花。雪洁白,将树形映衬清晰,黑漆漆,仿似张牙舞爪的怪物驻守洞口不容敌人侵犯!
我在昏暗中抱膝而坐,将下巴搁在膝上,逃亡时的紧张神经全部松下,现才觉太阳穴阵阵刺痛,似乎血管都在跳动。
恍惚中有人轻推我肩头,耳边传来轻声低唤,“凌姑娘……凌姑娘……”经唤,我方从浅眠中醒来,不知不觉竟即熟睡。
“别坐着,躺下歇息。”草湖移开手,向旁挪动身子腾出一块空草。
我张不开眼睛,含含糊糊的应了声,歪身倒下,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满洞漆黑。
“你醒了?”草湖的声音低低传来,略带鼻音。
“嗯”我嘤咛应,撑身坐起,觉得口渴,遂爬起来到洞口,从树枝上掬了捧雪塞入口中。
外头的夜很黑,就算大面积白雪也不能将其照亮,远处昏暗朦胧,近处较为清晰。
起了风,不大不小,时尔穿透树间缝隙吹入洞中。烈明野晕迷,他身子尚虚受不得风寒,我故尔坐在他双脚处将从洞口吹入的风挡住。见状,草湖立即解下斗篷披在我身上。
我微一愣,而后感激言道,“谢谢!”他很有眼利见儿。
“呵呵,不客气。”他搔搔脸颊,灭掉火折。
我抚摸着绵厚温暖的斗篷,这上头有他的体温。心头一暖,能结识这样一位贴心的朋友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正想着,吹袭的寒风忽然消失了。我一怔,等了片刻,仍无。转首看向洞口,却发现洞口处黑漆漆。歪了下头,随即伸手朝漆黑探去……竟,是一人的胸膛!“草湖!”惊口而呼,我为烈明野挡风,他却为我!
“你身子尚在调养,我是男子,身强体壮,不怕吹风。”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未觉不妥。
“你……”我吐出一字顿住,飞快地解下斗篷还给他,并道,“披上!”
他反还给我,仍是那句话,“你身子尚在调养,我是男子,身强体壮,不怕吹风。”
见状,我蹙了眉,攥紧斗篷沉声说道,“要么让我披着斗篷,要么你闪去一旁歇息,二选一。”
“你……”换他语塞,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满是费解。
“我为少爷挡风便好,你睡吧,否则我会过意不去。”我缓下口气,将斗篷重新披上。
“咱们是朋友,为何要分得这样清?”
我没有言语,垂下了头。见我半晌不答,他叹口气不再与我僵持,回到原位躺下。
我重抬首望着黑暗,或许他觉得没什么,但我不行。他一而再、再而三救我等性命,如今再让善良的他挡风,那成了什么?受人点水恩必当涌泉报,这份恩情有朝一日我定会还他!
漫漫黑暗,除去风雪之声再无其它,一夜平安度过。天大亮,约摸午时草湖出洞,外出探测风声。
我将雪融化在掌心,以指尖沾着雪水轻涂在烈明野干涩的唇上。他面色与昨日相比好了些,草湖的丹药很灵,他无温之躯现下恢复温暖,只是尚未苏醒。
外头风雪已停,我守着他静待。约摸两个时辰,草湖归来,胸前鼓鼓囊囊似塞了什么,身上沾着雪。
“外头情况如何?”抛开他胸前的鼓囊,这是我最关心的。
“我在附近仔细查看过,未发现黑衣人的影子,昨夜风雪那么大,他们怕是窝在山中某处避风歇息。”他一面说着、一面手入怀,将怀中鼓囊一一掏出放在草上,竟是一颗颗黑紫色的圆滚果子!
“这果子的颜色……”我指着其中一颗张大眸子,好毒,令人不敢恭维!
“呵呵,这果子名唤‘紫里红’,秋末长成,隆冬成熟。无毒,可食用。”为令我放心,他拿起一颗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口咬下,脆音悦耳。
“呀,红的!”我惊讶地瞅着他咬下的那部分,果皮黑紫,果肉却腥红醒目!
“尝尝,可甜了!”他拿起一颗塞进我手里,示意我亲口品尝。
深山食野果,从未试过,见他吃得有滋有味我当即来了兴致,蹭一蹭果子张口咬下。当尝到果子的甜美时登时发出含糊不清的赞叹,“真甜!真脆!”
“嘿嘿,好吃吧?”
“嗯,好吃!”我用力点头,不得不承认这看上去令人心惊的果子吃起来却如此美味!许是果子真的很香,许是饿久,只觉每多咬一口均香的不得了!
正食着,晕迷多时的烈明野有了动静,低哑呻吟自喉间滚出。
闻声,我二人均停进食朝他看去,只见他拧着双眉轻晃头部,唇瓣张启开来。
见状,我大喜,立即由坐转跪朝他爬去,欣喜而唤,“少爷……”
他张开眼睛,睫毛连续眨动,几次后眼睑完全张开。定定地瞅着我,用沙哑的声音回应,“凌……筱落……”
他清醒了,我喜极,放下食至一半的果子起身跑向洞口,从树枝上掬下一捧雪运回。
他晓得我意,张口让我喂食。两捧雪入腹,喉咙得到滋润,说出的话也不再那样沙哑,“现下是何时辰?”
“翌日,未时。”我答。
闻言,他阖起双目,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液,片刻后续问,“外头情况如何?”
“未见黑衣人。”
他点了下头,双手握拳暗自使力。见状,我登时明了他意,转首对草湖说道,“咱们离开这里。”
他“嗯”了声,几口吃掉剩下的果子。背起箱药,与我同力将烈明野扶起。
脚着地,触动腿部伤口,烈明野闷哼了声,未多言,双目直视洞口,离心坚定。他虽晕迷多时,但醒来后却清楚的晓得最先做的是什么!
我三人均知现下离开最好,趁黑衣人疲惫。草湖对此山地形熟悉,逃离决不是问题!
如想,由草湖引路,不出半个时辰便走出深山步上大道。一路上尽可能快行,入城后心方定,草湖将我二人送回烈府才告辞离去。
夜不归,急煞府内上下,烈明野已有遇刺前例,故尔府中焦急万分,唯恐再遇不测。如今他负伤归来,令人既惊又喜。
“管家,随我来。”烈明野轻推开我,神情森凛,口气冰寒。
“凌姑娘,你去歇息,我来照顾少爷。”管家朝我轻轻一笑,扶住烈明野。
我瞅着满面肃容的烈明野好半晌才对管家点了下头,晓得他二人要谈什么,转身回了“兰苑”。
下人送来热水让我净身,沐浴完毕,我倒在床上。回到烈府终不再紧张惶恐,安心睡去,又累又沉……

七日后……
我捧着参茶走入“竹苑”,当行至院中时嘎然止步,只因从烈明野房内传出一声巨大的破碎声响!“啪!”闻声,我顿蹙眉。“啪!”又是一响,烈明野愤怒的吼声紧随其后,“该死,果真是那帮余孽!”
“余孽”二字令我心里“咯噔”一下,眸子也即刻瞠大,莫非查到了黑衣人?!想至此,快步走向房门。行至门启,管家从内退出,与我对视,表情严肃,未语,离去。
迈入房内,只见烈明野背对着我,右手握拳放在桌上微微发抖,气息急促而不稳,隐忍压抑。
我将参茶搁在桌上,目光在地上扫了一圈,茶壶、茶盅均摔碎。“黑衣人是谁?”半晌,我开口轻声问道。
他未立即言语,缓慢地垂下了头,一会儿后抬起,转身与我相对。他痛怒交加的眸子令我的心为之一缩,眉头不由自主拧蹙。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张臂将我纳入怀中,埋首于我的颈间。我不急着催他回答,抬手轻拍他脊背,等待。
他抱着我良久,久的我双腿都有些僵麻时才沙哑着嗓音低声说道,“西域‘金罗国’妄想并吞‘龙朝’扩充领土,父亲四年前奉皇命远赴平乱。长年征战,国库空虚拨不出军饷,皇上命‘德亲王’于民间筹银备粮送往前线供给。父亲一次又一次上折催促朝廷尽快将所需根草补齐,60万大军的口粮一日比一日减少。父亲一直等待,粮草食空仍等不到供给,大军每日饥寒交迫食不饱腹。草药也矣濒绝,受伤的将士得不到救治含恨死去。饥饿难忍,大军挖野菜、拔杂草;野菜、杂草食空,啃树皮、嚼兵书;树皮、兵书食空,唯有杀马饮血以保活命。父亲始终等不到粮草,60万大军日渐减少,食不饱、穿不暖根本没有体力作战,而皇上又一次次催父亲与‘金罗’决战。被逼无奈,父等终率领剩下的将士与‘金罗’展开殊死恶战。将士们像疯了一样浴血杀敌,将敌人身上的皮肉撕下来胡乱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尸断肢。父亲被铁骑践踏的尸骨无存,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恶战给予‘金罗’重创,‘金罗王’战亡。穆姐姐的相公是父亲的先锋官,他将我护送回皇城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穆姐姐当时怀着他的骨肉,他的死亡给穆姐姐带来巨大打击,动了胎气,腹中胎儿未能保住……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
他一直以陈述口吻向我叙说,但越往后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身躯的剧烈颤抖泄露了他的脆弱与悲怆。我听着残酷血腥的沙场过往,泪水止不住的滚出眼眶,当他停止言语时我呜咽一声大哭出来,猛然间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全懂了,这是个阴谋!是“德亲王”一手策划的阴谋!粮草对于作战至关重要,而他却黑心的欺上瞒下,一面欺骗皇上供结了粮草、一面又不将粮食派往前线,就算老将军一次又一次上折子催要又有何用?还不是一样会被“德亲王”扣下!“德亲王”是存心置60万大军与老将军于死地!他是存心的!存心的!
烈明野哭了,像位迷路受伤找不到依靠的孩子般伏在我肩头,泪水一滴滴掉在我颈间烫着我的肌肤、扎痛着我的心!他终于哭出来了,埋藏在心底的恨化作泪水崩溃爆发。我终于能够理解他为何那样痛恨“德亲王”了,因为“德亲王”不仅害死了他的父亲,更害死了几十万条人命!我终于知晓他为何对穆柳絮心存愧疚,穆柳絮因他失去了相公,年轻守寡,更失去自己与亡夫的骨肉!我终知她为何称自己曾做过母亲,终知小苍炽生“天花”时她为何惶恐不安,原是曾经失去!那么她每月22、23、24日离府便是为了祭奠亡夫?我不敢想象,烈明野竟是在那样一种疯狂的岁月中疯狂地活了下来!刺杀他的黑衣人原是“金罗国”余孽,为报“金罗王”战死之仇,父债子偿!
烈明野只说了关于他父亲的过往,而母亲却未提起,我不敢问,怕将他撕扯的体无完肤!
老将军为“天运龙朝”立下汗马功劳,终却落得受奸人所害的悲惨下场,甚至连尸骨均无法找存!他辉煌一生、骁勇一世,终究还是成为了黑暗腐败的朝廷争斗的牺牲品!终究还是难逃那丧心病狂的人心!60万条人命就在“德亲王”的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明白了悲怆,我的心一阵阵剧烈的抽缩。置数十万人于死地,不止烈明野恨“德亲王”,我也恨了!“德亲王”太残忍!他不是人,是畜生,猪狗不如——
第五十章 定孕与险宿
烈明野伤痛的泪水一点一滴的炽烫着我的肌肤,扎刺着我的心,我用尽全力拥抱他,抱着这经历过太多血腥磨难的大男孩。他的遭遇撩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处柔软因他化棉,尽可能的想要将满身伤痛的他包裹安抚。
他伏在我肩头伤心哭泣,现下的他很脆弱,好似一片叶,风一吹便随之飘远……好似一块玻璃,敲一敲便支离破碎……
我从不知心痛滋味,如今却深刻感受。他满心的苦无处诉说、满心的恨得不到释放,他压抑,所以他封闭了自己,日复一日地将自己推向黑暗的顶峰!
哭了很久,抬起头来的他满面疲惫、哀伤。我扶着他走至床榻坐下,打来热水为他擦脸。他阖起双目,握住我的手轻轻磨蹭,每蹭一下均令我的心好痛、好痛……
我似哄孩童入睡般抚拍他的脊背,时尔抚过他的额头、脸颊。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由不稳转为平静。他睡着了,带着伤心入眠……
我小心翼翼地移开他环住我腰的手臂落放在床,极力避免发出声响的退出房间。仰首望月,满心惆怅,月亮明明那样圆、那样皎洁,世界明明这样姹紫嫣红,为何人世间却有如此之多的悲欢离合?
回到“兰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烈明野的长段诉说深深地于心底里扎根,那种痛是我无法想象与承受的!他很坚强、却同样脆弱,他刚烈残暴,却又拥有纯真敏感的心,他是矛盾的代表,喜怒复杂的综合体。
一声长叹,我现下才意识到自己对他已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心,甚至牵肠挂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姐姐对弟弟吗?不是。长辈对晚辈?也不是。矣或……胡思乱想中,突闻一声“砰”响,吓得我纷杂的思绪登时九霄云散!此声太熟悉,准是烈明野又梦游了,他梦游后只会来此找我!
轻叹口气,下床闭阖房门,由床尾爬上床。才上来烈明野便靠了过来,凭着直觉钻进我怀里,手臂揽住我的腰。
我在黑暗中轻抚着他沉睡的面庞,眼眶有点湿,倘若他未曾生于将门、未曾生于这兵荒马乱的古代,或许如今的他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翌日,我醒来时他还在睡。趴在床上托腮凝望他的睡颜,他睡着的样子全无张狂,瞧他蜷缩着身子像个乳娃娃。这是我首次打量他的睡容,说实话,蛮可爱的~~~
他两年前既然九死一生活了下来,那么便注定着日后的非凡!嘴角翘起,我伸出食指轻戳他的脸颊,禁不住说起了杂毛老道的预言,“知道吗,我曾为你算过命,那道长说你乃大富大贵之躯,命格刚硬,一生都在乘风破浪、浴血奋战,膝下育有单子、双女。你是坚强的男子汉,绝不会轻易死去。”
本是自言自语,谁知话音才落便见烈明野“唰”地一下张开了眼睛。张得突然,令我措愣当场!
他眸中迸射出掩饰不住的狂喜,就连瞳孔都在激闪跃动!
“你——你没睡?!”措愣之后是惊愕,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瞠圆双目。
“早就醒了。”他随起,一面说着、一面伸臂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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